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上 他鄉遇故知，不一定都是好事

　　自從教會一戰，已經過了兩天。
　　這兩天，我有意識的時間不多。第一天幾乎都在昏睡，第二天也很少出房間。
　　惡靈自從那之後就沒有聲音，只有各種大大小小的傷口堅持著不讓我獲得安寧。死靈能量與一般的攻擊方式不同，是直接抽取生命力。體內壞死的細胞太多，為了排出可花了不少工夫。
　　雖說促進復原的魔法也能加快新陳代謝，但我讓賽莉絲先去照顧黛兒了。畢竟她的傷跟我有得比，而且不像我復原速度比一般人快。最重要的是，我們擔心她會產生心理陰影。
　　瑟雅娜或暮紡家的傭人接手的空檔，賽莉絲會來看我。我總是叫她快去休息，不要累壞自己。
　　我們都沒提到那個吻。賽莉絲應該只是害羞，而我只是想等精神好一點再跟她談。可以的話，最好還有浪漫的氣氛。
　　雖然我自己不吃這套，但這應該是她的初戀沒錯，再謹慎也不為過。
　　第二天，晚餐時間過後不久，當我正認真考慮到底要不要放棄自尊使用尿壺時，房門被敲響了。
　　我把尿壺放回床底，才開口說：「請進。」
　　探頭進來的是瑟雅娜。她這兩天為了善後到處奔走，很少看到人。
　　「伊格涅和莎琳局長來了，說是要討論之後的事。」那雙棕色的瞳孔中透露出關心的神色。「你可以下床了嗎？」
　　看來是沒得選了。坐到床邊，我一鼓作氣站起身。
　　啊……好痛。
　　「如果不行的話，叫她們過來也可以。」瑟雅娜走近說道。
　　「不用了。」我忍著痛走向門口。「如果黛兒醒著，去她那邊談吧。」
　　「也是。」瑟雅娜非常自然的拉起我的手臂，用肩膀撐住。我感受到一股香氣，還有腰側上方一股柔軟的觸感。
　　「呃……其實這樣還是會痛。我自己走吧。」
　　瑟雅娜的臉近的我可以數得清她的睫毛，表情看不出來在想什麼。頓了幾秒，她突然露出賊笑。「怕被賽莉絲看到？」
　　我翻了個白眼。「不是。」
　　「你那晚對她做了什麼，大家都看到了喔。」瑟雅娜樂呵呵的放下我的手臂。「可別想假裝沒事。」
　　「誰說要假裝沒事的？」我皺起眉頭。「妳去跟伊格涅她們說一聲吧，我等下就到。」
　　聽到我的回應，瑟雅娜挑起眉毛，隨後滿意的笑了笑。「好，你慢慢來。」
　　看著她那似乎變輕快的腳步，我半是無奈半是好笑的嘆了口氣。幾天沒看到人，一回來就急著算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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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不容易走到黛兒房間，我發現裡面擠了不少人。
　　黛兒的頭上和四肢依然包著紗布，不過看起來還算有精神。賽莉絲緊張的坐在她床尾，身旁是瑟雅娜，兩人都略顯疲態。伊格涅、艾維洛斯和莎琳則是站在另一個方向。
　　我向他們點了點頭，理所當然的在床頭的椅子，也是房間內唯一一張椅子上坐下。
　　「人都到齊了。」艾維洛斯把門關上的同時，莎琳首先出聲。「我先說明一下目前的狀況。各位知道月部嗎？」
　　月部？我看向左側。賽莉絲一臉茫然，瑟雅娜露出苦笑，只有黛兒沉下了臉色。
