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話：改變

　　「宅男？你怎麼在這……」

　　忽然間，我的背後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那正是鄭心研的聲音。

　　我轉過身看她，只見她搭著扶手站在樓梯上盯著我看。

　　「啊！這兩天妳都沒有來，我就想說……」

　　沒想到，我的話才說到一半，鄭心研突然就拔腿往樓上跑。

　　「欸？等一下！為什麼要跑啊？」

　　眼看她要跑走，我也跟著追了上去。

　　我三步併兩步地追在她身後，很快就追上她。然而就在我要抓住她的時候，她已經跑到了房間門口，她把房門用力關上，木製的門板正中紅心擊中我的額頭，木頭與額頭演奏出的交響樂發出「咚！」的清脆聲響，害我整個人四腳朝天跌得狗吃屎。

　　「不許進來！」

　　房門的另一邊傳來鄭心研大聲的斥喝聲。

　　我無奈地大喊回去：

　　「還不是因為妳突然就跑起來。」

　　「我又沒有叫你追上來。」

　　「唔！」

　　她說得也對，每次只要有人在我面前跑掉，我就會忍不住追上去把話說清楚，這大概是我的壞習慣吧？

　　等到情緒和喘息都平復許多後，我倚坐在門邊，對房門另一面的她說：

　　「為什麼這幾天沒來我家？」

　　「什麼叫這幾天，明明才兩天而已，你太大驚小怪了啦！」

　　鄭心研的聲音從門的另一邊傳了回來。

　　我接著又問：

　　「那為什麼妳剛才看到我要跑掉？」

　　「呃……大概是因為你突然從客廳蹦出來吧。」

　　「哈哈！這算什麼啊，難不成我是什麼怪物嗎？」

　　她的回答實在太奇特，我忍不住笑了出來。

　　「嗯，有可能喔。」

　　「喂！居然不否認啊！」

　　如果我們是怪物的話，那我猜鄭心研一定是精靈寶可夢裡面的波波。至於我嘛……好歹也是隻噴火龍吧？

　　過了幾秒，房間內沒有再傳出聲音，我便站起來準備離開。

　　「既然妳沒事的話，那我就回去囉。以後如果有事不能來我家的話，記得事先和我說一聲，不然我還以為妳出了什麼事。」

　　這樣講話老實說還滿自作多情的，真虧我能毫不害臊的說出這種話。我的勇氣大概是跟鄭心研借來的吧。

　　可是正當我要起步離開時，房門另一頭的一句話卻把我叫住：

　　「等一下！」

　　她的聲音聽起來很焦急的樣子，我站在原地，反問了一句：

　　「怎麼了嗎？」

　　可是到了這個時候，房門另一頭卻又安靜了下來。

　　……這是某種新型態的耍人遊戲嗎？

　　「如果妳再不說話，我就要回去了喔！」

　　我開始感到不耐煩地朝門板喊道。接著我才聽到房間內姍姍來遲的腳步聲緩緩向我逼近。

　　腳步聲停在門邊，但卻沒有將門打開。

　　「我可以在這裡跟你說話嗎？」

　　她的聲音很近，近到我能清楚地感受到她就坐在我的背後，近到彷彿能感受到她的體溫正透過木板傳遞過來。

　　「是可以啦，但我覺得妳出來說會更好。」

　　我做了這樣的提議，但回應我的又是一片寧靜。看來是被拒絕了。

　　鄭心研沉默了許久，而我也不再發言，就好像時間靜止了一般。

　　過了一陣子後，她才緩緩開口說道：

　　「宅男，你有過那種⋯⋯感覺自己非改變不可的時候嗎？」

　　她的語氣聽起來很低落，令人難以想像這句話會從鄭心研的口中說出來。

　　我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先反問她：

　　「怎麼了？突然問這種問題。」

　　「我啊⋯⋯其實挺想要改變現在的自己呢。」

　　改變？

　　像她這樣個性開朗的女生，居然會產生這種想法，真令人訝異。我沒有追根究柢問下去，深怕氣氛因此變得尷尬，我半開玩笑地調侃：

　　「妳終於發覺到自己有多惹人厭了？」

　　「不是啦！我不是這個意思。總之你先回答我的問題。」

　　鄭心研的口氣聽起來有些不悅，我只好老老實實地回答：

　　「我嗎？完全沒想過，老實說我挺喜歡現在的生活的。」

　　雖然說我很喜歡看劇情轟轟烈烈的動漫，但實際上我並不希望自己遇上什麼轟轟烈烈的事件。就像當初雪希和鄭心研突如其來地闖進我的生活，一開始也讓我覺得很煩燥，可是在不知不覺中，她們卻也成為了我生活中的一部分。

　　聽了我的回答後，鄭心研心情似乎變得好了一點，語氣柔和地說：

　　「你真的沒什麼變呢，一直……一直都沒有變。」

　　一直？我們從認識到現在不是才十天嗎？

　　正當我對此感到困惑時，鄭心研突然說了句令我震驚不已的話：

　　「所以⋯⋯我很喜歡喔！」

　　「！？」

　　喜歡？……等等！難不成……這是在告白嗎！？

　　可可可……可是我們才剛認識十天而已啊！這個進展會不會太快了？我我我還沒做好心理準備啊！

　　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鄭心研繼續說道：

　　「我很喜歡⋯⋯現在這樣的關係。感覺很平靜，感覺很幸福。」

　　「這……這樣啊！」

　　我尷尬地笑了幾聲。原來她不是在告白，害我捏了一把冷汗，差點說不出話來。

　　「我常常在想，如果能一直保持現在這樣，那該有多好。」

　　保持現在這樣……嗎？聽起來不錯呢。

　　鄭心研平時雖然總是做些令人匪夷所思的舉動，但她內心深處的想法其實跟我很像嘛。我笑著說：

　　「就是說啊！英雄在大戰之後，果然就該回家鄉過寧靜的生活呀！」

　　「但……這是不可能的。」

　　可是，這瞬間她卻否定了剛才所說的話。

　　我驚愕地發出「欸？」的一聲。

　　「宅男，不論你願意還是不願意，總有一天……我們都會改變的吧。」

　　她的語氣再度轉為低落，而且更甚一開始，給人一種哀傷的感觸。

　　我怔怔地向她問道：

　　「這是……什麼意思？」

　　「誰知道呢。也許……這只是身為大人的有感而發吧？」

　　然而，她並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而是語氣高昂地說著一些不著邊際的話。

　　我沒有打算繼續追問，無奈地笑著說：

　　「真虧妳敢自稱大人啊。」

　　「哈哈，說得也是呢……」

　　她笑了。

　　但，那是開心的笑嗎？隔著一扇木門，我看不見她臉上的表情。我無從知道答案。

　　回家以後，所謂的日常再度運轉。

　　我一如往常地上學，和逸賢、王翊萱度過學校的時光，有時候王翊萱會拿出她的漫畫作品和我討論；我一如往常地回到家裡，接著雪希、鄭心研就跑來我家，鄭心研總是和我聊著近期的動畫內容。

　　鄭心研的態度就跟之前一模一樣，令我不禁懷疑那扇門後面的人真的是她嗎？然後，我就會想起她那天所說的話──

　　『總有一天……我們都會改變的吧。』

　　改變？難道說有什麼事物已經開始在改變了嗎？不然為什麼她會說出那樣的話呢？

　　不安，開始在我的內心盤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