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淵凝視】(下)

本章節 8799 字
更新於: 2019-04-10
  本篇CP為 蜂須賀虎徹X女審神者 ,以及 燭台切光忠X女審神者 ,請無法接受此配對的人,自行右上按叉。

  劇情與前頭所有短篇有強烈關聯性,請不能接受者,自右上按叉。

  CP不同,可以自行避開,如果不吃還硬要點,那麼,不管你最後是風中凌亂,還是內酥外焦,黃泉一概不負責。

  最後,官方明言,刀劍亂舞中的付喪神會受歷代使用者性情影響,此設定包括審神者,故,每家刀劍皆會因主人不同而發展不同,覺得不接受的,也請右上按叉,然後去跟官方撕逼,謝謝。



  人是相當奇妙的生物。

  與動物不同,與死物不同,只有經過長時間的相處和磨合,才能看見笑臉底頭的真實面貌,有時,就算花上漫長時間相處,也不見得能看穿那張面具。

  這點,不管是她,還是刀匠都深以為然。

  外出多時,不曾歸返的審神者,一度讓駐守本丸的刀匠以為,她已經戰死在某個荒郊野嶺,又或是承不住碎刀的打擊,拋棄審神者的職責,當他掐準時間,準備回報政府,請求派遣新的審神者前來接收這個本丸時,她回來了。

  與印象中那個無畏無懼的她不同,她帶著一張彷彿歷經重重考驗和磨難,最後,連靈魂都消磨殆盡的臉,搖搖晃晃的走回本丸。

  跟在她身後的,赫然是本該斷碎,失去人形與神格的燭台切光忠,以及這段時間裡,陪著她到處走動的蜂須賀虎徹。

  看著無論是神態氣質,還是舉手投足都令人感到無比熟悉的燭台切光忠,受聘於政府的刀匠不自覺的將心裡震驚化作言語。「怎麼可能……」

  本體斷碎的付喪神,理應無法再度取回神格,但,燭台切光忠卻完好的出現在他面前!

  刀匠尚未自驚愕中恢復,與他對上視線的燭台切光忠已對他展露笑容,「初次見面,您好,我是燭台切光忠。」

  聽似有禮的問候,讓刀匠猛然回神。

  那是燭台切光忠,卻也不是燭台切光忠。

  不管從哪個角度,他的容貌言行,都和印象中的燭台切光忠一樣,就連給人的感覺和氣質,都分毫不差,可,他眼中的客套與陌生,並非虛假……這段時間,審神者去了哪些地方,見過哪些人,又做了什麼事,他全然不知道。

  唯一知曉的,就是她真的將失去神格的燭台切光忠重新帶回人世。

  這樣的執念,讓刀匠不由得發顫,那種宛如觸犯禁忌,窺視不可探知的秘密的異樣感,籠罩著他,饒是如此,憑著與審神者共事多時的交情,他仍是硬著頭皮開口詢問,「審神者,妳到底做了些什麼,要知道,燭台切光忠可是……」

  他的話語來不及說完,她的目光已落在他身上。

  僅需一個眼神,就足已讓他的聲音凝滯,異於他印象的審神者並沒有開口說話,他卻清楚自她的目光中,得到這樣的訊息。

  閉嘴!殺了你!

  這樣的意念強烈而直接,絲毫不像是玩鬧,或是單純的恐赫,而是貨真價實的威脅,只要他再多說一字,她會毫不猶豫的命令付喪神將他殺害。

  身為本丸後勤人員,掌控刀劍修護保養大權的刀匠,鮮少面對這番露骨的殺意,饒是如此,在這一瞬間,他本能的選擇沉默,不為顏面進行意氣之爭,只因,審神者轉頭看向他的瞬間,他清楚看見她現在是何模樣。

  比起絕望,更加灰暗的神情底頭,掩著若隱若現的異物。

  儘管,他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審神者依然讓他心裡的警鈴大響,危險,很危險!這個審神者已在崩潰邊緣,也許,她已經踏過那條界線。

  必須避開!

