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 37 到底是元瑜還是仲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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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9-03-23
NO 37 到底是元瑜還是仲瑜

月光下,白玉般無瑕的面容,安靜純真地沉睡著。無眠的蘇靖澤深深地凝視,懼怕一眨眼,眼前如天使般美麗出塵的元瑜就要消失。今晚元瑜才歷經過一場哀痛逾恆的哭泣,好不容易才能接受撫慰,鎮靜下來,累極,終於睡著了。
幾個星期來,蘇靖澤總是擔心著唐元瑜,怕他孤單、怕他傷心、也怕他想不開,更怕失去他,所以每個夜晚都堅持前來陪伴。起初,蘇靖澤認為唐元瑜已漸漸的不再哭泣,就是開始好轉的徵兆。可是偶爾,做愛之後或午夜夢迴,唐元瑜會突然哭泣不止,根本無法抑制,任何的安慰都沒有用。那種撕心裂肺的哭泣,讓蘇靖澤意識到,原來傷痛並沒有淡化,一直是被唐元瑜壓抑起來,當隱忍到無法承受時,就崩潰、爆發開來。
原以為,失去親人的傷痛會隨著時間的流逝,慢慢痊癒。蘇靖澤卻驚覺唐元瑜一天比一天沉默與憔悴,也變得更加溫順與依賴,幾乎完全順應著自己的安排在過活。剛開始被唐元瑜依賴,感覺很甜蜜、很幸福,可是時間一久,不禁懷念起曾經那個樂觀開朗陽光的唐元瑜。縱使心裡明白,唐元瑜的改變是因為家人的猝逝,可是看著這樣無生氣、無自我的唐元瑜真令人覺得害怕。甚或有時會有錯覺,眼前這個不是元瑜,而是仲瑜。就像以往仲瑜依賴著元瑜一般,現在元瑜依賴著自己。
仲瑜,是兩個人現在禁忌的話題。彼此都盡量減少提起這個名字。然而,蘇靖澤心裡一直自責,若不是自己拒絕了仲瑜,仲瑜也不會自殺。這是永遠無法彌補與被原諒的罪。即便唐元瑜沒有一句責備、怨恨,蘇靖澤還是深深懊悔,無法原諒自己。看著原本開朗的元瑜,愈來愈像死掉的仲瑜,變得那樣文靜溫柔善感,心裡的壓力更是加深加重。
蘇靖澤伸手輕輕撫觸唐元瑜細緻的面頰,久久之後,無聲地說:「元瑜!對不起!」
看著唐元瑜的臉,任由思緒飄在早先剛認識元瑜的時候、和元瑜一起作曲、一起玩樂的時候,還有元瑜假扮仲瑜的時候。卻懊惱地驚覺,在過去與自己相處的人,偶爾有可能是仲瑜也說不一定。到底過去讓自己動心的人,是不是全都是元瑜。愈想愈混亂,愈想愈無解,也愈想愈糾結。漸漸地睡意襲來,丟開難題,沉入夢鄉。
清晨陽光透過窗簾縫隙照進來,糝在清麗的容顏上,唐元瑜睜開了眼睛,蘇靖澤憔悴的睡臉映入眼簾,心疼地湊過去輕輕親吻了他的臉頰。看著蘇靖澤無意識地微微閃避這個擾人清夢的吻,心裡一陣蕩漾,又忍不住再次親吻了他一下。蘇靖澤揮了揮手像趕走近身飛舞的蚊蟲,轉過身,繼續睡。
唐元瑜輕輕笑了。俯身在他耳畔說:「澤,我去跑步,回來會幫你帶早餐和咖啡,等我!」
「嗯……嗯……」蘇靖澤似乎聽見了,哼了幾聲。
唐元瑜下床洗漱,換上運動服,就出門跑步去了。
沿著林蔭大道旁的人行步道慢跑,樹上的嫩綠新芽已恣意地茂盛在頭頂。春天來了呢!
