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03

Chapter 003

　　清晨的薄暮輕輕覆蓋在即將破曉的森林，就像躺在母親懷中的嬰兒般純真的熟睡著。

　　迎接魔王的宴會已在半小時前結束，此時的黑火村中除了幾名還在清理狼藉現場的村民外，包括卡洛琳和早馬巽辰在內的所有人都回到屋中休息。

　　然而，卻有一陣細微的交談聲不識相的打破了這份難得的平靜。

　　「呼，終於睡著了嗎？他們可真會吃呀。」

　　一名村民一邊用井水清洗著碗盤，一邊低聲埋怨著二名好胃口的外地人。

　　「到達的第一個晚上就吃掉了我們將近四分之一的糧食庫存，我們真的有辦法滿足魔王的請求嗎……」

　　「喂喂喂！你說話小聲點！要是被誰聽見了，你我都吃不完兜著走！」

　　一旁清掃廣場的村民聽見了，連忙用手指示意同伴安靜，同時緊張的望向卡洛琳和早馬巽辰休息的屋子。

　　直到卡洛琳細微的鼾聲再次傳入耳中，他才鬆了一口氣。

　　「放心吧，青花果製成的料理有很好的助眠效果，中午之前他們是不會醒來的。」

　　第一位村民用稻草製成的工具刷洗著鍋子，同時對旁人的大驚小怪感到不解。

　　然而即便如此，打掃的村民還是沒有放下戒心，時刻留意著木屋內二名外地人的動靜。

　　「長老費盡心思把他們召喚過來，可他們卻沒答應過長老什麼呀！雖然魔王只用了百分之一不到的力量就擊退了警衛隊，但這也不代表他們就是盟友……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幾位村民對他的話首肯，卻只有一名中年農夫臉上仍滿溢著困惑。

　　「呃……抱歉，我不明白，但是我直覺他們並不是壞人，想必長老也是經過很久的掙扎，才決定在不告知愛格德的前提下召喚異界魔王來對抗教會。」

　　老實的潘薩直白的說出了自己的想法，友人們只能苦笑著搖了搖頭。

　　「『不是壞人』嗎……呵呵，如果是過去的我肯定也會這麼想──如果唐納德那廝沒有出現的話。」

　　提到「唐納德」三個字的時候，村民忍不住冷笑了幾聲，笑聲中卻帶著幾分恐懼與無奈的氣味。

　　「我還清楚的記得唐納德出現的時候，也是受到了救世主降臨般的熱烈歡迎，直到他暴露野心後，一切都變調了。」

　　村民忿忿的將掃把摔在地上，厭惡之色表露無遺。

　　「現在我們面前出現了另一位炎之魔王，她真的會帶給我們救贖呢？還是掀起另一場浩劫？她如果最後選擇和唐納德或光護教會同流合汙的話，我們又該何去何從呢？難道要嘗試召喚第三位魔王？」

