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謊

好像有甚麼逐漸脫離掌控了。

自那天Snape重新出現之後，他就幾乎每一天都會過來這兒，而每次，Tahlia都得命令自己去忽略那道似乎總是放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她知道Derek鐵定也已經察覺到有甚麼不對勁了。

畢竟有哪個學校教授會一天到晚到自己學生家裡串門子？
也因此，他對Snape說話的口氣一天比一天要來的僵硬，Snape不可能察覺不出，但他依舊我行我素的，是啊……我行我素──他向來就不屑去在意其餘人對他的看法，又怎麼會因為Derek對他的態度而有所改變？
不過這樣的日子也不會持續多久了。
暑假已經剩下沒有幾天，Nigel已經開始打包要回學校的行李，新買的教科書佔了大部分，某次Snape又過來的時候直接一塊兒送來的，也正好省去了他們還得特意寫信郵購的麻煩……
想想去年還是由Derek帶著Nigel去買魔杖的呢，畢竟那可不是能夠隨隨便便就用郵購來購買的東西，他們唯一能夠做的也只有先將所有東西都訂好，如此他們去對角巷的時候就只要去Ollivander就好，速去速回，當時為了不要讓Nigel被認出來，她還特意去弄了頂完全不同髮色的假髮讓他帶著，否則要是在路上碰見了Harry或是誰，絕對是個麻煩。

其實讓Derek帶著Nigel去還有另外一個很重要的原因。
當初Tahlia真的沒有想到，Derek在清醒了之後，竟然能夠如此自然的就接受了她們的身分，不是她對麻瓜們有甚麼偏見，畢竟她小時候以為所有的麻瓜們都是像哥哥們一樣對魔法完全不會排斥的，但自從她入學，隨著接觸的知識越多，她逐漸發現到普通麻瓜們對巫師的恐懼以及厭惡簡直超乎她想像，也因此到了後來，她也會像其餘巫師一樣，下意識的盡可能不與麻瓜們接觸，下意識的認為麻瓜們不可信任……

但Derek與他們不同。

他如此輕易的就從一開始的震驚中恢復過來，即使之後Tahlia對他解釋自己的一部份過去也沒能夠讓他驚恐的逃離──
也就是在那瞬間，Tahlia徹底的相信他了。

她相信他對自己說喜歡，和她的過去沒有任何牽扯，就只是單純的……喜歡，她也相信他真的會永遠陪伴在自己身邊──
在她提出由Derek帶Nigel去對角巷的時候，他簡直高興地要發瘋了，儘管他們預定的是中午的飛機，但他整晚沒有睡，不斷翻閱著他從圖書館裡借來的一些內容讓Tahlia聽見都會笑的岔氣的書籍，研究那些巫師們是怎麼打扮的，然後費盡心思的試圖把他的衣服們拼湊成一件袍子……最後還是她直接對他的一件襯衫施展了變形術才稍稍緩解了他的緊張，按他的說法，似乎是不希望Nigel因為自己而在那兒接受到任何異樣眼光。
「在想甚麼？」
一雙手從後頭環住了Tahlia，不過那人的動作小心翼翼的，似乎早就察覺出她在身體被突然碰觸到的輕顫。

Tahlia閉上眼，將腦袋裡那些亂七八糟的思緒都清空，才微微放鬆身子，向後倚靠在那人身上。
「我在想……你甚麼時候打算問我Prince的事。」她輕聲說道。

抱著自己的手瞬間僵硬了一點，一會兒，Derek無奈的聲音傳進她耳裡。「原來你早──」
「我是瞎了沒錯，可還沒到完全感覺不到的程度……」Tahlia微笑，然後轉過身子，伸手撫在他臉上的同時頭也微微抬起。「這陣子你幾乎都讓Patrick去送貨，自己天天待在店裡，誰都知道你是在防著Prince，我說Derek……你對自己就那麼沒有自信嗎？」
「我只是……」Derek吞了口口水，好一會兒才將自己腦中的想法組織成言語。「我不喜歡他看著你的眼神，Tahlia。」
「你在吃醋？」
「我不是──」Derek張嘴反射性的就想反駁，但馬上又停住話，低聲地改口。「對，我在吃醋……我是說，我總該有點危機意識吧，你那麼漂亮，又有能力，任誰見了你都會喜歡你的──」