唐元瑜停住腳步,仰頭望著樹梢交錯間的水藍色天空。仲瑜曾指著天空對自己說,如果能夠待在天空,就能永遠看到哥哥了。那時覺得仲瑜很蠢、很無聊,就無情地嘲笑了他這種幼稚想法。唐元瑜記起,當時的仲瑜歪著頭,睜大澄淨的眼眸說:「我一刻沒看到你就會覺得寂寞孤單,你不會嗎?」唐元瑜已經沒有印象,自己是如何回答的,但是聽見那句話時的刺痛與壓力還隱隱存留在心裡面。
現在總算明白,仲瑜為什麼會老是這樣說。
愛,本來就是獨占的。
仲瑜想將自己永遠留在身邊的執念,原來一直顯現在相處的點點滴滴裡,只是仲瑜無法明白將這種扭曲的情感說出來,而自己當時對這種情感也是無知懵懂。
「仲瑜?」突然傳來崔雪兒的叫喚。
「雪兒!」唐元瑜低頭看去,崔雪兒正朝他綻露明媚嬌俏的笑容。
「你也來運動啊?」崔雪兒紅通通的雙頰上有晶瑩的汗珠。
「嗯!」唐元瑜露出微笑,盯著這個曾經心動、曾經追求的女孩。覺得命運真是捉弄人。對於她,一直到現在還是感覺到深深的歉疚。
在學校用仲瑜的身份生活仍未改變,不能對她說實話,私心以為也許不說實話會比較好,個中緣由太複雜、太難解釋,就算不說也不會有任何妨礙,但總覺得不安與愧疚。
崔雪兒小心措辭,不想觸痛他的傷痛,唐元瑜也留心回答,不讓她有被冷落的感覺。兩人不著邊際地聊了一會兒,崔雪兒突然問起蘇靖澤,然後說:「你們是真的要在一起?你們真的能抵擋住外在的壓力,永遠在一起嗎?」
唐元瑜思索了一下,嘆口氣說:「我很想跟他在一起。但,永遠,太遙遠了,我也不知道。」
「我希望蘇靖澤能夠抵擋得住來自家人的壓力,甚至是取得家人的諒解,否則你們未來還是會遭受阻礙、充滿艱辛的。仲瑜,我真心希望你能幸福,不要再受到任何傷害了。」崔雪兒眼中隱約有淚光閃動,咬咬唇繼續說:「你一定不明白,我為什麼後來能夠答應做你的朋友。我還是愛著你,但是我更希望你快樂。你選擇的如果是蘇靖澤,我會為你祈禱、為你祝福。」
「謝謝你,雪兒!」唐元瑜聽見崔雪兒的心裡話,心中浮升一股暖意,感受到這世界還是有很多關心自己幸福與否的朋友,這世界並不那麼寂寞。
「不要太感動!其實,我覺得我並不那麼自信。說愛著你,卻分不清自己愛著的人,到底是元瑜還是仲瑜。這樣子,還能說是真愛嗎?所以我退縮了,退到做朋友的位子。這樣反而輕鬆。我們會一直是好朋友吧!有事要我幫忙,就儘管說,不必客氣喔!」崔雪兒說完眨眨大眼睛,露出可愛的笑顏,像哥們般拍了拍唐元瑜的手臂。
崔雪兒輕描淡寫的一席話,卻令唐元瑜愕然頓住。
崔雪兒看著唐元瑜驟變的臉色,心中不解,卻也無暇再問,因為眼角餘光發現蘇靖澤就站在左近,轉頭朝蘇靖澤笑笑打了聲招呼,寒暄閒聊幾句就識相地走了。
「你怎麼出來了,餓了嗎?對不起,我耽擱太久。」唐元瑜有些心慌,擔心蘇靖澤會不高興。
「沒事,我只是……你不在身邊睡不著而已。」蘇靖澤露出安撫的笑容。不想說,其實是因為真的很擔心。現在只要元瑜一離開身邊,心底就沒來由地升起一股恐慌。以往元瑜跑去自殺,而自己無能為力驚駭無已的感受好像又回來了。這種深怕會失去元瑜的感覺很可怕,絕對無法再次承受。雖然知道是自己太過杞人憂天,可是無法控制的恐懼感非常鮮明地籠罩著他。
「那,我們去吃早餐吧!學校大門出去右轉新開了一家早餐店,聽弘釗說,咖啡不錯,我們去試試。」
「好啊!」
並肩走著,唐元瑜想起剛剛崔雪兒說的話:「說愛著你,卻分不清自己愛著的人,到底是元瑜還是仲瑜。這樣子,還能說是真愛嗎?」轉頭看向蘇靖澤日漸瘦削的側臉,暗忖:你認得出哪一個是我嗎?你愛的又是哪個?第一眼的那個,還是第二次見面的這個?
