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5

　　轉眼便是周末。
　　晚間聚會時間，麗日和蘆戶相偕來到同學會指定的地點。
　　今日是Ａ、Ｂ兩班的聯合同學會，作為聚會地點的居酒屋被包了場。晚幾分到達的麗日，入門已能看見到處紮堆笑鬧的熱鬧場面。
　　「御茶子～三奈～～這邊這邊！」率先發現她們的耳郎朝她們揮手。
　　「麗日同學！」
　　「唷，麗日，蘆戶，好久不見！」
　　沿途發現她們的昔日同學紛紛打了招呼，不等到位置上，蘆戶已經被另一頭的熱鬧拉走注意力，跑得不見影，剩下麗日來到角落的這桌。
　　「哇啊，好久不見！」見到許久未見的同學，麗日特別興奮。「響香禮服確定了嗎？」
　　「還沒，不過有看中幾件了。」
　　「有拍照嗎？給我看看、給我看看！我們幫忙給意見！」
　　「好哇。」
　　耳郎拿出手機，女孩們全圍上來。從禮服款式到婚禮的細節，再聊到各自的生活近況。
　　中途今日的主辦人出來說了些話，引發爆笑。起鬨下男生們玩起遊戲比賽，輸家受罰，帶起聚會一波高潮。
　　吐槽與笑鬧聲中，麗日注意到牆上的鐘已經走過九點，兩個多小時過去了，今日的同學會仍有幾位同學不克前來……
　　才這麼想，下一秒一陣嘈雜──
　　「爆豪！」
　　「你這小子，終於肯出現了！」
　　「還以為你又不來了。」
　　「遲到太久了吧！先罰三杯！」
　　「喂──」
　　大衣上沾了些許雪花，爆豪還在門邊抖衣服，便被蜂擁而上的男同學集體圍住往店裡拖。
　　「誒，不是有任務嗎？」見那邊的熱鬧，耳郎稀奇地道。
　　稍早時有個新聞插播，大夥全看見了爆心地的身影在新聞裡一閃而過。又電話聯絡不上，這種情況，想也知道他臨時有任務，今天沒辦法出席了。
　　「應該是任務結束後趕過來的吧。」八百萬道。
　　「真意外，我還以為那傢伙會覺得同學會很無聊，既然有任務乾脆就不來了。」
　　「怎麼會，爆豪同學人很好呀。」
　　「不是好不好的問題啦，百百……」
　　「誒？」
　　……耳邊同學們的對話隔了層屏障似，不甚清晰。麗日內心的驚訝不比任何人少。
　　真的來了？
　　如同耳郎所說，爆豪不是喜歡這種玩鬧聚會的人，雖說他基本上還算配合團體行動，但今天的行程一來和工作撞上了……加上都已經兩個小時過去，就快散場，他竟然還趕過來？
　　
　　我盡量。
　　
　　腦中忽然想起兩人最後一次見面說的話……
　　呃……應該……應該沒什麼特別的意思吧？
　　就像八百百說的，爆豪人很好。雖然他不太愛理人，又凶神惡煞，實際上這位英雄在出任務時展現出的許多細膩心思，是媒體愛大書特書的反差。
　　他上回沒出席被唸了那麼久，所以這次才會刻意趕過來吧……嗯，一定是的。
　　如此細想，麗日稍起波動的情緒逐漸平靜。
　　
　　爆豪被男生們拖去灌酒了。
　　一個接著一個，有股今晚不把他放倒便不罷休的氣勢。足足喝過一輪，趁著一群酒鬼玩鬧起來，爆豪從中開溜。
　　他在另一邊的角落發現了獨自佔據一桌的麗日，走了過去。
　　麗日同時也看見他。
　　「嘿。」她咧開笑容。
　　他看了她一眼，瞄過一旁放置的幾個女用包，沒說話便自行坐下。
　　「唔哇，酒味好重！」
　　「……」
　　「爆豪君不會喝醉了吧？」
　　「……妳今天倒很清醒呀。」
　　「啊啊，因為一直在聊天，八百百也不能喝……只喝了兩杯就改喝茶了。」
　　「喔。」
　　「爆豪君要吃點東西嗎？」
　　「不用。」
　　「那──」
　　「爆豪！」突然插入一道聲音，打斷了麗日接下來的話。原來是切島發現爆豪失蹤找了過來。
　　「喂，還沒結束你怎麼溜了！走，繼續喝！」
　　「吵死了，一肚子水。」
　　切島同爆豪一樣直接擠進位置坐下，爆豪被他擠得挪動。同時切島看向一旁的麗日。
　　「唷，麗日！一起過來喝呀！」
　　「啊，我在等響香她們回來。」
　　「哦哦，上鳴喝到吐了，剛才耳郎過去照顧他，不會那麼快回來。」切島咧嘴，拇指比向另一邊。
　　「唔哇……上鳴還好吧？」
　　「啊啊，吐慘了。」切島笑容燦爛。「又被耳郎揍。慘呆！」豎拇指。
　　「……」替上鳴點蠟。