  強烈而直接的危機意識,讓刀匠選擇沉默,放任她帶著自己的付喪神,踏著搖搖搖欲墜的步伐走回部屋。

  過沒多久,自屋內傳來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刀匠並沒有立即回到冶煉屋,也沒有前往表達關心,在聽聞笑聲的瞬間,他心裡便有了判斷,必須將這件事回報給政府,在這個審神者闇墮之前……

  刀匠還沒得到政府的回應,以及前來輪替的新任審神者,一名不速之客已搶先到訪。

  那名將左手兜攏在衣袍裡,一襲古風衣裳的陌生男人出現時,刀匠第一個想法,是審神者是否做了不該做的事,與這時代的住民有了不應該的接觸。

  凡是足以影響未來的行為,皆被視為對政府和時空管理機關的挑釁。

  出乎意料的,面對他的打量,對方僅是不以為然的一聲冷笑,「哦,政府派遣到這時代的刀匠啊!」

  聽到這句話時,他心中大駭。

  眼前這人究竟是什麼來頭,對他們的身份來歷又知道多少,他到底是敵人,還是友方?無數個疑問自他腦中一閃而過,他還沒來得及做些什麼,或是說些什麼,聞聲而來的蜂須賀虎徹,在見到來者的瞬間,先是一愣,旋即致意。

  「前些日子,承蒙你照顧了。」

  他看見那個男人,宛若熟人的對著蜂須賀虎徹揚手,「唷!我來索要報酬了。」

  男人與蜂須賀虎徹,或是審神這間有什麼瓜葛,他並不清楚,但蜂須賀虎徹眼中一閃而過的異彩,他看得很清楚,饒是如此,蜂須賀虎徹仍是揚著笑容,不失禮數的將客人迎了進去,「這種大事,我無法作主,請隨我來。」

  倘若,審神者有了異心……察覺自身處境不太妙的刀匠,正想趁著蜂須賀招待客人去見審神者,無暇他顧的機會,偷偷返回現世,另道黑色身影已出現在他面前。

  「蜂須賀虎徹殿讓我前來看看,您是否有什麼地方需要幫助的?」

  變相監視。

  到這地步,刀匠幾乎可以肯定,審神者叛變通敵了,只是,知道真相是一回事,能不能逃出生天又是一回事,所幸,燭台切光忠只是站在那裡盯著他看,並沒有取他性命的打算。

  哪怕燭台切光忠什麼也沒做,單是被他這麼盯著,刀匠腦子便浮現各種以往看過的社會新聞,什麼深山埋屍案、XX河浮屍案、兇殘分屍案,或是汽油桶灌水泥、王水融屍案,越想越覺得害怕的他最後索性反過來盯著燭台切光忠不放。

  就在他思考,他到底能不能看見明天的太陽,甚至是今晚的月亮時,審神者出現了。

  與審神者一同前來的,還有蜂須賀虎徹,以及那名陌生的男人,單是一個燭台切光忠就應付不來的刀匠!在看見蜂須賀虎徹時,突然有股不如自刎罷了的衝動,他當試圖回想,平日沒事鍛來玩的懷刀,究竟藏在什麼地方時,審神者開口了。

  「至今為止,辛苦你了,你可以回現世了。」

  噢,他可以回現世了。

  等等,他剛聽到什麼?他可以走了,可以回家了?不用死了?

  興許是刀匠臉上的神情變化太過豐富,誤以為他為難和不解的審神者再度開口,「安心吧!政府那邊,我會自己解釋。」

  所以,審神者沒有通敵?

  察覺到這點的刀匠,先是鬆了口氣,旋即更為驚恐的發現,他失業了!雖然說,審神者平日無法干涉刀匠,但是,如果審神者與刀匠間彼此不合,申請變動更換,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一想到自己剛死裡逃生,下秒就得面臨失業危機,他不由得感到幾分悲憤。

  「我哪裡做的不好?」

  審神者沒有回話。

  「我鍛的刀品質不好嗎?」

  審神者看了他一眼,旋即轉頭看向蜂須賀,「我們本丸鍛刀嗎?」

  面對審神者的詢問,蜂須賀什麼也沒說,只是伸手指了指自己和燭台切光忠,蜂須賀是政府為她準備的初始刀,與刀匠無關,燭台切光忠是年代悠久的國寶,也與他無關。

  理解這點的刀匠一愣,旋即不死心的再次開口,「我修刀工作做的不好嗎?」

  話剛說完,他便看見蜂須賀揚起一抹淺笑,比了比因為角度關係,看不見他動作的燭台切光忠,修刀他是可以,但碎刀他完全不行。

  這樣一比,覺得自己失業的好有道理,根本無法反駁的刀匠,想了半天,最後硬是擠出一個合理無比的理由,「我走了,這段期間,誰來給你們修刀,誰來替你們的本體做保養,誰來為你們準備玉鋼跟冷卻材?」

