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之柒:留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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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9-04-11
待雙的傷勢復原到不會因感染而危及性命之時,兩人便又向他們原先預定的目的地出發了。
一路上,雙都能清楚感受到自家師父從前面傳來的低氣壓。他當然也大概猜得到原因,不外乎就是因為自己,與自己如今的所在位置……不過其實就算另一匹馬沒死,以雙這情況也無法獨自駕馬。而那馬屍自然被他們留在了山中,畢竟,負重已經夠大了。
很快地,兩人便到達了目的地,雙也很有自知之明地立刻翻身下馬,改乘為牽,一跛一跛地走向等著進城的人龍。看著眼前高聳的城牆,並且從敞開的大門望見城裡繁華的場景,他心中微微激動,因為城內消費高以及那張通緝令的關係,他是從來沒有進過城,而牆上刻著巨大的「兩儀門」兩字,襯得整座城門更加氣勢不凡。
……啊!通緝令!他可不就是因此才進不了城的嗎!那如今又該如何是好……?
像這樣的大城,必不如村鎮那般鬆散……雙想著想著,回過神來,才發現排在自己前方的人一個個都進了城,不知何時,已經快輪到師父與自己了。雙心中越發緊張,正打算開口與師父說自己打算待在城外,等師父找完朋友出城再會合,卻聽見那如城衛催命一般的語句。
「師父,我果然還是……」雙眼見自家師父緩步走向那幾個衛兵,最終還是開口道,只是話還沒說完,就被其中一個衛兵打斷了。
「大人!您不需總跟著排隊的啊!直接與我們說一聲就能進城了。」那衛兵一見到霜,就一改方才對其他人時嚴肅的態度,有些殷勤又有些惶恐地趕緊湊了過來。
「無妨。」霜倒是不很在意,反正不過就是排個隊,多花點時間的事罷了。
「咦?這位是……?」衛兵注意到一旁的雙,儘管覺得可疑,但畢竟是霜身旁跟著的,於是疑惑問道。
「吾徒。」
……蛤?衛兵表情呆愣,完全沒反應過來這位大人想表達的意思。
見對方這副樣子,雙很自然地就接過話:
「我是他的徒弟。」
「噢噢!失禮,失禮。既然是這位大人的徒弟,那也就不用檢查了,快請進,快請進。」那衛兵看霜沒有反駁,似非謊言,於是訕笑著說道。
即使已經進了城,雙也還未完全反應過來方才發生了什麼事,怎麼就這麼順利地通過檢查了?
而且看剛剛那衛兵的樣子,一副就是對自家師父尊敬的同時,也勉強算得上熟識,否則不會以那種語氣跟師父說話。
嗯……只能說,師父真是個神秘的存在。
雙索性將這些事拋諸腦後,開始欣賞城內的風景。只是越看越不對勁,他發現這城裡,似乎有許多與師父一樣白髮之人?!
他還沒從驚訝中緩過來,也還沒想清這之間是否有什麼聯繫,就察覺到了身後的動靜。他往後一看,只見自家師父已經站在馬側,然後望向他道:
「其由汝乘罷。」
……?!雙表示自己受寵若驚。
但在師父的視線之下,他就趕緊將這份驚訝收了起來,乖乖地騎上馬了。
一路上,雙都是一副劉姥姥進大觀園的模樣,時不時看見華美的馬車從身邊經過,就在內心驚嘆連連。要不就是聽那整條街的小販吆喝聲此起彼落,一眼望過去,看攤位上都是些稀奇玩意兒,只心道不愧是赫赫有名的大城,連小東西都是五花八門。
不過最令其感興趣的,當屬那些來來往往的白髮人們了。
在之前跟著商旅的時候,便有聽說過北方有一大城,名喚白城,便是因為城主一脈以白為姓,以及其中出生了許多白髮、白眉、赤瞳之人。
城主一脈興族內通婚,以男女雙方皆白者尤佳,卻也不如一些古板的大家,若族人有不願者,亦不會強行棒打鴛鴦。
白城將這些髮白膚白之人稱作「陽者」,反之,如一般人黑髮黑眸則稱「陰者」。
黑與白,陰與陽,兩者缺一不可。陰陽調和,可謂太極。又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故白城的四扇城門才以此為名。
當初聽到時還覺得不可置信,如今才真正算是大開眼界。
話說,這麼一座大城,想必會有名醫坐鎮吧!那樣的話,就能及早痊癒、及早繼續練武了。當然他也知道以自己身上的財物,別請到蒙古大夫就不錯了,不過還是止不住自己的思緒。
如果自己還是一個人,或許可以透過勞動一陣子來換取治療,但現在畢竟是不行了。所以他也只好暫時地不去想這件事,反正以現在傷口復原的狀況,要想完全康復也不過就是時間早晚的問題罷了。
就在雙苦思用靈藥的情報換得治療的可能性時,突然被前方嘈雜的聲音打斷了。
「搞什麼!憑什麼不讓小爺我進去啊!我可是聽說你們憶雪居「三美」遠近馳名,才特地賞臉來你們這兒的!但是看看!你們這是什麼態度!」一名上去約莫十三、四歲的少年嚷嚷著。
反觀那攔著少年的清麗女子,卻是不慌不亂,只是靜靜待在一旁,似是在等少年的話說完,但若以為這女子好欺負,看看她身後兩個蓄勢待發的壯碩青年就知道了。
霜自然是不會將這等小事放在眼裡,雙在聽到聲音時倒是瞥了一眼,但從小到大,這種人也是見過不少,同樣也不會去多加理會。
只是……怎麼感覺「麻煩現場」離自己越來越近了?