　　村民在將碗盤上的水分瀝乾的同時，嘴裡仍然念念有詞。

　　其他人雖然想替羅克斯長老說些什麼，卻又無法對他的論點提出反駁。

　　第一次上當或許可以理解為單純，但若上當第二次的話，就只是單純的愚蠢了。

　　想到這裡，村民們各個面露覷色，忍不住再次將眼神望向卡洛琳休息的小屋，突然發覺屋子在不知不覺間變得異常平靜，卡洛琳的鼾聲已不知在何時消逝無蹤。

　　「魔王陛下她……醒了嗎？」

　　潘薩道出了一個駭人的可能性，眾人不約而同的感到顫慄。

　　直到半晌後，東方的天空露出一抹晨曦，村民們才敢藉著送早餐的名義鼓起勇氣敲了敲房門。

　　「魔王陛下，請問您醒了嗎？早餐已經為您準備好了。」

　　此時的村民們無一不是期望著屋內能傳來卡洛琳充滿朝氣的聲音、或是巽辰穩重的回答。

　　然而唯一回應的他們的除了啁啾的鳥叫外，卻只有一片令人窒息的寂寥。



　◆　◆　◆　◆　◆

　　朝陽已經完全升起，金色的曙光穿過樹葉間的縫隙、灑落在卡洛琳和巽辰二人身上，這股懶散的暖意讓睡夢中被巽辰搖醒的卡洛琳忍不住打了個大呵欠。

　　「呵啊～巽辰，為什麼我們要這麼早起床呀？本座還想悠哉的吃個早餐睡個回籠覺呢。」

　　「六點零八分出門確實是早了點，不過我目前不想在那個地方待太久。」

　　巽辰瞄了一眼左腕上手錶顯示的時間，同時加快腳步往西南方前進。

　　「為什麼呢？那裡的人待我們又不差，留在村子裡慢慢蒐集這個世界的情報難道不是個好主意嗎？」

　　「這個嘛……我先持保留態度，至少我覺得應該蒐集更多情報再下結論。」

　　巽辰想到稍早在半夢半醒間所聽見村民關於魔王的談論，立刻決定帶著卡洛琳暫時離開黑火村。

　　（雖然羅克斯長老是發自內心的希望我們協助，但是其他人的想法也不容忽視。）

　　只要是對卡洛琳不利的事物，那怕可能性再低、威脅再小，巽辰也不會允許它們接近卡洛琳──這是巽辰對自己的唯一要求，也是他不容妥協的底線。

　　「那，現在我們要到哪裡蒐集情報呢？」

　　卡洛琳並沒有注意到巽辰臉上認真的表情，而是望著周遭這片扶疏的闊葉林向男友提問。

　　巽辰用手指向二人所前進的西南方，回答道：

　　「根據村民的說法，只要往西南方走大約三個小時，就可以抵達阿斯特蘭公國的首都，路西斯。那裡的工學會有著各式各樣奇妙的科技研究和道具，我想只要我們能提供相應的報酬，工學會的學者一定會願意協助我們。」

　　「公國？那和一般的國家有什麼不一樣？」

　　一聽見陌生卻又充滿異國風味的名詞，卡洛琳立刻提起了冒險興致，神采奕奕的向巽辰詢問。

　　「因為以前人類的通訊和交流不像現在那麼方便，國王需要很多人協助管理，才能使國家正常運作。」

　　巽辰隨手撿起一根枯樹枝，在泥地上畫出一個圓形，接著又在旁邊畫了幾個稍小的圓形，並用直線將它們連結起來，繼續解釋。

　　「這些小圓就是所謂的『公國』，統治者通常都是國王或王后的親戚，雖然具有國家的架構，卻還是效忠於國王所統治的王國。而為了便於管理，公國的公爵、侯爵又會把土地分給其他願意效忠自己的騎士或功臣。」

