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工作是挖心臟(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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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9-03-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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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恕亞還有風鈴三人正坐在一家連鎖早餐店裡,室內寬敞,還有開放冷氣。
  至於為什麼我們會出現在早餐店裡,是因為我在和恕亞談話的過程中,肚子很不爭氣地發出了驚天動地破壞氣氛的咕嚕聲,我只好窘迫地向恕亞提出吃早餐以及讓我暫時帶路的要求。
  恕亞只說了一句「時間充裕」後,就答應讓我帶路了。
  於是我以土生土長臺灣人的優勢,迅速瞭解街道布局,很快就找到了有人車來往的大街。
  隨機選中這家早餐店後,恕亞和風鈴都表示不用吃東西,因此我便將風鈴轉交給恕亞,然後自己點了一份起司豬排蛋餅以及兩杯豆漿和一杯柳橙汁。
  我擅自幫恕亞和風鈴點了飲料,他們應該是能喝的吧?如果只有我一個人吃東西,我感覺挺不自在。
  拿到餐點後,我舉步……舉手維艱地用一分鐘咀嚼一塊蛋餅的龜速吃著,蛋餅總共有七塊,我現在才解決了三塊。
  會造成我龜速進食的原因正是坐在我對面的一大一小兩人。
  風鈴坐在恕亞的大腿上,正用雙手捧著杯子喝柳橙汁,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我看;而端坐的恕亞並沒有去動桌上那杯我替他點的豆漿,他和風鈴一樣在看我──雖然我覺得他比較像是在放空。
  我第一次見到有人可以發呆發得這麼莊嚴有氣質。
  我嚥下口中食物,問恕亞:「恕亞,聽說這次工作會過夜?」
  恕亞回神了,他的眼珠微動,回道:「最快今晚,最晚明天或後天。」
  後天啊……糟了!我完全忘記要帶換洗衣物這件事!
  看來只能去買臨時的換洗衣物了,幸虧我有帶錢包出門……唉,好羨慕恕亞和風鈴都會憑空變出東西的魔法,這樣就不用擔心忘東忘西了。
  我把剩下的蛋餅快速塞進嘴裡,嚥下最後一口時,才發現恕亞面前那杯豆漿仍是原封不動,而風鈴已經喝完了柳橙汁。
  「恕亞不喝嗎?你來之前已經吃過了?」
  「不。」恕亞動作俐落卻不粗俗地將吸管插破豆漿杯上的封口膜,再將杯子塞進風鈴手中:「我不用進食。」
  「是……不餓的意思?」
  「不需要進食,任何時候。」恕亞用最直白的說法解釋。
  「完全不用吃東西……也不會餓死?」你該不會是植物系的吧?吸取日月精華、天地靈氣什麼的。
  「目前是如此。」恕亞如實回答。
  「那恕亞你需要養分嗎?」
  「為何?」
  「咳咳咳沒事!」我心直口快不小心就說了出來,只好尷尬地抹了一把臉,轉移話題:「等風鈴喝完,我們就走吧。」
  我話音剛落,就發現風鈴已經迅速喝完豆漿,她還很可愛地用雙手搖了一下空杯,說:「喝完,空空。」
  「啊,那我們走吧。」
  真心不想在這裡久留,附近客人的視線實在是太恐怖了!恕亞和風鈴太惹眼,好多人在看他倆。
  離開早餐店後我便拿出手機,在上面滑弄了幾下,自顧自地說著:「嗯……查到了,這附近是有一塊老舊住宅區,屋齡都比較大,還有一些三合院。」
  離我們最近的舊住宅區就位於我們一開始傳送過來的地方附近,我們完全走反了。
  「呃,我們走反了,抱歉啊,剛才一開始的小樹林後面就是了。」
  我不太好意思地說著,但恕亞並未對此發表任何意見,只是「嗯」了一聲。
  看到恕亞這種反應,我壯著膽子向他提議:「這次讓我帶路吧?」
  「可以。」恕亞沒有任何異議。
  見狀,我心裡默默鬆了一口氣,並開始做起帶路工作。
  光是走路也有些閒著無聊,我忍不住好奇問恕亞:「那個,我可以問幾個問題嗎?」
  「可以。」
  「你們……你和風鈴出來做任務,每次都會花很多時間嗎?」
  如果三天兩頭就讓我出門過夜,我覺得我的家人非常有可能會懷疑起我的工作內容,畢竟又不是那種事業做很大的知名設計師!
