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窗》第四話：渾沌的水晶球之一

　　第四話：混沌的水晶球
　　──我可以看清所有人的命運，唯獨不包括自己的，這樣剛好，知道自己的未來是一件多麼可怕的事情，為什麼人們總樂於知道未來的事情？
　　（摘自《窗系列之三：詭笑的操弄命運者》）


　　我，正在馬路上奔跑著。
　　熱鬧商圈的絢爛霓虹燈於頭頂閃爍，照亮漆黑的夜、行走其下的人們。
　　除此之外，還有追在我們身後的警察。
　　雨從我們跑出地下道時便停了。
　　「小、小霆……」我快喘不過氣來了。
　　「我知道。」小霆跑得飛快，被他拉著的我，一直覺得下一刻我們就會飛起來，然後撲街。
　　「我一直看著她。」他說。
　　「跟緊……」我艱難地吞下一口唾沫，努力穩定急躁的呼吸。
　　為什麼會這麼狼狽的在街上上演追逐記呢？
　　這要從半個小時前說起。

　　「妳好，小妹妹，想問什麼？」
　　坐在摺疊桌對面的女子頭蓋紫紗，露出一雙宛若貓眼般亮且狡黠的眼睛，一顆水滴狀的貓眼石在她額心晃啊晃的，彷彿整個地下道的璀璨光彩都被她吸納了。
　　坐下折疊椅，我將背包中的書拿出，正欲把心中的台詞講出來時，對面的占卜師先興高采烈的開口了：
　　「你們也是這本書的讀者啊？我也很喜歡這本書的作者呢！彼得潘的書我都看過了唷！讀者可以打九五折唷！好了，快說說妳想問什麼吧？還是小妹妹想要我的簽名？」略微高昂的語調有種刻意假裝的歡欣。
　　我眨了眨眼，隨即會意了過來。
　　「我想問妳認不認識書中的大魔王。」
　　占卜師轉了一下貓樣大眼，支手撐顎的睨著我，彷彿想確定我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似的。
　　但她接下來說的話，大大的超出我的想像。
　　「妳……長的很像摺頁處的作者近照，彼得潘是妳的親戚？不，應該是血緣更近的親屬……」
　　我的措詞是不是哪裡有問題了，一個個都這麼會跑題？
　　還是……眼前這人有轉移焦點的需求？
　　靈光乍現。
　　「妳有看過這本書嗎？」
　　占卜師突然笑瞇了眼，像是有兩道彎月在她臉上浮現。「當然有，剛剛我不是說我也是彼得潘老師的書迷嗎？」
　　「真的嗎？」我也瞇細了眼。「請問第一章說什麼？」
　　占卜師維持著笑臉，兩眼飛快的瞥了桌上的窗系列第三集一眼，我連忙伸手按住書。
　　頓時，無聲的對峙在這處地下道降臨，打破這氣氛的是非常不會看氣氛的我的青梅竹馬──雷霆雨。
　　「小善，妳不是有問題想問人家嗎？口氣好一點啦！」
　　站在我旁邊的小霆一面用手拍了拍我的頭，一面對占卜師嘿嘿笑了兩聲。
　　你這個胳臂往外彎的笨蛋！
　　明白自己居於優勢的占卜師，一甩髮絲，翹起二郎腿，用充滿善意但夾帶一絲耀武揚威的語氣說道：「大魔王是嗎？我可以想想看。」
　　這時我幾乎能肯定這位占卜師根本沒看過《詭笑的命運操弄者》，並且還不要臉的用父親的名義招搖撞騙，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
　　越想越氣的我，一個拍桌站起身。「妳根本沒看過吧？妳這個騙子！」
　　頓時，地下道的行人、其他的攤販、占卜師和小霆都睜大雙眼的看著我。
　　「哈哈哈，客人妳真愛開玩笑。」
　　占卜師一面對大家陪笑，一面把我攬過，背對大家的悄聲道：
　　「妳再破壞我的名聲，我就和大家說妳是彼得潘的女兒！這裡可有不少人是老師的讀者粉絲唷。」
　　居然使出這招！
　　「卑鄙！」
　　占卜師擺出隨便你怎麼說的無賴模樣。
　　我惡狠狠的瞪了她一眼，這才心不甘，情不願的點頭。
　　「這才乖嘛，小妹妹。」
　　「不要叫我小妹妹，妳這個歐巴桑。」
　　「妳叫我什麼──」占卜師不爽的挑高畫的粗粗的眉毛。
　　「歐巴桑──」
　　我兩手拍桌，站起來，對方也不甘服輸的挽起袖子，露出細細的膀臂。
　　「嘿，怎麼啦？別吵架。」小霆後知後覺的湊過來。
　　「閉嘴！」我和占卜師異口同聲的對小霆低吼。
　　「哇哩咧，我好心過來想勸勸妳們……順便問一下，為什麼其他攤販都在收攤了？」
　　聞聲的占卜師立即打了個冷顫，如臨大敵的也加入收攤的行列，還把兩張椅子塞在我和小霆的手中。
　　她抓著我的手說。「幫我，我就幫妳。」力道之大，害我不小心同意了。
　　接著，警察來了，我們只能跟著她跑。
　　這就是一開始的事情始末。

　　「好了，這裡應該就可以了。」
　　占卜師一面喘氣，一面朝我們身後望了望，與我們身處的陰暗巷尾相反，明亮的小巷子口外剛好有兩個警察跑過去。
　　因為跑步的緣故，占卜師臉上的紫紗早摘下，露出一張狀若蜜桃般的心型臉，搭配那雙貓眼，使她看起來嬌俏中帶點嫵媚和調皮。
　　「小帥哥，不錯唷，跟得上我。」她朝小霆眨眨眼。
　　「沒什麼。」小霆瀟灑一笑。「桌子很重吧？我幫妳。」
　　我翻了翻白眼。
　　占卜師卻後退了一步。「不用了，把椅子給我吧。」
　　不疑有她的我們把椅子交了出去，然後占卜師突然伸手在陰暗的小巷牆上扭了扭，一扇門打開了，音樂和人們談天的聲音從裡面傳出，她自己將搬的摺疊桌和一些道具，以及我們幫忙搬的兩張椅子放了進去。
　　「謝啦！」送了一個飛吻後，占卜師便閃身入內並關上門。
　　「欸！我們的約定呢？」我衝了過去，試圖扭動門把，果然鎖上了。
　　「快回家吧，小朋友。」占卜師的笑聲從裡面傳出，一聲低過一聲。
　　我氣不過的踹門，卻痛了自己的腳尖。
　　「小善，妳沒事吧？」
　　我抿著唇，死都不讓自己呼痛。「我沒事，現在幾點了？」
　　小霆很沒良心的歡呼一聲。「七點了，老闆做的咖哩飯在等著我們。」
　　你這傢伙就只想著吃！
　　然後，他突然背對著我蹲了下去。
　　「小善存，快上來，我等不及了。」
　　「不要叫我小善存！」
　　「哇哩咧，我這麼一個大帥哥自告奮勇要揹妳，妳還拒絕我？這樣我不是很沒面子嗎？」
　　「……」注視小霆矯健寬後的背脊，我扁了扁眼睛。
　　「而且，我想過了，妳的腳在痛，我很想吃老闆做的咖哩飯，同時滿足這兩個願望的不是健達出奇蛋，而是我揹妳回去騎停在地下道旁的腳踏車，快啊！」
　　我才不要在大庭廣眾之下讓小霆揹我哩！
　　「給我記住，臭占卜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