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殘忍

再次陷入了寂靜，霎時間，只能聽見外頭客廳牆上時鐘的滴答聲。

蠟燭上再次冒出了火光，被房間裡已經撐著身子站起的Snape用魔杖給點上。
藉著再次出現的光源，他表情複雜的的看著身下已經失去意識的女人，凌亂的衣袍沒有遮掩之處依稀還可見到不少青紫的痕跡──
迅速地站起身，發現身上衣服並沒有比昏迷著的女人整齊上多少後皺起了眉頭，草草的打理一下自己，便頭也不回地踏出了那兒──

他失控了。

魔藥是個失敗品，或許他在某個環節時便已經出錯，那配方本就殘破不全，他在製作時便冒險的在許多記載不清的地方憑著他對魔藥的敏銳來猜測藥材的用量，這完全不像平時的他，魔藥應該是很精密的學科，而他卻如此草率行事，導致方才的情況發生。
再次咒罵了一聲，幻影移行消失了。


幾乎在同時，房內的Tahlia睜開眼睛。
她花了幾秒才重新明白過來是怎麼一回事。

而Snape完全不見蹤影。


她不知道她現在該如何反應，身下從她清醒過後開始便沒有間斷的隱隱作痛著，而背部也因為地板的冷硬而不停的傳來刺痛感。
甚麼也無法思考，她覺得她腦裡現在亂成一團，所有思緒、所有情緒都混雜在一起。
於是她就只是靜靜地躺著──

直到肚子發出了抗議聲，而在同時也聽見了外頭傳來的鐘響，Tahlia才決定有所動作。
小心翼翼地站起身，發現她拉好自己衣服的手不住地顫抖著。

事情究竟是怎麼演變成這樣的？
她從沒想過那瓶魔藥帶來的效果會這樣……令人意外。
也從來沒有心理準備會發生這種事……
從來沒有。

在學校中和她比較熟識的女性朋友就只有Lily……勉強加上一個室友，畢業後，她唯一比較常接觸的就是Narcissa。
而顯然他們都不可能會在聊天中聊到哪怕是一點關於這方面的事……那怕他們倆個都已經結婚並且孩子還同齡。


果然，Snape真的不在……這是在她找遍了整棟房子之後得到了的結論。
走下樓梯回到了一樓的客廳中，從窗簾的空隙中透進的已經是月光，對於Snape去了哪裡，Tahlia可以說是一點頭緒也沒有。

而她現在該離開……還是等在這兒？

不過她也不用煩惱太久了，因為就在這時，往外的門被緩緩推開了，接著，Snape出現在門後。
而他在看見呆站著的Tahlia後瞬間停下了腳步，一手握著門把僵住，顯然對於Tahlia還在屋子裡感到意外。
「你還在這兒做甚麼？」一會兒，他吐出一句話。

「只是還沒離開……」Tahlia開口，然後才發現自己喉嚨很乾，而失去潤滑的聲音聽來異常的乾澀。

一時間兩人都陷入沉默，而Snape依舊站在門口，遲遲未踏入屋內。

「我想你該先進來……Severus。」Tahlia思考了一下，還是決定開口說道。其實對於現在這情形該如何反應，她一點想法也沒有。
Snape僵硬的點了頭，走進屋內，不過沒有把門關上，反而指著門外。「而你該走了。」

就這樣？

Tahlia覺得不可置信，Snape的反應讓她感覺很不好，即使他那樣做的原因是因為那魔藥的關係，不過他好歹該說些甚麼……任何話都行──
「你……」Tahlia擠出一句話。「你就沒什麼話要說？」

而在Tahlia問出這句話之後，得到的又是Snape的另一個冷笑。
「我想明天你就會在預言家日報上看見了……先告訴你也無妨──」Snape一字一句，緩慢地說著。「關於霍格華茲的教授，竟公然研究黑魔法……的報導。」故作遺憾的說道。「你想家長們會怎麼看？被懷疑是食死人的你，擔任教授後還念念不忘著黑魔法──」

「研究……黑魔法？」Tahlia茫然著。
她壓根沒有研究過黑魔法──沒錯，或許她曾經施過不可饒恕咒，但那並不需要研究，不是嗎？要說研究的話，也就只有學生時代Voldemort給她的那些書能勉強稱得上是了……Snape這指控完全沒有道理。

Snape卻對Tahlia的錯愕表現出了不屑的神情。「將黑魔法書籍藏在辦公桌卻甚麼保護咒語也沒有，你的警覺心呢？」

「黑魔法書籍……」Tahlia瞬間明白過來Snape指的是甚麼了。

那本她從校長那拿來的，寫有註釋的《尖端黑魔法解密》。
而她不是沒下任何保護咒語，事實上，她在她辦公室門外下的警戒咒語絕對是整個學校裡最嚴密的──所以她壓根也沒想過有人能夠在她不知情的狀況下闖進她辦公室裡發現那本書。
唯一的例外是Snape。


「你……你翻我的東西？」她虛弱的問了句。

Snape面無表情。「這不是重點，重點在於，我已經找到了這證據。」
「你不明白……那本書是校──」Tahlia搖頭，正想解釋甚麼，卻被Snape厲聲打斷。
「打住！我不想明白。」他狠狠地說著。「不需要你向我證明甚麼，我也知道你有多麼邪惡──」