  恕亞目不斜視地看著前方,說:「若直接確認目標位置,約能在一天之內完成;若是進行潛入調查或親自找尋地點,則可能會耗時數天。」
  「這、這樣啊……」會耗時數天難不成是因為把時間都花在了找路上?不過恕亞和風鈴一起做任務,總不可能兩人都找不到路吧?我瞄了眼恕亞懷中的風鈴,問:「風鈴有一起找過路嗎?」
  聽到自己名字的風鈴抬起頭看向我,問:「禮禮,要風鈴找目標嗎?」
  「啊?不是不是,我是想說你們之前……呃,好奇你們都是怎麼去找目的地。」我連忙擺手。
  「這裡亂亂的,很難看路。風鈴的族地寬寬的,很簡單,亞亞只比風鈴瞭解一點點建築和街道。」風鈴說著。
  「我與風鈴的族地皆在一界,環境與這裡相差許多。」恕亞補充道。
  「一界那邊沒什麼建築嗎?」我的腦中瞬間浮現出原始森林、大草原之類的未開發自然場景。
  恕亞回道:「一界與三界相似,有文明與城鎮。風鈴的族地遠離城鎮;我已離開族地許久,但也不居住在城鎮中。」
  呃,所以你們兩個是住在偏遠郊區?鄉下?野外大自然中?不習慣大城市,所以不會找路?是這個意思嗎?
  我搔搔頭,疑惑道:「……族地是?」
  「種族領地。」
  恕亞只簡單說明了意思,無意補充說明他是什麼種族或是住在什麼地方。
  想起昨天朱藍說別家公司的人會來偷挖恕亞的個人資料,看來是真的很藏得很深啊,連種族是什麼都不能說。
  我還是不要亂問為妙,要是讓他不高興就糟了。
  我再次閉嘴探路,數分鐘後,我看著手機地圖上的紅色標記,再看了看眼前整排的老舊民房和古厝,確定這就是我們要找的區域。
  「到了,看地圖這裡應該是有不少三合院,有些三合院裡會有水井,感覺挺符合這個條件,不知道會不會是在這附近。」
  「是。」恕亞應聲,片刻後再次開口:「就在這附近。」
  「啊?」
  「兩百公尺內,有殘狼排泄物的味道。」恕亞說完便邁開腳步,有目標似的往一條路口走去。
  ……兩百公尺,你是狗鼻子嗎?
