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NEBENGESCHICHTE- 03 馬卡龍-MACARON-

　　「甚麼，你想學習如何製作馬卡龍？」

　　「……嗯。」

　　傍晚，愛德華在學院的廚房見到一直教他煮食的廚師後，向他提出一個請求。

　　「這些甜點去買不就可以了嗎，不一定需要自己弄的啊？」

　　廚師一臉驚訝，除了是因為這是愛德華第一次向他提出請求，更是因為第一次的請求就是要求教授甜點的製作方法。

　　「有些個人理由，我想學懂自製馬卡龍。」

　　「原來你是這麼喜歡吃甜點的，真意想不到……好吧，但事先聲明，我不是甜點師傅，只懂得個大概，做出來的成品未必符合你的預期，可以嗎？」

　　反正又不是我要吃，弄得出就好。愛德華點頭：「嗯，我之後會自己繼續研究的。」

　　想不到他平時一臉正經又寡言，原來私底下卻喜歡吃甜點的啊。廚師在心中一笑，隨即到倉庫把杏仁粉和糖粉拿出來。

　　而愛德華則在廚師離開後，嘆了一口氣。

　　要不是為了省錢，他才不會去學做甜點啊！

　　他之所以請教廚師學做甜點的原因不為其他，正是因為突然出現，現在同住在宿舍房間的人型劍鞘──諾娃。

　　她並不吃其他食物，每天只吃甜點。起初愛德華會從校外的甜點店買甜點給她，但他發現再這樣下去並不是辦法。甜點並不是甚麼便宜的食物，店家的售價也一定不會是成本價。既然他可以自由使用學院的廚房，又懂得煮食，倒不如就自行製作甜點，那麼就可以減輕生活費負擔。

　　決定了，就坐言起行。他到圖書館找了幾本甜點教學書籍，並仔細研讀。他記住了幾種甜點的製作方法，包括諾娃最愛的馬卡龍、泡芙和全國聞名的鬆餅，但他同時發現了甜點的製作方法跟煮一頓飯有不少分別。無論他怎樣找書看，還是沒法完全明白一些步驟。正所謂行動是最快的學習方法，他決定鼓起勇氣，請這位相熟的廚師教他。

　　他起初擔心廚師先生會反對，而準備好仔細解釋，怎知廚師先生竟然爽快答應。他大概感覺到廚師先生對他的印象已經變成喜歡甜點的貴族少爺，但為了生活，這些小事並無所謂。

　　而且有一技之長也不錯，他這樣說服自己。

　　廚師先生轉過眼便回來了。他放下手上的杏仁粉和糖粉，並從不遠的廚櫃裡取出一隻銅製攪拌碗、幾隻小木碗、攪拌器、篩子、木勺、木抹刀、擠花袋和焗盤。

　　「愛德華，幫我拿出兩隻雞蛋、白砂糖、奶油、巧克力粉和稱重秤，還有穿上圍裙。」

　　愛德華轉過眼便帶著所需要的材料回到煮食台。

　　「你想我們分開做那些步驟，還是你一人完成？」

　　「您教我，我做吧，拜託您了。」愛德華說完便點頭，表示謝意。

　　「都說了別跟我客氣，廢話少講，我們開始吧。」廚師先生別過頭去，把攪拌碗放在愛德華身前。「首先準備好四十克杏仁粉、七十克糖粉、二十克砂糖，然後把兩隻雞蛋的蛋白和蛋黃分離──把蛋黃放在較小的蛋殼裡，然後把蛋黃倒入另一半蛋殼，途中讓蛋白流淌到碗中，就這樣重複幾次。記得不可以讓一丁點的蛋黃混在蛋白裡，不然會做不出想要的質感的！」

　　廚師連珠炮發地一次過發出數個指令，愛德華儼如他的徒弟，或者下屬，立刻依指示完成步驟。他已經習慣廚師下指令的方式，也記得他說過不允許慢吞吞的人出現在廚房裡。不消幾分鐘，愛德華就已經把廚師說的材料分量準備好，就連第一次嘗試的蛋白分離也在毫無錯誤的狀況下完成。

　　「嗯，不錯，」廚師滿意地點頭。在他教過的學徒當中，愛德華是手腳最快的其中一位。如果愛德華是平民，就會想把他拉來當廚師的了。「我們由最花時間的步驟開始吧。先把蛋白打至起泡，再倒入砂糖，打至堅挺、像棉花糖般的黏稠質感就算完成。這個步驟需要強大的臂力，你的話應該沒問題吧。」