「我……」Tahlia完全無法思考。「我不邪惡──」

Moody說，不要在意別人是怎樣看她的，重要的是她如何看待她自己──
Sirius說，他知道她和那些食死人不一樣，她並不邪惡──

那為甚麼，在聽見Snape對自己說出的這些話，會讓她覺得那樣的心痛？
甚至她覺得，先前她好不容易建立起的，對自己的信心，因為這短短的一句話便被打擊成碎片，而且好像再也恢復不過來了。

任何人都可以辱罵她邪惡，但唯獨Snape講出的這話會令她痛不欲生。回想起先前Voldemort還未消失前的那段日子，那絕對是她一生中最為晦暗的時期，她本以為她在那時已經可以做到壓抑住在看見Snape怨恨自己時的心痛情緒，但現在她知道她錯了──
在她心裡，Snape對她的看法，遠遠比任何人要來的重要。

淚水不知道何時從眼眶中滑落，而嘴巴開合了幾次，卻甚麼話也說不出來。

「我以為……」她低聲開口。「即使你可能不會喜歡上我，但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你能夠在乎我哪怕那麼一點點……」抬起頭，帶著一絲希望，看著Snape。

不過隨即被他眼神中的輕蔑給再一次的打擊。
「那根本不代表甚麼，難道你指望我愛上你？」
「不，我只是──」
「還是你認為這段日子我忍受著和你待在一塊兒的噁心，就讓你以為我原諒你了？」Snape繼續說著。「你該不會忘記……我說過我永遠不會原諒你─這句話？」

Tahlia沉默。

他說噁心。
對他來說，自己出現在他面前令他覺得噁心。

而她竟天真的以為他們之間的關係有所改善，原來一切都是幻覺──

令她身陷的……毒藥般的幻覺。
「你大可直接說你討厭我──」如此的話，當初她壓根便不會決定前往學校，即使帶著Harry會很不便。

「我不討厭你──」Snape淡淡地說，然後面對著Tahlia僅存的顯露出的最後的期待開口。「我恨你。」

Tahlia近乎絕望的看著他。

總是這樣──

為甚麼總是這樣？

Snape總是會在給了她一點微弱的希望後，下一秒又狠狠地將她推下山谷。
「你對我來說甚麼也不是。」他的每一句話，每一個詞都彷彿化作無數把利刃，刀刀精準的刺進的胸膛。
「別說了……」胸中一口氣悶的難受，遠遠超出以往她能夠承受的──

「還是說，你以為你騙過了Dumbledore，就能夠從此安然的過日子？」
「求你……別再──」Tahlia茫然地說著。
「別再做甚麼？說你殺了多少人？說你如何的邪惡至極？你根本就不配活著……你殺了Lily！」

「……我沒有……殺了Lily──」Tahlia突然覺得很冷，無論是心理的還是外在的，即便現在是酷夏。「我沒有──」
下意識地拉緊了身上的長袍。

Snape甚麼話也沒有說，只是站在那兒，冷笑著。

「既然你說恨我……」Tahlia的聲音很小，幾乎聽不見，但此刻在這靜謐的屋子裡卻能夠讓Snape聽得一清二楚。「為甚麼剛才要──」她甚至連說出口都沒有辦法。

Snape身子僵住。
因為連他也無法解釋，本來在開始的時候將錯誤歸咎於魔藥的失敗，但他心裡知道不是如此，魔藥並沒有出問題，而他壓根不想去思考為甚麼會有那樣的影響。
「我再說一次，那根本不代表甚麼，少自作多情了。」
最後，他吐出了這句話。

那根本不代表甚麼。

「不代表甚麼……」Tahlia喃喃的重複了一次，抬起頭，緊咬著唇，Snape發現她的嘴唇依舊有著微微的紅腫。「這就是你的想法，對嗎？」她輕聲道。「不只剛才的事……還有以前我們所有經歷過的事──對你來說，都沒有任何意義……？」
「我是這麼認為的。」Snape冷冷地說道。

令他驚訝地是，Tahlia突然笑了。
而且笑的異常的燦爛，加上臉頰上依舊流淌著的淚水，看來非常不合諧。

然後，在Snape帶著一絲困惑的注視下，她緩緩地掏出魔杖，指著他。
沒有一點顫抖。

「被我說中了？」Snape並沒有畏懼，淡淡地開口。「終於決定停止假裝，停止在Dumbledore面前扮演一個好人了？」停頓了一下。「我知道你不敢殺我。」
「我的確沒打算殺你，即使你就是個渾蛋，Snape。」Tahlia微笑。「而我花了那麼長時間，才終於意識到這點──」

Snape覺得那個笑容就如同以前在學校裡見到的那樣，虛假無比，但他驚訝地發現，面對著Tahlia這樣的表情，他的心底竟然升起了又一種新的情緒，後悔──
這是他始料未及的。

但他甚麼也來不及說了。


「Obliviate。」隨著Tahlia吐出的這咒語，Snape最後能夠見到的景象便是魔杖發射出的綠色光束，下一秒，他連這景象也一點印象也沒有了，眼前陷入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