該、該不會是要進那憶雪居吧!?
看著眼前那精緻卻不浮誇的的建築,雙有些卻步了,但很可惜,要去哪裡從來都不是由他決定。
所以說最終,師徒兩人還是當著那幾人的面進了憶雪居,馬匹則是被人給牽到專門的地方。
這行為對那小少年而言無疑是打臉,雖然小少年說話是直了點、沖了點沒錯,可到底還是個有教養的,所以也沒有破口大罵或無理取鬧等等,只是理直氣壯地繼續道:
「總而言之,你們該給小爺我一個交代!否則大?名?鼎?鼎?的憶雪居,若是傳出些謠言,如無故驅趕、並以武力威脅來客,甚至是在做些非法的買賣……那亦是很有可能的。」
小少年堅持要知道原因,若是合理,他也不會再說什麼,但若是對方的解釋不如自己的意……他可不是好惹的。
不過少年這句話並沒有特意放低音量,早就被周圍的過路人聽見。
清麗女子眉頭微皺,自己真是低估了這小少年,如果自己無法有力地反駁「無故驅趕顧客」這點,後面兩個無中生有的事也會被當作真的,這樣子可是會傳出對憶雪居不利的流言啊……
不過幸好,自己驅趕對方本就是有理有據。
「公子您既知憶雪居三美,想必不會不清楚,我們憶雪居的規矩吧?」
「……什麼規矩?」小少年聞言,倒是愣了一下,他本非附近居民,要不是自己消息靈通,搞不好連憶雪居這名號都不會聽過,誰會知道他們的規矩啊?
「本居若年齡未達十七,不可進入。」
不過小少年聽見這話,眼睛一下子瞪圓了,雙手也不知不覺間握得更緊。
「老子我二十了!!!」小少年,噢,不,是青年此時也不顧什麼教養,如此大吼著。
雖然也不是沒被誤會過,可以前他待的那城鎮,每個人都知道他年紀的事,也沒人敢拿出來說嘴。至於這一路上嘛,因為各種原因與巧合,也愣是沒被誤會。
清麗女子則是又懷疑又好笑,完全不復之前冷靜的模樣,更別提後方兩大漢,他們已經盯住青年的臉不放了,試圖看出他哪裡有二十歲的模樣。
而周遭的過路人更是一臉不信。
「呃……罷了,你孤身一人在此難免不安全,先隨我進憶雪居吧,稍後我便會通知主人此事。」女子表情無奈,和藹可親地笑道。
圍觀群眾們也都擺出一副理解的表情:小孩子嘛!為了進憶雪居看看所以謊報年齡,女子不跟他計較,還怕他危險,就順著孩子的意先帶他進去,真是人美心善啊~
雙在樓上也看到了事情的經過,只是由於距離的緣故,面容看得不是很清晰,聲音也聽不是很清楚,唯一聽見的,就是那句「老子我二十了」。
雙因為那句話受到不小的衝擊,還沒緩過來呢,背後就傳來了一道溫婉的聲音。
「主人請您們進去。」
雙不再關注底下發生的事,連忙回過頭,只見一女子拉開門,側身待在一旁,還能看到師父的一片衣角漸漸消失。
畢竟裡面那人說了「們」,想必自己也是要進去的。
剛進門,雙就被眼前的畫面震撼了。
儘管因角度的關係,被師父擋住而無法看見其面容,卻明顯能辨認出對方是名女子,而且比師父矮了約莫一個頭。那女子朝師父走去,自家師父亦如是,兩人越來越近,然後……然後那女子竟直接抱住了師父!!!
不、不是,這、這這……這是什麼情況?!
