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
本章節 7834 字
更新於: 2018-07-06
斯洛斯瑪公曆 10798年1月6日
地球曆 4552年1月6日
『惑星14：凱德尼斯（Kindness, the 14th Planetes.）』
「凱妮…妳…妳在說什麼？騙人的吧。」
我不敢相信從凱妮口中所聽見的。
「本機之，偵測系統，不會出錯，波賽頓艦隊，全滅。」
凱妮語氣肯定地說。
我無法相信這個事實！不論是先鋒艇或是護衛艦的交戰，全都佔了上風，數量與星際聯盟不相上下的波賽頓艦隊，不可能會全數遭到殲滅的！深淵級巡洋艦隊就算有著可怕的力量，有古魯夫所造的船艦，有迦雅娜的指揮，還有波賽頓及墨丘利所有人的努力，不可能會是這樣的結果啊！
「不要讓他們的犧牲白費。」
儘管艦長的語氣平靜，但他的表情夾雜著些許悔恨。
照著艦長的指示，凱妮發出紅色武裝警報，所有人立刻集結到軍械庫中，準備開始進行凱德尼斯守護作戰。
而我，無力地癱在座位上，悲痛感不斷從內心深處湧上來。我雙手掩著面，淚水流過指縫間，自手臂滑落，浸濕了我的衣服。
古魯夫和迦雅娜，波賽頓和墨丘利，他們生命的結局，不應該是這樣啊！
「走吧，妮娜副艦長。」
凱妮靜靜地走到我身旁，輕拍我的肩膀說道。
我強忍著哀傷，試著打起精神，起身跟著凱妮走向艦外。
砲火的爆炸、金屬的擦撞、眾人的吶喊，還沒跨出艙門口，就聽見戰鬥的聲響迴盪在空氣中。
我快步走出艙門一探究竟，只見一大群克雷歐多星人正包圍著凱德尼斯號，並與船員們展開激烈戰鬥。從戰鬥服裝上太陽般的標誌推測，是『光核部隊』。
金屬利刃、沉重戰槌、強襲戰槍、厚實戰甲、脈衝光束、離子迫砲、電磁震波、炙熱火焰，還有極凍光線，船員們身穿著凱德尼斯號上的九種戰鬥武裝，奮力對抗光核部隊。對方也拿著各式各樣的強力武裝，以壓倒性的人數圍攻著我們。
光束劃破天際，火焰四散飛濺，冰晶碎裂成塊，各種劇烈聲響及刺眼光芒充斥在這個戰場上。
「哦哦哦！滾吧！雜碎們！」
菲拉在其中大吼著。
她雙手戴著一雙幾乎跟她身體差不多大的巨型機械手套，緊緊握著拳頭向四周揮舞著。正拳、上鉤拳，跨一個大步後揮出，隨著她每一次揮拳，手套不斷向四周發出衝擊震波，不只是被巨拳擊中的人，那些圍在她身邊的敵人也全都被猛力地擊飛到半空中，再狠狠地摔在地上，就算不死也是殘廢。
「啊哈哈哈！爽啊！」
她邊大笑著邊揍著身邊的光核部隊成員。
菲拉非常開心地使用著這雙漢米爾先生所提供的新裝備，看來，比起戰神她更愛這種拳拳到肉的爽快感覺。
和菲拉的火爆粗魯截然不同，一旁迪歐的戰鬥方式顯得十分優雅輕快。
他拿著兩把新型脈衝槍，快速地對著敵人擊發出無數脈衝光束，來不及閃躲的人立刻被打成蜂窩後倒地。一個靈活地翻滾，又一個向後跳躍，再一個側身橫移，迪歐靈巧地閃避著向他襲來的所有攻擊。
不只是腦袋靈光，他的身手也是一流的。
「哼哼，我真是太帥了。」
他自我陶醉地親了一下手中的雙槍。
除了機械手套和脈衝雙槍，漢米爾先生還提供我們許多新裝備。像是用離子振動產生切割效果的巨劍，一秒鐘數百發的光束機槍，還有爆炸範圍十分廣闊的能量壓縮砲。船員們拿著這些裝備，使出渾身解數奮戰著。
不知是激烈戰鬥讓大家變得熱血沸騰，還是為了凱德尼斯而不顧一切，抑或是蓄積已久的戰鬥渴望終於爆發。所有凱德尼斯號的船員沉浸在這場戰鬥中，瘋狂地享受著這場鮮血盛宴。如同一群不怕死的部隊，即使身受重傷仍狂笑著，毫不在意自己會走向什麼樣的結局。
不只是我，就連光核部隊的人面對這群發狂的對手，也露出些許驚恐的神色，開始節節敗退。
即使我們只靠著數十人的奮戰，就與上千人的光核部隊勢均力敵，甚至略佔優勢，我卻感受不到任何喜悅，反倒充滿著深深的恐懼。
這不是我所認識的凱德尼斯號，也不是之前一直高聲呼喊的守護者。這群殘忍、嗜血的人，恢復成了他們早已捨棄的身份，那股流淌在他們的血液之中，沉寂了三百年的處決者之血，再次復甦。
雖然由克雷歐多星人組成的光核部隊，有著宇宙最強的再生能力，但面對這群無所畏懼的野獸，也不得不退到遠方，採取守勢等待著傷口復原。
然而船員們並沒有追擊上去，而是待在原地，對著光核部隊大聲咆哮，作出各種挑釁舉動後狂笑不已。現在的他們，簡直就像是原始的部落一樣野蠻。
突然一陣歌聲響起。
「獨自走在寂靜的海邊～
將撿起的貝殼輕輕靠在耳邊～
閉上雙眼細細聆聽～
你聽～聽得見喔～來自遠方的話語～
將傳達不出的思念～
用沙子寫下～任由海浪奪走～
Hello～Hello～
我就在這裡喔～
在這個一切開始的地方～
靜靜地～
等待著和你相遇的時刻～
……」
這歌聲，來自凱妮，她在我身旁唱著這首歌。
她此刻的表情，看起來竟有些溫柔。