　　「月部，是太陽教會的特殊組織。」伊格涅表情緊繃的開口。「他們唯一的工作是確保教會能順利運作。因為獨立於教會行政體系之外，平常也不會出現，很少有人知道。」
　　「所以這次月部的人出面了？」我搔著下巴的鬍子。好像有點太長了。
　　「是的。」莎琳接著說道。「月部提出一個方案——把衝突的原因歸咎於以戴留恩·燃矢為首的數名騎士，宣稱他們意圖叛亂。瑪儂女士選擇卸職歸隱，實際由警部負責行為管控，而惡靈則解釋為意外。」
　　……瑪儂會活著？那時候早應該殺了她……
　　心中一股憤怒的情緒傳來。
　　是，我知道。我安撫著惡靈。會有機會的。
　　「林？」
　　賽莉絲的呼喚把我拉回現實。
　　「你覺得如何？」黛兒淡淡的問道，似乎對這處置沒有意見。
　　「林先生。」莎琳向前站了一步。「您若有意見，我洗耳恭聽。」
　　「沒有，只是傷口還在痛。」我換了一下姿勢。「你們都沒意見？」
　　伊格涅和艾維洛斯應該是已經先討論過了，黛兒則是一臉無所謂的聳了聳肩。賽莉絲默默的搖了搖頭，瑟雅娜說：「局長和伊格涅認為可以的話，我沒有意見。我比較擔心，警部對於林的態度是如何？」
　　我挑起一邊眉毛。
　　「這正是我來此的第二個目的。」莎琳流暢的接下話題。「林先生，惡靈現在還在您體內？」
　　「是。」這話題走向也太好預測。
　　「您有打算要淨化它嗎？」
　　淨化？用神術嗎？
　　「我的意識跟它有部分是連接在一起的。」我擺出嚴肅的表情。「我可以確保它不會再鬧事。」
　　莎琳的眉毛小幅度的皺了起來。
　　「既然林這樣說，翠羽家願意擔保。」瑟雅娜給了我一個眼色，如此說道。
　　這是要讓她來講的意思嗎？嘛，有些事情只有我知道啊——
　　「看來要照之前講的方案了。」莎琳說著看向艾維洛斯。
　　艾維洛斯苦笑了兩聲。「師父，要麻煩你這陣子跟我說一下行程了。」
　　警部要派人監視我就對了？找跟我有私交的艾維洛斯，沒有避嫌的概念嗎？
　　……不過反正不干我的事。
　　「知道了，我會配合。」
　　「謝謝您。」莎琳頓了頓，環視一圈。「我此行的目的都已達成，各位有什麼問題或意見嗎？」
　　「如果惡靈要解釋為意外。」出人意料的，黛兒開口了。「要怎麼解釋原本被認定死亡的塔倫·石牆還活著的事實？」
　　這問題並沒有難倒莎琳。「戴留恩一伙人將其監禁在宿舍，作為以防萬一的人質。」
　　思索了幾秒，黛兒點點頭。「我沒問題了。」
　　「我也有個問題想請教。」瑟雅娜接著說：「關於赤血盜賊團襲擊翠羽領地一事，警部如何處理？」
　　「啊，不好意思，我居然忘了這部分。」莎琳歉疚的低下頭。「目前是打算對外說明是盜賊團的突發行為，不猜測其理由。或者您覺得，應該說是戴留恩一伙人引導來的？為了引開伊格涅小姐，並打擊與她交好的翠羽家。」
　　瑟雅娜看了我和賽莉絲一眼。「看警部怎麼方便就怎麼做吧。」
　　「戴留恩他們的處置為何？」我問道。
　　「監禁十年以上，具體看市議會的決定。」莎琳說著推了推眼鏡。「將盜賊團一事的責任歸咎於他們的話，應該會是死刑。」
　　「……順帶一提，我只是好奇。」我又提出另一個問題：「戴留恩本人現在狀況如何？」
　　莎琳的視線變得犀利。「林先生，您應該很清楚您做了什麼。」
