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的間奏

　　那是鮮明烙印在腦海中的，某個場景。
　　
　　「……安利爾，瞞著同伴特地在這種時間把我叫出來，有什麼事嗎？」
　　漆黑的夜色籠罩了牧野城，天空無星而幽暗。
　　銀修穿過狹窄的巷道，在遠離市區，寂靜而開闊的圓形廣場內停下腳步。
　　少年面前，安利爾背倚著銀亮的路燈，雙手抱胸，冷冷的哼了一聲。
　　「劍壇的決賽就在後天。」
　　銀修注視著對方，靜靜的說道。
　　「如果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我就先失陪了。」
　　安利爾傲慢的抬起頭，冷峻的目光，筆直望盡銀修漆黑的眼瞳深處。
　　「放心吧，我可沒有跟你聊天的打算。馬上就可以結束。」
　　銀修刻意忽視話中濃濃的敵意，點頭回應。
　　「那麼，就進入正題吧。」
　　安利爾鬆開雙手，緩緩的朝銀修走去。
　　在銀修身前停下，金髮青年毫無猶豫的開口說道。
　　「──滾。」
　　太過直接的惡意貫穿字句，銀修一時反應不過來，愣在原地。
　　「別讓我再說一次。滾。」
　　安利爾望著錯愕的少年，淡淡的說道。
　　「滾得愈遠愈好，別讓我再看到你。」
　　「安利爾，你──」
　　「……特別是在她的身邊。」
　　安利爾沉下臉來，一個字一個字的說道。
　　像是明白了什麼似的，銀修迎上對方的視線。
　　「我調查了一下你這傢伙，結果發現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金髮青年不理會銀修，自顧自的說道。
銀修靜靜的站著，面無表情的回望安利爾。
　　「幾個月前，銀修，你根本就是逃命似的離開了聖教會的大鍊金坊。夾著尾巴逃出那裡後，漫無目的的四處流浪，而最終來到這裡。沒有錯吧？」
　　安利爾逼近對方，輕蔑的噴出一口氣。
　　「就連本該完成的試煉，都沒來的及──不，是根本沒有膽去面對吧。」
　　銀修垂下頭，沉默的移開目光。
　　「所以我才說啊，鍊金術師真的是……」
　　少年不語的姿態映入眼中，金髮青年啐了一聲，攤開雙手。
　　「說白了，就是像寄生蟲一樣的存在對吧？仗著懂一點三流的伎倆就自以為了不起，成天跟在宿主身後騙吃騙喝──別笑死人了。」
　　「安利爾，我不是、」
　　「閉嘴，廢物。」
　　以打從心底瞧不起的眼神望向對方，安利爾低沉的說道。
　　「廢物就要有與之相襯的姿態。滾，不要再靠近白琉。她不是你這種底層的垃圾能夠觸碰的對象──想藉著她成名的機會，從她身上沾染一絲半點財富與名譽。你那無恥的念頭到今天就可以結束了。」
　　「……原來如此。」
　　銀修停頓了片刻，仰起頭，看向深黑的夜空，輕聲說道。
　　「確實，怎麼看都是這樣啊。」
　　「哼，自己都覺得難堪，連狡辯都說不出口了嗎？」
　　金髮青年鄙夷的瞥了對方一眼。
　　「要是在劍壇比賽的過程中，白琉沒被羅榭給注意到的話，你這傢伙還真的就要得逞了啊。現在，她的身邊已經有我們了，你就趁早給我滾吧。」
　　銀修勾起的嘴角映入視野，安利爾訝異的停下話來。
　　「有什麼好笑的，你這廢物？」
　　「……不，沒什麼。」
　　銀修抬起頭來，深黑的雙眸迎上安利爾暗紫色的眼瞳。
　　「退出就行了吧？」
　　少年的語聲毫無起伏。
　　「明天，我會跟『冬原的彤弓』的各位還有白琉說清楚的。安心吧。」
　　「……總覺得令人不爽啊，你這傢伙。」
　　安利爾掃了鍊金術師一眼，嘖了一聲，轉過身去，
　　「哼，有自知之明就好，趕快給我消失──」
　　話語中斷。
　　剎那間，安利爾沉下臉來，瞪著不遠處狹窄陰暗的巷道。
　　「誰？要是不快點滾出來，這邊可是要先動手了。」
　　輕柔的叫聲打斷了青年威脅的低語。一隻褐色的野貓穿出小巷，一溜煙的消失在廣場的盡頭。
　　一瞬間，感覺到異樣視線的安利爾咒罵了一聲，再度邁開腳步。
　　夜色深沉，天空幽暗而無星，猶如暴風雨前短暫的寧靜。
　　
　　銀修感覺到胸口的刺痛，緩緩的睜開雙眼。
　　眼前的擺設提醒少年，自己位於店鋪後，熟悉的狹小房間內。
　　明明什麼也沒有做，疲勞感卻在身體內擴散開來。銀修挪動沉重的身軀，勉強坐起身。
　　「已經有多久，沒有做這個夢了呢。」
　　少年低喃著，閉上眼睛。
　　刺眼的陽光從窗簾的縫隙中透入，落在陳舊的床板上。
　　「……對了。原來如此。」
　　銀修彷彿現在才終於意識到似的，自言自語的說道。
　　「今天，又是劍壇的決賽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