  「不勞費心,以後有我。」

  覺得自己競競業業,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刀匠,眼看自己就要被那個不知從哪個地方冒出來的男人搶走飯碗,不由得大喊,「審神者,妳要知道,一名刀匠不是只會拿著鎚子敲敲打打就好,他還需要長時間累積的經驗和技術……」

  「無須擔心。」刀匠的話還沒說完,審神者已挪步到即將接替他崗位的男人身前,「他的實力,足以擔當一切。」

  「你可以安心隱退了。」

  那不是玩笑,他無法從審神者眼中看見一絲笑意,「相信來路不明的傢伙的話,將合作多時的刀匠換掉是件多麼危險的事,妳知道嗎?」

  他的話語,沒有讓審神者改變想法,甚至讓她出現一絲猶豫也沒有,她就這樣看著他,輕輕一笑,「他的實力,你已經親眼見證了。」待他因為這樣的話語一愣,審神者的嗓音已再度鑽進他耳裡。

  「燭台切光忠。」

  這話說的沒頭沒尾,他卻在那瞬間明白審神者的意思,將一度破碎的燭台切光忠重新鑄造,並再次賦予人形與神格的刀匠,就是那個男人。

  「政府不會同意的……」

  即使不曾直接接觸,對於能夠令付喪神重獲形體的傳說級刀匠,他多少還是有所耳聞,那是個重視自己喜好與感受,多過歷史和未來的傢伙,一名對刀劍有著過度熱情,進而對政府與審神者感到厭惡,拒絕政府招攬的危險人物。

  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會輕易和任何一名審神者合作?

  察覺到這一事實的刀匠,那瞬間,看向男人與審神者的目光變了,除了震驚與不敢置信外,他看待他們的目光,出賣了他的想法。

  他們瘋了。

    ***    ***    ***

  強制將刀匠遣返現世的審神者,並沒有得到應有的懲罰。

  興許是因為她並沒有對刀匠做出太過出格的行為,也可能這事還沒有觸碰到政府底線,當代表政府的狐之助率領特殊部隊抵達本丸,頭一件事,並不是進行強制鎮壓,雖然,當牠看見短期間內,戰力獲得強大補充,不能同日而與的本丸時,內心有所驚愕。

  但在知曉這名審神者背後有那個男人作為後援的情況下,這樣的變化仍在狐之助的接受範圍裡,牠在蜂須賀虎徹的引路下,見到支配這個本丸的審神者。

  「歡迎啊!狐之助。」

  她的變化極為明顯,一樣的面容、一樣的聲音,可她的神態和舉止已帶著牠所不曾觸碰的陌生,「此回代表政府前來的目的,審神者應該知道。」

  「嗯,我該知道嗎?」她像是思索般的微微側頭,半晌,她以食指抵住嘴唇,滿是疑惑的低語,「不行呢!不管我怎麼想,也只能想到你是為了斥責我解聘前任刀匠的行為,還是這陣子我對歷史修正主義者的獵殺太過勤快,政府承受不了這份驚喜的結論呢?」

  不管是她剛當上審神者,還是建立本丸之後,狐之助也與她常有來往,雙方說是頗有交情也不為過,現在,狐之助卻只是定定看著她。

  「請對您以不正當管道聘請新刀匠一事,提出合理的解釋。」

  儘管狐之助並沒有說什麼威脅的言語,但,這種一聽只要雙方談崩,便會武力相向的發言,她不至於聽不出來。

  狐之助嚴厲的詢問,只換來她的輕笑,「解釋?有這個必要嗎?」

  「與其說,你們對我私自更換刀匠的行為不滿,不如說,你們害怕對政府不滿的他,會不會做出什麼難以預料的行為,但是,安心吧!」說話同時,她已自座位起身,走到一旁的拉門,「我們的目標是一致的。」

  拉開拉門的瞬間,那名傳聞裡,可以令付喪神起死回生,無限投入戰場的刀匠,就站在那裡,不退不懼的迎上狐之助視線。「唷!好久不見,小狐狸。」

  「讓我在這個時代自生自滅,和歷史修正主義者彼此殘殺,直至一方氣絕身亡!」她像是沒有看見狐之助轉沉的目光,自然而曖昧的依偎在男人身上,輕語,「在這個前提下,你們所忌諱的刀匠,願意提供援助,還有什麼比這更加值得相信的嗎?」