　　愛德華沒有作聲，只是默默依步驟做事。起初他還不覺得有甚麼問題，但攪拌了幾分鐘後，就開始明白為何廚師說這個步驟需要臂力。蛋白需要長時間攪拌才能變得黏稠，過程中他需要用到上臂和手腕的力量。對平時有練劍習慣的他來說，這個程度並不算甚麼，反而發覺這個動作可以用來訓練臂力。

　　過了十分鐘，總算完成了。愛德華沒有停下來休息，繼續把將杏仁粉與糖粉過篩，然後用木勺把剛才打好的蛋白一起攪拌。廚師先生見他的動作快，便把鋪好牛油紙的焗盤和擠花袋放到他身邊，示意他把麵糊裝進袋裡，再在焗盤上擠出一個個小型圓麵糊。

　　「我已經把焗爐預熱，現在就用中火烤麵糊約十分鐘。我們就趁這段時間把夾餡準備好吧。」

　　愛德華依照廚師指示把焗盤大力打在煮食台上，以趕走麵糊中的氣泡後，廚師便把麵糊們放進不遠處的焗爐裡，同時命令愛德華把巧克力粉和室溫軟化的奶油攪拌均勻，以製成馬卡龍的夾餡。

　　二十分鐘後，等到焗完的麵餅變涼，愛德華便小心地用另一個擠花袋把巧克力夾餡擠上麵餅偏平的一面，再把另一片麵餅夾在一起，馬卡龍就此完成。

　　「呼──」製作前後花了近一小時，愛德華現在總算能夠休息。馬卡龍的製作方法比他想像中的簡單，材料也比他想像中的親民。但在過程中他總算明白為什麼市面上賣的馬卡龍都不便宜──因為製作的難度就在材料和製作過程的仔細控制。他盯著眼前一排的完成品，擔憂會否失敗。

　　「我先來嘗一口……意外的成功啊？」

　　廚師先生見愛德華呆著，便先拿一件來試味。雖然食譜是他傳達的，但就連他自己沒有估計到會如此成功。這些米白色的馬卡龍吃起來外脆內濕潤， 麵餅的杏仁和夾餡的巧克力味混合起來甜度適中，不會太膩。配上茶的話就一定會更好吃，他心想。

　　見廚師反應正面，愛德華也順勢吃了一件。雖然跟諾娃平日吃的還差一段距離，但大致上差不多。已經抓到方向了，他十分滿意。

　　「這樣就完成了，」廚師露出滿意的微笑，「我可以要一半嗎？」

　　「可以只拿四分一嗎？」

　　愛德華的「還價」令廚師哭笑不得。你真的很喜歡馬卡龍呢，他心想。


※


　　「這是今天的甜點，你應該餓了吧。」

　　晚上九時，愛德華帶著疲倦的身軀回到房間。聞到一陣淡淡巧克力味的諾娃頓時放下手上的書本，把頭伸出走廊。她雙眼盯著愛德華手上的紙袋，知道快樂時間又到了。

　　但他不是說今天吃過晚飯後就不會出外的嗎？為什麼又會帶了甜點回來的呢？

　　愛德華把紙袋拋給她後，便坐在書桌前，托著腮，沒有作聲。諾娃打開紙袋，發現裡面裝有十五個久違的馬卡龍──因為金錢問題，她已經差不多五天沒吃過馬卡龍了。但這個紙袋跟他平時會光顧的那間餅店所使用的並不一樣，難道是找到其他餅店，或是學院附近有新餅店開張？

　　她拿出其中一個馬卡龍，帶著疑惑的眼神咬下去。

　　鬆脆和濕潤的比重不太對──有點太脆了，但仍能接受。她再咬一口，突然驚訝：咦，這個巧克力夾餡不就是我最喜歡的味道嗎？

　　巧克力有很多種，而每人喜歡的類型都不同。諾娃記得，幾天前愛德華給她買了一些巧克力紙杯蛋糕後，她喜孜孜地告訴他，這個蛋糕的巧克力味道是她最喜歡的一種。

　　難道他記住了這件事嗎？諾娃偷瞄愛德華，這才發現他的西褲和頭髮上都沾有一些白色黏液。軟軟的、看起來像是奶油的它們並不起眼，都隱藏在一些難以留意的位置。

　　再看看袋中的馬卡龍，她好像明白了。

　　「好吃嗎？」良久，愛德華平淡地問。他問的時候沒有望向諾娃，裝作一副不在意的樣子。

　　「嗯，」她露出感謝的微笑。「謝謝你。」

　　愛德華沒有回話，只是站起來，準備到浴室洗澡，但諾娃留意到，他在一瞬間露出的微笑。

　　這一袋馬卡龍要留著慢慢吃，她暗中決定。這一袋獨一無二的馬卡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