隨著凱妮的歌聲，所有船員靜了下來，逐漸露出疲態，不停喘息著。彷彿對於剛剛的舉動感到無比後悔，他們不再是發狂似的面容，而是充滿懊悔的低落表情。
「清醒了嗎？」
艦長站在人群中說著。
所有人沉默著沒有回應他。
艦長靜靜地走在船員之間，目光柔和地看著疲憊的眾人，不時將手帕遞給身旁的人，讓他擦拭臉上的汗水及血漬。像是做錯事的孩子一樣，船員們低著頭不敢看向艦長。
「你們覺得，凱德尼斯想看見這樣的你們嗎？勝利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保持自我。我們是守護者，不是處決者，我們的工作是守護好凱德尼斯，不是屠殺敵人。兩個月前的挖掘場，妄想靠著天堂號衝破星際聯盟艦隊的封鎖，我也像你們一樣，沒有好好把持住，甚至差點讓你們陪著我一起送死。或許我沒有資格對你們說這些話，但現在，請各位和我一起，好好守護這個星球，即使會失敗，直到最後也要做自己！」
聽完艦長的話，眾人抬起頭，雙眼炯炯有神，氣氛再度沸騰。並非燃起殘殺敵人的慾望，而是想要守護凱德尼斯的情緒不斷高漲，衝破了頂點。
所有人在這一刻徹底恢復理智，不斷高喊著『凱德尼斯』。
「再問一次，我們是誰的守護者！？」
「凱德尼斯！！！」
彷彿回應著吶喊聲，微風開始吹拂，草木隨之搖擺，大地所發出低鳴聲，響徹雲霄。
「哈！你什麼時候變的這麼軟弱了，瓦卡馬。」
一個克雷歐多星人站在不遠處用輕蔑的語氣說著。
從他與眾不同的服裝看來，應該是光核部隊中位階非常高的成員。
所有人的高喊停了下來，艦長不發一語地看著他，表情透露出些許憤怒。
「你該繼續讓他們為了戰鬥而發狂，至少能讓他們感受不到死亡的痛苦啊！哈哈哈！」
他大笑著說。
突然間，一個巨大的離子能量砲從天而降，不偏不倚地砸在那人身上。雖然他及時跳開避免被炸得粉身碎骨，但手臂及腳仍被炸斷。他倒臥在地上呻吟著，抽動著的四肢斷處長出肉芽，已然開始再生。
「嗄哈哈哈！凱因，你看到了嗎？那隻蜥蜴真是太好笑了！嗄嗄嗄嗄！」
「喀哈喀哈，你有病嗎？歐沙，他沒有腳，明明是隻蛇啊！喀哈哈哈！」
兩個全身長滿黑色鱗片，身材極其高大，少說也有四公尺高的怪異生物，朝向我們走過來，並用奇怪的聲音對著那個光核部隊高官大笑。
這兩個我從沒看過，長相兇惡的生物，讓我感到十分害怕。擔心他們不知道會對我們做出什麼事，也因為有這種看起來非常可怕的生物參與了這場戰爭，讓我感到更加不安。
「凱…凱妮…他們是什麼東西…？」
我緊抓著凱妮的手臂說。
「駁回。他們並不是『東西』，他們是人。」
她面無表情地否定了我的話。
她的話讓我有些困惑，就我所知的所有種族中，體型最壯碩的就是克雷歐多星人，沒有任何一個種族能像眼前這兩個『人』一樣，長得如此巨大。除非他們是我所不知道的種族。
「那…他們是什麼人？」
我再次問道。
「好的。左眼，戴著眼罩，手持，特製離子切割戰斧者，為，黑帝斯創始人兼，現任首領，名為，歐沙。戴著無意義面罩，手持，巨型離子加農砲者，為，瑪爾斯創始人兼，現任最高指揮官，名為，凱因。歐沙較，凱因年長，兩人關係為，兄弟。兩人皆為，沙侯羅星人。三百年前，兩人皆為，天堂號之，戰鬥員。」
凱妮鉅細靡遺地告訴我那兩人的身份。
聽完凱妮的話，我感到有些詫異。這兩個人就是艦長口中的沙侯羅兄弟，他們還是萬神殿最後兩個領導人。果然如我所預料的，萬神殿的領導人全都是過去天堂號的成員，他們看起來也確實是個怪人。
不過，我很難相信以他們這種體型，當年竟然會打輸羅華伐克，而且還是二對一！
「你們也來了。」
艦長看著他們淡淡地說，嘴角偷偷地露出一抹微笑。
「嗄哈嗄哈！漢米爾老大告訴我們這裡有人可以砍啊！哈哈哈嗄！」
「喀喀喀喀！你智障嗎？歐沙，就算漢米爾老大沒告訴我們，不是也聽到羅華伐克的消息了嗎！喀哈哈哈！」
他們大笑著說
原來，漢米爾先生從雅典娜離開後就是去找他們兩個嗎？
漢米爾先生對艦長再了解不過，他知道艦長肯定會想獨自迎戰星際聯盟，就在沒有讓艦長知道的情況下，去找了這兩個強力幫手來。
「你們…也長得太大了！這三百年是吃了餿水嗎！？」
菲拉抬頭望著他們說道。
站在沙侯羅兄弟面前，相比之下，菲拉就像個玩偶一樣嬌小。
從菲拉所說的話聽來，難道這對兄弟三百年前不是這種體型嗎？
「是你縮水了啊，菲拉大姊！嗄哈哈哈！」
「喀喀哈哈！你欠砍嗎？歐沙，明明就是其他沙侯羅太短命了啊！」
他們的聲音實在難以讓人聽懂他們在說什麼。
他們說的話根本沒有解釋為何他們會這麼巨大，但我仍十分好奇，於是我轉頭問了凱妮。
「好的。體型，巨大之，原因，推測為，壽命遠比，其他沙侯羅星人，長。沙侯羅星人之，平均壽命為，20歲，兩人為，320歲，為平均壽命之，16倍。沙侯羅星人於，5歲，進行，第一次蛻皮，10歲，進行，第二次，之後，每隔10年，蛻皮，一次。沙侯羅星人，每經過，一次，蛻皮，體型會有，大幅度改變。推斷，兩人至今共，蛻皮，33次，為平均蛻皮次數之，11倍。」