　　「不就是破壞腦部嗎。」我雙手抱胸。「所以他現在是失憶、瘋癲還是癱瘓？」
　　「介於後兩者之間。」莎琳用責難的口氣說：「造成了不少困擾。」
　　我對上她的目光。僵持了幾秒，最後還是我先轉開視線。現在跟她槓上沒有任何好處。
　　「我很遺憾。」
　　「我知道他曾經重傷你一次。」莎琳放軟態度。「但我們需要知道他還做過什麼。現在的狀況，很難從他身上獲取更多情報。」
　　點了點頭，我沒再回應。
　　「既然他處於這種狀況，再將盜賊團一事也推到他頭上，外界會產生太多不利的解讀。」說著她看向瑟雅娜。「還是將其歸為盜賊團的自主行為吧。」
　　這麼快就決定了？嘛，反正她是局長……瑟雅娜露出業務用微笑，做出理解的答覆。
　　得到答覆後，莎琳再度環視房間，隨後行了一禮。「沒有其他問題的話，我要先告退了。」
　　「我送您吧。」艾維洛斯連忙說道。
　　兩人離開後，剩下的人的視線集中到了伊格涅身上。
　　「我有點話想和你們說。」她表情凝重的看向我。「如果現在不方便也沒關係，我今晚應該會在這裡借住。」
　　是之前說好的那個嗎？好像不太一樣。
　　「跟翠羽家或我有關的事嗎？」瑟雅娜笑著問道。「不然我想先去洗個澡。」
　　「是我自己的事。」伊格涅搖搖頭，腦後的紅色馬尾輕輕甩動。「跟瑪儂有關的事。」
　　瑟雅娜想了想，微笑說：「那我還是先去洗澡了，這邊交給你們囉。」
　　「小伊今天住這吧？」賽莉絲也站了起來，注意到我的視線，露出靦腆的微笑。「我先去跟暮紡伯父說一聲。」
　　看著賽莉絲帶上房門，伊格涅的表情顯得有些尷尬。
　　「伊姐妳看大哥看得太用力囉。」黛兒咯咯笑了幾聲。
　　「妳挺有精神的嘛？」我用手撐著頭，對黛兒說。
　　「沒有，我精神超差的。」黛兒立刻擺出一副苦瓜臉。「大哥都不安慰我一下。」
　　我回了一個白眼，看向伊格涅。她沒有被剛才黛兒的調侃影響到，只是低頭抓著左手肘，那姿態讓我想到做了錯事正在被責罵的孩子。
　　嘆了口氣，我把手放下，挺直身軀。「妳先坐下吧。跟瑪儂有關，是什麼事？」
　　伊格涅又搖了搖頭。「我還是站著比較好。」
　　是嗎？那隨便吧。
　　「關於剛才局長說的處置……是月部的執行官提出的。瑪儂一開始不想配合。」伊格涅戰戰兢兢的說著。「她打算把所有事抖出來，讓教會再也無法在日昇立足。唯一阻止她的方法，就是殺了她。」
　　自己不能好過，也要拖別人下水？聽起來真糟。
　　「他們找我去說服她，應該是想賣我一個人情。」伊格涅抬起頭，五官緊繃著，看起來相當難過。「當她終於同意配合的時候，我……鬆了一口氣。」
　　……這下麻煩了。經過說服後瑪儂同意配合，表示她對伊格涅也不是那麼絕情……嗎？
　　惡靈還沒有反應。它是聽不懂，還是不在乎？
　　「妳想原諒她？」我不動聲色的問道。
　　伊格涅吞了口口水。「想。但不知道怎麼做，而且……」說到一半，她
露出掙扎的表情。「我覺得對不起你們。」
　　看來她是真的希望瑪儂活著。想到這裡，惡靈終於意會過來，在我腦中發出不平的聲響。不，可是——
　　「不需要啊。」黛兒的聲音響起。「只要不會再危害我們，我才不管她想怎樣。」
　　惡靈對於我的遲疑感到憤怒，聲音越來越激動。
　　我也不想毀約啊，可是……你先冷靜下來，我慢慢跟你解釋好嗎？
　　「大哥？」
