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YUH KANNARI④

本章節 4808 字
更新於: 2019-03-10
  離這個主要戰場稍微遠一點的地方,有一名青年在殘破的廢墟中奔跑著。

  「呼呼……!」

  月影前鋒突擊隊的幹部——天海千封拿著他的愛刀「炎獄」,正一個一個剷除零星脫離主戰場的敵人。

  「喝!」

  千封揮刀砍下,拉比尼斯的身體順著留在空中的火紅軌跡分成兩半,當場濺血死亡。

  千封連看都沒看,就繼續往前奔跑。他跳上一棟已經歪斜倒塌的大樓,居高臨下尋找在附近徘徊的拉比尼斯。

  「嘖……」

  他很快就在底下發現兩隻拉比尼斯,不滿地砸嘴。

  「就會到處亂竄……」

  碎唸完畢之後,幾滴汗水從千封身上落下,他從廢墟大樓往下跳,直接揮刀再度解決拉比尼斯。

  「我是炎帝,這邊已經解決了,下一個!」

  『已經全清理完畢了,請回到H區主戰場。』

  「沒了?市區的呢?妳剛才不是說有幾隻跑進去了?是說為什麼不讓我留在市區迎擊啊?」

  面對千封連珠炮的攻擊,耳機另一端傳來不同於木下的低沉男音。

  『不要一個勁地問個沒完,我不是叫你乖乖聽從指揮中心的指示嗎?』

  「所以我乖乖地把亂跑的害蟲都驅除了啊,是不能問一下已經跑進家裡的害蟲怎麼解決啊?」

  千封沒好氣地這麼說,不過還是移動腳步,往主戰場前進。

  儘管嘴上抱怨,但他還是相當信任司令部的安排。

  『入侵市區的數量大約有一百,已經叫雷帝跟他的部隊去處理了,那邊是他們的地盤,殲滅的報告也陸續傳過來了,你專心在你眼前的事就好了。』

  「是是是。」

  聽到有殲滅報告傳來,千封也就心無旁騖地趕路。

  「不過這次是怎麼了?分散成這樣還是頭一遭。多虧牠們亂跑,我快累死了。」

  千封粗魯地抹去滑下臉頰的汗水。

  『和天夜回傳給我的報告一樣,牠們的行動突然變得很有組織性。』

  「笨蛋也會學習的意思嗎……」

  『這句話從你嘴裡說出來,還真是沒有說服力。』

  「囉嗦啦!」

  千封不禁暫停腳步表達自己的不滿。

  『總之,不知道他們還會玩什麼花樣,你身上有傷,自己小心一點。那些分散出去的全都交給雷帝,他的移動速度比你快,他會收拾乾淨的。』

  「知道了。」

  千封懶散地回應之後,繼續往前跑。不久後,他已經可以聽見從主戰場傳來的槍聲了,於是反射性握緊手中的刀。

  此時他的耳機又傳出聲音。

  『還有,我再重申一次,今天絕對不準給我亂來!』

  「唔……」

  千封沒想到竟然有人能在他準備大肆攻擊的前一刻出言阻止,害他心跳因此漏了一拍。

  他回想起剛才柚月也說過類似的話,於是重新調整自己的心態。

  『回答呢?』

  「……我盡量。」

  『沒有盡量!要絕對!你還想挨千世的罵嗎?』

  「我也不想啊……可是……」

  站在千封的立場,他覺得大家實在不能怪他愛亂來。因為他生來就不知道「節制」這兩個字該怎麼寫,這種要求簡直就像把人丟到國外,而且還要他立刻學會講當地的方言一樣困難。

  所以能「盡量」就該偷笑了。

  『不想就沒有可是!不準亂來!』

  但他這種想法對方似乎不買帳,他的耳機再度傳出怒吼。

  千封聽了也一氣之下吼回去。

  「好啦,知道了啦,你好煩!」

  位於市區中央廳五十樓內部的地方是月影作戰時負責統籌、下達指令的司令部。

  房間四周的牆上全是電子螢幕,上頭顯示的畫面是衛星影像還有雷達地圖,另外還有空拍機的畫面。每個位置都坐著對應的人員,各種情報皆交織在空氣當中。

  「後援部隊與醫療小組抵達楓央學園,殲滅第一小隊,請繼續任務。」

  「住宅區A地點,拉比尼斯已排除。」

  「C地點,同樣排除。」

  「E地點,交戰中。」

  房間中央站著一名年約三十歲的男人,他伸手關閉眼前的麥克風開關,疲憊地往椅背上倒。

  坐在房間前方的木下櫻轉過頭,笑著對男人說:

  「不想再被醫療長罵的人是您吧,總司令?」

  「受不了……那個臭小子什麼時候才會搞清楚,他一個人的行動會牽連到我和鹽見啊……」

  被稱為總司令的男人揉了揉眉間,無力地說著。

  他是月影的最高負責人——神野狩刀。

  他身上穿著白色的襯衫並繫著黑色的領帶,外套胡亂丟在椅背上,現在正受到他的背脊無情擠壓。看樣子不出幾分鐘,外套就會皺成一團了。

  狩刀的右眼角下有一道很長的傷痕,而身體雖然藏在衣服之下,不過看得出來是受過訓練的體態。

  他放下搓揉額頭的手,順勢交叉在胸前。

  「從小就這副德性,真想拜託天夜快點回來。」

  木下首先苦笑了兩聲,接著面有難色地說:

  「那麼……我是不是不要向您報告,雷帝剛才跳過包紮,已經開始執行任務了?」

  這個時候全司令部很有默契地靜默了一瞬間,下一秒才又恢復作業聲。

  「……司令?」

  看狩刀沒有反應,木下提心吊膽地再呼喚一聲。

  只見狩刀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吐出來。

  「映良。」

  「幹嘛?」

  他轉頭呼喚作戰參謀的名字,對方也不客氣地回應。

  「我得了一種聽見作戰報告就會頭痛的病,換你指揮。」

  「那您要不要乾脆退休養老?總司令大人。」

  「這主意不錯,就這麼辦。」

  「那先把眼前的害蟲清乾淨,不然在養老之前就先蒙主寵召了。」

  作戰參謀——陳映良叼著一根沒有點火的香菸,若無其事地又把問題丟回給狩刀,讓狩刀覺得頭更痛了。

  不過映良沒有放過他,一手敲著螢幕開口:

  「炎帝到達指定座標了喔,總司令大人。」

  狩刀砸嘴。

  「木下,用妳的能力鎖定雷帝的位置,如果他的速度慢下來或是停止移動,就馬上回報。」

  「是。」

  縱使嘴上抱怨,他還是不會停下思考。映良正是了解他這種個性,才會沒把他的話當真,而是陪他打哈哈紓解壓力。

  木下是後勤人員當中,唯一一個具有特殊能力的人。她能夠進行精神感應,把握半徑七公里內所有生物的動態,是一個宛如雷達的存在。這種能力不像千封那樣適合戰鬥,不過卻很適合用在統籌情報的戰鬥指揮上。

  對木下交代完後,狩刀開啟眼前的麥克風開關。

  「千封,這裡就是最後一批了!一隻都別讓牠們跑到街上!」

  『知道啦!』

  吼完一聲不悅的回應,千封跳上一棟半倒的高樓。

  今天強烈的風勢狂亂地吹著,使得千封身上的制服大衣不斷拍打他的身體。

  眾人在指揮室屏息看著螢幕上的千封,他站在高樓頂端,把炎獄收進刀鞘,並固定在腰際上。

  「我倒要看看牠們能玩出什麼花樣來。」

  千封從旁人手上接過一條環形皮革,皮革上做了許多固定座,上面全放滿了子彈。

  這和一般補充槍枝彈藥的彈匣不同,是為了讓炎帝和風帝方便使用而特別訂製的榴彈與彈夾。

  千封把皮革掛在肩上,接著大吼一聲:

  「鹽見!」

  身在地面戰場的鹽見從耳機當中聽到千封的吼叫,隨即發號施令。

  「八到十三小隊後退!其他人負責掩護!」

  在鹽見指揮的同時,千封從大樓頂端一躍而下。他從肩頭處一連剝下好幾發子彈,就這麼夾在指間。

  從上空很清楚能看到隊伍撤退的樣子,他以此鎖定拉比尼斯的位置,直接發動能力,將子彈包圍在火焰之中。

  「撤退完畢!千封!」

  「看招!」他甩臂丟出手中的子彈。「炎彈!」

  子彈化為火球紛紛落下,因子彈的特殊構造,落地受到撞擊之後隨即產生爆炸。火焰夾帶著熱氣與強風席捲戰場,與今日狂暴的風合為一體。

  千封在地球引力的拉扯下落地,正好落在一隻拉比尼斯的面前。接著他馬上抽出腰間的刀,保持低姿勢,在站起來之前順手砍向拉比尼斯。

  『嘎啊啊!』

  拉比尼斯發出哀號後,便倒在地上,千封順勢往前衝。

  所幸今天風勢強大,剛才因為爆炸揚起的塵埃已經快速散去,千封的視線並沒有受到阻礙。

  「喝啊啊啊!」

  他接二連三砍倒靠近自己的拉比尼斯,每一刀、每一刀都在空氣中留下鮮明的赤紅光暈。

  「七、九、十三小隊留在這裡掩護,其餘的人跟上!」

  「是!」

  鹽見一聲令下,所有人都跟著往前衝。

  入侵的三百隻拉比尼斯約有一半分散開來,其中的三分之一已經在剛才由千封殲滅完畢,剩下的三分之二則是由留守市區的雷帝負責。

  而就在剛才,鹽見收到市區的拉比尼斯已經全部排除完畢。

  明明就有將近一百隻的數量,加上敵人又分散進攻,雷帝竟然可以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各個擊破,鹽見實在很佩服。