　　「爆豪你就這樣開溜太不夠意思了，才喝過一輪，還沒分出勝負，繼續繼續！」
　　「啊啊？！」
　　「走啦！」
　　「煩死了！我肚子餓！」
　　「喔喔，那你先吃點東西，等等過來啊！」拍了把爆豪的肩，表示晚些繼續，切島回人群裡瘋去。
　　爆豪一臉不爽地拉整被扯歪的衣服。一旁麗日發出疑問：「你肚子餓嗎？」
　　「一肚子水撐死了。」
　　「呃……」
　　「反正那傢伙等等就醉了。」
　　「……」麗日露出了微妙的表情，大概是心想原來他也會這麼耍人。「喝了那麼多酒，還是吃點東西吧。」
　　「……筷子。」
　　「欸、噢，好！」發現他要拿桌旁沒人動過的乾淨餐具，麗日慢半拍地伸手將東西遞過，順手撈起桌旁的菜單。「你要點什麼？」
　　「不用點了。」
　　桌上是已放涼了的幾道菜色，剛才女孩們光顧著聊天，茶水是喝了不少，麗日記得自己有空就動筷子，卻沒消滅太多食物，盤內料理仍剩挺多。爆豪隨意撿了些吃。
　　吃沒幾口，又有人擠到爆豪身邊找他聊天。
　　這位超級英雄的人氣，即便臭臉也擋不住，何況是這些早熟透他性格的雄英同學。畢業後的爆心地越來越忙碌，昔日同學只能隔著電視螢幕看見他的蹤影，難得本人現身，不抓住機會多聊幾句就太可惜了。
　　
　　＊
　　
　　……
　　身旁的人有一搭沒一搭地和人聊著天，麗日臉上堆著笑臉，實則心不在焉。
　　……好近。
　　看不見的桌面下，有一隻不屬於自己的腿和自己的靠在一起。
　　隔著布料貼在一塊的部分肌膚，感覺特別溫暖，也特別奇怪。一開始爆豪坐下時兩人還是正常的距離，但切島擠進來後，便變成「這樣」了。而且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那腿沒半點要挪開的跡象。
　　爆豪沒發現嗎？
　　爆豪那廂不怎熱絡地應和著同學的話題，麗日這廂顯得放空，注意力全放在桌面底下。
　　真的沒打算移開嗎？
　　不可能沒注意到吧……他那麼敏銳的人……
　　不知是自己多心還是某人異常，桌底下小小的「意外」，令她困惑又混亂。
　　之後陸續有同學過來，麗日也加入了聊天，談笑間隨著喝了幾杯。
　　果真如爆豪所預言，後來切島喝嗨了，和鐵哲肩搭肩大喊著要續攤。即便他記得來約爆豪，但一群酒鬼拉拉扯扯注意力很快就被拉走，上一秒說什麼，下一秒便丟腦後，爆豪不費吹灰之力脫身。
　　夜已深，同學們在居酒屋外道別，各自散去。
　　天空再度飄起小雪。爆豪穿上深藍色的大衣，拉上帽子，落在他身後居酒屋門邊處的麗日則慢吞吞地扣著大衣鈕扣。
　　她扣好時，抬起頭，正好見到爆豪轉過頭來。
　　「……」
　　「……」
　　連喝了幾杯，臉頰再度發紅的麗日直勾勾地和他對望。爆豪倒是老樣子，沒表情，不過也沒別開目光。
　　「散……會？」好一會兒，麗日愣愣地說出二字。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會發出這種疑問。
　　爆豪沒什麼表示，往前邁了兩步，臨近她面前，惹得麗日只能把頭抬更高。她頭上明顯浮現問號。
　　「……我趕過來了呀。」
　　「誒？」
　　「就這樣。」
　　「……？？？」欸欸欸？
　　麗日傻愣傻愣地看著丟下話就走人的爆豪的背影，受到酒精影響的大腦完全卡殼，發揮不了作用。
　　
　　我盡量。
　　
　　腦海再度浮現那一幕，胸口忽地鼓譟，在麗日意識到之前，雙腳已經邁開步伐。
　　走了好一段路──
　　「……妳跟著我做啥。」某人聲音低低的，頭也不回。
　　「……我也不知道。」某人語氣呆愣。
　　「……自己攔車回去。」
　　「喔。」
　　「……」
　　「……」
　　好長一段沉默，除了路旁喧囂，只有那如影隨形的規律跟鞋聲，踩在地上喀喀響。
　　細小的雪花落在臉上，吸了一段路的冷空氣讓麗日清醒不少。她望著身前那道偉岸的背影，腦袋暈脹……她一個衝動──
　　「爆豪君！」
　　「……啊？」身前的人慢半拍地回過身。
　　看著那張臉，胸口同一下灌滿酒精，鼓又燙，麗日睜著泛水光的大眼，朝他喊道：
　　「我、我們去續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