雙已經風中凌亂了。
然後他又聽見似乎是那女子在說話。
「霜~許久未見~」
那聲音帶有微微的沙啞,語尾又繞了好幾個彎,聽得人全身酥麻,極盡的誘惑。
「……嗯。許久未見。」霜起初僵了一下,但很快便應了聲,然後單手輕輕地回抱住那女子,然而比起抱,給人的感覺卻更像輕拍。
不過這畫面並沒有維持多久,也就是眨個幾下眼的時間,女子很快就推開了霜。
「聽說你不是獨自來找我?我倒要看看你這傢伙帶了誰來,希望是個可愛的孩子啊~」
這次的聲音倒不如之前那般酥人骨頭,反而是帶有一分爽朗,不過語尾的起伏卻是沒變,且那不疾不徐的語調,實在是極為獨特——語速實際上慢得可以,卻不會讓人聽得著急,反而在其說完話後,還會感到可惜。
那女子將霜撥到一旁,因此雙也終於看到了那女子的相貌——
膚色白皙如珠玉,一雙狹長的眼眸微微下垂,眼波流轉、顧盼生姿,兩片豐腴的唇瓣鮮豔似血,臉蛋光滑無瑕,額上畫有花鈿,一頭黑髮隨意的盤起,還有一絡髮絲垂在右鬢邊。
而與其面容全然相反的,卻是那一身潔白的華裳。就連雙這樣的平民都看得出來,這衣料及作工的不一般。除兩袖上以黑線繡成的花紋外,其衣擺處也有著同色的六狐戲月圖。
分明是妖孽的容顏,卻一身清雅帶著點奢靡,可若說其氣質,又似乎不屬於上面任何一種。
這是個矛盾的美人。
甚至,是美得有些不真實。
於是乎雙很可恥地鬧了個大紅臉,並不禁慶幸自己戴著面具。
「你徒兒~?」美人將雙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頭也不轉地就這麼直勾勾看著雙問。
霜倒也知道她其實是在問自己,於是回過了身,側頭對她應了聲,便作是肯定的回答。
「要是再小點就好了~我說你,收徒必須收年紀小些的,不但學得快,也有更多時間傾囊相授啊,否則待到徒兒出師,說不準已經七老八十了呢!」
大概是被暗示沒天份的雙:……
「不過算了,你都當了這麼久的妖怪繪師,早該撂擔子不幹的~講真,你當初要是就這麼讓妖怪繪師斷了一脈,我也毫不意外,還能撐到收徒算是不錯了。」
說完,美人又看向雙……的腰間,然後竟是直接將手伸了過去。
就在雙因事發突然而呆愣著的時候,美人的手中便已經出現了一對匕首。
要不是因為對方是自家師父的朋友,雙大概早就暴起了。畢竟被突然近身,很可能就代表著被襲擊;被奪走武器,就代表著失去性命的保障。
所以雙終是克制住了自己想一把搶回匕首的衝動,只是看眼前這美人究竟在搞什麼名堂。
這一看就不得了,美人先是秤了秤匕首,而後雙手一轉,同時挽起了各一個漂亮的劍花,然後右手發力,將匕首射出,再將左手的匕首微拋至右手。她每個動作裡,手擺動的幅度都小到幾乎看不出來,卻能達到跟自己略大的動作同樣效果,雙不禁在心中驚嘆其中蘊含的力道。
目光追著那被投擲出去的匕首,卻見其竟是一個急轉彎,硬生生改變了方向,最後,幾乎是半截匕身都沒入了木板之中,可見投擲者用力之猛。
雙這才面容錯愕——當然,戴著面具看不出來。並且,他後知後覺的發現:這房間的擺設,實在是有些奇葩。
奇葩在哪?嗯……如果一進門的左側那面牆前,立著滿滿當當的木板,對面則放著成群的木樁,甚至有幾個明顯就是被削掉了一塊,只留下光滑的切面,那大概就是了。
噢,當然還有,木樁群旁邊或掛在牆上、或扔在地上、或丟在箱子中的各式兵器……
他到底是為什麼會這麼晚才發現這些突兀的東西?!一定是要見師父的朋友這件事給他的刺激太大,對,一定是……
不過顯然沒人在乎雙的心理狀態,美人只是將匕首拋回左手,爾後右手一個使勁,便將另一把匕首給抽了回來。
「劣質品,然匕間繫鎖鏈這想法尚可~」
美人將匕首還給了雙,又是立刻轉身走到那堆兵器前,從箱子裡翻出一把短匕,扔給了雙。
「看在你是他徒兒的份上,這把就先給你吧~可你使的是雙匕,只好我稍晚再打一把給你~」
……打一把?!他、他是不是聽醋了什麼?!