  反觀這個主戰場,他們投入了幾乎是敵方兩倍數量的戰鬥員,到現在才消滅一半的敵人。雖說他們與三帝的戰鬥力不能相提並論,不過相差如此懸殊,鹽見很擔心他們哪天會因為其他人太過依賴而累倒。

  事實上,自從千封加入這個主戰場之後,隊上的人很明顯開始採取守勢,不再積極向前了。

  「呼呼……麻煩死了,數量這麼多。」

  千封低聲抱怨,但是卻不會叫後面的人跟上或幫忙。

  鹽見聽了,更覺這個世界對他來說是多麼地殘酷。

  以前月影的作戰方式甚至不是這麼原始,至少還有空軍戰鬥機和遠程大砲可用。但就在三帝崛起之後,政府便停止提供「槍枝」以外的武器,而且也不允許月影自行製造。

  對他們來說,三帝雖是很強的戰力,但同時也是威脅。為了避免月影造反,他們才會採用這種做法。

  鹽見明白他們想控制月影武力的心情,卻怎麼樣都不想苟同。

  站在這裡的都是活生生的人啊。就算三帝擁有常人沒有的能力,他們也並非萬能。

  政府的做法簡直像是就算增加犧牲者,也要增強對月影的束縛力一樣,這是多麼滑稽的一件事。

  拜那些從來不上戰場的人們所賜,千封他們一直都是在遭人忌諱卻又要依賴的眼光和立場之中戰鬥。

  世界無法平等對待千封他們這些能力者,人們也將之視為理所當然。

  鹽見厭惡這種現狀,所以當初才會自願成為千封的副官,希望能幫他抵擋更多惡意。

  此時千封正舉刀抵擋著甲蟲型拉比尼斯的鐮刀狀手臂。若是平常,拉比尼斯光碰到刀尖的火焰,接觸面就會因熱熔解。但現在這隻拉比尼斯卻和千封僵持不下,看來千封還是有把狩刀的警告放在心上,沒有過分使用能力。即使幾隻水母型拉比尼斯從後面慢慢逼近他,他依舊安分地剝下皮革上的子彈——

  「炎彈!」

  首先使用炎彈牽制水母型,同時使勁推回甲蟲型,增強局部刀刃的火焰,快速砍下牠的頭。

  「嘖,為什麼要用這麼沒效率的方式⋯⋯乾脆用赤炎……」

  話還沒說完,千封的後腦杓就遭到鹽見攻擊。

  「不準再亂來了!你嫌昨天跪坐整個下午聽醫療長說教還不夠嗎?」

  鹽見一邊開槍替千封解決水母型拉比尼斯,一邊吼著。

  「很痛耶!」

  面對拉比尼斯的攻擊防得滴水不漏,卻防不了自己的攻擊。

  千封這一點在鹽見看來,也算是一種依賴。只有這種時候他才會覺得自己有那麼一點幫上他,並非孤獨地讓他面對這個殘酷的世界。

  「不想被我揍的話,就乖乖遵守規定。雷帝做完緊急包紮之後,馬上就會過來。撐到那個時候就好了,受傷的人就乖乖依靠別人!」

  說完,鹽見開槍攻擊從背後撲向千封的拉比尼斯,千封也迅速轉身補了一刀。

  「搞什麼?那傢伙受傷了?」

  「我也沒聽說詳細情形,不過既然還可以繼續任務,應該是沒什麼大不了。」

  「是喔。」

  千封把刀架在肩膀上,思索了約三秒的時間。

  「……那還是多少幫他減些數量吧!」

  「呃……慢著!」

  不等鹽見反應過來,千封就逕自往前衝進一群拉比尼斯之中。

  「那個臭小鬼……!」

  雖然嘴上罵他小鬼,不過他也知道千封今年已經十八歲,而且兩個月後就要滿十九歲,已經離叫小鬼的年紀很遠了。

  他只是想讓周遭的人、甚至是他本人知道,都一個大男人了,還幼稚輕率成這副德性。

  「掩護射擊!井上,調兩個狙擊手給他!」

  『給他三個人了。』

  「謝了!」

  正當鹽見也準備往前衝時,他的耳機傳來神野狩刀的聲音。

  『鹽見,炎帝由司令部支援,你帶三個小隊到左翼支援。』

  「左翼?」

  鹽見此時才往左側看去,剛才還是勢均力敵的戰場,如今卻被壓制。

  『再這樣下去,你們會被包圍。撐到雷帝來就行了,你辦得到吧?』

  「是。」

  結束通訊後,鹽見依照指示,帶著三個小隊前去左翼支援。

  但是帶走了三個小隊,就代表千封會失去三個小隊的支援砲火。

  雖然他並不是不信任總司令,但這種情況總是令人擔心。

  畢竟司令部的人不在現場,他們能阻止橫衝直撞的千封到什麼程度呢?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