　　「——啊啊，抱歉。」我控制好自己的表情。「我跟黛兒一樣，只要能確保瑪儂不會再對我們不利就好。」
　　「林先生，如果你累了，要不要先去休息？」伊格涅過意不去的說道。
　　聲音消失了。即使在心中呼喚，它也不肯回應。
　　忍住嘆氣的衝動，我答道：「沒事。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還有點事想跟黛兒說。」伊格涅猶豫著。「林先生，如果你願意——」
　　「答應過的，我會履約。」我揉了揉眉間，把注意力轉移到眼前的狀況。等下要跟惡靈好好談談。
　　伊格涅規矩的行禮道謝，之後看向黛兒。後者的眼神開始游移，甚至還冒出了一點冷汗。
　　奇怪的傢伙。
　　「我想先跟妳道歉。」與看起來想逃避的黛兒相對，伊格涅非常認真的注視著她妹妹。「這幾年我都沒有好好面對妳，只是一昧的要求妳必須待在不喜歡的教會，忍受那些人……」
　　「呃，也沒有啦。」黛兒看了我一眼，用還能動的那隻手臂抓著臉頰回道。「瑪儂姑媽她至少照顧了我們五年嘛。塔倫叔叔對我們也很好，至於那個戴留恩……人都變成那樣了，也不好說什麼了。」
　　她說著露出苦笑。「而且，我覺得比起貧民區，教會才是妳的歸宿。」
　　這還真是……不巧。伊格涅臉上的陰霾更深了，她的嘴唇緊抿著，似乎很難說出下一句話。
　　「那個，黛兒。」我決定出面。「伊格涅打算離開教會。」
　　一陣難堪的沉默凝止了空氣。
　　「……不過她還想繼續當騎士。」我亡羊補牢的說。
　　「喔喔！」黛兒慌張的接話。「也不錯啊，換個環境，呃……」
　　「對不起。」伊格涅的頭垂得更低了。「擅自說要進入教會，又擅自說要離開……」
　　黛兒疑惑的歪了歪頭。「沒關係啊。我討厭那些人，是我自己的毛病，又不是妳的責任。」
　　「我沒有顧慮到妳的心情。」伊格涅神情苦澀。
　　「呃，沒事啦。」黛兒一邊說著，一邊用眼神向我求救。
　　「我之前有建議她來當翠羽家的騎士。」我放鬆肌肉，攤在椅子上。「不過還是要看瑟雅娜的決定。」
　　這話讓黛兒挑起了眉毛。
　　「哦～」她露出充滿揶揄意味的笑容。「聽起來不錯啊。」
　　那臉看起來真欠揍。這傢伙打的什麼主意？
　　「這我也還在考慮……」伊格涅顯得有些遲疑。「如果要當翠羽家的騎士，應該要搬去翠羽領地吧？」
　　「應該吧。」我隨口答道。聽起來很合理。
　　所以伊格涅是不想離開日昇？為啥？
　　清喉嚨的聲音響起。是黛兒。「這個到時候再煩惱吧。可以換我講了嗎？」
　　「請說。」伊格涅擺出認真的表情。
　　「呃……總之伊姐妳先坐下吧。」黛兒有些坐立不安的說道。
　　在我的同意下，伊格涅終於在床角找了個位置。
　　「我要先謝謝你們來救我。」等她姐姐坐好，黛兒開口。「被關在地下室還是挺難熬的。」
　　看了伊格涅一眼，似乎是想讓我先講。於是我開口：「是我請妳去探察的。我才應該道歉，沒有儘早救出妳，讓妳受了這些傷。」
　　「是我自己答應的嘛。」黛兒哈哈笑著，即使包著紗布也不減她的笑容。「而且塔倫大叔還活著，也算不錯的結果啦。」
　　「所以……妳到底是怎麼被抓到的？」我忍不住問道。
　　「這個嘛。」黛兒皺起眉頭。「很奇怪，他們好像早就知道我會過去。還沒入侵瑪儂姑媽的房間，就直接被包圍了。」