凱妮再次向我詳細地解釋。
突然一個離子砲飛了過來，砸在凱因身上。但就像是用水槍打在戰艦上一樣，根本沒有對凱因造成任何傷害，甚至鱗片上沒有半點裂痕。
那個被凱因炸飛的人四肢已經再生完畢，扛著一挺離子加農砲想對凱因還以顏色。
「加……薩……」
凱因面露兇光，用著破碎的字句說著。
凱因雙眼發出紅光看著那人，全身上下所有鱗片紛紛豎起，大量的強酸性唾液從他張著的血盆大口不停滴落，小草、地面，甚至是他自己的盔甲都被腐蝕。
他緩緩轉動巨大身軀面對著那人，惡狠狠的眼神緊盯著那有些顫抖的身軀。所有人緊張地倒退了好幾步，此刻的凱因，活生生就像個怪物一樣，沒有任何人敢靠近他。
「嗄吼！！！」
他怒吼著衝向那人。
沉重的步伐，每踏在地面一次，就引發一陣強烈震動。一眨眼凱因就衝到那人眼前，並對著他大吼。
「很癢的啊！！！」
凱因邊吼著邊揮動他巨大的手臂。
「唔……」
那人發出一聲悶哼，被凱因擊飛到九霄雲外。
「加薩指揮官！！」
「怪…怪物啊！！」
所有的光核部隊成員，看到凱因這副模樣，全都露出恐懼的神情，嚇得四散逃逸。凱因不斷追逐著他們，並將他所抓住的人，空手撕成碎塊後扔在一旁，然後繼續追向其他人。
「喀哈哈哈哈！跑吧！渣仔們！我要捏死你們！喀喀喀喀喀！」
凱因瘋狂的大喊著。
看到這景象，我愣在原地，強烈的作嘔感一瞬間湧了上來。我現在終於知道，為什麼會有傳言說，光是瑪爾斯所殺的人，就遠比全『拉斯』所有星球加起來還要多。
凱因這個樣子，簡直就是個殺人機器啊！
「嗄哈哈哈！那群蜥蜴真是太好笑了啊！」
歐沙看著那些悽慘的光核部隊不停笑著。
「艦長。」
他轉頭看著艦長。
「我剛剛看到羅華伐克朝祭壇過去了，嗄哈哈哈，這裡就交給凱因吧。」
說完，他也衝出去跟著凱因追逐光核部隊。
得知羅華伐克的動向，艦長的臉因憤怒而顯的扭曲。接著他轉頭望向樹林，用平淡的語氣說道。
「幾個人跟我來，其他人留在這裡幫忙沙侯羅兄弟。」
他邊說著邊朝樹林走去。
聽到艦長的指令，我、凱妮、葛林，還有幾個船員，自告奮勇地跟上艦長的腳步，走進了樹林中。
我們快步地穿梭在樹林間。走了一段時間後，周遭的樹木及枝葉變得越來越濃蜜。隨著逐漸深入林中，光線被阻隔在樹林之外，樹木們甚至變成了夜晚的狀態，細嫩樹幹、稀疏葉球以及螢光樹鬚。
總覺得這個地方似曾相識。
突然『喀』的一聲，一陣爆炸吞噬了一個船員。
「怎麼了！？」
艦長大喊。
「環境偵測，半徑，100公尺內，大量，火藥及，脈衝反應。推測，半徑，50公尺內，佈滿，隱藏式爆彈。遭受，強磁力場，干擾，無法得知，爆彈確切位置。」
凱妮立刻偵測周遭的情況。
我們現在身處的這個樹林中，佈滿了各式各樣的地雷，若是輕舉妄動，就會像剛剛的船員一樣，被炸得粉身碎骨。再加上能夠干擾偵測的特殊裝置，意味著我們只能用肉身去尋找這些地雷。
看來設下陷阱的人是有備而來，竟然知道要避免地雷的位置被凱妮偵測到。
「怎…怎麼辦！老葛！」
「不要緊張！老林！我們來拆…拆…拆炸彈吧…」
兩個葛林全身顫抖著說。
葛林可是目前唯一的技工班成員，他肯定知道怎麼拆除這些地雷。但是，要如何找到仍舊是一大問題。
分裂體老林戰戰兢兢地走向一旁，『碰』的一聲，他被炸得粉碎。
「老林！！！」
葛林的本體大聲哭喊著。
老林竟然以這種最令人感到無奈的方式，就這麼無謂地犧牲掉了。看來，讓葛林去拆除地雷並不是一個好主意。
「嗚嗚嗚…不要緊，那只是葛林的分裂體，再生一個就有了。」
葛林邊哭著，再度分裂出數個葛林。
所有葛林的分裂體分散往各處尋找地雷。儘管有幾個分裂體找到許多地雷，並將之拆除，但有更多的分裂體遭到地雷炸成碎片。
每失去一個分裂體，葛林就再生出更多的分裂體，他努力地想要將所有地雷拆除。
「碰！！」
「唔……」
又一聲爆炸，葛林的本體隨之發出哀嚎。
葛爾塔星人進行分裂時，所有個體，包含本尊及分裂體，每一個體的精神、思想、記憶，以及視覺、聽覺、嗅覺、觸覺等等，所有感覺都是共享的，尤其是本尊，承受著所有分裂體的感受。也就是說只要其中一個個體受傷，所有個體都會承受同樣的疼痛。若是有複數分裂體受傷，本尊就會同時承受所有受傷個體的痛苦。
現在的葛林，不斷承受著分裂體被炸裂的劇痛。數個分裂體同時被爆炸吞噬的話，就必須同時承受著無數倍的痛苦。
「嗚啊……」
「葛林！不要再分裂了！」
就連艦長也看不下去，命令葛林立刻停止。
「不行！葛林就算用光所有的葛素也要讓大家通過這裡！」
葛林意志堅絕地拒絕艦長。
「葛林知道……葛林一直都是個笨蛋，在師父身邊學了那麼久，什麼都沒有學會。師父走了，葛林第一次自己修天堂號的時候，大家沒有一句怨言地等了葛林十年，好不容易修好了，卻還是飛不起來，大家沒有罵葛林，又等了葛林一年。三百年來，東西壞掉了大家都會叫葛林不要急，慢慢修。雖然不知道葛林什麼時後才能獨當一面，但大家一直幫忙葛林，讓葛林好不容易才能有一點點用處。葛林很感謝大家，葛林想為大家做點什麼，現在就是葛林表現的時候！」