  我跟上恕亞的腳步,不太放心地問他;「恕亞,你知道確切的位置了?」
  「跟隨氣味濃厚的地方探尋能找到。」
  呃,好吧,既然恕亞都這麼說了,我也只能相信他的狗鼻子了。
  不過一想到離目的地越來越接近,我心裡的緊張感就開始作祟,忍不住開始擔憂:「恕亞,你剛才好像有說那個賽恩柯林收回心臟時,會順便掠食?牠有可能會在這裡吃人?」
  「是。」
  「……雖然朱藍昨天有稍微跟我說過一些,但你們那邊的肉蟲和惡獸幹嘛要大費周章跑來我們這裡吃人?因為地球的人口多?老百姓比較弱嗎?」我實在無法想像哪天起床看到新聞頭條是臺灣境內出現吃人怪獸。
  「每年在三界抓獲的肉蟲與惡獸數量約為七千至一萬隻,肉蟲佔多數,整體相比一界屬於少數。」
  「這叫少數?一界的肉蟲和惡獸數量到底有多少啊?」
  恕亞沉默數秒才回答:「我並未研究具體數量,只知現存所有惡獸種族共三百餘種,單一族群數量最多者為切齒半獸族,約有三百萬隻;最少為黑星鹿,不足一百;肉蟲則數以億計。」
  數以億計嚇到我了。
  地球也有幾千億隻蟲子,但像車子那麼大的蟲子早在很久以前就滅絕了,真的是萬幸。
  「這樣一對比,來地球的確實算『少』了……而且跑這麼遠來也只是為了吃……」
  「肉蟲與惡獸不受時空限制,只是依循本能尋找食物或殺戮,這是牠們的生存模式,個體若知道自身有能力能夠開啟通道,就會過來進行掠食。」恕亞語氣平淡,似乎不在乎是否有人會因為肉蟲和惡獸而受害。
  我知道恕亞說的沒錯,這些肉蟲和惡獸大概就像升級版的野生動物吧,也就是攻擊性和威脅性更大,但我還是很難將這些異世界怪物跟地球上的野生動物聯想在一起。
  我拉回正題:「總而言之,只要在賽恩柯林吃人前,把牠的心臟挖出來處理掉就好?這樣就不會出事了?」
  「封印。」恕亞糾正我的用詞。
  「封印?」像昨天朱藍那樣?用一把鎖封印?
  「是。」
  「那等一下我要幹嘛嗎?站在旁邊看就好嗎?」
  「是。」
  「……」好吧,真不懂老闆為什麼要讓我來跑外務,充當拖油瓶嗎?
  在我腹誹著老闆坑害員工的行為時,恕亞忽然拐進一條小巷子裡,巷子大概只有十公尺長,走出去後,一座老舊三合院出現在我們斜前方不遠處。
  「在那裡。」恕亞看著那座老舊三合院說道。
  恕亞竟然沒迷路!他這個嗅覺定位系統也太強了吧!
  三合院的紅磚造圍牆外已經雜草叢生,而且院內的屋頂上有許多瓦片剝落,看起來像是很久沒人居住的樣子。我們往裡走去,首先看到的是一支竹掃帚橫放在正廳門前,除此之外還有不少廢棄傢具和帆布堆放在院子裡。
  「這裡的確……挺破的。」我把心裡話講了出來。
  恕亞放下風鈴,轉頭對我說:「把複製術式撕開,收好。」
  聞言,我把摺疊整齊的複製術式從口袋裡掏出來,小心翼翼地順著紙上的摺痕撕開,有些緊張地問恕亞:「接下來要幹嘛?賽恩科林的心臟在這裡,那本體呢?」
  「心臟在井中,肉身不知。」恕亞往左側廂房走去
  我順著恕亞移動的方向看去,發現廂房門口的水泥地上有一大塊風乾的……紅色液體。
  因為是在陰影之下,所以剛才我完全沒發現。
  「……這是?」
  「應該是伊魯德的血。」恕亞說道。
  他站在血跡前看了一會兒,然後轉頭朝一旁的廢棄傢具堆走去,很輕鬆地將疊放在最上層的映像管電視搬開,見狀,我立刻過去幫忙。這些傢具都是一些中小型舊傢具,我和恕亞各搬各的,很快便清除見底,底部是一塊藍色帆布,帆布下還罩著某個東西。
  恕亞拉開帆布,被掩蓋住的正是一口水井。
  灰色的井身上長了不少青苔,井口寬度大概只有半公尺,與水泥地的接縫處還長著幾株枯草。
  「這口井就是神泉嗎?怎麼像是被刻意掩蓋起來的?剛才那些傢具上的灰塵有一些人手印,不像是舊的痕跡。」我把心裡的猜測說了出來。
  「是。」恕亞回得很簡單。
  「……難道心臟已經被挖走了?」
  「還在,有味道。」恕亞說著,轉頭問風鈴:「井口太小,妳進去?」
  風鈴點了點頭,直直朝井邊走來。
  「欸!等等,讓風鈴進去……不會有危險嗎?井不深嗎?」讓一個看起來這麼小的女孩投井,你不會良心不安嗎?
