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之一）
本章節 2269 字
更新於: 2019-04-05
鑽石耀目生輝，卻必須有光照射。
我打開收藏鑽石戒指的錦盒，讓光照射在88個切面上，折射出令人目眩的白光。我幻想她看到這枚鑽戒時，竭力壓抑因興奮而會微微顫動的面容，眼簾、嘴角、指尖隱約透露欲拒還迎的心情——但一切都只是我的幻想。原來她把身體交給你，不代表心也向著你；原來身為醫生的我亦不能滿足她的安全感，她要的是不用工作也能滿足她一切需要的富家公子。
我看著身旁座位上，打開的錦盒裏，這枚鑽戒。我拿起來，端詳這枚黯淡的鑽戒。
鑽戒忽爾發出強光，我忙回看前方，一輛亮起大燈的黃色跑車轟隆迎面駛來，教我下意識地抓緊駕駛盤。跑車擦身狂飆過去，這枚鑽戒又回復黯然。一股怒氣湧上心頭，我按下車窗，將鑽戒拋出車外。心情，沒有一絲好轉；反而對那枚無辜的鑽戒念念不忘。雖然我不是負擔不起這種浪費，但那枚鑽戒是無罪的，我應該為它找一位新的女主人，讓它可以不時在光照耀下迸發奪目光芒。我在一個路口，等待沒有其他車輛時違法掉頭，竟然令我心情開始有一點好轉。
一輛貨櫃車瘋狂迎面而來，我好整以暇稍為迴避，沒有影響我的情緒。兩旁街燈亮起來，更令我精神抖擻，手指不自主似地在駕駛盤上輕敲，身體隨節拍輕輕晃動。正當我在想是哪一首樂曲的時候，前方遠處街燈燈光下冒起詭異的白煙，當我駛近時，一輛摩托車猛然迎頭衝過來，我急忙扭動駕駛盤，車子仍輾過摩托車，失控翻騰。這一剎那，我居然仍惦掛那枚鑽戒，那個收藏鑽戒的錦盒。
車子終於翻騰完畢，停下來，車身倒轉，我倒掛在座椅上。我沒有先檢查自身的傷勢，卻四處張望尋找錦盒，不一會找到了，心生慶幸，伸手去拿，拿不到，才一手頂住貼在地上的車頂，一手去解安全帶。跌下來，渾身發出響聲，但不覺痛楚。我爬出車外，額角淌血流到眼旁，我抹去血，看清錦盒的位置，伸手去取，放進口袋，站起來，才慢慢檢查自身。雖然流了一些血，但身體應該無恙。
我四周探望，左後方十數米，摩托車橫躺地上，旁邊橫臥了一個帶頭盔的人，雙腳輕微擺動。前方三、四十米，有—— 一、二、三、四，四部車；其中兩部相撞黏在一起，而其中一部應該就是曾向我瞪眼咆哮的黃色跑車；另外兩部都撞上山石，車身變形。我驟然發現我的車旁，站著一個人，一身黑衣。
「快報警！」我對那人大喊一聲之後，便立即往自己的車內搜尋急救背包，找到了，匆匆跑到摩托車旁的人身邊，為他檢查。
噢，他看來只有十多歲，他有駕駛執照嗎？我頓然搖頭。管他！我是醫生不是警察啊。他有氣息，剛才還動的他如今昏迷了，表面沒出血，可能只是暈倒，但也可能腦震盪，會成為植物人，但我此刻沒有任何事可做來幫助他。
我又跑到黃色跑車右邊。司機旁的車門打開了，坐在駕駛座的男人穿涼鞋、著短褲，沒有酒精的味道，卻醉了般胡言亂語。
「媽的，我一定死掉！這回我死掉了！」男人拍打駕駛盤，更以頭撞上。
「先生，先生，你沒事嗎？」我嘗試在車旁叫喊。
男人看到我，失神地對我喊叫，「我死了！」
「先生，鎮定些，你還沒死——你有受傷嗎？我是醫……」
「我死定了！車子不是我的，我做一輩子也賠不了！鳴……」
我強忍住笑，撇下他，走到黏住跑車的另一部房車。車前玻璃碎裂，男司機伏在駕駛盤上，坐在旁邊穿紅衣的女孩仰臥在座位上，衣服撕破，露出半邊豐滿的胸脯。我竭力將注意力集中在男司機身上，為他檢查。男司機沒有脈搏，沒有呼吸，瞳孔擴大，他死了。
我繞過車尾到紅衣女孩身旁，為她檢查。男司機扣了安全帶，紅衣女孩卻沒有，但她反而有氣息。紅衣女孩緊握著拳的手腕割傷了，血流不止，我忙為她止血，包紮傷口。紅衣女孩漸次甦醒，看到我又似看不見我，徐徐又昏睡過去。我伸手想為她掩蓋暴露的胸脯，手足無措。