「不必,彼對便可。」很久沒開口的霜怒刷了一波存在感,直指牆上那對雙匕。
美人看到自家損友這副理所當然的臉孔卻是炸了。
「哼嗯~?就只會壓榨我~?無事不登三寶殿啊你這傢伙~~~!」當然,那慢悠悠又「一波三折」的語調卻是無法令人感受到其中的不爽,更別提霜這種傢伙了。
兩者對視了片刻,最後由美人先轉開眼,敗在了霜的一臉無辜之下。不過……天曉得她是怎麼從霜那面癱臉上看出無辜的,所以……大概只是錯覺吧。
「罷了~罷了~那方才給你的那把得還我。」
雙聽話地將剛剛那把匕首遞了回去,沒想到冷不防又聽見自家師父說話。
「汝勿藏私也。」
聞言,美人微瞇雙眼,雙手環胸,又再盯著霜看了一次。
「哼嗯……別太得寸進尺了~!」
雙見此情景,默默後退了一步。
「徒兒你明日傍晚再來取匕首吧。」
突然被點名到的雙點頭如搗蒜,雖然他不是很明白:為什麼明明在牆上的東西,還要等到明天才能拿?不過畢竟吃人嘴軟,拿人手短,總之聽話就對了。
呃,不過有件事雙還是得表示一下的。
「我叫雙,雙眼的雙。」我的師父可不是妳,請不要亂認徒兒啊!
「嗯,徒兒你可稱我留滅。」
……就說了我不是你徒兒啊!雙暗自悲憤著。
「紅裳~」
「是。雙大人,小女子聽聞您有傷在身,已為您請來神醫,請隨小女子至二樓看診。」
不知何時,房門已被打開,站在門側的,是一開始那個有著溫婉聲音的女子。
聽到女子所說的話,雙也大致明白,接下來師父與其友約莫是有什麼要談,不能給自己聽到,這是請自己先行迴避呢。
雙也不是個不明事理的,再者,自己正好打算去看個診,有當地人幫忙找好醫者,還不需要自己付帳,何樂而不為呢?
待雙與那溫婉女子離去,房間內就剩下了霜與留滅靜靜的佇立著。
最先開口打破沉默的是霜。
「吾已尋回春之刀。」
「是嗎……」留滅接過那把刀身有小臂長的短刀,仔細地端詳,並將之拔出了刀鞘。
「真是……百聞不如一見呢……」
留滅將刀一揮,往那木樁削去,可,那刀身竟是穿了過去!木樁仍是完好如初。
「長刀也一併給我吧,用了如此久,也該鈍了。」留滅隨手將春之刀扔到一旁的矮桌上,再把霜方才給她的長刀丟到牆邊,最後,從箱中搜出了一把長刀給霜。
「一樣,明日傍晚同你徒兒來取罷。」
聞言,霜微微垂眼,心中卻是在琢磨:是否該讓徒兒如此早地得知春之刀的存在?
他很清楚,這世上有多少人或妖,為了他們各自的慾望及目的,而覬覦著這把刀,甚至……是自己這個妖怪繪師的身分,一個不小心,也許便是落得成為禁臠的下場。多讓一個人得知這刀的存在,平衡的偏斜就多一分可能性。
如果可以,他其實也不想淌這灘渾水,但他也不願看到妖抑或是人,任何一方被大舉屠殺。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這點,他豈會不明白。
然而數百年過去,隨著這職業越來越廣為人知,如今已非妖怪繪師默默掌握知識、默默維持平衡的時代,也非那個妖怪繪師備受尊崇的輝煌時代。
如今,作為妖怪繪師只能孤軍奮戰,唯二能倚仗的,僅有各自一脈的短刀,以及人與妖之間的角力。
人類一方,希望得知一切妖怪的弱點,根除對他們性命的威脅,甚至也不乏些想走極端之人,掌握妖怪弱點以此要挾,令其成為自己的殺人利器。
妖怪一方,自然是不願命脈被他人掌握,不過更多的,還是希望利用妖怪繪師的影響力,散佈各種妖怪的謠言,令人類生活於恐懼之中。
簡而言之,便是牽一髮而動全身。
也好在是這樣的局面,妖怪繪師暫且還能夠安身立命一陣子。可,誰又知道這般平衡何時會被打破?
唉……霜在心底暗自嘆了口氣。果然,不到該將職責託付給徒兒之時,就還是先別說那些太過複雜的事情吧。畢竟……知道了又能如何呢?
「留滅,罷了。吾明日未時自行來取,可否?」
「未時啊……也罷,就未時吧。」
而他們說了這麼久的話,也終於是想到要找個位置坐下了。
不過,此處嚴格說來,其實是留滅的房間,並非會客用途,所以椅子便只有矮桌旁的那張而已。因此,留滅僅是雙手環胸,隨意地靠在牆上,並示意霜去坐椅子。
而霜也絲毫沒有「讓女士站著,自己卻坐著」的負罪感,心安理得地佔據了椅子。
「說吧~還有什麼事~」
「昨日,吾至一荒山,其位處白城正西方二百餘里……」霜面色凝重,講起了昨日他將雙留下,獨自入深山探查時所發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