他大喊著說出了一長串的話。
邊說著仍有無數分裂體遭到炸毀。
「葛林！我們走別條路就好了！」
「不行！繞路的話凱德尼斯的血就會被羅華伐克拿走了！葛林一定會讓大家通過這裡的！」
葛林再次反抗艦長。
所有分裂體仍不斷尋找地雷，拆了許多，卻也踩了許多。
葛林漸漸癱軟在地上，分裂出來的個體也變得十分虛弱，但他仍然繼續著。直到凱妮偵測不到火藥和脈衝的反應。
「葛林！振作一點！」
艦長抱著葛林大喊。
「往祭壇的路已經安全了喔…葛林覺得自己很有用…葛林覺得……」
話還沒說完，葛林緩緩閉上雙眼。
「葛林體內，已偵測不到，葛素。」
凱妮握住葛林的手說。
葛素是所有葛爾塔星上的生物最重要的元素，失去所有的葛素，意味著死亡。現在，葛林耗盡了所有葛素進行分裂，他的人生已經到達了盡頭。
艦長將葛林輕輕的放至地面，不發一語的起身向前走。
雖然葛林總是十分笨拙地搞砸各種事情，但艦長不會責罵他，還是將重要的工作交給他。就算葛林要花上很長的時間將東西修好，艦長也願意慢慢等，他只希望葛林總有一天能獨當一面。可見艦長是多麼愛護葛林。
現在葛林離開了，艦長的悲傷不言而喻。
大家跟著艦長繼續走進樹林深處，路途中所有人沉默不語，所有人都對葛林的死感到難過。但沒有人露出悲傷的表情，因為大家知道那是葛林自己的選擇，他保持著自我直到最後，他也作為一個凱德尼斯的守護者而努力到最後了，我們該為此感到驕傲。
葛林他確實能夠獨當一面了。
凱妮沒有再偵測到任何可能的地雷反應，我們平安地到達了目的地，大家口中的祭壇。
一個小巧噴泉出現在我眼前。用泥土堆砌而成，裝飾著幾朵螢光花，水柱唰地從中噴起半個人高。這個噴泉是辛西雅曾帶我來過的地方。
噴泉旁站著一個克雷歐多星人。壯碩的身軀，肩膀上的獨特圖騰，背後那條粗壯尾巴左右搖擺。他用著鄙視的眼神看著我們。
一見到他，艦長立刻憤怒地大吼。
「羅華伐克！！！」
「終於啊，瓦卡馬。」
羅華伐克說道。
彷彿在迎接我們一樣，他張開雙手走向我們。接著一個輕輕擺手，手腕上的圈環發出微光，一把脈衝槍被傳送至他手中。
他將槍口對準艦長，走到艦長面前後止步。
見狀，我們所有人，包括我，也舉起脈衝槍對著他。
「三百多年來的夙怨，終於可以在這裡了結了，瓦卡馬。」
他冷笑著說。
艦長不發一語地看著羅華伐克，雙手握著拳頭，眼神透出深沉的殺氣，彷彿下一刻就要扭斷羅華伐克的脖子。
「在天堂號和你共事的十年裡，對我來說是最大的恥辱。」
羅華伐克收起笑容，緊咬著牙根說。
「一個地球人，區區一個地球人！一個壽命跟蟲子一樣短的地球人！！」
他發狂似地大吼。
「竟然從我手中搶走了艦長的位置！為了那個位置，我可是奮鬥了一百年啊！！」
他邊說邊扣下板機。
脈衝光束掠過艦長的臉頰，刻出一道焦黑的傷痕，然後擊中後方的樹木，在樹幹上開出一個大洞。
「因為你的愚蠢，導致天堂號被拋棄，我帶著凱德尼斯之血，再度回到星際聯盟後所受到的屈辱，你能夠想像嗎！？」
「被當成垃圾一樣對待，我卑躬屈膝、忍辱負重，一點一點地往上爬，終於爬到了這個位置。」
「三百年，真的是很漫長啊，瓦卡馬。」
語氣漸趨平淡，羅華伐克再度露出冷笑。
「我並不只是為了凱德尼斯之血而來，我知道，你們這些自詡為守護者的傢伙，一定會為了守護凱德尼斯這樣虛偽的目的回來這裡。」
「波賽頓、墨丘利、瑪爾斯、黑帝斯、雅典娜，還有天堂號，為了將我所受到的屈辱加倍奉還給你們，我計畫了三百年，就為了這一刻啊！」
他舉起手大喊了一聲。
這一聲讓不曾將武器對準任何人的我嚇了一大跳，不自覺地扣下板機。
脈衝光束穿透過羅華伐克，在他手臂上留下一個小洞。
這個情況著實讓我嚇壞了，我不斷地發抖著，恐懼佔據了我的內心，淚水不停滑落。
「奇登斯小姐……」
羅華伐克看向我。
「像你這麼聰明的人，不應該來到戰場上吧！」
他大喊道，並將槍口對準了我。
一股灼熱的感覺自胸口傳來，我癱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喘著氣，無助地想說些什麼，卻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脈衝光束貫穿了我的胸膛，在我身體上開了一個洞。
「妮娜！！」
大家在我身邊叫喚著我的名字，但聲音彷彿離我遠去般，變得越來越小聲。明明睜著眼睛，視線卻變得漆黑一片，大家的身影從我的眼中消失。漸漸地，全身上下變得沉重，我再也無力作出任何動作。
接著，沉重感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飄飄然的輕盈感。我的意識漸漸變得模糊。