　　早就知道？嗯……第一次碰到戴留恩的時候，他確實以為我死定了。瑪儂或其他騎士也不知道我有不死之身。
　　最有可能的，是瑟雅娜她們匆忙離開教會，導致瑪儂起疑？
　　現在回想起來，那老太婆不但詭計多端，還非常謹慎。要不是有戴留恩透露出那一點訊息，恐怕凶多吉少……
　　「那你們呢？」黛兒換了個話題。「我聽賽莉說，大哥你讓伊姐的信仰恢復了，是怎麼回事？」
　　「她沒跟妳說詳細內容？」我又看了伊格涅一眼。「妳來講吧。」
　　伊格涅愣了半晌，才開口說：「林先生告訴我，我的信仰之所以比較強，是因為我一直抱有懷疑。經過懷疑後仍願意相信的，才會更堅定。」
　　「哦哦。」黛兒似懂非懂的應了一聲。「妳之前是懷疑什麼？」
　　「我……只是為了變強才加入教會的。」伊格涅說著露出自嘲的笑容。「為了報答妳的恩情。但結果我還是沒能幫上忙。」
　　「妳有幫上忙啊。」我立刻說道。「能在武力上跟瑪儂對抗的只有妳了，不然我幹嘛跟妳說那麼多？」
　　反而我自己沒幫上忙。伊格涅只是輕輕搖了搖頭，沒有回應。
　　「呃，等等。」黛兒似乎有點混亂。「伊姐妳為什麼會突然失去信仰？」
　　「這——」
　　「我們從頭說起吧。」我插口說道。「不然這樣太亂了。」
　　「……也好。」伊格涅點點頭。
　　「過了約好的時限而妳還沒回來的時候，我便出發前往教會。」我看向黛兒。「我在集會所碰上伊格涅，說服她來幫忙。而瑪儂看準了時機，讓惡靈亂入。」
　　話音未落，姐妹倆臉上都出現疑惑的表情。
　　「說服伊姐？」
　　「瑪儂她看準時機？」
　　啊——真麻煩。
　　「那時候惡靈還是聽瑪儂的命令啊。」我挑了一個比較好回答的問題。「戴留恩那時就在外面看著，瑪儂如果不是跟他在一起，就是他們有聯絡手段。」
　　伊格涅聽了，垂下視線，顯得有些煩惱。「那表示……瑪儂她也知道我們那時的對話？」
　　那時有講什麼不該講的嗎？我記得沒有啊。
　　「咦，那為什麼惡靈後來又幫你了？」黛兒又冒出了另一個問題。「不是瑪儂姑媽在控制嗎？」
　　考慮了一下，我決定還是不要說謊。
　　「其實控制惡靈的另有其人。」我緩緩說道。「那個召喚者，只是讓惡靈聽從瑪儂的命令，直到進入我的體內。從那時候開始，惡靈就是自由的。」
　　這段話讓兩人都緊張了起來。
　　「我不知道召喚者現在在哪，完全沒有線索。」我接著解釋。「這也不是現在的重點，我們繼續吧。」
　　面面相覷後，黛兒先開口了。「好吧，那……剛剛說到，你說服伊姐幫忙是怎麼回事？」
　　「這個……伊格涅妳來解釋吧。」我推卸責任。
　　這次她倒是沒有愣住，直接開口說道：「那時林先生要我多信任妳一點。他說妳幫了他很多忙，是很有能力的人，我應該認真聽妳想說什麼。」
　　「哦～」黛兒拉長音調，作勢用手肘頂過來。「我幫了很多忙啊？」
　　「是啦，別頂。」我無奈的擋開她。「不然我幹嘛救妳？」
　　「嘿嘿嘿，你在害羞對吧～」黛兒露齒而笑。
　　或許因為她是半身人，或許因為她現在負傷，這笑容看了有點於心不忍。我把她當成小孩子了嗎？
　　「對啦，我在害羞，可以了吧？」我苦笑了一下。「還要繼續嗎？」
　　黛兒的眉毛突然抬得老高。「原來大哥你也會笑啊。」
　　我皺起眉頭。之前賽莉絲也說過類似的話，我真的那麼不常笑？
　　「啊，抱歉。」黛兒似乎以為我皺眉是因為不悅。「大哥你繼續吧。」