  「不深。」恕亞反駁我,他反問:「我們兩人體型不適合進入,或者你覺得你能進入?」
  「……不能。」就算真的能塞進去,應該也很難爬出來。
  我湊到井邊往裡一看,水面到井口的高度約兩公尺,的確是「不太深」。
  「水,髒髒的。」
  風鈴小聲說了一句,不顧身上還穿著嶄新漂亮的衣服,麻利地爬上井口,然後二話不說往井裡跳。
  我只來得及看見一抹紅色殘影——風鈴的髮色由黑色瞬間染成了紅色。
  井中傳來落水的噗嗵聲,風鈴的身影整個淹沒在漆黑的井水之中,透過水面完全看不到她的半點身影。
  我心裡一驚,連忙跟恕亞說:「水很深!」
  「她不會有事。」恕亞十分淡定,看起來完全不擔心。
  既然人家老同事都這麼說了,我也只能選擇相信風鈴真的沒事,不過另一方面,我還是很好奇井中的狀況,於是將手撐在井口的石磚上,想仔細看看井中動靜——但是我才剛靠上去不到一秒,井身就傳來強烈的震動。
  明顯不是地震的搖晃,震波是從井裡面傳來的。
  「裡、裡面出了什麼事?」可能是因為事發突然,我頓時感到頭暈和心悸。
  我驚慌地看向一旁的恕亞,見他也正盯著我看。
  「有結界被解除。」恕亞說。
  「什麼結界解除?那風鈴怎麼辦?」恕亞的話讓我突然慌了起來,雖然震動已經結束,但是出了這麼大的動靜也沒見風鈴探出水面,我不免有些擔心。
  「若遇到威脅,就使用複製術式;若是不敵,便迴避逃離。」
  恕亞的回答與我的問題毫不相干,讓我一時之間啞口無言,就在此時,一團紅色身影從井裡迅速飛了出來,落在井邊的水泥地上。
  是風鈴。
  她不像是有下過水的樣子,身上不僅沒半點水漬,衣著還非常乾淨整潔。
  「心臟,碎碎的。」
  風鈴張開小手掌,手心上有數塊淡紫色的礦物碎片,這應該就是她所說的「心臟」。
  不過這不是重點。
  
  你們兩個難道沒注意到有很多黑色影子從井裡往外爬嗎?
  
  「恕亞、風鈴!那個黑色的是什麼?」我很沒膽地倒退了幾步,企圖遠離這口詭異的井。
  看著眼前一大一小一副無關緊要的態度,我差點要以為是我眼花產生了幻覺,但這些黑影的樣子實在是太真實了!絕對不是眼花!
  恕亞側頭看向我,說道:「賽恩柯林的結界。」
  「什、什麼結界?」
  我腳下忍不住挪動,可是才退沒幾步,腳後跟就踢到一片直立的硬物,我嚇得反射性往前一跳,回頭卻沒見到任何障礙物。
  恕亞像根柱子般佇立在原地,淡定地向我解釋:「改良的雙重結界,第一層被破除,觸發第二層啟動,現在正在發動傳送陣,要將我們帶入第二層結界中。」
  恕亞剛說完,那些正在往井外爬的黑色影子突然垂直射向天空,沖天的黑影在兩層樓高的地方猛然停下,彷彿被一層透明的罩子攔截,接著黑影便如液體般順著透明罩子快速流動擴散,我馬上就明白了我們現在是被困在一個半圓球狀的透明空間裡!難怪剛才會有踢到硬物的感覺。
  朝四面八方擴散的黑影無法透光,看來是要將整個半圓空間染黑,就在我們即將被黑暗籠罩之時,水泥地上出現了一個超級巨大的藍色圓形魔法陣,發出刺眼的光芒。
  我被這離奇古怪的景象震驚到無法動彈。
  我突然感覺非常不妙。
  因為我的直覺告訴我,等一下我們三個會被迫分開行動。
  電影裡遇到類似的情況,好像都是這麼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