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章節 5663 字
更新於: 2019-02-10

  
  目測該是無人的烹飪教室裡,站在角落的敬陽瞇起了眼,看著若有似無的白煙輕晃,他要相當用力去看,才注意得到器具物品的變化,和那一縷縷的白煙。
  
  「現在這裡有人嗎?那些是人嗎?他們在幹嘛?」敬陽有著許多疑問。
  
  一直陪在他身旁的羽宸回答:「是寒假研習營的學生在上烹飪課。」
  
  「哎……你真的看得一清二楚?」
  
  羽宸走到他身後,浮起了身子,伸手掩上敬陽的眼睛,從敬陽頭上直視前方:「我把我的眼睛借給你,這樣你可以看到我所見之物。」
  
  「哇,好神奇,可以做到這種事情啊……我真的看到好幾個學生在……那是做餅乾吧?」
  
  透過羽宸的視野,敬陽看見了正在一張又一張白色長桌上正忙著揉麵、壓模、裝飾的學生們,而指導老師和一組學生正在烤箱前,把一大烤盤小心地取出,那上頭有一片又一片被放置整齊的焦香餅乾。許久沒看見除了羽宸之外的存在,敬陽感到開心,又帶了點懷念:「啊……我們以前有上過這樣的課嗎?好羨慕上課的時候還能吃餅乾啊……」
  
  光是學生們談笑著的畫面,就令他勾起了許多回憶,而心生羨慕。
  
  然後也看到了,幾個學生的背後還有一些怪異的人,年紀大到不像學生,甚至有人還穿著古裝:「學生裡混著一些奇怪的大叔大媽哎……還有狗跟鳥?」
  
  「那些是守護靈哦。」羽宸只這麼解釋。
  
  「哎……不會打人吧?」一想到那是守護靈,該不會會擊倒任何靠近那些學生的鬼魂?敬陽就有點害怕。
  
  「不會。那種很消耗靈力的事情,除非事態很嚴重,不然祂們不會隨便對其他靈出手。」
  
  像是認為敬陽已經看夠了,羽宸收回手,離開敬陽身後,在他身旁落了下來。再抬頭看向身旁那比自己略高、一臉欣羨的側顏。敬陽咕噥著:「真羨慕,有餅乾吃……一定很香……」
  
  「你知道鬼是用聞的吧?想吃就過去聞一聞啊。」
  
  被羽宸這麼說,敬陽看向他,堆了一臉狐疑:「沒問題嗎?怎麼做?」
  
  「跟我來。」羽宸這麼說著,步離教室角落,往烤箱旁去。傻蠢傻蠢的敬陽也就跟著走過去,看著羽宸從被放涼中的烤盤上捏起一片餅乾,咬進嘴裡,就像活人似的。再拿起一片,羽宸把那餅乾湊向敬陽嘴邊:「這是比較像活人的吃法,試試?」
  
  張口咬了下,果然感受到了餅乾的酥脆和香甜滋味,敬陽感動到眼淚都要流下來了:「真、好、吃!這怎麼辦到的?你也教教我吧!」
  
  沈默了幾秒,羽宸才開口:「果然首先還是要能意識得到這裡有食物才行。你看得到這裡有餅乾,伸手拿起來就能吃,反正我們不是活人,拿的也不是物質面的東西,對學生來說他們的餅乾也一直好好的在那裡。」
  
  「好難懂。」
  
  「這很難解釋,大概就是說,我們吃的是食物裡的精氣,所以才會說用聞的就行了。」
  
  「還是不懂。」
  
  「啊,算了,不懂沒關係,拿起來吃就對了。」
  
  被羽宸這麼說,敬陽直盯著烤盤,還真的就看到好幾個漂亮的小餅乾,照著羽宸說的,伸手去拿,只是在指尖捏起餅乾時,看向羽宸,感動得掉淚:「真的哎!我拿到了!」
  
  「拿到就快吃啦。」對羽宸來說,只覺得敬陽真沒有當鬼的自覺。
  
  塞進嘴裡,又是一陣感動。嚼了嚼嚥下後,敬陽又伸手去捏小餅乾,但這次卻撲空了,指尖穿過餅乾,什麼也拿不起。羽宸見狀就說:「那是我剛剛拿過的,拿一次就沒有了,跟食物吃掉就沒有了的意思差不多吧。」
  
