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7

　　大口喘著氣，維持清醒，麗日感覺背部的肋骨斷了幾根似，喘了疼，不喘也疼。
　　敵人再度消失。
　　幾度交手，大致弄懂了敵人能化作黑影在牆和地面等固體上任意穿梭移動。但廠房內太暗，即便有裝備輔助的麗日仍看不清對方的移動方式，每每捕捉到影像時都已來不及反應，只能硬生挨住攻擊。
　　「前輩……」
　　「敵人身上沒武器，應該是個性發動的限制，沒事的，冷靜下來應對。」她出聲安撫。
　　黑暗中，小新人戰力發揮不出，沒默契的情況下湊一塊反而相互干擾，麗日一開始就讓他和自己保持一段距離。
　　「等等你找到機會就先去尋求支援，前輩他們在另一個地點沒有發現，馬上就會找過來了。」
　　新人雖然也挨了幾下，但對方似乎做出了這傢伙戰力不足、可以無視的判斷，更多時候是利用他來牽制無重麗的攻勢，且大多攻擊都集中在她身上。
　　麗日近身武技不差，奈何對方身體在黑暗中有特殊變化，好幾次她覺得自己明明就要捉到他的身體，手卻撈空。
　　嘶……好久沒在近身戰一直挨揍了。痛歸痛，她努力讓自己保持清醒。
　　冷靜……越是糟糕的情況就越要冷靜……自己來這裡是要做什麼的？
　　回想起最初的原因，是爆炸。麗日聞不到這裡有任何火藥或其他化學物品的味道，而敵人只有一個……？
　　不，不對。有問題。
　　但是哪裡有問題？
　　腦袋再度卡殼，麗日覺得自己似乎忘了什麼東西，拼湊不出完整畫面。
　　好好思考……仔細思考……不要被眼前的東西迷惑……自己去找出答案……
　　「前輩……」
　　在麗日一邊警戒，一邊讓腦子高速運轉的同時，受驚的小新人往她的方向移動。
　　不對──
　　腦中靈光閃過，她發動個性，一躍至空中。幾乎同時，事務所的小新人猛地揮動獵刀，鋒利刀刃沒入她剛才站立處的地面。
　　「嘖，沒中。」
　　麗日一陣膽寒。
　　與此同時，腦袋飛快回憶起稍早畫面──在場有其他前輩卻要跟著資歷尚淺的她行動；平時訓練及任務表現良好，卻在今晚完全嚇傻；幾乎和敵人攻勢配合上，用來牽制她的笨拙反應；提醒他配合與先行脫困好幾次都被無視；趁她專心注意敵人時偷偷靠近意圖攻擊……
　　這傢伙不是自家的新人！
　　「可惜，不過沒關係。」頂著麗日熟悉的新人臉孔的男子重新站直身，朝空中的她一笑，容貌開始變化。「既然來了，妳就好好地當我們今晚放煙火的餘興節目。」
　　「落單的英雄……呵呵，比煙火秀有趣多了。」
　　
　　＊
　　
　　「Ｂ市郊區發生不正常的爆炸案件，離我們這邊不遠，幾個人過去支援。」
　　正好回到事務所，聽見社長如此交待，沒多久，爆豪人已經來到一片火海的地帶。
　　眼前的混亂讓他瞇起眼睛。
　　「消防車不夠，有沒有專司火事救災的英雄？」
　　「範圍太大了，一個人忙不過來啊！」
　　「個性不適用的去幫忙消防員！」
　　「這邊有易燃化學物，來幾個人幫忙先清走！」
　　一大票人投入了救災。爆豪直接找地方躍上制高點。
　　火災的位置……距離……方向……
　　看了一會兒，他落回地面，正巧打聽完狀況的同事回來，跟他分享了目前所知的情報。
　　「……你不是跟著無重麗去搜索了？」
　　耳朵敏銳地捕捉到了熟悉的名字，爆豪扭頭朝一個方向看去。
　　「咦？我？我、我剛剛才到啊！前輩？」
　　「啊？你剛剛才到？」被喚前輩的那人一臉錯愕。「那剛才跟著無重麗的是誰？」
　　「呃……」
　　「……」
　　「──喂！你們把話說清楚！」
　　忽然插入一道聲音，面面相覻的兩人轉過頭，見到一頭張揚金髮，十分惹人注目的英雄朝他們飛奔過來，一身可怖氣場。
　　「無重麗往哪邊去了？」
　　
　　＊
　　
　　嘶啦的一聲。
　　手臂又多了一個洞。麗日已經不去算身上有多少道傷口，卻很清楚，失血開始影響她的思考和動作。
　　「很能撐嘛，嘻……。」
　　麗日不斷地試圖突圍，可在黑暗中，她的速度總快不過那道能任意冒出的黑影，找不出脫逃空隙。
　　「好好逃跑哦，我最喜歡生命力頑強的東西……最喜歡了。」偽裝成新人的那敵人咧嘴舔了舔沾血的刀刃。
　　明顯的，他不打算立即殺死獵物，而是驅趕著獵物不斷逃竄，享對方情緒逐漸步上絕望的過程。被他倆一明一暗配合著戲耍的麗日再度拉開距離，死命瞪著對手。
　　太……坑了……如果只有這神經病自己還能應付，但是那黑影太麻煩……能不能來點光，那個性怕光吧……窗戶和出口方向都被障礙物擋住不好突破……啊，可惡，電源開關到底在哪！