  「就算我因此戰死,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再派個審神者接管這時代就好了。」

  看著各自被政府標上雙面刃和異端的兩人站在一塊,饒是狐之助也為這樣的發展眼皮跳了跳,但,牠既然能代表政府,智商自然不會差到哪去。

  牠盯著眼前兩人許久,半晌,才像是作出決斷的開口,「審神者能告訴我,妳的計劃嗎?」

  「我會封閉與現世連結的大門……」

  這是個隱藏在黑暗之中的交易,與審神者和刀匠在房內密談許久的狐之助,最終代表政府,默認了這項提議。

  臨行之前,牠轉頭看向男人,或者該說,本丸的新任刀匠,「雖說,您從以前開始,就是個我行我素,完全不在意他人看法的人物,但,以我的角度來看,您願意擔任這個本丸的刀匠一職,真是嚇了我一大跳。」

  「哦,是件那麼值得驚異的事嗎?」彷彿是為了增添說服力,又或者是為了營造出他和審神者有著極其親密的關係,由始至終,他摟著審神者腰支的手,不曾放開。

  他們間的距離,狐之助全看在眼裡,他既沒有提出異議,也沒有提出質問,牠只是自語般的開口,「她可是個人類。」

  人類,同時還是他最為厭惡的審神者。

  狐之助的言語帶有怎樣的意思,刀匠知道,他只是不置可否的低笑,「能為付喪神而死這點,不覺得相當可愛嗎?」

  最後再看他們一眼,狐之助便頭也不回的轉身離去。

  狐之助與特殊部隊的身影,剛從他們的視野消失,她的目光已移到刀匠身上,她非但沒有發開他依舊置放在她腰上的手,反而主動伸手捧住他的臉頰,令他將視線轉向自己,「是時候該進行下一步了?」

  她的語氣與其說是詢問,不如說是肯定。

  知曉她在問些什麼,她在期待些什麼的刀匠倏地想起,那日,蜂須賀虎徹將他引領至審神者的寢室後,他所見到的姿態。

  與他以為的崩潰,或是理性喪失的狂態不同,她依舊是那名跪在他面前的審神,只不過,再次碰面的她遠比那時更加執狂,就像是拖著殘敗不堪的身體,自黑暗深處爬回人世般,頹敗中帶著一份令人心驚的決然。

  彷彿察覺他的存在、他的視線,原本看起來神情恍惚的她猛地伸手,捧住他的臉頰,低語,「這回……你準備展現怎樣的奇蹟給我看?」

  目光交接的那瞬間,他便確信,這名審神者的精神興許出了問題,也許是崩壞了,但她依然保有思考能力,她記得他,記得他所做過的事,她只是以其他的形態,活了下來,他望著她彷彿孩童索要玩具的神態,低笑,「反過來了吧?是我索討報酬才對。」

  話剛說完,他便看見她揚起一抹笑。

  下秒,她吻上他的唇角,在他略帶錯愕的注視下開口,「特意追到將一切都交付給你的審神者本丸索討報酬?」

  她看穿了,他言語底頭的真意。

  「說妳付出一切,不覺得太過誇大了嗎?」他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反而是伸手撫上她臉龐,「我可沒有得到妳口中的一切唷!」

  面對這種與其說是調戲,不如說是富帶暗示的挑逗,她只是漾開一抹笑容,感覺就像是超脫喜怒一樣,帶著一丁點不切實的空靈,或這該說是失真感,她以指甲滑過他咽喉,最後,將左手食指抵在他胸口,「在那之前,讓我聽聽,你想說的話吧!」

  那是黑暗,單純的惡。

 不知怎的,他腦中突然浮現出,自古流傳的神話,聯想到那名誕下眾神,最終死去,卻又被丈夫堵住黃泉路,憤恨世間的女神伊邪那美。

  這樣的聯想只是眨眼間的事,很快就讓他拋之腦後,因為他知道,這名審神者和伊邪那美並不相同,不管是信念,還是生存的方式都截然不同,唯一的相似處,不過是她們都一度從黃泉歸返罷了。

  成為她的付喪神,幸也不幸。

  他沒將話說出口,卻從始終陪侍在她身側的金色付喪神眼裡,讀到相同的訊息,她的心沒有死,但卻比死更加絕望。

  對於他的毛遂自薦,或者該說,索討報酬的行為,她的眉頭連皺都不皺一下乾脆俐落,實在讓人難以將她和死纏爛打,不惜跪在他家前頭,也要求他將碎刀修好的女人聯想在一起,偏偏,那不是假象。

