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既生,就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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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9-03-05
  梁淵看到牆頭上冒出一顆小小的頭,就笑吟吟地招起手。

  那小小的圓又沈了下去,下一刻就翻出一個少年的身體,越過高聳的牆頭,落在庭院中央。

  「我這兒的人都認得你了,」梁淵仍是一派平穩的笑,「我也有交代過他們,若你來,不用通報就讓你進來。」

  秦非一副懶得理人的模樣,只道:「我剛好經過,能翻牆我幹嘛不翻。」接著,他從懷中摸出一個書卷遞給梁淵。

  梁淵也是習慣了,一手接下,便接著說:「明日是我生辰,按我梁州習俗,這天要跪謝高堂,並煮麵宴客。你明個要不要過來賞個臉,吃碗麵?」

  「不了,我明天沒空。麵的話,現在煮一碗,我吃。」經梁淵這麼一提,秦非倒覺得有點餓了。

  梁淵於是喚來侍人,要他們煮好麵並備上雞蛋和炒臘肉。

  秦非吃起麵來唏哩呼嚕,狼吞虎嚥的樣子,才像個小孩。梁淵看他吃的滿意,便繼續試著和他閒聊道:「我梁州這習俗,是要謝謝週遭親友,對生辰者的照顧。」

  「那你得要多煮一點給我,」秦非滿口都麵條的回,「我對你……」他又扒了二口,「可照顧了。」

  「那是自然。」梁淵喚侍人再多煮一碗,還追加了幾道菜,才笑回秦非,「梁淵多謝公子。」

  秦非顧著猛吃,只朝他點了個頭,表示很好很乖很可以。

  打從初識那番談話後,梁淵就知道秦非智識過人。梁淵直覺對這樣聰明的人講話,遮掩過飾反而適得其反,便直接了當的表明自己來學宮的目的,還向秦非請教有關聖巫的資料。秦非比梁淵早一年到學宮,去上課都在睡覺,再不然就是直接蹺課,看起來不學無術的很。但秦非卻能把聽過看過的那些蛛絲馬跡,整了一份說法給梁淵。而後,秦非還會三不五時來訪,帶一二個新的資料給他。

  梁淵這時展開書卷,竟是一副古地圖。甚好,他很高興,這很能跟他手上其它份做比對的。梁淵仔細收捲好,才搖了搖手上的書卷,好奇地對秦非說:「你哪買的?」。

  秦非只抬了個眼就接著吃,意思是:你猜。

  梁淵停了一停,再問:「是那位的家藏?」他早已把洛陽的大小書舖都逛過了,這份絶對不在其中。洛陽乃九州集匯之地,且不說各州家都有立府在此,周朝的王族和官仕,大型商行的總舖,也都有大小府第在此。因著洛陽有學宮,文藝之風甚盛,大一點的家府,都有自己的書閣,各有大小不一的藏書量。梁淵在學宮,倒也不是想要學什麼,大部份他都會了。他是想結交文人,好拜訪人家的書閣借書來看。

  秦非放下麵碗,改攻面前的燉肉前,吐了一個周朝高官的名字。

  「他怎會出借……」梁淵話還沒說完,就看到秦非對著剛翻的牆,揚了揚下巴。

  「……」原來秦非不只會闖書店的私閣啊,梁淵只好道,「我騰一份,你還回去吧?」

  秦非翻了半個白眼:這種麻煩的事,自個兒做去,我不幹。接著繼續吃啊吃。

  梁淵有點無奈,他是很高興能獲得資料,但他不可是要偷要搶啊。可自己要出面去還……不就把秦非私闖的事給露了?只好先默默地收下,再想看看怎麼還。梁淵看了看秦非半大不小的身形,吃的這麼急,是上一餐沒吃飽,還是因為在長身體所以食量大?這周朝學宮一般只收十四歲上下的各州家子女,頂多加減個一二歲,然後能待個二到三年。像自己都快十八歳,才來學宮,實為特例。秦非怎看都太小了吧?他想了想還是問:「這麼說來,認識你這麼久了,我都不知公子貴庚?」

  「九或十歳。」秦非三口併作二口,就塞了一顆蛋進嘴裡,中間呑嚥時簡短吐了一句,就拿起大碗猛喝起了湯。

  「或?」梁淵只問了一個字。

  「我沒有在過生辰的,沒人跟我說過我幾歳。」秦非摸摸肚皮,看著剩下的殘餚想著,既飽了要不要撐著?抬眼看到梁淵若有所思的,就再回,「我父王向來沒在理我,我母親在生我時難產死了。」

