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悟
本章節 4720 字
更新於: 2019-03-12
女人雙眼瞪的老大。
Snape沒有瞎,他能看出她眼中透出的驚恐──
他是被甚麼糊了腦子竟會這般衝動的不顧後果!梅林……他不該這麼做──該死!
「Tahlia──」他開口,發現自己嗓子略帶沙啞,再次暗罵了自己一句。
沒有回應。
Tahlia緊靠著牆,她在發抖……抖的劇烈,幾乎沒能站穩。
Snape想狠狠給甩自己一巴掌,不用多想也知道Tahlia有這反應的原因,他放柔了聲音,再次開口。「……抱歉。」
Tahlia身子僵了一下,然後更加劇烈的顫抖起來,方才剛被抹去了的淚再次湧出,這次沒能留在眼眶裡,彷彿在尋找著宣洩管道般一顆顆的延著臉頰向下落。
「我……」她顫顫地開口,但馬上沒了聲音。
她從沒遺忘過。
這些總一遍遍出現在她惡夢中的記憶,她從沒能夠遺忘。
即使她知道她現在究竟在哪裡,也沒有辦法阻止她身體對過去傷害的反應──她在害怕。在無法解釋的溫和之後,緊接而來更令人不知所措的暴力脅迫至今仍在她腦子裡惡意的打擊她……
無論如何,她的確害怕站在他面前的男人。她根本沒有辦法知道這個人會不會在下一秒又將她拽回好不容易才逃脫出的地獄。
「我……讓我離開……」她嘗試了幾次,終於成功發出聲音,儘管語氣中的懼怕連她自己也沒能壓制住。「可以嗎?」
Snape馬上順從的向後退開,沒有任何可能再次刺激到Tahlia的表示,顯然這麼做才是明智的選擇。
Tahlia身子依舊抖著,連帶著連走起路來也搖搖晃晃,彷彿整個人徹底失了神,Snape沒有馬上跟上,而是刻意和她保持了一些距離,但隨即他在看見前方的狀況之後,也沒能夠去管方才的插曲,迅速的向前幾個大跨步。
「Tahlia!」他猛的拉過了Tahlia,避免她踩空突然間移動到一旁的樓梯,但這舉動太無預警,造成的結果是本就處在失神狀態下的女人一個重心不穩,下一秒,整個人撲倒在Snape身上,而Snape也剛好正處於用力將人往後拉的情況,兩方作用下他也沒能夠站穩,直接往後摔在走廊的地板上。
該死。
後背因重重的與地板做親密接觸而傳來抗議,但他咬牙直接無視了那一瞬間湧進腦子的痛感,手不自覺的用力環住了Tahlia,但馬上意識到了甚麼匆匆放鬆力道──
詛咒這些破爛樓梯!
這情況絕對會讓Tahlia更加畏懼──
「你──」他脫口而出,但接下來的話卻全被他硬生生的吞進肚子裡。
Tahlia完全沒有動。
在他們跌倒在地之後,她就這麼趴在Snape身上,完全沒有任何反應,就只是趴著……考量到先前他所做的,她該激烈的馬上遠離自己才是。
Tahlia依舊不是在對的狀態……
Snape也沒敢有甚麼動作,深怕他無意間的甚麼舉動又會觸發到女人心中深層的恐懼。他能看見眼前的那頭黑髮,但卻看不見Tahlia此時臉上的表情。
走廊上寂靜無聲,Snape幾乎能夠聽見自己胸膛中心臟跳動的聲音,而在Tahlia現在與自己顯然有些曖昧的動作影響下,心跳正劇烈的加速中,以至於他並沒有注意到,現在被自己勉強算是抱著的女人已經沒有了本來因恐懼而產生的顫抖。
Snape深吸了好幾口氣,強迫自己靜下心,命自己別去在意從Tahlia身上竄進自己鼻腔內的混雜著些許汗水的木製品氣味。
「抱歉……」過了許久,Tahlia的聲音才輕輕的傳進Snape耳中,然後她緩緩的撐起身子往後退開,站起身,想了一會兒,無聲地朝著Snape伸出一隻手。「我太自信了。」
Snape愣了幾秒,當他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握住她的手,順著力道站起身,拍拍身上的長袍。「不……那些階梯本身就捉摸不定。」
Tahlia抬眼。「Severus,我不喜歡別人替我找理由,錯了就是錯了。」她淡然地說道。「……看來我現在還不太適合獨自一個人走在城堡裡──不知道能不能麻煩你送我到我的辦公室去?」她稍微頓了頓,然後才又補上一句。「拜託?」
怎麼可能會有問題。