我緩緩閉上雙眼，再也感受不到任何溫度。
我……要死了嗎……
地球曆 4552年1月6日
『惑星14：凱德尼斯（Kindness, the 14th Planetes.）』
「凱妮…妳…妳在說什麼？騙人的吧。」
我不敢相信從凱妮口中所聽見的。
「本機之，偵測系統，不會出錯，波賽頓艦隊，全滅。」
凱妮語氣肯定地說。
我無法相信這個事實！不論是先鋒艇或是護衛艦的交戰，全都佔了上風，數量與星際聯盟不相上下的波賽頓艦隊，不可能會全數遭到殲滅的！深淵級巡洋艦隊就算有著可怕的力量，有古魯夫所造的船艦，有迦雅娜的指揮，還有波賽頓及墨丘利所有人的努力，不可能會是這樣的結果啊！
「不要讓他們的犧牲白費。」
儘管艦長的語氣平靜，但他的表情夾雜著些許悔恨。
照著艦長的指示，凱妮發出紅色武裝警報，所有人立刻集結到軍械庫中，準備開始進行凱德尼斯守護作戰。
而我，無力地癱在座位上，悲痛感不斷從內心深處湧上來。我雙手掩著面，淚水流過指縫間，自手臂滑落，浸濕了我的衣服。
古魯夫和迦雅娜，波賽頓和墨丘利，他們生命的結局，不應該是這樣啊！
「走吧，妮娜副艦長。」
凱妮靜靜地走到我身旁，輕拍我的肩膀說道。
我強忍著哀傷，試著打起精神，起身跟著凱妮走向艦外。
砲火的爆炸、金屬的擦撞、眾人的吶喊，還沒跨出艙門口，就聽見戰鬥的聲響迴盪在空氣中。
我快步走出艙門一探究竟，只見一大群克雷歐多星人正包圍著凱德尼斯號，並與船員們展開激烈戰鬥。從戰鬥服裝上太陽般的標誌推測，是『光核部隊』。
金屬利刃、沉重戰槌、強襲戰槍、厚實戰甲、脈衝光束、離子迫砲、電磁震波、炙熱火焰，還有極凍光線，船員們身穿著凱德尼斯號上的九種戰鬥武裝，奮力對抗光核部隊。對方也拿著各式各樣的強力武裝，以壓倒性的人數圍攻著我們。
光束劃破天際，火焰四散飛濺，冰晶碎裂成塊，各種劇烈聲響及刺眼光芒充斥在這個戰場上。
「哦哦哦！滾吧！雜碎們！」
菲拉在其中大吼著。
她雙手戴著一雙幾乎跟她身體差不多大的巨型機械手套，緊緊握著拳頭向四周揮舞著。正拳、上鉤拳，跨一個大步後揮出，隨著她每一次揮拳，手套不斷向四周發出衝擊震波，不只是被巨拳擊中的人，那些圍在她身邊的敵人也全都被猛力地擊飛到半空中，再狠狠地摔在地上，就算不死也是殘廢。
「啊哈哈哈！爽啊！」
她邊大笑著邊揍著身邊的光核部隊成員。
菲拉非常開心地使用著這雙漢米爾先生所提供的新裝備，看來，比起戰神她更愛這種拳拳到肉的爽快感覺。
和菲拉的火爆粗魯截然不同，一旁迪歐的戰鬥方式顯得十分優雅輕快。
他拿著兩把新型脈衝槍，快速地對著敵人擊發出無數脈衝光束，來不及閃躲的人立刻被打成蜂窩後倒地。一個靈活地翻滾，又一個向後跳躍，再一個側身橫移，迪歐靈巧地閃避著向他襲來的所有攻擊。
不只是腦袋靈光，他的身手也是一流的。
「哼哼，我真是太帥了。」
他自我陶醉地親了一下手中的雙槍。
除了機械手套和脈衝雙槍，漢米爾先生還提供我們許多新裝備。像是用離子振動產生切割效果的巨劍，一秒鐘數百發的光束機槍，還有爆炸範圍十分廣闊的能量壓縮砲。船員們拿著這些裝備，使出渾身解數奮戰著。
不知是激烈戰鬥讓大家變得熱血沸騰，還是為了凱德尼斯而不顧一切，抑或是蓄積已久的戰鬥渴望終於爆發。所有凱德尼斯號的船員沉浸在這場戰鬥中，瘋狂地享受著這場鮮血盛宴。如同一群不怕死的部隊，即使身受重傷仍狂笑著，毫不在意自己會走向什麼樣的結局。
不只是我，就連光核部隊的人面對這群發狂的對手，也露出些許驚恐的神色，開始節節敗退。
即使我們只靠著數十人的奮戰，就與上千人的光核部隊勢均力敵，甚至略佔優勢，我卻感受不到任何喜悅，反倒充滿著深深的恐懼。
這不是我所認識的凱德尼斯號，也不是之前一直高聲呼喊的守護者。這群殘忍、嗜血的人，恢復成了他們早已捨棄的身份，那股流淌在他們的血液之中，沉寂了三百年的處決者之血，再次復甦。
雖然由克雷歐多星人組成的光核部隊，有著宇宙最強的再生能力，但面對這群無所畏懼的野獸，也不得不退到遠方，採取守勢等待著傷口復原。
然而船員們並沒有追擊上去，而是待在原地，對著光核部隊大聲咆哮，作出各種挑釁舉動後狂笑不已。現在的他們，簡直就像是原始的部落一樣野蠻。
突然一陣歌聲響起。
「獨自走在寂靜的海邊～
將撿起的貝殼輕輕靠在耳邊～
閉上雙眼細細聆聽～
你聽～聽得見喔～來自遠方的話語～
將傳達不出的思念～
用沙子寫下～任由海浪奪走～
Hello～Hello～
我就在這裡喔～
在這個一切開始的地方～
靜靜地～
等待著和你相遇的時刻～
……」
這歌聲，來自凱妮，她在我身旁唱著這首歌。
她此刻的表情，看起來竟有些溫柔。
隨著凱妮的歌聲，所有船員靜了下來，逐漸露出疲態，不停喘息著。彷彿對於剛剛的舉動感到無比後悔，他們不再是發狂似的面容，而是充滿懊悔的低落表情。
「清醒了嗎？」
艦長站在人群中說著。
所有人沉默著沒有回應他。