「哈哈哈……」這話讓Tahlia不禁笑出聲。「所以我才說啊……你就對自己那麼沒自信？我可是答應了你的求婚的！何況我一點也不漂亮，根本沒那麼多人喜歡我──」

Derek很想告訴Tahlia事情並不是這樣的，但話到了嘴邊卻硬生生的像是被甚麼給堵住了一樣，怎麼也出不去。
該說是直覺嗎？
他總覺得Tahlia和那個男人之間的關係比他所想像的要複雜許多──

「所以那傢伙──」
「其實他的名字是Severus Snape。」

Derek瞬間愣住。
「……甚麼？」
「我是說，先前我沒有對你說實話。」Tahlia幾乎沒有眨眼，儘管她看不見，但還是讓Derek有種被直直盯著的感覺。「那個人的名字是Severus Snape……不是Prince。」
「S……Snape……所以你的意思是──」Derek變得有點不知所措。「你的意思是，他和Nigel……他是Nigel的──」
「親生父親，是的。」Tahlia點了點頭。「而這，就是我今天打算告訴你的事。」
「噢……」Derek愣愣地應了聲，貌似還在嘗試著消化方才聽見的話，任由Tahlia將他往後推了幾步，然後一屁股的坐倒在身後的沙發上，接著身旁一沉，Tahlia在坐下之後接著抬起自己的手臂鑽了進去。

「你可別嚇傻了啊……」Tahlia低聲說道。「你還記得我上次和你說的關於魔法界的事嗎？」
「……嗯。」Derek勉強回過神，低下頭將下巴靠在Tahlia的頭髮上。「你說你們努力地想打敗Voldemort，而你會失明，也是因為受到那個人的詛咒，儘管最後你們成功了──」
「對，但那是最後的結果，抱歉，我不是有意欺騙你，當時我不知道怎麼的就脫口而出了，我其實一直都知道那人的名字，我們在學校的時候念的是同個年級，甚至我還和他一個學院──」Tahlia調整了一下姿勢。「現在我要跟你說的，是一段很長、很長的故事，關於我的故事──」她的聲音輕輕的，在Derek聽來，就好像是微風拂過自己耳際的那種感覺。「從我還不知道自己是個女巫的時候……從我，認識了Severus Snape的時候……」

整夜，Derek就這麼擁著懷中的女人坐著，聽她平淡的敘述著屬於她的故事，聽她親口承認了她對那個名叫Severus Snape的男人的在乎，聽她是怎麼樣的痛徹心扉，聽她……

最終決定永遠離開。

過程中，男人的雙拳一直是緊握著的，他討厭那個總逼迫著Tahlia行動的校長，也討厭那個設計她導致引來黑魔王注意的學長，更討厭那些口口聲聲說是朋友，卻在她最難受的時候拋下她的那些同學──
所以這就是她從來不懂得依靠另一個人的原因，這就是自己在最一開始會覺得她好像背負了很多的原因，這就是她……總是沒有辦法真正開心起來的原因。

「那個Snape，曾經是你的……戀人？」
Tahlia笑出聲。「喔，當然不是──我們的關係一直都是我單方面的自作主張。」在她的敘述過程中，只簡單帶過了她和Snape的關係，有些事，還是不要說得太詳細會比較好。「會有Nigel也只是個意外，當時他在做魔藥──」
「嗯哼？」
「嘿，你可別現在跟我說你在意這個──」Tahlia賭氣的捶了Derek的胸膛一下。「你都可以接受我會魔法了！」
「我在意的當然不是這個！」Derek氣急敗壞的低吼。「我只是──咳咳，我的意思是，Nigel知道嗎？」
「他知道。」Tahlia點了點頭。「不過那都過去了，Derek。」