我轉身觀望幾米外另外兩部撞上山石的車，一車只有司機，另一車上除了司機還有一名成人兩名小孩，許是一家大小。五人都一動不動，有些人還血流披面。我逐一走到各人身旁為他們檢驗，無一有生命跡象。驀地響起幾下車號聲，我抬頭看，黃色跑車上的司機以頭撞向駕駛盤——呀！另一部房車兩旁分別站著一個黑衣人，二人皆不似我早前所見的。兩個黑衣人均手捧一個餐牌似的，可摺疊的帖子。男司機猝然從車內出來，跟隨身旁的一個黑衣人離去。我嚇得撞在身旁的車上。紅衣女孩沒出來，在她身旁另一個黑衣人大力合上帖子，抬頭向我凝望。我慌亂得正想覓路逃跑時，五個黑衣人突然出現在我周圍，我嚇得跌坐地上，舉手抱頭。五個黑衣人分別打開手上帖子，車上五人走出來，各自跟隨一個黑衣人離去，消失在黑暗之中。
我站起來，發現車上五人依然在車上。我走到紅衣女孩身旁，她身旁的男司機仍在車上。我努力叫自己鎮定下來。雖然我極不想相信，但唯一合理的解釋，是我看到死亡使者帶走死者的靈魂。我盯著紅衣女孩，心情異常複雜。
我倦極，坐在地上，迷糊之間，沉睡。
翌日晚上，我駕車回到意外發生的地方附近，把車停在避車處，下車前行察看。現場已完全清理好，不是地上依然留下煞車的黑色輪胎痕跡，我也難確定事發就在這兒。我掏出錦盒，打開一看，空空如也，就如我的心靈。我蓋上錦盒，放回口袋。兩旁街燈亮起，我低頭四處遊走，尋找失去的鑽石戒指。找了許久許久，想放棄，這麼大的地方，怎麼可能找到？步回車子，拍一拍口袋內的錦盒，決心再找。找了許久許久，又想放棄，意外後清理現場時，很可能已被人撿走！步向車子，拍一拍口袋內的錦盒，又決心再找。
紅衣女孩？紅衣女孩！雖則今天她不穿紅衣，披上一襲灰裙，但她的特徵，令人難忘，而且她將一束白合花，放在路旁，該是悼念昨天身旁逝去的男司機。
我深呼吸一下，走向她，想擠出笑靨，又覺不合禮儀。
她沉思中驚覺我的靠近，驀然慌張，倒褪兩步。
我打開收藏鑽石戒指的錦盒，讓光照射在88個切面上，折射出令人目眩的白光。我幻想她看到這枚鑽戒時，竭力壓抑因興奮而會微微顫動的面容，眼簾、嘴角、指尖隱約透露欲拒還迎的心情——但一切都只是我的幻想。原來她把身體交給你，不代表心也向著你；原來身為醫生的我亦不能滿足她的安全感，她要的是不用工作也能滿足她一切需要的富家公子。
我看著身旁座位上，打開的錦盒裏，這枚鑽戒。我拿起來，端詳這枚黯淡的鑽戒。
鑽戒忽爾發出強光，我忙回看前方，一輛亮起大燈的黃色跑車轟隆迎面駛來，教我下意識地抓緊駕駛盤。跑車擦身狂飆過去，這枚鑽戒又回復黯然。一股怒氣湧上心頭，我按下車窗，將鑽戒拋出車外。心情，沒有一絲好轉；反而對那枚無辜的鑽戒念念不忘。雖然我不是負擔不起這種浪費，但那枚鑽戒是無罪的，我應該為它找一位新的女主人，讓它可以不時在光照耀下迸發奪目光芒。我在一個路口，等待沒有其他車輛時違法掉頭，竟然令我心情開始有一點好轉。
一輛貨櫃車瘋狂迎面而來，我好整以暇稍為迴避，沒有影響我的情緒。兩旁街燈亮起來，更令我精神抖擻，手指不自主似地在駕駛盤上輕敲，身體隨節拍輕輕晃動。正當我在想是哪一首樂曲的時候，前方遠處街燈燈光下冒起詭異的白煙，當我駛近時，一輛摩托車猛然迎頭衝過來，我急忙扭動駕駛盤，車子仍輾過摩托車，失控翻騰。這一剎那，我居然仍惦掛那枚鑽戒，那個收藏鑽戒的錦盒。
車子終於翻騰完畢，停下來，車身倒轉，我倒掛在座椅上。我沒有先檢查自身的傷勢，卻四處張望尋找錦盒，不一會找到了，心生慶幸，伸手去拿，拿不到，才一手頂住貼在地上的車頂，一手去解安全帶。跌下來，渾身發出響聲，但不覺痛楚。我爬出車外，額角淌血流到眼旁，我抹去血，看清錦盒的位置，伸手去取，放進口袋，站起來，才慢慢檢查自身。雖然流了一些血，但身體應該無恙。
