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有件事我想和妳聊聊。」
她的聲音軟軟的，就好像棉花糖，帶著一股甜甜的香氣。
但她的外表卻和聲音相反，看起來十分成熟穩重。
是個會讓周圍的人，打從心裡嚮往的人——除了我。
因為她就是造成我討厭與人相處的元兇。
「凡姐⋯⋯」
她叫林凡，是我的表姐。
人如其名，真的很煩。
小時候她會在我吃完飯後，偷偷將自己討厭的菜丟到我盤子裡，害我被大人說：「不可以挑食。」然後被逼著吃下去。
還會搶我的東西，將自己做的壞事推到我頭上，而且只要遇到問題就會來找我，讓我幫她解決。
但是在我難過時，她卻又會默默的陪在我身邊，使我無法狠下心不理她。
可是，就算我不理她，她依舊會死纏爛打，一副「如果妳不幫我，我們就來打長期戰」的樣子。
結果⋯⋯不管怎麼樣，我似乎都無法擺脫她的糾纏。
「嵐～有件事想找妳幫忙～」凡姐現在正抱著我，就像隻撒嬌的貓咪。
「又是什麼事？」
「那個⋯⋯加入攝影社吧！」
「攝影社？」
「還有啊⋯⋯因為社團裡的學長姐都已經畢業了，只剩下我們兩個社員而已。所以，尋找新社員不就是妳這個社員的義務嗎？」
我什麼時候加入這個社團了？強制入社啊？
「我才不要參加社團，再說，我相信妳隨便開口問一個，每個人都會歡天喜地的答應入社吧。」
「但是～～」凡姐用頭髮蹭著我的臉頰，「我想要可愛的女孩子嘛～～」
「⋯⋯⋯⋯⋯⋯」
「而且通常只要講出社名，他們就不會加入了。」
「為什麼？」
這時凡姐不再抱著我，她一臉肅穆之色，「因為我們的社辦裡鬧過鬼。」
她頓了頓後續道：「在某天下午，有個學生送東西來攝影社，但是當他打開門後，裡面卻沒任何人。
「正當他想將東西放下離去時，異狀發生了。
「原本無人的社辦裡，出現了一個聲音，那聲音問：『誰？是誰打擾了我？』
「他循著聲音看去，發現竟是頂著一頭散亂長髮，看不見面目的女鬼。
「那女鬼趴在地上，朝著他伸出手，口中唸唸有詞。最後他就奪門而出了，還邊大喊：『有鬼！』
「結果～結果～這個事件造成除了攝影社的社員外，沒人敢踏進我們的社辦。」
「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
「嗯⋯⋯去年。」
「⋯⋯那人是妳吧！」
凡姐偏過頭，「我不知道妳在說什麼～」
「那個女鬼就是妳吧！」
「欸～我才不是鬼，不然妳要捏捏看嗎？」凡姐指著自己的臉頰。
「那時候大概是妳躺在地上睡覺吧。然後那個在問是誰的聲音不就是妳很不爽被吵醒嗎？」
「⋯⋯妳怎麼會知道？」
「妳把那件事敘述的那麼清楚，而且還是在妳高一的時候，想不知道也難吧！再說會做那種事的人只有妳。」
「欸——好過分哦！為什麼妳不會覺得是真的有鬼啊。」
「這個世上沒有鬼。」
不過倒是有神明。
「入社又不會少塊肉。」
「那妳說，我能得到什麼好處？」
之前一直都是無條件的幫助她，至少從這次開始要建立起對等的交易關係，不然⋯⋯以後會被她煩死。
只見凡姐抱頭苦思一陣後，望著我眨了眨眼，「小女子無以為報，只好以身相許。」
「好。」
我立馬答應，沒有一絲猶豫。
「欸、欸？」凡姐張大嘴巴，一臉無法相信的模樣。
明明就是妳自己提出的⋯⋯
「要反悔嗎？」
「不，我不反悔，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我也要顧自己的尊嚴。」
呃⋯⋯大丈夫是誰？
再說，從妳來拜託我時，尊嚴就沒了。
「只是⋯⋯」凡姐食指相點，用那圓潤的眼眸望向我，「能不能限定次數？」
「啥？」
「就是妳可以隨意命令我三次。」
「⋯⋯」
好虧啊，不是說要以身相許？怎麼又要限定次數⋯⋯
「好吧。」
總之先答應了⋯⋯不然我覺得接下來她會直接煩到我答應。

— — —

隔天⋯⋯
震——震震——震震震震震——
手機像發瘋似地震動著，不斷強調訊息的存在感。
雖然不用想也知道是誰傳的，但⋯⋯姑且還是看一下。

『吶吶～找到了嗎？』
『我要可愛的妹子！可愛的妹子！！』
『我相信妳一定可以的，畢竟從以前到現在，妳都可以幫我解決問題。』
『嘿嘿嘿——是不是已經找到了？』
⋯⋯
⋯⋯⋯⋯
最後在我的深思熟慮下，我只簡短的回了一句。

——『已讀不回。』

然後果斷的將手機關機。

— — —

因為凡姐的訊息轟炸太過煩人了，所以我想速戰速決，趕快找到社員堵住她的嘴。
我站在走廊，不管認不認識，總之有人經過我面前時，劈頭就問：
「你要不要加入攝影社？」
結果不知為何每個看見我的人都渾身顫抖，好像看見惡鬼一樣，可我明明露出很和善的笑容啊。
經過一段時間的沉思，我得出一個結論，那就是——
——不夠強硬。
就是因為讓人有猶豫的餘地，才會沒人入社。
總而言之就是——強制推銷．大野狼與小紅帽．誘拐社員計畫。
至於為何是大野狼與小紅帽呢？
當然是要露出像大野狼一樣和善的笑容，試圖誘拐天真又無知的小紅帽靠近，再趁其不備時一口吃⋯⋯請他入社。

