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章之九
本章節 5031 字
更新於: 2019-04-11
晚上8點左右,駱謙頁照著地址到了張雅馨家。張雅馨的家是一棟五層老公寓,離捷運站有一大段距離。
駱謙頁按了二樓門鈴,對講機傳來:「哪位?」
「雅馨嗎?我是老師。」
「好!」
啪的一聲,鐵門打開。
駱謙頁揹著背包,提著兩個紙袋上了二樓,張雅馨在門口等他。
「老師您太早來了,我媽媽還要一個多小時才會到家,這樣會等很久。」
「沒關係啊,反正我很閒。」
張雅馨倒了杯水給駱謙頁,駱謙頁一邊喝水,一邊看了一下環境。
房子大約十幾坪,一個不大的客廳,放著木製的三人坐長椅,以及一張約100公分的茶几。
兩間用木板勉強隔出的房間,一人就快站滿的廚房,小小的陽台放著瓦斯桶跟熱水器,以及一間簡單的浴室。
客廳有很多大小不一的收納櫃,內側有張破舊的書桌,上面擺著參考書及文具,以及一盞沒關的桌燈。
書桌旁邊有張更舊的書桌,上面有台似乎很久沒用過的電腦,插頭用橡皮筋捆著。原本已經不大的客廳,因為許多櫃子再加上兩張書桌,顯得有些狹隘。
張雅馨安靜的坐在駱謙頁旁邊,駱謙頁喝完一杯水,張雅馨又倒了一杯放在茶几上。
「雅馨,妳吃過了嗎?」
「吃過了,老師您呢?」
「我也吃過了。」駱謙頁心疼的看著張雅馨。
過了幾分鐘後,駱謙頁說:「雅馨...我可以問妳一個問題嗎?」
張雅馨點點頭。
「妳的父親...是不是大約離開三年了?」
「您怎麼知道?嚴晴跟您說的嗎?」張雅馨睜大雙眼。
「嚴晴沒說過任何妳的事,輔導室也沒人告訴過我。」
「那...那您怎麼知道的?」
駱謙頁相當心疼:「雅馨...妳要努力走出來,妳媽媽也是...」
張雅馨低著頭,泣不成聲的說:「我爸爸在我國二的時候...得癌症過世了...」
駱謙頁溫柔看著張雅馨,拍了拍她的肩膀:「雅馨...對不起...我不該問的...」
「已經發生了...已經是事實了...沒辦法改變了...」
張雅馨淚如雨下,駱謙頁沉默的坐著。許久之後,張雅馨的眼淚才稍微止住。
駱謙頁溫柔的說:「雅馨,我知道有人霸凌妳,妳放心,她們不會再欺負妳了。」
張雅馨驚訝的看著駱謙頁:「老師您怎麼知道...」
「洪儀婷,葉佳妤,王佳琪。」
張雅馨低著頭:「誰告訴您的...」
「沒有人告訴我,總之妳不用再擔心害怕了。」
張雅馨突然激動起來:「老師拜託您!不要跟我媽媽說,拜託您!」
駱謙頁趕忙回答:「我不會說,妳不要擔心,我不是來跟妳媽媽說這些事的,妳不要緊張。」
張雅馨又再次流下淚水。
「老師謝謝您...我覺得您好像可以知道很多事情,好像可以看穿人心,謝謝您幫我這麼多,謝謝您幫我撿回書包,幫我換桌子,真的謝謝您。」
「不要客氣...妳是好孩子...」
兩人沉默了一下,駱謙頁拿起一個紙袋給張雅馨。
「雅馨,這個送妳。」
張雅馨打開一看,是一盒全新的手機,馬上放下紙袋。
「我不能收這個,老師謝謝您...」
「雅馨,我沒在學校看妳用過手機,所以我想妳需要,這是我送妳的禮物。」
「不可以...這個太貴了...媽媽會生氣...」
「雅馨,我說過不會讓妳自殺,記得嗎?」
張雅馨心頭一震,流著眼淚看著駱謙頁。
此時駱謙頁略帶嚴厲。
「所以妳要讓我找得到妳,妳也可以隨時找我和嚴晴。而且這是電話,不是讓妳跟別人一樣拿來打電動的,是讓妳跟我和嚴晴說心事的,所以這不是一台普通的手機...這是...這是...一台心事對講機...」
張雅馨抿著嘴唇,雙眼流著淚,卻帶著一絲微笑。
「媽媽那邊我會跟她說,這樣妳找她也方便,不用等到晚上才有機會說話。而且我有條件,妳要好好活著,不能再有自殺的念頭,不只妳依靠媽媽,媽媽也依靠著妳,為了妳自己和媽媽,收下我的禮物。」
她被駱謙頁的溫暖和強硬打動,頓時覺得駱謙頁是一道幸福的光輝,不斷照著自己。
自從父親過世後,母親為了扛起家計去工廠工作,但薪水只能勉強開銷家用,她開過一次口,但是母親面有難色,後來就沒再開過口了。
