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6

　　
＊布拉德城堡是許多旅人暫時避雨過夜的好去處，也是吸血鬼迷們的觀光景點。
　　
　　一日一夜、一日一夜，十世並沒有時間概念，也沒去計算過了幾個晝夜。而他有點意外，過去為人類所畏懼的布拉德城堡，如今有不少人會遠道過來觀賞。今日他依舊躲在地下一樓的幽暗角落，聽著旅人興奮的對話聲。
　　
　　「今天我帶最新出版的小說來了，能在布拉德城堡讀吸血鬼小說，真是我的夢想！」
　　
　　「沒錯！我也帶了！大夥兒快把這裡佈置佈置吧！」
　　
　　那群人花上一段時間，發出些杯盤碰撞的聲音，陽光減弱的時候，他們點上一盞又一盞的燭火。
　　
　　「你們覺得今晚會不會有吸血鬼出現？畢竟離這裡最近的村子幾個月前出了奇怪的命案。」
　　
　　「能出來就好了，我可是準備了這麼多的護符和大蒜。」
　　
　　十世思忖著：『把這幾個人變成我的僕人，從他們嘴裡打聽現在這世界的事……』
　　
　　「現實的吸血鬼不存在，幻想裡的吸血鬼倒是進化了呀？怎麼最新版的吸血鬼既不怕陽光也不怕護符了？」
　　
　　這句停了十世正打算跨出腳步的動作。
　　
　　「哪裡哪裡？我看看……」「如果不怕的話，百年前就不會被滅了啦。」
　　
　　「……我還是喜歡這一本的故事。你看，那俊美的青年只會出現在細雨濛濛的日子，佇立於街角，凝望著窗裡纖弱的少女……」
　　
　　「那一本不知道騙了多少小姑娘，吸血鬼青年和人類少女的浪漫愛情故事啊……」
　　
　　「跨越種族才是真愛。我手上可帶了吸血鬼少女和人類少女的愛情故事，不只是跨越種族，還跨越性別，絕對真愛！」
　　
　　「同性戀題材啊？最後的結局如果沒加個男人做愛的話我可不看，女的跟女的多沒意思。」
　　
　　覺得聽夠了，正喚來僕人想辦法處理這幾個人類時，一聲響徹山頭的狼嚎驚動了睡眠的鳥獸，不只是整座山的動物騷動，也驚動到正在地上一樓品茗閒談的數名人類。
　　
　　「狼？」「不好！是狼人！快躲進結界裡！」
　　
　　幾踏雜亂腳步聲後，那數人的氣息有如憑空消失。
　　
　　『隱身咒之類的嗎？』十世猜想，若是隱身咒，那麼他現在上去大概也見不到那些人了。
　　
　　「唉！就是這破城嗎？！」
　　
　　在石牆被擊破的巨響中，傳來相異的兩種沉重腳步聲，並有兩股相似的骯髒魔力，加之方才的狼嚎，十世很自然地認為那是兩匹狼人。粗啞的聲音響起：「哪個智障會在搜索行動中大吼大叫的？不管是人類還是吸血鬼聽那一吼都會知道要躲起來啊。」
　　
　　「哪個白痴會把那種謠言當真啊？也就一個女人死得奇怪罷了。」
　　
　　「你說咱們的王是白痴嗎？」「才沒！我說的是你啊！白痴！」「我是奉命行事。」「是你把那消息當真還向王報告啊！白痴！」「閉嘴，智障。」
　　
　　聽著那兩匹狼人對嗆，十世只想到：『把牠們收為僕人，一匹叫白痴，另一匹就叫智障嗎？』
　　
　　性格似乎較為冷靜的狼妖再度出聲：「看起來不久前才有人類待在這兒，而且打算過夜。都是你這個智障，否則今晚有大餐吃了。」
　　
　　「哈？怪我做啥？今晚可是滿月啊！哪個狼人能抵抗月的魔力啊？我才想說哩！你叫太小聲了！被閹了嗎？哈？！難道你其實不是狼，是哈士奇對吧？！哈哈哈！」
　　
　　「閉嘴，智障。」
　　
　　「講得一副了不起的樣子，你個白痴真的認得吸血鬼的妖氣嗎？」
　　
　　「我當過吸血鬼的僕人，那個氣味和魔力的波動……想忘都忘不了。」
　　
　　聽來帶著恨意的咬牙低語，讓十世再度停下想收牠們作為僕人的念頭。妖物和人類的時間流逝大不相同，一百年對人類來說足以更迭過三代，以至於忘了血族的可怕還寫了堆幻想文學出來，但對妖物來說，百年也只是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時間罷了。
　　
　　獸人，只有聽過病死毒死被殺的，沒聽過老死的。但記憶中那也只是比野獸強壯善鬥而食量大的獸妖種，殺死牠們的方法跟殺熊殺虎差不多，只要能貫穿牠們的大腦或心臟……
　　
　　在他眼神轉冷之際，又橫空殺入幾聲巨響，那聽來像是又有幾處石牆被爆開的巨大聲響，很快地帶入了數名男人的聲音，叫囂著：
　　
　　「發現狼人！」「這兩隻有懸賞嗎？」「先殺了再說吧。」「獸人腦袋就是不好啊，在人類的地盤叫得那麼大聲，簡直是叫我們來獵殺你們。」「哈嘍！狗狗們！」
　　