艦長靜靜地走在船員之間，目光柔和地看著疲憊的眾人，不時將手帕遞給身旁的人，讓他擦拭臉上的汗水及血漬。像是做錯事的孩子一樣，船員們低著頭不敢看向艦長。
「你們覺得，凱德尼斯想看見這樣的你們嗎？勝利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保持自我。我們是守護者，不是處決者，我們的工作是守護好凱德尼斯，不是屠殺敵人。兩個月前的挖掘場，妄想靠著天堂號衝破星際聯盟艦隊的封鎖，我也像你們一樣，沒有好好把持住，甚至差點讓你們陪著我一起送死。或許我沒有資格對你們說這些話，但現在，請各位和我一起，好好守護這個星球，即使會失敗，直到最後也要做自己！」
聽完艦長的話，眾人抬起頭，雙眼炯炯有神，氣氛再度沸騰。並非燃起殘殺敵人的慾望，而是想要守護凱德尼斯的情緒不斷高漲，衝破了頂點。
所有人在這一刻徹底恢復理智，不斷高喊著『凱德尼斯』。
「再問一次，我們是誰的守護者！？」
「凱德尼斯！！！」
彷彿回應著吶喊聲，微風開始吹拂，草木隨之搖擺，大地所發出低鳴聲，響徹雲霄。
「哈！你什麼時候變的這麼軟弱了，瓦卡馬。」
一個克雷歐多星人站在不遠處用輕蔑的語氣說著。
從他與眾不同的服裝看來，應該是光核部隊中位階非常高的成員。
所有人的高喊停了下來，艦長不發一語地看著他，表情透露出些許憤怒。
「你該繼續讓他們為了戰鬥而發狂，至少能讓他們感受不到死亡的痛苦啊！哈哈哈！」
他大笑著說。
突然間，一個巨大的離子能量砲從天而降，不偏不倚地砸在那人身上。雖然他及時跳開避免被炸得粉身碎骨，但手臂及腳仍被炸斷。他倒臥在地上呻吟著，抽動著的四肢斷處長出肉芽，已然開始再生。
「嗄哈哈哈！凱因，你看到了嗎？那隻蜥蜴真是太好笑了！嗄嗄嗄嗄！」
「喀哈喀哈，你有病嗎？歐沙，他沒有腳，明明是隻蛇啊！喀哈哈哈！」
兩個全身長滿黑色鱗片，身材極其高大，少說也有四公尺高的怪異生物，朝向我們走過來，並用奇怪的聲音對著那個光核部隊高官大笑。
這兩個我從沒看過，長相兇惡的生物，讓我感到十分害怕。擔心他們不知道會對我們做出什麼事，也因為有這種看起來非常可怕的生物參與了這場戰爭，讓我感到更加不安。
「凱…凱妮…他們是什麼東西…？」
我緊抓著凱妮的手臂說。
「駁回。他們並不是『東西』，他們是人。」
她面無表情地否定了我的話。
她的話讓我有些困惑，就我所知的所有種族中，體型最壯碩的就是克雷歐多星人，沒有任何一個種族能像眼前這兩個『人』一樣，長得如此巨大。除非他們是我所不知道的種族。
「那…他們是什麼人？」
我再次問道。
「好的。左眼，戴著眼罩，手持，特製離子切割戰斧者，為，黑帝斯創始人兼，現任首領，名為，歐沙。戴著無意義面罩，手持，巨型離子加農砲者，為，瑪爾斯創始人兼，現任最高指揮官，名為，凱因。歐沙較，凱因年長，兩人關係為，兄弟。兩人皆為，沙侯羅星人。三百年前，兩人皆為，天堂號之，戰鬥員。」
凱妮鉅細靡遺地告訴我那兩人的身份。
聽完凱妮的話，我感到有些詫異。這兩個人就是艦長口中的沙侯羅兄弟，他們還是萬神殿最後兩個領導人。果然如我所預料的，萬神殿的領導人全都是過去天堂號的成員，他們看起來也確實是個怪人。
不過，我很難相信以他們這種體型，當年竟然會打輸羅華伐克，而且還是二對一！
「你們也來了。」
艦長看著他們淡淡地說，嘴角偷偷地露出一抹微笑。
「嗄哈嗄哈！漢米爾老大告訴我們這裡有人可以砍啊！哈哈哈嗄！」
「喀喀喀喀！你智障嗎？歐沙，就算漢米爾老大沒告訴我們，不是也聽到羅華伐克的消息了嗎！喀哈哈哈！」
他們大笑著說
原來，漢米爾先生從雅典娜離開後就是去找他們兩個嗎？
漢米爾先生對艦長再了解不過，他知道艦長肯定會想獨自迎戰星際聯盟，就在沒有讓艦長知道的情況下，去找了這兩個強力幫手來。
「你們…也長得太大了！這三百年是吃了餿水嗎！？」
菲拉抬頭望著他們說道。
站在沙侯羅兄弟面前，相比之下，菲拉就像個玩偶一樣嬌小。
從菲拉所說的話聽來，難道這對兄弟三百年前不是這種體型嗎？
「是你縮水了啊，菲拉大姊！嗄哈哈哈！」
「喀喀哈哈！你欠砍嗎？歐沙，明明就是其他沙侯羅太短命了啊！」
他們的聲音實在難以讓人聽懂他們在說什麼。
他們說的話根本沒有解釋為何他們會這麼巨大，但我仍十分好奇，於是我轉頭問了凱妮。
「好的。體型，巨大之，原因，推測為，壽命遠比，其他沙侯羅星人，長。沙侯羅星人之，平均壽命為，20歲，兩人為，320歲，為平均壽命之，16倍。沙侯羅星人於，5歲，進行，第一次蛻皮，10歲，進行，第二次，之後，每隔10年，蛻皮，一次。沙侯羅星人，每經過，一次，蛻皮，體型會有，大幅度改變。推斷，兩人至今共，蛻皮，33次，為平均蛻皮次數之，11倍。」
凱妮再次向我詳細地解釋。
突然一個離子砲飛了過來，砸在凱因身上。但就像是用水槍打在戰艦上一樣，根本沒有對凱因造成任何傷害，甚至鱗片上沒有半點裂痕。