張雅馨的父親在她國二時病逝,當時的她帶著劇痛面對升學壓力,好不容易熬過了升學壓力,卻在高中被霸凌了超過一個學期,之前的班導曾經介入,但後來也轉班了。
本來以為無法改變的痛苦,卻在這個男人出現之後,瞬間轉變。
一陣溫暖湧上心頭,張雅馨抱著駱謙頁放聲大哭,駱謙頁單手摟住她嬌小的身軀,讓她在自己肩膀上哭著。
張雅馨大哭之後,封閉心靈的圍牆徹底崩解,自殺的念頭也在此刻完全消失。
大哭完後,她紅腫著雙眼看著駱謙頁:「老師,謝謝您,我有心事會打給您,我不會用來打電動。」
駱謙頁溫柔的說:「這支電話的號碼貼在盒子上,我也幫妳下載好line了,我跟嚴晴的line都在裡面,有事情隨時找我們。」
張雅馨感恩又開心的接過紙袋。
駱謙頁看著那台似乎很久沒用的電腦。
「妳的電腦是不是很久沒用了?」
「壞掉一陣子了,家裡...還不方便修...」張雅馨唯唯諾諾的說。
接著駱謙頁拿出另一個紙袋,抽出一台筆記型電腦:「雅馨,家裡有wifi嗎?」
張雅馨又是一個吃驚:「老師,這個真的沒關係,媽媽下個月領薪水就可以修了。」
「妳現在會需要上網查資料,而且平常妳都一個人在家,可以看看youtube,聽聽歌,我不喜歡小孩一直滑手機。」
張雅馨對於駱謙頁送的禮物已經很感謝了,不敢收下這台電腦,駱謙頁當然知道她的想法。
「雅馨,妳是把我當成一般的老師,還是又是老師又像哥哥呢?」
張雅馨直覺選了後者,駱謙頁笑著說:「那太好了,哥哥拿一台電腦給妹妹很正常啊。」
然後問了密碼,設好網路放在張雅馨的書桌上。
張雅馨像是被初陽融化的積雪。她睜大圓圓的雙眼看著駱謙頁,心裡是滿滿的感激,也徹底信任了他,因為他跟一般人不一樣。
兩人在客廳交談,張雅馨告訴駱謙頁許多事情,但對於前任班導和洪儀婷等人卻隻字未提。
聊了一陣子,駱謙頁打開背包取出木盒,從裡面拿出四個小小的束口袋。
張雅馨看著那個木盒,好奇的問:「老師,那個盒子好多東西喔,好像都很特別。」
「是滿多東西的,這些是我的寶物。」
「裡面有什麼阿?」
駱謙頁知道張雅馨是個守口如瓶的孩子,便把木盒完全打開,放在她雙手中,映入張雅馨眼裡的是各式各樣西方神祕學的工具。
「哇...這些是草藥嗎?還有好多五芒星跟六芒星的飾品,還有短劍耶!其他的東西我不知道是什麼,老師您怎麼有這麼多東西啊,好像魔法師喔!」
「呵呵,是嗎?雅馨阿,用你稱呼我就好了,用您我不習慣。」
張雅馨害羞的點點頭。
駱謙頁把四個束口袋放在掌心,雙手互扣,閉上眼睛,一陣熱度升起,接著熱度開始凝聚,像個球體一般圍繞在雙手周圍。
張雅馨發覺之後,緩緩伸手靠近,她感覺到一股溫暖的高溫,一種在駱謙頁身上感受過的柔和。
駱謙頁緩緩睜開眼睛,瞳仁彷彿戴了角膜變色片一樣,變成淡淡的藍色。
駱謙頁把四個束口袋交給張雅馨,她兩手併攏的接著,感覺束口袋的溫度,就像駱謙頁的雙手一樣燙,並且散發著濃烈的香氣。
「老師,你剛剛好燙喔!袋子裡面是什麼阿?聞起來好香喔。」
「裡面是妳剛剛看到的草藥,聞起來很舒服吧?」
「咦?你的眼睛怎麼是藍色的?」
「可能是日光燈吧,雅馨,這四個袋子,兩個給妳,兩個給媽媽,妳跟媽媽的枕頭下各放一個,另一個放在妳的書包裡,還有一個放在媽媽平常用的包包裡。」
「老師,這些是做什麼用的呀?」
「這些草藥的香味會讓妳們好睡,也比較不會作夢,而且妳不是說我像魔法師嗎?放在書包裡當護身符阿,書包也會香香的。」
「味道真的好香喔,身體好像都放鬆了。」
張雅馨把束口袋放進書包裡,又進了自己跟母親的房間,放在各自的枕頭下,手裡握著剩下的一個。
駱謙頁看她若有所思,便對她說:「妳跟媽媽說,那是老師教的手工藝,然後叫媽媽放在包包裡。」
「老師,你真的會看穿人心耶!我剛剛就是在想要怎麼跟媽媽說。」
「雅馨,不要急著想打工,先把心情調整好,答應我好嗎?」
「老師...你真的知道我在想的事情?」
「我念心理系嘛,學校有教,哈哈...」
「怎麼可能學到這種程度,我什麼都沒說,你就說出來了。」
「可以啊,如果很努力學的話...哈哈...」
張雅馨突然認真的說:「老師...我想你一定是魔法師,我看電視有演,有時候魔法師不會隨便透露,如果哪一天你會告訴我,我會等你跟我說...」