  她由著他說了許久的話,始終沒有鬆口,直到他說出,他有方法可以提升付喪神的戰力與自保能力,她的神情才出現變化。

  「那麼,你需要怎樣的報酬?」

  魚已上鉤的同時,他一面在心裡讚嘆她的一針見血,一面鉅細靡遺的告訴她,如何以鍊結的方式,增強付喪神的能力。

  他以為,她會經過一番激烈的天人交戰。

  畢竟,她深愛著她的付喪神,而鍊結這東西,建立在另一名付喪神的犧牲下。

  「這種事情,真的辦的到?」

  出乎意料的,她並沒有如他猜想的陷入掙扎,甚至是連一點猶豫也沒有,她唯一在乎的,只是可行性與成功性,得到肯定答覆的同時,他看見她露出一抹淺笑,「既然這樣的話,首先,必須找到大量的付喪神才行。」

  毫無猶豫,毫不慈悲。

  在那股瘋狂惡質的渲染下,她的容貌姿態顯得格外豔麗。

  為了自己的付喪神完好,不管什麼事,她都會去做,就算因此變成鬼也毫不妥協,如此自私自利自我,他卻激賞得無法自己。

  一直以來,他所追求的,就是這樣的審神者。

  對敵人殘酷,對付喪神愛護有佳,必要時,冷血無情、殺伐果斷,集溫柔、殘暴於一身,多麼完美的姿態,多麼矛盾複雜的存在,為了這點,他願意留在這裡,成為她的刀匠,支持她本丸的運作。

  他反手握住她貼於自己臉龐的手,低語,「包在我身上。」

  他在她的眼底,看見因為他話語而流露的喜悅和笑意,他們是同類,為了達成自己的目的,他們可以犧牲一切、放棄所有,為刀癡狂、為己謀利的同類。

    ***    ***    ***

  他曾經想過,就算他們是同類,如果這個審神者沒有那樣的資質與潛能,沒有那樣的手段跟決心,哪怕他願意留下來為她維持付喪神本體的完好,也不過是杯水車薪,沒想到,她的表現遠遠超乎他的預料。

  她將歷史上赫赫有名的名刀,一把把帶回自己的本丸。

  同時,為了讓他們變強,不斷搜集與其無關的付喪神作為犧牲獻祭。

  當她的本丸發展到顛峰時,她也成為歷史修正主義者口中受到忌諱的存在,比起歷史修正主義者,盤據在這個時代,不斷派遣付喪神狩獵他們的審神者,更加像是一名魔女。

  與其說,政府對她完全的信任或放縱,不如說,那群老奸巨滑的傢伙,早已看出她的異常,比起以往的雙面刃,現在的她,專注全神的投入與歷史修正主義者的廝殺,樂此不疲,她的鋒利與劇毒,全數展現在他們面前。

  一如憎恨成了她堅持不懈的養份。

  多麼可悲、多麼可憐的審神者。當他心裡浮現這樣的念頭時,嘴角卻是不自覺的揚起一抹微弧。

  只要她繼續與歷史修正主義者自相殘殺,就只能倚重他。

  他親眼目睹她的轉變,從混沌不清的灰,轉變成純粹黑暗的過程,他全看在眼裡,對於這樣相互倚生的關係,他也感到相當滿意,要說有什麼地方,超越他的理解,大概就是,多年以後,本該陪侍在她身邊的付喪神,由蠋台切光忠變成了蜂須賀虎徹。

  無論是身或心,全都屬於蜂須賀。

  對於這點,不管經歷多久時間,他始終有些想不透,他將手置於她的下巴,讓她迎上他的視線,「女人都是這樣絕情的生物嗎?還是,說變就變的妳,比較特別?」

  他以為,這樣的話語,會踩到她的傷處,事實上,確實對她造成一定程度的影響,可,比起對於狐之助的失言,或是其他人的高壓政策,面對他的詢問,她只是漾開一抹笑容,就像多年前,聽聞鍊結的她一樣。

  「即使是相同的姿態、相同的靈魂,曾經經歷過的一切也不相似。」

  「隨著神格的重新煉化而失去的記憶,無論如何也無法取回,即使重現相同的場景和事件,也會產生不同的想法與結果。」她沒有閃避他的視線,而是更加堅定的回望,那樣的眼神既堅決又冰冷。

  「這就是付喪神,你應該比我清楚。」

  「作為他的再生父母。」

  與她後來,是否選擇與她同行至此的蜂須賀虎徹無關,由始至終,她不曾忘記與她相伴相戀的燭台切光忠,只是,她心裡同樣明白,感受和情感這樣的東西,並不會因為事件重演而相同。

  哪怕走過同一條路,每次邁出的步伐與線路,也會有所偏差,更何況是更加細膩難測的感情?

