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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節 2776 字
更新於: 2019-04-19
  傍晚,指宿駕駛跑車離開集團辦公園區,通過附近一處交通號誌,猛不期然,一輛深藍色敞篷車從邊旁小路竄出。

  「干!吃屎!」

  指宿急踩剎車,若非開啟魔力轉換裝置,恐怕這一撞已將車體美麗的紅色烤漆擦出一塊斑駁。

  敞篷車遭衝力撞偏了軌道,向外旋轉半圈之後歪斜地停下,首當其衝的車頭更是凹出坑洞;指宿對於這場肇事不覺得自己有錯,她待在車內觀看對方駕駛究竟有何打算,單純開車太快?或想詐取她的錢財?

  這麼一瞄,指宿雙眼馬上瞪得老大,那是相當不得了的發現。

  車門敞開,阿萊德踩住地面氣派雍容地下車,她獰笑著瞥向前方,藍寶石似的眼珠有如禿鷹緊緊擭住在劫難逃的獵物。

  指宿趕忙推門下車。

  一看見指宿,阿萊德的笑意更加濃厚,「原來是今天剛進公司的新職員。」

  繁忙路段忽地砰然巨響,突發車禍害得車流一度停駛,短暫的阻塞慢慢復通,尤其瞧見雙方駕駛皆安然無恙,各個放下好奇或擔憂的心緒、發動引擎持續流往不同方向。

  早被千哲告知要謹慎對待阿萊德,指宿顧不得對錯,只願大事化小,「您還好吧?」

  「怎麼會好,看也知道車頭有嚴重毀損。」阿萊德退離車身,彷彿要讓指宿清楚看見那凹痕。

  凹陷雖然明顯,卻不是太嚴重,指宿忍住不說到底是誰疏失犯下的錯,笑容可掬地回答,「不如,修復車頭的錢我賠給您吧?」

  「真是一個好人哪。」阿萊德拍拍指宿的肩膀,湊近之後不懷好意的表情倏忽放大,「我這輛車的價格遠比妳的跑車高出不少,由車藝大師弗拉爾設計外型,內裝全依照我的需求量身訂做,是全世界獨一無二的傑作。」
  若讓對手稱心如意,就非阿萊德的作風了,只見她饒富興味彎起雙唇,緩緩說道:「我不要求太多,算三萬五好了。」

  有錯在先的人竟敢獅子大開口,像這情況,指宿覺得賠償兩千塊都是浪費,更何況是上萬元?「車頭只有些微凹陷,拿去車廠修理,大概一萬元有找吧?」雖然不滿,指宿依然按捺脾氣委婉商量道。

  「讓名不見經傳的小車廠修理,只會毀了這部傑作,我說三萬五,只是要妳賠償個意思,否則這維修費用……至少五萬起跳。」

  縈繞在指宿心頭的告誡現已變得非常遙遠,自認為就事論事,如果為了避免衝突必須低聲下氣任人宰割,這樣的和解她寧願不要,「老實說,從巷子進到大馬路不應該降低速度嗎?發生這事故,妳要負更大的責任才對。」