駱謙頁心裡一陣溫暖,覺得這個孩子既乖巧又善解人意,接著又是一陣心疼。
「好,將來我會告訴妳,我怎麼知道妳在想什麼的。」
張雅馨開心的笑了起來。
------
大約晚上9:30,張雅馨的母親回到家裡,駱謙頁立刻跟她自我介紹。
張雅馨的母親很不好意思的說:「老師真對不起,我九點才下班,所以都大概這時間才會到家。」
「千萬別這麼說,您才是真的辛苦了,是我不好意思,要做家庭訪問。」
張雅馨的母親37歲,母女倆都有著一張清秀的臉孔,可是看起來十分憔悴。
之後兩人開始談起張雅馨在學校的狀況,基本上都是駱謙頁想到什麼掰什麼,張雅馨在旁邊聽著駱謙頁胡說八道,一下臉紅,一下偷笑。
聊到一個段落後,駱謙頁臉色正經,態度誠懇。
「雅馨媽媽...有件事請您一定要見諒,我大概知道府上一些狀況,所以擅自作主送了雅馨一支手機,請您不要生氣...」
「謝謝您...我現在也沒能力買給我女兒...我會把錢慢慢還給您...」
張雅馨的母親神色憔悴,表情略顯悲傷,駱謙頁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您不用這樣...雅馨是個好孩子...您把她教育得很好...」
張雅馨的母親眼眶漸漸泛紅,顯然也壓抑了許多情緒。駱謙頁對張雅馨使了個眼色,張雅馨看到後,慢慢走回房間。
「我除了是雅馨的班導,也是學校的輔導老師,如果您不介意,可以跟我聊聊...」
張雅馨的母親被駱謙頁的聲線影響,語帶哽咽眼眶泛紅。
「我丈夫幾年前過世後,我一直很努力想滿足她,雖然我能力不夠,但她沒讓我失望,上了高中沒有叛逆,成績也還可以,我知道她很懂事,她跟我開口過一次手機的事,可是我沒有足夠的能力...老師我姓楊,不用這麼客氣叫我雅馨媽媽...」
「楊小姐,我覺得您也該慢慢走出陰霾,雅馨也是一樣,如果一直消沉下去,妳們會互相影響,雅馨知道您很辛苦也很壓抑,妳們都會隱藏情緒,不說出自己的心事。」
張雅馨的母親聽完,空洞的看著前方,眼眶泛淚:「老師,您應該很會輔導孩子吧?我很久沒看到我女兒笑的樣子了,不曉得您怎麼做到的...」
「不瞞您說...我是昨天才接手雅馨他們班的班導...之前的老師有事暫時休息...」
張雅馨的母親雖然有些驚訝,眼眶中的淚珠卻開始打轉:「可以拜託老師在學校多照顧我女兒嗎...我知道她有心事...但是她什麼都沒說過...我也沒有足夠的時間陪她...」
說完眼淚潸潸落下。
駱謙頁更加溫柔的說:「我會的,她心裡的結已經解開不少了,楊小姐,請您也打開心結吧。」
「其實我不知道怎麼跟人說心事,我女兒跟我一樣,我現在是靠上班分散注意力,我休假的時候都很低落...」
駱謙頁逐漸影響張雅馨的母親,她開始徐徐道出自己的心事。
聊了一個多小時後,張雅馨的母親已經淚流滿面,卻也抒發了不少壓力,駱謙頁一邊安慰,也一邊告訴她每件事情的癥結點。
「老師謝謝您,我覺得好多了,我會努力走出陰影,真的很謝謝您聽我說這些,很抱歉耽誤到您的時間。」
「不要這麼說,您介意把手給我一下嗎?」
張雅馨的母親伸出讓他握住。
駱謙頁淡藍色的瞳仁逐漸轉為深藍色,接著一股宏大又和煦的能量直達她的胸口,再傳遍整個頭部和頸椎。
過了10分鐘後,張雅馨的母親感覺心情平靜,陳舊的陰霾突然煙消雲散,心中壓抑的情緒像被抽離似的,整個人彷彿置身大海,臉上的憔悴也消失無蹤。
駱謙頁慢慢鬆開了手,額頭流下幾滴冷汗,瞳仁恢復成黑色。
駱謙頁喘著氣:「我想您應該舒服很多了...」
「是阿!您的手好燙,我不知道怎麼形容那種感覺,我現在心情舒服很多!」張雅馨的母親非常訝異。
「請楊小姐繼續保持下去...這能幫助您一段時間...雅馨需要您...您也需要雅馨...您一定要更努力的走出陰影...」
「我會記住您今天跟我說的,雖然我不知道您剛剛做了什麼,但是我現在心情好了很多,真的很謝謝您!」
張雅馨的母親把張雅馨叫出來,一起跟駱謙頁十分感激的道了謝,便結束這次家庭訪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