　　巽辰又在小圓旁畫了幾個更小的圓形，為卡洛琳仔細解說封建制度的架構，卡洛琳卻還是一頭霧水的樣子。

　　「唔，真麻煩。這樣各自為政的話，不是很容易產生衝突嗎？」

　　「妳說得對，封建時代的中國和歐洲經常因為公國之間的利益衝突發生各種大小戰事，如果這個時候還有宗教力量干預的話，情況就更為混亂了。」

　　「巽辰是指長老他們提到的光護教會嗎？」

　　卡洛琳回想到幾小時前所發生的不愉快經歷，臉上不經意露出了厭惡之色，巽辰卻只是面無表情的輕輕點頭。

　　「不過幸運的是，聽說阿斯特蘭公國已經算是這個時代治安算是不錯的地方，不僅工商業發達，藝術創作也十分流行，或許可以抱著度假的心情遊歷幾天呢。」

　　「那到達那個什麼路西斯後，本座就毫不客氣的大玩特玩了！」

　　「一切的前提是妳得先付得出錢呀，無敗魔王陛下。」

　　巽辰連這個國家的貨幣長什麼樣子都沒見過，正愁該拿什麼禮物去找工學會的學者協助。

　　「錢？巽辰你身上有那種東西嗎？」

　　「當然沒有，我身上只有昨天下午出門前攜帶的幾件隨身物品而已。」

　　巽辰在長褲口袋摸索，除了剛才展示給卡洛琳看過的手錶外，只有一支使用到有些掉漆的鋼筆、一疊便條紙和幾枚在這個世界派不上用場的銅質硬幣，連手機都沒帶出來。

　　至於卡洛琳的腰帶上則掛著一個黑色的皮製口袋。

　　雖然這個口袋看起來放不了多少東西，不過這種彈盡援絕的情況下即便是一枚迴紋針都應該珍惜使用。

　　「話說回來，這個口袋本座自己也還沒打開過呢。」

　　卡洛琳一邊自言自語，一邊將手伸進口袋，沒想到裡面卻意外的寬敞。

　　不，更準確的來說，應該用「深不見底」來形容更為合適。

　　「裡面有什麼東西嗎？」

　　巽辰見到卡洛琳在口袋裡尋找了好一會兒都沒把手拿出來，忍不住問道，卡洛琳的臉上卻充斥著困惑與不解。

　　「恩……好像有一些金屬製的不明物體，形狀摸起來應該是長柄類武器……」

　　「長柄武器？妳說這個只比手掌稍大一些的口袋裡面？」

　　「對呀，好像還有很多衣服和盔甲，以及一些不知名的瓶瓶罐罐……啊！」

　　就在巽辰懷疑卡洛琳是不是把自己的口袋和哆啦○夢的四次元百寶袋搞混時，卡洛琳卻突然從口袋中拿出了一顆鴿子蛋大小、散發著剔透水藍色光澤的寶石。

　　「這個不是魔法石嗎？」

　　「魔法石？我好像在哪裡看過這個名字……」

　　卡洛琳率先認出了寶石的正式名稱，巽辰卻對這個名詞有著莫名的熟悉感。

　　「這是神魔之塔的貨幣，可以讓玩家從失敗的戰鬥中復活、或是恢復體力，必須透過現金儲值才能獲得……」

　　「現金儲值……啊！我想起來了！」

　　巽辰靈光一現的叫了起來，突然伸手揪住了卡洛琳的衣領。

　　「我想起來在哪裡看過『魔法石』這三個字了──就在每個月寄到家裡的信用卡帳單上。」

　　「巽辰你的眼神看起來好可怕，這樣對本座很不敬喔。」

　　「我還奇怪著每個月家裡寄給妳的生活費都到哪裡去了，原來全都投資在這裡呀！」

　　「冷、冷靜，巽辰，請你先冷靜一下，本座的寶貝衣服快被你扯壞了。」

　　「如果不這麼做的話我的理智會在妳的衣服之前先壞掉。」

　　巽辰全身的肌肉因為過分用力而顫抖著，臉上的表情也顯得有些扭曲。

　　「妳給我老實說，這東西在妳來到這個世界之前一共買了多少！」

　　「呃……本座都固定將它維持在四位數，有時候遇到優惠活動會一口氣買到五位數……」

　　卡洛琳心虛的將眼神飄向遠方的樹梢，巽辰卻感受到自己的腦血管似乎隨時都有可能在高壓中爆裂開來。

　　經過漫長的調適後，他才長嘆一口氣、同時鬆開了手。

　　「唉……算了，事到如今再怎麼講也來不及了。不管家裡再怎麼有錢，理財是每個人生命中必修的課題。妳應該好好……」

　　巽辰打算向卡洛琳說理，卻又從她的反應中立刻明白自己的這個想法有多麼天真。

　　「本座才不需要修什麼課題呢，只要有巽辰待在本座，本座就能高枕無憂！」

　　「妳這傢伙完全沒在反省嘛！」

　　看見卡洛琳露出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巽辰忍不住又動了肝火。

　　「我決定了，從現在開始，妳身上的這些魔法石全部都由我來保管，禁止妳隨意使用。」

　　「欸欸欸欸欸！為什麼！這可是本座辛苦積攢下來的成果，怎麼可以擅自掠奪」

　　「我是一點都感覺不到妳口中所謂的『辛苦』啦。一旦讓我知道妳擅自使用的話，我會讓妳見識到連魔王都會感到恐懼的地獄。」

　　「難、難道是那個『一個星期禁止接觸含糖飲料之刑』嗎……」

　　想到之前在地球惹火巽辰所受到的處罰，貴為無敗魔王的卡洛琳竟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絕對會比那個還要恐怖，我向妳保證。」

　　巽辰一個字一個字準確的傳遞給戰慄的卡洛琳，警告意味極為濃厚。

　　就在二人爭執不休的時候，前方的樹木突然向二旁分開，道路也一下子變得寬敞起來，從勉強夠二人並肩行走的小徑，變成足夠容納一輛四輪馬車通過的產業道路。

　　原來在不知不覺間，二人已經走出了黑火山的森林範圍。

　　繼續往前走了一會兒，眼前出現一片寬闊無邊的平原，就像一張巨大的綠絨毯從森林一直延伸到天空與地面的交界，蜿蜒的河流橫向貫穿了一座被五角形的城牆所包覆的城市，宛若一條青色的巨龍俯臥在草坪上靜靜睡著，這份悠閒與剛才的林間漫步相比又是另一種風情。

　　「嗯～原來缺少人類開發的世界是這麼有趣啊。」

　　卡洛琳像個孩子似的深深吸入一口自然空氣，巽辰也對眼前的風景有著無限的感動。

　　見過如此壯麗的景色之後，想必是沒有人會想回到地球那隨時可能令人窒息的水泥叢林了。

　　「巽辰你看，那個就是路西斯吧？」

　　卡洛琳指向前方那座五角形的城市，興奮的叫道。

　　巽辰仔細觀察了一下，米灰色的城牆似乎是以大型石塊堆砌而成，目測約有二十公尺高，對抵禦外敵具有一定程度的防禦作用。

　　根據羅克斯長老的描述，那就是阿斯特蘭公國的國都，路西斯（Lucis）。

　　「比想像中還要近呢……工學會就在那裡的某處吧！該怎麼讓他們乖乖供出情報呢？」

　　「如果妳的選項裡有『理性勸說』這一條的話我倒是很樂意幫忙。」

　　「姆，將要征服世界的魔王怎能輕易向人低聲下氣呢？」

　　「我認為願意理性溝通的魔王更有機會成大器喔。」

　　卡洛琳不悅地嘟起了嘴，巽辰見狀只得讓步給這位任性的魔王女友。

　　「那我們各退一步，要是我盡力之後仍沒辦法達成目的，再隨妳自便處置吧。」

　　「……好吧，就這樣說定了。」

　　「一言為定。」

　　儘管卡洛琳看起來心不甘情不願，但總算是讓事情往和平的方向前進了一步。

　　安頓好卡洛琳這個不穩定因子後，巽辰才不經意展露出笑容，懷著不安卻興奮的心情往前方的五角城鎮大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