那個被凱因炸飛的人四肢已經再生完畢，扛著一挺離子加農砲想對凱因還以顏色。
「加……薩……」
凱因面露兇光，用著破碎的字句說著。
凱因雙眼發出紅光看著那人，全身上下所有鱗片紛紛豎起，大量的強酸性唾液從他張著的血盆大口不停滴落，小草、地面，甚至是他自己的盔甲都被腐蝕。
他緩緩轉動巨大身軀面對著那人，惡狠狠的眼神緊盯著那有些顫抖的身軀。所有人緊張地倒退了好幾步，此刻的凱因，活生生就像個怪物一樣，沒有任何人敢靠近他。
「嗄吼！！！」
他怒吼著衝向那人。
沉重的步伐，每踏在地面一次，就引發一陣強烈震動。一眨眼凱因就衝到那人眼前，並對著他大吼。
「很癢的啊！！！」
凱因邊吼著邊揮動他巨大的手臂。
「唔……」
那人發出一聲悶哼，被凱因擊飛到九霄雲外。
「加薩指揮官！！」
「怪…怪物啊！！」
所有的光核部隊成員，看到凱因這副模樣，全都露出恐懼的神情，嚇得四散逃逸。凱因不斷追逐著他們，並將他所抓住的人，空手撕成碎塊後扔在一旁，然後繼續追向其他人。
「喀哈哈哈哈！跑吧！渣仔們！我要捏死你們！喀喀喀喀喀！」
凱因瘋狂的大喊著。
看到這景象，我愣在原地，強烈的作嘔感一瞬間湧了上來。我現在終於知道，為什麼會有傳言說，光是瑪爾斯所殺的人，就遠比全『拉斯』所有星球加起來還要多。
凱因這個樣子，簡直就是個殺人機器啊！
「嗄哈哈哈！那群蜥蜴真是太好笑了啊！」
歐沙看著那些悽慘的光核部隊不停笑著。
「艦長。」
他轉頭看著艦長。
「我剛剛看到羅華伐克朝祭壇過去了，嗄哈哈哈，這裡就交給凱因吧。」
說完，他也衝出去跟著凱因追逐光核部隊。
得知羅華伐克的動向，艦長的臉因憤怒而顯的扭曲。接著他轉頭望向樹林，用平淡的語氣說道。
「幾個人跟我來，其他人留在這裡幫忙沙侯羅兄弟。」
他邊說著邊朝樹林走去。
聽到艦長的指令，我、凱妮、葛林，還有幾個船員，自告奮勇地跟上艦長的腳步，走進了樹林中。
我們快步地穿梭在樹林間。走了一段時間後，周遭的樹木及枝葉變得越來越濃蜜。隨著逐漸深入林中，光線被阻隔在樹林之外，樹木們甚至變成了夜晚的狀態，細嫩樹幹、稀疏葉球以及螢光樹鬚。
總覺得這個地方似曾相識。
突然『喀』的一聲，一陣爆炸吞噬了一個船員。
「怎麼了！？」
艦長大喊。
「環境偵測，半徑，100公尺內，大量，火藥及，脈衝反應。推測，半徑，50公尺內，佈滿，隱藏式爆彈。遭受，強磁力場，干擾，無法得知，爆彈確切位置。」
凱妮立刻偵測周遭的情況。
我們現在身處的這個樹林中，佈滿了各式各樣的地雷，若是輕舉妄動，就會像剛剛的船員一樣，被炸得粉身碎骨。再加上能夠干擾偵測的特殊裝置，意味著我們只能用肉身去尋找這些地雷。
看來設下陷阱的人是有備而來，竟然知道要避免地雷的位置被凱妮偵測到。
「怎…怎麼辦！老葛！」
「不要緊張！老林！我們來拆…拆…拆炸彈吧…」
兩個葛林全身顫抖著說。
葛林可是目前唯一的技工班成員，他肯定知道怎麼拆除這些地雷。但是，要如何找到仍舊是一大問題。
分裂體老林戰戰兢兢地走向一旁，『碰』的一聲，他被炸得粉碎。
「老林！！！」
葛林的本體大聲哭喊著。
老林竟然以這種最令人感到無奈的方式，就這麼無謂地犧牲掉了。看來，讓葛林去拆除地雷並不是一個好主意。
「嗚嗚嗚…不要緊，那只是葛林的分裂體，再生一個就有了。」
葛林邊哭著，再度分裂出數個葛林。
所有葛林的分裂體分散往各處尋找地雷。儘管有幾個分裂體找到許多地雷，並將之拆除，但有更多的分裂體遭到地雷炸成碎片。
每失去一個分裂體，葛林就再生出更多的分裂體，他努力地想要將所有地雷拆除。
「碰！！」
「唔……」
又一聲爆炸，葛林的本體隨之發出哀嚎。
葛爾塔星人進行分裂時，所有個體，包含本尊及分裂體，每一個體的精神、思想、記憶，以及視覺、聽覺、嗅覺、觸覺等等，所有感覺都是共享的，尤其是本尊，承受著所有分裂體的感受。也就是說只要其中一個個體受傷，所有個體都會承受同樣的疼痛。若是有複數分裂體受傷，本尊就會同時承受所有受傷個體的痛苦。
現在的葛林，不斷承受著分裂體被炸裂的劇痛。數個分裂體同時被爆炸吞噬的話，就必須同時承受著無數倍的痛苦。
「嗚啊……」
「葛林！不要再分裂了！」
就連艦長也看不下去，命令葛林立刻停止。
「不行！葛林就算用光所有的葛素也要讓大家通過這裡！」
葛林意志堅絕地拒絕艦長。
「葛林知道……葛林一直都是個笨蛋，在師父身邊學了那麼久，什麼都沒有學會。師父走了，葛林第一次自己修天堂號的時候，大家沒有一句怨言地等了葛林十年，好不容易修好了，卻還是飛不起來，大家沒有罵葛林，又等了葛林一年。三百年來，東西壞掉了大家都會叫葛林不要急，慢慢修。雖然不知道葛林什麼時後才能獨當一面，但大家一直幫忙葛林，讓葛林好不容易才能有一點點用處。葛林很感謝大家，葛林想為大家做點什麼，現在就是葛林表現的時候！」