　　至少五名人類。十世再度打消上樓的念頭，轉以意念喚來了一隻烏鴉僕人，閉上了雙眼，將視覺連結上鳥眼，立於石牆之外的枯枝上，以烏鴉的視角，看清了在大廳內側原先正翻找著之前旅人留下來的杯盤物品的兩名狼人，與剛打破石牆而入、正立於煙塵中的五名人類，而其中一人正好解除了飛翔術，這可以解釋為何他們在聽到狼嚎的短時間內就殺到此處。
　　
　　兩匹狼又小小拌了下嘴：「就說你智障，注意到這件事特別盯著這裡的可不只我們獸人啊。」「所以我說你白痴啊，人類想管給人類管就好了，就算領地重覆，這種髒水也潑不到我們身上，倒楣的都是人類先啊。」
　　
　　「總之，先關起來好了。」其中一人抬起手，眼睛閃過綠光：「帶刺的荊棘，受大地的滋養，聆聽我的意志，生長起吧。」
　　
　　周遭急速竄起的荊棘圍起了巨大的牢籠，在困住那兩名狼人之際，二狼也抽出利爪，一左一右地劃開看似堅固粗大的荊棘：「想用樹枝關住我們？」「作夢！」
　　
　　「才不是用來關住你們的！」荊棘之後，是帶笑提劍的兩名劍士，在荊棘被利爪斷開的同時，揮劍一下一上地朝二狼攻上，攻上的劍士直刺向眼，攻下的劍士則向心臟處頂上，他們的劍上帶著十世最是敏感的金色光芒，那種光芒，連獸人也會怕。
　　
　　只是二狼也相當驍勇，被攻上眼的灰狼及時避開，並反手打飛該名劍士，被攻上心臟的黑狼則直接出爪撕開另一名劍士的胸前，在血花飛濺間鬆開了手，那把劍就這麼留在狼人的胸前。然而還不及拔出那把灼得牠胸口冒煙的劍，兩名射手同時射來多發帶著金光的銀子彈就這麼狠狠打上牠倆身軀，不停冒出被燒灼的焦臭與黑煙。判斷戰況十分不利，灰狼高喊：「快逃！」
　　
　　「切！」另一匹黑狼不滿地嘖了一聲，直接以巨力打破石牆竄出，灰狼緊追而上，只消一秒二狼便消失於城外幽夜之中。
　　
　　「可惡！給我留下牙齒跟毛皮啊！」無傷的射手這麼怒氣大發地。
　　
　　「別鬧了，先給我們近戰組療個傷吧！痛死我了！」胸前被劃上三道口子而染得鮮紅的劍士生氣地回嘴，而在戰鬥中一點也沒動作的唯一一人此時拿出金色十字架鏈墜，半跪在劍士身前，為他誦起：「以神之名，洗淨一切邪惡，帶走一切痛楚……」
　　
　　那是治瘉咒，十世在過去的大戰曾見識過，那咒語能治癒人類和動物的物理損傷，也能輕易把他這等強力的惡魔族燒成灰燼，令他避之為恐不及的可恨存在。
　　
　　花了好些時間，劍士們身上的傷在金色光芒溫柔覆上之後，慢慢瘉合。在他倆被治瘉後，施咒的牧師難免多嘮叨一句：「你們小心點，要是死了是救不回的。」
　　
　　「知道知道。」「我很小心的。」劍士們隨便應和兩句。
　　
　　而在治瘉劍士期間，無傷的兩名射手也翻起了一本冊子：「那兩匹狼人是有懸賞金的，似乎經常組隊一起行動，算是獸人中實力很強的，也吃了不少人，毀過一個村莊，所以賞金各五千銀幣。」
　　
　　「但比起我們這趟的目標，還是少了點嘛？我們追的那匹狼人有多少？」
　　
　　「肉體派的記憶力都不好哎。再說一遍，那傢伙和其他獸人不同，是會用咒式的，想想看，具備獸人的速度及力量，再加上爆炎咒和治瘉咒，那可是遠攻近戰回復一體全包的怪物啊……而且其他妖物會懼怕的神聖屬性牠根本不怕。」
　　
　　妖魔獵人們的討論引起十世的高度懷疑：『神聖屬性的狼人？這些人在說笑嗎？人類之所以變化成狼人不就是因為染上暗邪屬性？作為反神的妖物怎可能出現從神的存在？』
　　
　　「但是殺牠倒不是首要目標，主要是要搶到牠身上的一本書，那本書可是教皇親自懸賞一萬金幣的寶物。雖然有情報說牠往這方向來，可能是想把那本書獻給獸王，我們一定要在牠把書送給獸王前搶回來。」
　　
　　「這麼說來……這裡是吸血鬼城，你們說，那兩匹狼人來這裡做啥？」
　　
　　「據說獸王很仇視吸血鬼，在百年前吸血鬼滅族後，偶爾會派兵過來查探是不是有殘存的吸血鬼族。」
　　
　　「而且還有最近的命案，一名美少女在這山上被野獸撕成肉片，奇怪的是一滴血也沒留下。」
　　
　　「有牧師在，我們怕什麼呢？」「說得是啊。」「不如我們在這裡等那帶書的狼人，順便等等看有沒有吸血鬼跑出來攻擊我們，如果有就順手為民除害。」「贊成。」
　　
　　看著他們圍成一個圓圈舉手像在進行什麼打氣儀式，透過烏鴉眼睛見著這一切的十世，也只有無言嘆息。
　　
　　『一群神聖屬性的人類……我的僕人還不夠多、不夠強力，只能先靜靜躲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