Snape很想直接這麼說,不過如此很有可能直接讓Tahlia更加戒備,想著,他沒讓對方察覺的輕輕嘆了口氣,伸手拉住了面前女人的一隻胳膊。「在你熟悉城堡之前,我會負責替你引路。」他低聲說道,然後就著抓住Tahlia的姿勢緩緩地繼續了往前走去。
一路上,Snape都沒能阻止自己腦中飛竄的思緒,前往Tahlia過去辦公室的路說短不短,但說長也不長,沒有多久,他們已經站在那道門前。
Snape率先推開門,讓Tahlia走進,自己才跟著進入。
Tahlia緩緩地摸索著往前移動,看似在熟悉著這間自己曾經的住所,過程中,Snape始終維持著同樣的姿勢,安靜地站在門前。
「你們沒有動過這裡。」過了許久,Tahlia才說道,是個肯定句。
「Dumbledore的意思。」Snape說。「嚴格說來你從沒正式向他辭職──」
「那我顯然是有史以來曠職最多的教職員。」Tahlia隨手抽出一本書,即使她沒有將它翻開的意思,而是將它遞出,Snape想了一下,然後快步走上前接過。「……書名是甚麼?」她問道。
Snape看了一眼。「17世紀黑魔法興衰。」
「喔……」Tahlia應了聲。「那你拿去吧。」
「嗯?」
「我不需要了。」Tahlia一臉雲淡風輕。「應該說……這些我都用不到了,你盡可全拿去。」說著,下巴朝著前方站著一大面牆的書櫃點了點。「可惜我沒能全部看完──」
Snape抿著唇,沒有回話。
「……其實我還真沒想過我會回來。」Tahlia自顧自地繼續說道,完全沒有關注一旁Snape的反應。「完全在我計畫之外……」
Snape依舊沒回話。
「你就沒打算問我本來的計畫是甚麼嗎?」Tahlia突然回過頭,向著Snape。「要是你問了,說不定我有可能告訴你──」
「Tahlia,夠了。」
「……我是認真的,Severus,你問我的話……我可能真的會告訴你──」
「我說,夠了。」Snape一把握住Tahlia的手臂。
Tahlia閉上嘴,微微動了下甩開Snape的手,緩緩地低下頭,好一會兒,才虛弱的說了一句。「……我真的累了。」
「你的確該好好休息。」Snape靜靜地說,揮動魔杖,通往臥室的那扇門便被打開。輕輕地將Tahlia往臥室方向推了推,然後才問道。「你的行李在哪?」
Tahlia愣了幾秒,才回答。「……我沒帶甚麼東西過來。」
「你就這麼甚麼也沒準備的回來?」Snape閉上眼,再睜開時雙眼緊緊的鎖住面前女人憔悴的面容,嘆了口氣。
Tahlia低下頭,沒有說話。
「衣物?用具?」Snape問道,但Tahlia只不斷的搖頭。
「這沒什麼大不了的……我相信我房裡原本的衣服還在。」她垂眼,輕輕地說。「既然你說Albus保留了這裡,那麼我過去放在這兒的東西應該都還會在他們應該待著的地方。」
短暫的沉默。
一會兒,Snape將手伸進自己長袍裡,掏出了個白色袋子。「手。」
Tahlia愣了幾秒,顯然沒反應過來。「甚麼?」
再次嘆了口氣,Snape沒再重複一次方才的話,直接將女人的手抓起,然後把白色袋子塞在她手中。「我相信這東西屬於你。」
「你……」Tahlia摸索著手中的袋子。「你從哪裡拿來的?」
「你房裡的抽屜。」Snape靜靜地說。「顯然你只記得拿走魔杖。」
Tahlia別過臉,然後緩緩垂下頭,揉捏著那軟袋。「我忘了。」
「我認為你該明白了。」
「……明白甚麼?」
Snape抬手,猶豫了會兒才包覆住Tahlia握著她空間袋的那隻手。「就像我先前說的,悲傷不該用壓抑來面對,總有一天你會承受不住──」
「那就等到真的承受不住的那天再說。」Tahlia僵硬的打斷了Snape。「抱歉,我不該讓你在那時候帶我回去那地方……」說著,她掙脫開Snape的手掌。「但你可以放心,就算你現在要我現在回去……說甚麼我也做不到了──」當時她就是一時太過混亂了才會衝動行事。
現在她根本沒有勇氣回去那個地方了。
儘管血跡大概已經被那些遲來的Auror清理乾淨,但空氣中瀰漫著的血腥味好像仍然糾纏在自己身上,久久無法消除,而她之前是怎麼想的……竟不管不顧的要Snape帶她回那地方?