我四周探望，左後方十數米，摩托車橫躺地上，旁邊橫臥了一個帶頭盔的人，雙腳輕微擺動。前方三、四十米，有—— 一、二、三、四，四部車；其中兩部相撞黏在一起，而其中一部應該就是曾向我瞪眼咆哮的黃色跑車；另外兩部都撞上山石，車身變形。我驟然發現我的車旁，站著一個人，一身黑衣。
「快報警！」我對那人大喊一聲之後，便立即往自己的車內搜尋急救背包，找到了，匆匆跑到摩托車旁的人身邊，為他檢查。
噢，他看來只有十多歲，他有駕駛執照嗎？我頓然搖頭。管他！我是醫生不是警察啊。他有氣息，剛才還動的他如今昏迷了，表面沒出血，可能只是暈倒，但也可能腦震盪，會成為植物人，但我此刻沒有任何事可做來幫助他。
我又跑到黃色跑車右邊。司機旁的車門打開了，坐在駕駛座的男人穿涼鞋、著短褲，沒有酒精的味道，卻醉了般胡言亂語。
「媽的，我一定死掉！這回我死掉了！」男人拍打駕駛盤，更以頭撞上。
「先生，先生，你沒事嗎？」我嘗試在車旁叫喊。
男人看到我，失神地對我喊叫，「我死了！」
「先生，鎮定些，你還沒死——你有受傷嗎？我是醫……」
「我死定了！車子不是我的，我做一輩子也賠不了！鳴……」
我強忍住笑，撇下他，走到黏住跑車的另一部房車。車前玻璃碎裂，男司機伏在駕駛盤上，坐在旁邊穿紅衣的女孩仰臥在座位上，衣服撕破，露出半邊豐滿的胸脯。我竭力將注意力集中在男司機身上，為他檢查。男司機沒有脈搏，沒有呼吸，瞳孔擴大，他死了。
我繞過車尾到紅衣女孩身旁，為她檢查。男司機扣了安全帶，紅衣女孩卻沒有，但她反而有氣息。紅衣女孩緊握著拳的手腕割傷了，血流不止，我忙為她止血，包紮傷口。紅衣女孩漸次甦醒，看到我又似看不見我，徐徐又昏睡過去。我伸手想為她掩蓋暴露的胸脯，手足無措。
我轉身觀望幾米外另外兩部撞上山石的車，一車只有司機，另一車上除了司機還有一名成人兩名小孩，許是一家大小。五人都一動不動，有些人還血流披面。我逐一走到各人身旁為他們檢驗，無一有生命跡象。驀地響起幾下車號聲，我抬頭看，黃色跑車上的司機以頭撞向駕駛盤——呀！另一部房車兩旁分別站著一個黑衣人，二人皆不似我早前所見的。兩個黑衣人均手捧一個餐牌似的，可摺疊的帖子。男司機猝然從車內出來，跟隨身旁的一個黑衣人離去。我嚇得撞在身旁的車上。紅衣女孩沒出來，在她身旁另一個黑衣人大力合上帖子，抬頭向我凝望。我慌亂得正想覓路逃跑時，五個黑衣人突然出現在我周圍，我嚇得跌坐地上，舉手抱頭。五個黑衣人分別打開手上帖子，車上五人走出來，各自跟隨一個黑衣人離去，消失在黑暗之中。
我站起來，發現車上五人依然在車上。我走到紅衣女孩身旁，她身旁的男司機仍在車上。我努力叫自己鎮定下來。雖然我極不想相信，但唯一合理的解釋，是我看到死亡使者帶走死者的靈魂。我盯著紅衣女孩，心情異常複雜。
我倦極，坐在地上，迷糊之間，沉睡。
翌日晚上，我駕車回到意外發生的地方附近，把車停在避車處，下車前行察看。現場已完全清理好，不是地上依然留下煞車的黑色輪胎痕跡，我也難確定事發就在這兒。我掏出錦盒，打開一看，空空如也，就如我的心靈。我蓋上錦盒，放回口袋。兩旁街燈亮起，我低頭四處遊走，尋找失去的鑽石戒指。找了許久許久，想放棄，這麼大的地方，怎麼可能找到？步回車子，拍一拍口袋內的錦盒，決心再找。找了許久許久，又想放棄，意外後清理現場時，很可能已被人撿走！步向車子，拍一拍口袋內的錦盒，又決心再找。
紅衣女孩？紅衣女孩！雖則今天她不穿紅衣，披上一襲灰裙，但她的特徵，令人難忘，而且她將一束白合花，放在路旁，該是悼念昨天身旁逝去的男司機。
我深呼吸一下，走向她，想擠出笑靨，又覺不合禮儀。
她沉思中驚覺我的靠近，驀然慌張，倒褪兩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