他大喊著說出了一長串的話。
邊說著仍有無數分裂體遭到炸毀。
「葛林！我們走別條路就好了！」
「不行！繞路的話凱德尼斯的血就會被羅華伐克拿走了！葛林一定會讓大家通過這裡的！」
葛林再次反抗艦長。
所有分裂體仍不斷尋找地雷，拆了許多，卻也踩了許多。
葛林漸漸癱軟在地上，分裂出來的個體也變得十分虛弱，但他仍然繼續著。直到凱妮偵測不到火藥和脈衝的反應。
「葛林！振作一點！」
艦長抱著葛林大喊。
「往祭壇的路已經安全了喔…葛林覺得自己很有用…葛林覺得……」
話還沒說完，葛林緩緩閉上雙眼。
「葛林體內，已偵測不到，葛素。」
凱妮握住葛林的手說。
葛素是所有葛爾塔星上的生物最重要的元素，失去所有的葛素，意味著死亡。現在，葛林耗盡了所有葛素進行分裂，他的人生已經到達了盡頭。
艦長將葛林輕輕的放至地面，不發一語的起身向前走。
雖然葛林總是十分笨拙地搞砸各種事情，但艦長不會責罵他，還是將重要的工作交給他。就算葛林要花上很長的時間將東西修好，艦長也願意慢慢等，他只希望葛林總有一天能獨當一面。可見艦長是多麼愛護葛林。
現在葛林離開了，艦長的悲傷不言而喻。
大家跟著艦長繼續走進樹林深處，路途中所有人沉默不語，所有人都對葛林的死感到難過。但沒有人露出悲傷的表情，因為大家知道那是葛林自己的選擇，他保持著自我直到最後，他也作為一個凱德尼斯的守護者而努力到最後了，我們該為此感到驕傲。
葛林他確實能夠獨當一面了。
凱妮沒有再偵測到任何可能的地雷反應，我們平安地到達了目的地，大家口中的祭壇。
一個小巧噴泉出現在我眼前。用泥土堆砌而成，裝飾著幾朵螢光花，水柱唰地從中噴起半個人高。這個噴泉是辛西雅曾帶我來過的地方。
噴泉旁站著一個克雷歐多星人。壯碩的身軀，肩膀上的獨特圖騰，背後那條粗壯尾巴左右搖擺。他用著鄙視的眼神看著我們。
一見到他，艦長立刻憤怒地大吼。
「羅華伐克！！！」
「終於啊，瓦卡馬。」
羅華伐克說道。
彷彿在迎接我們一樣，他張開雙手走向我們。接著一個輕輕擺手，手腕上的圈環發出微光，一把脈衝槍被傳送至他手中。
他將槍口對準艦長，走到艦長面前後止步。
見狀，我們所有人，包括我，也舉起脈衝槍對著他。
「三百多年來的夙怨，終於可以在這裡了結了，瓦卡馬。」
他冷笑著說。
艦長不發一語地看著羅華伐克，雙手握著拳頭，眼神透出深沉的殺氣，彷彿下一刻就要扭斷羅華伐克的脖子。
「在天堂號和你共事的十年裡，對我來說是最大的恥辱。」
羅華伐克收起笑容，緊咬著牙根說。
「一個地球人，區區一個地球人！一個壽命跟蟲子一樣短的地球人！！」
他發狂似地大吼。
「竟然從我手中搶走了艦長的位置！為了那個位置，我可是奮鬥了一百年啊！！」
他邊說邊扣下板機。
脈衝光束掠過艦長的臉頰，刻出一道焦黑的傷痕，然後擊中後方的樹木，在樹幹上開出一個大洞。
「因為你的愚蠢，導致天堂號被拋棄，我帶著凱德尼斯之血，再度回到星際聯盟後所受到的屈辱，你能夠想像嗎！？」
「被當成垃圾一樣對待，我卑躬屈膝、忍辱負重，一點一點地往上爬，終於爬到了這個位置。」
「三百年，真的是很漫長啊，瓦卡馬。」
語氣漸趨平淡，羅華伐克再度露出冷笑。
「我並不只是為了凱德尼斯之血而來，我知道，你們這些自詡為守護者的傢伙，一定會為了守護凱德尼斯這樣虛偽的目的回來這裡。」
「波賽頓、墨丘利、瑪爾斯、黑帝斯、雅典娜，還有天堂號，為了將我所受到的屈辱加倍奉還給你們，我計畫了三百年，就為了這一刻啊！」
他舉起手大喊了一聲。
這一聲讓不曾將武器對準任何人的我嚇了一大跳，不自覺地扣下板機。
脈衝光束穿透過羅華伐克，在他手臂上留下一個小洞。
這個情況著實讓我嚇壞了，我不斷地發抖著，恐懼佔據了我的內心，淚水不停滑落。
「奇登斯小姐……」
羅華伐克看向我。
「像你這麼聰明的人，不應該來到戰場上吧！」
他大喊道，並將槍口對準了我。
一股灼熱的感覺自胸口傳來，我癱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喘著氣，無助地想說些什麼，卻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脈衝光束貫穿了我的胸膛，在我身體上開了一個洞。
「妮娜！！」
大家在我身邊叫喚著我的名字，但聲音彷彿離我遠去般，變得越來越小聲。明明睜著眼睛，視線卻變得漆黑一片，大家的身影從我的眼中消失。漸漸地，全身上下變得沉重，我再也無力作出任何動作。
接著，沉重感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飄飄然的輕盈感。我的意識漸漸變得模糊。
我緩緩閉上雙眼，再也感受不到任何溫度。
我……要死了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