  那是光忠,卻又不是光忠。

  她的燭台切光忠已在碎斷的那一瞬間消失,再也無法尋回,現在的燭台切光忠,走著與他截然不同的路線,所以,她沒有必要試著讓他想起,或是企圖讓他再愛上她一次,她只是靜靜接受這個結果,並將這些事記在心裡。

  那是她的愚蠢、她的過錯,她不可饒恕之罪。

  不打算將自己的過去強加在光忠身上的意念,透過眼神,很好的傳達給了刀匠,對於這樣的結果,刀匠只是一面以姆指指腹撫蹭她的嘴唇,一面低笑,「正確的判斷。」

  何時該固執,何時該放手,拿捏得宜。

  這才是他所欣賞的審神者,雖然……事實與她以為的有所出入。想起他貼近審神者時,端坐在她身後的燭台切光忠,笑容底下掩著怎樣的情緒,他的心情就為之舒暢,儘管如此,他並沒有將這發現告訴審神者的打算。

  「只要妳不曾遺忘初衷,我便會成為妳的後盾。」

  她的眼神隨著他的話語產生變化,就像是盯上獵物的毒蛇,陰狠銳利,就連她的笑容都添增了幾分嗜血的味道。

  早在他找上門的那一刻起,他們就是同條絲繩上的螞蟻,誰也不能拋下誰。

  興許是這樣的緣故,她沒有急著擺脫刀匠的觸碰,反倒是維持這樣的姿勢和動作,張嘴輕咬他的姆指,「那就睜大眼睛,好好看著。」

  「兩匹野獸廝殺到最後,會是什麼結果,就用你的眼睛見證吧!」

  儘管,他們同在一個本丸,平日對付喪神本體進行修護時,也會碰上個幾次,但私底下,像這樣獨處交談的次數卻不多,饒是如此,刀匠亦沒有長留的打算,他甚至婉拒了審神者留他一同晚飯的建議。

  他之所以離開冶煉屋,除了見她,就只是為了確認,她是否還是他所熟悉的那個審神者。

  目的既成,便沒有逗留的必要,在歸返專門為他準備的冶煉屋前,他將自己平日閒暇鍛造的小玩意,遞至她手裡。

  不是什麼精美的簪飾,也不是什麼討人喜歡的小玩意。

  他塞至她手裡的,是一把懷刀。

  刀鞘樸實卻鋒利無比的懷刀。

  他沒有解釋,為什麼送了把懷刀給她,她同樣沒有詢問原因,只是慎重其事的懷刀收入懷內。

  這是他們的默契。

  待刀匠離開,不知是碰巧有事,還是刻意避開,一整天都不曾出現在他們面前的蜂須賀虎徹便出現在她的身後。

  「歡迎回來,蜂須賀。」隨著話語,彷彿是相信他一定會接住她一樣,她任由自己往傾仰,剛往後倒沒多久,她便落入蜂須賀的懷抱,她靠著他的胸膛,長長的吐了口氣,「託他的福,我想起很多事。」

  至於她想起什麼,她並沒有說明。

  聆聽他心跳片刻,她才緩緩開口,「吃味嗎?」

  對燭台切光忠,對刀匠。

  她的話,聽起來彷彿帶了幾分戲虐,蜂須賀卻明白,她為什麼要這麼問,他幾乎是在當下便作出了回答,「不,那已經是許久以前的事了。」

  「是呢!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不管是曾經愛過的他,還是她的執念,都隨著那次的重鑄燒作灰燼,餘下的,只是名為復仇的殘燼。

  她抬頭,伸手觸碰身後男人的面容,低語,「這一次,絕對不會再失去了。」

  蜂須賀也好,燭台切光忠也好,甚至是本丸的任何一名付喪神,她都不會再失去了,為了這個目的,她願意變成鬼。

  願意成為吞噬一切的大蛇。

  直到……餘燄燃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