  梁淵看他神色平淡,就再問:「你可是王之子,王宮中總有個記載吧?!」

  「懶得查。」秦非同時決定懶得再吃,拍拍肚皮說著,「不過很難說有沒有。我是第一個,雍王接了兇珠之後出世的孩子。像我這樣的兇珠之子,多半胎死腹中,再不然就是早早夭折,我能活到現在,眾人一直覺得很意外,所以說一開始就沒有記檔,也是很有可能。」

  梁淵擰了眉的表情,看起來有點難過。

  「我既生,就活,那一年,何時開始,不重要。」秦非倒覺得梁州這種,每到生辰就要浪費糧食的風俗,沒什麼意思,想想又道,「就說我名字好了,我五歲那年才被賜名。可能在那之前,我都是沒記錄的黑戶?」

  梁淵神色再度暗了一分,最後只擠了一句:「你的名字,倒是挺特別。」

  「那有什麼,不過就是他們都說我不是人吶,我父王說:那就叫非好了。」

  「……」

  梁淵看著桌上的杯盤狼藉,開始有點擔心,堂堂王子在家州就這麼不受重視,來到遙遠的異州,會不會沒被好好照顧,讓他吃飽喝足?他想找個理由,讓他多過來一點,至少自己隨時都能好好款待他。於是他猶豫了一下,就開口提了:「你想不想和我去找聖巫?」

  「我要找聖巫幹嘛?」

  「聽說聖巫無所不能啊。」

  「我又沒什麼想要的東西。」

  梁淵這時倒是有點噎住。梁淵看秦非總是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好像沒什麼事情,能動搖少年臉上那抺狡黠的笑。梁淵一直都能感受到秦非身上的力量,強的令人畏之。不知是不是因為如此,秦非才這麼的無懼無求呢?

  梁淵還在想著時,秦非則打量著能瘦成仙的他,很不屑的提:「你這身子骨實在太爛了,你就算找到像我這樣的保鑣,也不見得保的住你。」秦非還邊搖頭,毫不留情的批判,「你也太丟州珠的臉了,身擁州珠還一副風吹要倒的樣子!」

  梁淵以前身體不好,若不是接了州珠,只怕早已入土為安了。他最近也在想著,病好了身體也愈發有力了,是不是應該提高一下自己武力,好應付未來旅途狀況?秦非看起來小小年紀,就有現在這麼靈活的身手,肯定是有練過的吧?他知道自己的體力定在秦非之下,就虛心的請教了:「我也想藉州珠之力提高一下我的體力和武術,你有沒有什麼建議?」

  「你,站起來,我看看。」秦非開口就是使喚人。

  梁淵知道他這是直來直往,很是聽從地站在庭院裡,讓他好好看。

  「把手打開展平,轉一圈我看看。」

  現在後悔已經來不及了吧?梁淵只好照做。

  接著,整個庭院都是秦非大呼小叫的聲音:「原地跳一下,好,蹲下去再跳上來,蹲啊!你是小姑娘啊,害什麼躁,彎腰……腰啊,你是沒腰可以彎嗎?去跑到牆邊再跑回來……跑啊,你是在散步嗎?跑快一點,再慢我鞭你啊!」

  才半刻鐘,梁淵已給秦非鬧的氣喘如牛,汗流浹背。秦非卻只是對他搖搖頭,下了個結論:「弱爆了。」

  「……」梁淵很想跟他討論一下,什麼叫委婉。不是每個人都像你一樣,深具力量還康健到能折騰人好吧?

  接著更慘,秦非拿著雙筷子就開始調教人。他用銀鐵筷一夾,就能壓著梁淵扭動手腕,指揮著梁淵做了許多姿勢,還要重覆到配合著呼吸能做到順,才放人.秦非道:「你底子太弱,先把基礎練起來再說,剛的動作,每日早午晚都要練一百遍,呼吸亂一個,就多重覆做五遍。」

  「……」若不是剛剛那些動作,累歸累卻讓他有氣血舒暢之感,梁淵還真想換個理由找他過來了。

  「你別想偷懶啊,沒練我可是看的出來的。」就像梁淵能感受到秦非身懷強大力量。秦非可是能用看的,就能看出州珠之力,作用在梁淵身上流轉。他覺得調教一下樑淵,順便為自己以後接珠做點準備也好。雍州兇珠可是出了名的兇殘,再仁慈的王接了州珠以後,也會性情大變狠心辣手起來。秦非倒不是有付憐民的好心腸,只是他不喜歡被人影響,即使那是九州力量之源的州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