　　「總之……剛說到哪？」
　　「說到瑪儂操控惡靈襲擊我們。」伊格涅說道。
　　「噢對。然後妳抵抗了一會兒，戴留恩現身，告訴妳謀害塔倫的其實是瑪儂。」說完我轉向黛兒。「這就是妳姐喪失信仰的原因。那時候來不及細想，我擋下了惡靈。惡靈跑進我體內後，我花了好一番工夫才讓它冷靜下來。」
　　被神拉到地牢裡什麼的，可以先不提。
　　「接著我被戴留恩打了幾下，妳姐振作起來要阻止他的時候，那老——瑪儂出面了，直接開除妳姐的職位。瑪儂一出現，惡靈又躁動起來。但我的攻擊被她完全擋下，快要完蛋的時候賽莉絲他們也跑來了。」
　　「艾維洛斯說有瑪儂犯罪的證據。」說到這裡，我心底突然浮現一個疑惑。「正想要去找證據的時候，瑪儂發難了，讓三個騎士用光網把我們困住。然後就是我讓伊格涅的信仰恢復，擊破光網，才跟瑪儂打了幾回合，戴留恩就拖著妳出現。接下來的事妳應該都知道了。」
　　黛兒點點頭，嗯了一聲，陷入沉思。
　　「話說，艾維洛斯的證據是哪來的？」我向伊格涅問道。
　　「他說是一個藍色頭髮、身高不高、聲音沙啞的女性給的。」伊格涅也露出疑惑的表情。「把證據交給他之後就迅速離開了，追不上。」
　　藍色頭髮、身高不高、聲音沙啞？該不會……
　　「林先生，那是你認識的人嗎？」伊格涅如此提問。
　　根據惡靈的記憶，那應該就是就是召喚了它，卻把它交給瑪儂的人。
　　「不，不認識。」我皺起眉頭，想辦法轉移話題。「所以艾維洛斯是收到證據才趕來的？」
　　惡靈、藍髮女、瑪儂，有太多陰謀牽扯其中。況且我還有事想問那個召喚者，現在把她跟惡靈的關係暴露出來，會造成不便。
　　該死，有太多事情搞不清楚了。明明前幾分鐘才決定不要騙她們的。
　　「不是，他在趕去教會的路上碰到那個人。」伊格涅解釋著。「聽到惡靈……聽到你的尖嘯聲後，是賽莉絲說要立刻趕去的。她和瑟雅娜夫人從空中比較快，艾維洛斯先生則是騎馬。」
　　賽莉絲……聽到我的尖嘯聲？真的假的？
　　我不認為我那時發出的聲音跟惡靈有差啊。還是自己感覺不準？
　　「妳聽得出來嗎？」我問伊格涅。「惡靈原本的嘯聲跟我那時發出來的？」
　　伊格涅乾脆的搖了搖頭。「我聽不出差別。但根據艾維洛斯先生的說法，賽莉絲她堅持那是你發出的。」
　　真是奇怪。這難道是什麼愛的力量？呃不，我在想什麼……
　　一旁的黛兒突然喃喃說道：「咦，那為什麼瑪儂姑媽直接投降了？我本來以為她快被你們打敗，才抓我當人質啊。」
　　「在交手的時候，我看到她臉上有冷汗。」我說出我的推測。「可能她的精神力已經不夠了，只是強撐著。」
　　「畢竟她也七十多歲了。」伊格涅補充道。「體力也不算很好。」
　　「好吧。」黛兒聳聳肩。「總之我們贏了。」
　　我看著她打了個呵欠。「妳也差不多該休息了。沒其他事的話——」
　　敲門聲突然響起。
　　伊格涅站起身，打開房門。門後的是賽莉絲。
　　「你們還沒說完嗎？」她看了看房內的三人。「樹紋小姐來了。」
　　樹紋？卑塔的使魔？這表示……
　　伊格涅看了我一眼，表情不知為何看起來有點憂心。
　　「她問你能不能明天下午去一趟魔法師公會。」賽莉絲說道。「全知魔法師大人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