「但你……但你還是愛他的吧？」Derek猶豫的開口，手臂在他沒有察覺到的時候不自覺的收緊了些。「你談起他的語氣依舊明顯表露出對他的感情──而他現在也……呃，喜歡上你，我怎麼知道你們不會──」
「Derek。」Tahlia的語氣突然間變得異常認真，她微微支起身子，轉過頭來。「有些事一旦錯過……就不會再碰在一起了。」她輕輕地摸索著將Derek耳鬢上的碎髮向後撥整齊，這是她最近養成的新習慣。「我是喜歡他，或許他現在也喜歡我。但我選擇的人──」她微微往上，而這次，不同過去的每一次，她的唇觸到了男人的唇，那吻輕如點水，很快地Tahlia便退開了，她的手依舊撫著他的臉頰，輕聲開口。「是你，Derek……我選擇的是你，更何況──」她微微勾起嘴角。「要是我沒有一點喜歡你，又怎麼會答應嫁給你呢？婚姻可從來不是可以開玩笑的東西。」

Derek不禁瞪大了眼。
不僅僅是因為Tahlia的行為，還因為她說出的話。
她說……她第一次說也喜歡自己──

「你……」Derek眨眨眼，依舊覺得不可置信。「你剛剛說──」
「我說。」Tahlia的笑容更加溫暖。「我也喜歡你。」

喔，天啊……
聽見這話，他本來該開心的，但偏偏他現在卻變得頭昏腦脹的，完全無法思考。
Tahlia也喜歡他……
她也喜歡──她也喜歡他！

「喔，Tahlia！」Derek終於反應過來，一把摟緊了Tahlia。「謝謝你……」
Tahlia瞬間被抱的有點喘不過氣來，掙扎著退開了點。「你想勒死我嗎？」她假意的瞪著前方。
Derek卻被Tahlia明顯沒有看對目標的瞪視給逗樂了，噗哧的笑出聲。「當然沒有，我只是在想……這次我們或許可以一起送Nigel去火車站──」
「為甚麼？」
「他會很高興的。」Derek認真的說道。「你知道，要是你也去送他，他會很高興的。」

Tahlia眨了眨眼，好一會兒沒聽見Derek繼續開口，才終於確認了他是認真的。「你……你真想我去？」
「重點不在我想不想你去，Tahlia。」Derek迅速的回答道。「而是在於你想不想去。」

她想去嗎？
老實說，她完全沒有想法，理論上來說她是真的該陪著Nigel去的，他鐵定非常希望自己可以一起送他去車站，但她真的回的了那地方嗎？

對於Nigel先前寄來的長長的一封關於他同學是如何如何的景仰他的信，她實在不知道該有甚麼反應，即使他們真的是沒打算追究她過去的所作所為好了，也不能代表甚麼……他們壓根就不是直接受害者。
魔法界肯定還是有很多人是對她恨之入骨的，無論那幾日的預言家日報怎麼說，或者將她塑造成一個怎樣的悲劇英雄，也抹滅不去那些被她傷害的人心中的悲痛。
所以說她真的做得到就這麼……無所謂的重新出現在那些人面前嗎？

Tahlia沉默了好一會兒，才猶豫的開口。「可是我──」
「嘿，只不過是送他去車站，反正我也進不去你們那個月台，我們在外頭待著就好，你也不用勉強自己進去，不是嗎？完全不用擔心會碰到哪個你不想碰見的人──」

……說的也是。
Derek說得一點也沒錯，她完全可以待在外頭，沒錯……躲得遠遠的。
只是在外頭和Nigel告別，如此而已──對，或許這真的不代表她必須回到那裏。

良久，又經過了不短時間的思考之後，Tahlia終於緩緩的點了頭。

「好吧。」她輕聲說道。「你去告訴Nigel吧，說我也會一起去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