「不過你說的沒錯,我的確該休息了。」她沉下臉,冷冷的開口。「晚安。」
Snape輕嘆一聲,伸手輕輕將Tahlia有些凌亂的頭髮撥整齊,命自己忽略她又開始變得僵硬的身子,猶豫了一會兒,最後做下決定,即使如此有可能會再次嚇著她。微微俯下身,在她額上輕吻了一下,低聲開口。「晚安。」說完,他迅速轉過身,踏步離開。
「Severus。」
在即將踏出房門的那刻,細微的聲音傳進耳裡,Snape停下腳步,緩緩地回過頭,覺得自己的心臟又開始不規律的躍動。
「無論你本來打算做甚麼──本來你宣稱要做甚麼……不要繼續了。」
Tahlia面無表情的站著,那兒的光線較昏暗,但這並沒有妨礙Snape看清他的表情,而那句話平平淡淡的,不帶一絲情緒的飄進自己耳裡。
Snape沉默地盯著前方的女人,一會兒,甚麼話也沒說,直接轉過身子走出,關上門。
答案是不。
無論如何他不會放手。
辦公室裡,Tahlia沉默著,拳頭握的緊緊的以阻止他們不自覺地顫抖。
她不知道Snape究竟聽沒聽見自己最後說的話,她只知道她現在整個人都不對──
Snape說的沒有錯,她沒法讓自己不受Derek的死亡影響,甚至讓她失去理智,只想著與他同歸於盡──
要是Nigel知道了,肯定又會傷心難過了吧?
諷刺的一笑,Tahlia逕直走進臥室,憑著記憶來到衣櫃前將櫃門打開,似乎家養小精靈們還定期將他們清洗乾淨,在她打開櫃門的時候,衣物的香氣也隨著迎面撲來。伸手一摸,滿意的發現到過去她放在裏頭的衣服果然都還留在原地。
渾身細胞都在叫囂著要她趕緊躺到床上去好好睡上一覺,明天或許還有許多麻煩事等著她,但她現在還不能這麼做……
她清楚明白,要是不將自己現在滿身的血腥味給清洗掉,無論如何她也沒可能安然入睡,即使她現在身上穿的甚至不是那套沾滿血的麻瓜衣物。
但當她站在浴室門前,卻猶豫了。
不知道為甚麼,Tahlia突然覺得,要是她就這麼洗掉血汙躺到床上,她就再也不會去思念Derek──她甚至連自己這莫名其妙的念頭是打哪來的都不清楚……
Derek對她真的很好,她也真的對他很有好感……她不想就這麼輕易的將他的死亡拋到腦後──
她喜歡他,她真的確定過的!她喜歡他!否則她根本沒有可能答應Derek的求婚──
她喜歡……
不知不覺,她的膝蓋接觸到地面,雙手撐在前方,壓抑悲傷──
難道Snape以為自己願意?
要是可以的話,她怎麼可能會選擇將痛苦全吞下肚而不是將他們趕出腦袋?
他死了……
先前她告訴過Nigel,死了就代表再也見不到。
而他死了。
死了……
見不到了……
或許這才是詛咒……
去他的壓抑悲傷──
「Derek……」
壓抑。
Tahlia眼前是全然的黑暗,嘴裡低喃著男人的名字,但腦海裡卻沒能夠顯現他的面貌,她連想著他的面容去懷念他都做不到──
諷刺的是,另一個男人的臉孔卻活生生地佔據著她的思緒,站在自己辦公室門口,遞出小盒子的臉孔。
該死……
Tahlia用力的甩甩頭,將那身影徹底趕出腦袋,用好像壟罩在一片霧中的金髮男人來替代,重新站起身,搖搖晃晃地走進浴室裡,然後,等到她將頭髮弄乾倒在床上的時候已經是半個小時之後的事了。
「你們都一樣。」她縮在床上,讓被子罩住全身,忽略這種因為整個人被蓋住而悶的窒息的不適。右手無意識的摩娑著左手指上的戒指。「每個……都一樣……很過分──」
所有人都拋下她,留她一個人……
睡意襲來,Tahlia在模模糊糊間閉上眼。
總會……拋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