  「看來和解破裂囉?」阿萊德不假辭色地說:「談判沒有共識,只好照程序走了。」她拿出手機舉向前方,特意在撥鍵之前予以停頓,施捨般釋出得以挽回的機會。

  「報警吧。」指宿想也不想,拿起手機平視道:「我也有同樣想法。」

  §

  一位新進員工,上班第一天便撞凹董事長的車子。這事隨即鬧得滿城風雨,費格南集團總部罕見地傳出熱鬧滾滾的八卦,並永不停歇地蹦出後續發展。

  「指宿。」這天,蓮要指宿待在身旁做事,說是做事,卻沒做到正經事,反而和指宿關在專屬他的個人辦公室內。

  他們一人坐上主管的辦公桌椅,另一人則坐在與之對視的沙發椅上。

  電話響起鈴聲,蓮將之切換成靜音模式;又拿起身上的手機放到桌面,「手機,果然關機了吧?」

  指宿點頭,將她的手機置於會客矮桌上。

  辦公室燈光全暗,唯有簾幕過濾外頭的豔陽,炎暉從象牙白窗布滲透,暈染一片素色微曦,隙縫漂蕩餘下渣滓,沉澱入幽暗的空間裡。

  指宿從建設部帶來的資料本也擱置於矮桌。掩人耳目用的文本既然達到目的就不準再看,蓮不必說出一句話,只需將室內的日光燈全數關上外加拉起窗簾,這樣,對方就明白了。

  「螢幕有來電顯示,還不到半小時,是要擔心什麼呢?」蓮悄聲說。

  許久不曾暫停接收外界訊息,幾分鐘之內,指宿將身體及腦袋放鬆什麼都不想,此刻,她瞄向蓮,昏暗的視界,蓮的表情語焉不詳,不明白那副腦袋正思考何事何物。

  「妳跟阿萊德,真的要上法庭嗎?」

  「你知道了啊。」

  「三萬五是小數目,請個有名的律師,訴訟費可能還超過呢,何不直接賠給她?」

  單憑蓮與他母親的關係,也明白這不過是說反話,「心理問題。」指宿淡然回應。

  蓮雙手交叉抵住下頷,「我看過收據,維修費總共六萬多。」

  「我當時非常遵守規矩,想說人生地不熟別太超過,誰知道有人沒減速直接從旁邊的小路衝出來,我的車子之所以毫髮無傷,全因為有魔法保護。」指宿詳述事發狀況,緊接著說出自身疑惑,「要是阿萊德將魔力轉換裝置全部開啟,一定能避免這筆維修費。」事發當下,指宿馬上懷疑阿萊德故意撞擊她的車,比洛牌跑車更高端的車款會忽略防護性能嗎?指宿認為根本不可能。

  「妳說的沒錯,這是一場計謀,她不在乎輸贏只為了造成妳的麻煩。」蓮停頓好一會才說下句話,「這件事或許跟我有關聯。」

  指宿有所感覺,阿萊德不欣賞違逆她意見的人,指宿不讓她稱心如意必定會因此氣得牙癢癢,但跟在關係不良的兒子身邊這點,難道真起了推波助瀾的效果?「你母親會找你部下的麻煩嗎?」指宿嘗試詢問。

  「不會。」蓮否決指宿的猜疑。

  「那就跟你無關了,報到第一天,阿萊德想讓我換部門,不過我回絕了她,也許她看不慣我自以為是的態度。」

  「不是,這跟我有關。」蓮說得斬釘截鐵。

  指宿依舊滿腹疑惑,「為什麼這麼想?」

  蓮不怎麼情願,但為了自己的立場還是解釋道:「妳知道吧?莫特西亞南北差距極大,若北莫是遵循法理的現代社會,南莫就是家族氣息濃厚的傳統社會。」

  身為南莫特西亞人,指宿再清楚不過。

  「今川名下的實業社是費格南集團在南部合作最久且最信任的夥伴,又與南莫三大財閥之首的諾札黎家族交情深厚。可以說,只要繼續維持這段關係,南向進展便事半功倍。」蓮訴說道:「原本極大利多的合作對象逐漸傾往我這邊,所以產生危機意識了。」

  阿萊德的意圖就為了這個?見蓮說的信誓旦旦,指宿卻難以置信,「不管你或阿萊德,不都是集團的人嗎?難道不該為了共同利益努力反而勾心鬥角?你們甚至是最親的……」

  「什麼最親,妳在開玩笑嗎?」蓮忽然暴怒,「讓我一個人回莫特西亞,幾十年沒盡到母親的責任全丟給安東照顧,安東辭世之後,是我維穩了股價和營業額,結果,她空降亂七八糟的人士搶走本該屬於我的位子!」被一連串過激詞句惹得氣喘吁吁,蓮頹然倒上椅背,伸手撫上額頭艱困地深呼吸幾口氣,「空降部隊兩個月後便撤離巨城娛樂,阿萊德也不怕我知道,畢竟目的達成了嘛,她老是和我唱反調,用對付敵人的方式對待自己的親人。」

  指宿插不上話,只能聽著蓮傾吐情緒。黑暗夾帶幾許微光瀰漫於兩人之間。

  「……我要說的是……」蓮恢復冷靜,最後甚至浮揚起奸巧的笑容,「既然這件事跟我有關,出庭那天,我會幫妳請律師。」

  「不必,像這種小事,我自己有辦法處理。」

  「從心態來說妳犯了輕忽的大忌。」蓮輕笑幾聲,指了指上層樓,「妳以為的小事攸關阿萊德的面子,就算在法律上站得住腳,也不要小瞧對方的能耐。指宿,面對阿萊德,妳應該更謹慎些。」

  這是第二個人,對指宿提出相似的建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