　　傷口不斷增加，麗日仍在收集資訊、不斷尋找機會。她測出了黑影個性的發動限制，然而失血讓她動作不受控制地慢了下來，幾次腦袋明白該如何動作，身體卻配合不上……她喘息加重，幾度甩頭，想甩掉那股暈眩感。
　　刀光閃過，身體試圖避開，卻不完全，腰部開了一道口。待站定，眼前畫面分裂重疊，身子忽感不穩。
　　……不會真要掛在這裡吧？
　　腦子變得遲鈍，說不出喜怒哀樂，只是本能地驅動著身體繼續活動，苟延殘喘。
　　微弱的金屬反光在黑暗中拉出一道灰流，刀鋒逼近，畫面在眼前呈現慢動作。麗日忽然想起了爸媽，想起了存款數字，想起了許多認識的同學朋友……
　　閃得掉嗎？想發動個性的她，只接收到身體的沉重抗議。
　　……飄不起來。
　　……討厭……
　　「……麗日！」
　　忽然，意識開始矇矓的她聽見了工廠大門方向傳來叫喊聲……有人找來了。
　　但那聲音……是幻聽嗎？
　　已經無法多想，刀鋒面前，放棄閃避的她擠出僅剩的最後一絲力氣，放聲大喊。
　　「爆豪君！」
　　
　　＊
　　
　　消防車與警車的警示燈在夜色中不斷閃爍。廢墟般的災後地區，善後人員不斷來回走動。
　　麗日人躺在一輛停放在路旁的醫護車中，一名擁有治療個性的英雄正在為她療傷。
　　臉上那道長達十幾公分的血口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緩緩收合，包括身體其他部分。但身上沾染的已乾涸的血液，看起來還是讓她像個血人般嚇人。
　　同事務所被偽裝的那新人被警察找去問話了。
　　一旁有得知這事件的人聚在一起聊天。
　　「又是偽裝，這不是要大家出任務都不能受傷嗎？」
　　「不一定是血液，說不定是新個性，觸碰呀，毛髮細胞……一堆東西哪防得住。」
　　「嘖，這招陰險……英雄的資料容易取得，只要查到事務所的名單，很容易就能偽裝混入。」
　　「而且新人還不熟悉，有什麼奇怪很難馬上察覺。大家回去得多注意了。」
　　「……是說，剛才那個是爆心地吧？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本人。呃，怎麼說呢……名不虛傳？」
　　「啊啊……我還以為敵人又炸了哪裡……結果是他。」
　　「那破壞力……真不愧是頂尖英雄。」
　　「但是那個已經超出正當執勤毀壞，不會被求償嗎？」
　　「啊……敵人似乎也被揍很慘……」
　　「不愧是被票選最像惡人的英雄……」
　　……
　　……
　　待麗日能夠起身時，已經是幾個小時過去後的深夜。
　　現場仍有人員在收拾善後，她向照顧自己的英雄道了謝，離開醫護車。
　　車外不遠處，她一眼就看見了那個人。
　　「……」
　　原本坐在臨時搭出的休息區小憩的爆豪，聽見動靜後抬起頭，看見一身血的她。
　　指尖不自主地顫了下。他面無表情站起身，朝她走去。
　　麗日抬頭看著走到自己身前的男人，兩人無語對望。
　　「……傷口怎樣了？」
　　「……癒合得差不多了。」她低頭，擺動下雙手。「剩比較輕的傷口要等自己恢復……可能之後幾天瘀血浮出來會有點醜，哈哈……」她低笑。
　　「……」
　　「……那個……謝謝。」她低著頭。
　　爆豪沒回應。
　　「……誒……好像很多事該講呢……還是先說上次同學會吧……給你添麻煩了，真的很抱歉……」
　　「然後這次……我不夠警覺呢……要是爆豪君的話一定會更早發現不對的……總、總覺得自己這幾年出的任務似乎太安逸了……爆豪君和笨久君一直都在面對這種惡意……我卻……」卻……和你差距好遠……
　　最後幾個字，麗日怎麼也吐不出口。
　　聲音就此中斷，兩人間陷入沉默。好一會兒，她才又咧開笑臉，抬起頭。「總之，剛才聽到爆豪君的聲音我還以為聽錯了，可是又覺得好安心。真的，真的謝謝！被你救了呢！」
　　爆豪仍是沒說話，鮮紅的瞳孔裡，映出某個女人故作開朗的笑臉。他手指動了動，但終究沒做出動作。
　　「爆豪君任務結束了嗎？」
　　「嗯。」
　　「那早點回去休息吧！我也要回去了……唔，剛好明天排休，我可以睡晚一點。啊～～真好！」她笑著說道。「那就這樣嘍！爆豪君，晚安，再見！」
　　不等對方回應，帶點慌張的，她轉身逃離了他的視線。
　　身子控制不住地開始發抖。
　　她不想讓那個人看見自己的狼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