現在我都對經過我面前的人說：
「要不要加入攝影社？」
「攝影社的社辦鬧過鬼喔！歡迎加入來探尋社辦的秘密。」
「加入攝影社，絕對不虧！」不等前面的人回應，我直接就說：「感謝你加入攝影社！」
結果不知為何，沒有一個人答應入社，到底是哪裡出錯了？
我覺得自己的計畫很完美呢。

這時又有一個人經過我面前，於是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露出像大野狼一樣和善的笑容。
「要不要加入攝影社？攝影社的社辦鬧過鬼，絕對刺激。攝影社一定可以帶給你不同的感受。」
「好啊。」
「加入攝影社，絕對不虧⋯⋯你剛剛說什麼？」
「我說好啊，我要加入攝影社。」
這時我仔細一看，站在我眼前的人是陽莫梨。
雖然不知道為何她要加入這麼奇怪的社團，不過有拐到社員就好。

— — —

社辦位於舊校舍的角落，是個很偏僻的位置。
但最讓我在意的不是它的位置，而是——
「凡姐，鑰匙呢？」
我看向站在社團教室門前的凡姐，她手上並沒有拿著任何東西。
「啊⋯⋯老師說，等到集齊五個社員後，才可以使用教室。」
「也就是說⋯⋯我們進不去，所以可以回家了？」
「誰說一定要鑰匙才能進去？」
說完這句話後，凡姐對著門鎖不知在做什麼，這時——
——啪嚓！
凡姐向內推開門。
⋯⋯這傢伙，真是令人無語。
我跟在她身後，一起進去。
陽光透過窗戶照進社辦中，灑在中間的兩張併攏的長桌上。
左側的牆壁放著一個鐵櫃，右側牆壁則貼滿照片。
整體來看這裡並不大，但因為東西不多，因此裡面略顯空曠。
這時凡姐拍了拍手，「嘿嘿——歡迎來到攝影社～～」
凡姐一人的拍手聲，空虛地迴盪在社辦裡。
「掌聲啊！給我掌聲！！」
我和陽莫梨默默地跟著拍手。
「總覺得⋯⋯學姐和想像中的不一樣。」
「習慣就好。」
看來大家都被她的外在形象給騙了。
雖然對外是一個成熟、溫柔的美少女，但實際上卻是一個不可理喻的人。
「那現在就來介紹一下攝影社吧！」凡姐指著牆上的兩張照片，「總之先來欣賞我的作品吧。」
陽莫梨仔細地看著那兩張照片，接著將手指著其中一張問道：「這是什麼花？薰衣草嗎？」
「嗯！這是薰衣草。」凡姐說。
「啊！那是九層塔。」我說。
陽莫梨疑惑的歪著頭，接著指向另一張照片，「那⋯⋯這個是什麼花？」
「繡球花。」凡姐說。
「芹菜。」我說。
「欸？欸欸？」
「妳不要亂說！那明明就是薰衣草。」
「那不然到底是誰拿著相機，在九層塔前蹲了半天，最後一臉自信滿滿的說自己調了很久的焦距，終於拍出一張像薰衣草的照片啊？」
「那、那個是⋯⋯」
這時我將視線轉移到公佈欄上，「先略過那兩張照片不論，其他的其實都拍的很不錯呢。」
「對吧！」凡姐將雙臂交叉，點了點頭，「那些可是優秀的前社員們拍出來的照片啊！」
「難不成只有兩張是妳拍的⋯⋯」
「怎麼可能！」
凡姐走到櫃子前，好像在找什麼。
不久後，她拿出一個看起來有些重量的相簿。
「這個，才是真正的藝術——」
翻開相簿後，有個疑問開始出現在腦中。
「這⋯⋯真的是攝影社嗎？」
「攝影社的宗旨——」凡姐突然用食指指著我，「找出日常中細微的美。」
「我不懂，我不懂這整本相簿裡的偷拍照，到底有哪點符合社團宗旨？」
「全部喔。只要是美少女，不管怎麼拍都是藝術！」
「⋯⋯⋯⋯」
最後我因為想透透氣而離開了教室。

總覺得這幾天很少看見幼女，她在幹嘛啊？
不過⋯⋯最近好像都沒有發生什麼很嚴重的事情，感覺也沒什麼會用到幼女的地方。
⋯⋯突然不知道為何她要出現在我面前。

——！！！

就在我剛說完最近沒發生什麼事後，一不小心就踩空階梯了。
真是烏鴉嘴⋯⋯
要摔下去了，就在這樣的想法閃過腦中時，我猛然發現我掉下去的位置上有圖釘。
怎麼會有圖釘？
恐懼和害怕兩種情緒都還來不及成形，一道聲音便自背後傳來。
「嵐！」
是幼女的聲音。
與此同時，我整個人被定格在空中。
然後眼前的圖釘被一雙穿著白鞋的腳給踢開，然後我——
——掉下去了。
⋯⋯⋯⋯哪有人這樣做事做一半的？
都把圖釘清走了，再扶一下我也沒關係吧！
就在我轉身想抱怨幼女時，卻發現站在我眼前的並非幼女。
那人背對我，一頭金色長髮散落在背後，白色的裙襬微微晃動。
一個宛若銀鈴般的輕巧嗓音響起。

「喲——好久不見，編號六百五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