蘇靖澤直視前方,知道唐元瑜在看自己,小心翼翼的模樣扎疼了自己的心。看見崔雪兒和他談話,並沒有介意,也沒有不悅。該怎麼說,現在讓自己心情益發沉重的是崔雪兒說的話。到底愛著元瑜的自己,是否曾經被仲瑜吸引過?自己現在也不能確定!蘇靖澤非常害怕這種可能性。
「靖澤,我問你,你比較愛現在的我,還是以前的我?」唐元瑜終於忍不住,伸手拽住蘇靖澤的手臂。認真地問。
蘇靖澤被他突然而直白的問題震懾得啞口無言。
「我現在是不是,一點也不像以前開朗的元瑜了?……你說,你在公園第一眼看見我時就愛上我了。這是真話嗎?後來呢?不是在後來相處之後才愛上我的嗎?你真的是第一眼就愛上我的?」唐元瑜急急地提問,充滿期盼的眼眸中泛著粼粼淚光。
「……無論現在或以前,我都愛你。無論你變成怎樣,我都愛你。」蘇靖澤轉身,伸手將他的頭按入自己的肩窩。「元瑜!你不要胡思亂想!」
「嗯!」唐元瑜知道蘇靖澤答不出來,因為他並不知道以前自己常常與仲瑜換制服互相頂替的事情。辛酸地想:這一定是上帝給的懲罰,懲罰自己與仲瑜玩這種欺瞞別人的惡劣遊戲。
蘇靖澤說完卻越是覺得心虛,明白自己不僅僅被有著開朗笑容的元瑜吸引,也被陰鬱氣質籠罩的元瑜所吸引,而這陰鬱氣質,該死的,原本是屬於仲瑜的。在元瑜假扮仲瑜的日子裡,他真的無法抗拒地愛上這個頂著仲瑜名字、無論內在外在都像極仲瑜的人。如果元瑜深究起來的話,就會明白他蘇靖澤的愛,根本不是那麼純粹的。蘇靖澤現在深深懼怕著元瑜發現自己其實對他有著兩份不同的感情。
「我愛的人是你,你不要懷疑。」蘇靖澤加強了保證的語氣,心裡卻是慚愧得無地自容,毫不踏實。透過對元瑜的保證,其實也是在掩飾自己的心虛,排除自己的不安。。
「我知道了,我不會再問了!」唐元瑜抬起頭來,努力綻開燦爛的笑靨,卻益發顯得臉色蒼白到近乎透明。
蘇靖澤也一樣假裝笑得溫柔而滿足,以掩飾著心中的愧疚與慌亂。
上帝啊!拜託祢,不要讓元瑜發現我的秘密。請求祢!
現在元瑜因為愛我,所以留下來,如果元瑜知道我愛他的心不是如此單純,而不再留戀這世界,該怎麼辦?
上帝!我請求祢,不要讓靖澤發現那不是我。拜託!
靖澤一直以為愛的人是我,如果,他知道,第一眼愛上的其實是仲瑜,將會是多麼悔恨自己曾經如此決絕的拒絕了仲瑜。我不要靖澤帶著愧疚來愛我,這樣,對於我、對於他都太殘忍。我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