  「哦……」
  
  有點遺憾地這麼應了聲,敬陽又多拿了一片餅乾來吃,看著身旁只靜靜待著的羽宸,不禁想問:「你平常也會這樣吃學生的東西嗎?」
  
  「會啊。軟糖、巧克力、馬卡龍、小蛋糕……女生帶的零食甜點一年比一年還多還厲害,非常好吃。」
  
  『看不出來你過得很滋潤啊。』嚼著餅乾的敬陽看著羽宸一臉正經嚴肅地說出「非常好吃」這樣的讚賞,有幾分無言,但又覺得那樣的羽宸意外的很可愛:『原來是甜食派啊……』
  
  不過羽宸那小孩子氣的可愛長相,搭上糖果蛋糕之類的小東西,是很相配的。
  
  吃著吃著,敬陽問:「那我也可以自己烤餅乾嗎?」
  
  「……」盯著他沈默了些時候,羽宸才開口:「材料就用自己的靈質,是辦得到啦……不過也就只是辦家家酒的程度而已。」
  
  「辦家家酒?」
  
  「就自己的靈質拿出來玩一玩又吃回去而已不是?」
  
  「……要是交換呢?」敬陽像發現了什麼好玩的遊戲,笑得極歡:「你做給我吃,我做給你吃,這樣?」
  
  「……也好,試試吧。」思考過後,羽宸答應了:「不過我也沒這麼試過,之後會怎樣我不確定哦。」
  
  「反正都是鬼了,吃不死的啦。」敬陽笑了笑。
  
  跟著羽宸,走到角落的白色長桌,先是看著他拿出幾塊巧克力,再看他拿起料理碗、矽膠模型等必須工具:「過火那種要質變的過程可能模仿不來,我們還是先從巧克力開始好了。」
  
  雖然不大理解,但敬陽還是傻傻地點頭,回顧著羽宸教的,先想像著巧克力這樣東西,然後對著雙手一吹,便出現了一塊巧克力糖。
  
  那是一塊小小的巧克力糖,和羽宸拿起刀子動手切的巧克力磚不大一樣。
  
  只是羽宸認真俐落地給巧克力磚切碎放進小碗、再不知從哪兒搬出的熱水鍋裡隔水融化小碗裡的巧克力,然後細心在矽膠模裡刷層薄油,熟練得令敬陽看得目不轉睛:「感覺好專業,你在你家常做這些東西嗎?」
  
  「不是,是在學校的烹飪課學的。一年總會教個幾次,尤其是在情人節之前。」融了巧克力,羽宸細心地將流體狀巧克力倒進模子裡,只是被他擱置認為不會用到的工具,轉眼就會自敬陽的視野裡消失。
  
  聞言,敬陽既興奮又驚訝:「哎?所以現在你是做情人節巧克力給我?!」
  
  他的話差點讓羽宸摔掉手上的碗,略不滿不悅的拉高聲量:「白痴哦?情人節巧克力要在情人節時送出去才會叫情人節巧克力啦。」
  
  不過不高興歸不高興,敬陽蠢萌蠢萌的模樣還真讓他生不了氣,而只低頭繼續把剩下的巧克力倒完,臉上微微泛紅:『不要老朝那方面聯想啊,笨蛋。』
   
  看著那略顯羞怯的神情,敬陽心頭癢癢,但正認真輕扣模子的羽宸,讓他無從下手。
  
  輕輕敲平流體的巧克力,羽宸低頭輕輕一吹,就將模倒扣,把巧克力壓出模子。
  
  「所以你剛剛省略等巧克力冷的步驟嗎?」敬陽問。
  
  「嗯,因為不是真的嘛。」羽宸拿起一塊小熊形狀的巧克力,放到敬陽嘴巴前:「試吃?」
  
  『幹!小熊形狀!!!超可愛!!!』敬陽難掩心中萬分澎湃,興奮到五官都扭曲了,但羽宸的反應卻不大高興:「要不要吃啦?」
  
  「吃!我馬上吃!」敬陽張口立刻接下那只有拇指大小的巧克力,但原以為會嚐到香濃苦甜味的……
  
  敬陽臉頰上滑落兩行潰堤的眼淚。
  
  這情況顯然稍微嚇到羽宸,而略慌地問:「很難吃嗎?」
  
  「不……不是啦……」敬陽慌亂地伸手揉眼、亂抹一通,但嗓音明顯的哽咽仍是壓不住:「很甜很好吃……只是……總覺得、很痛苦、很難過、然後眼淚就一直掉了……」
  
  「……」
  
  羽宸靜默地看著他哭了好一會兒,像想到了什麼,伸手從那緊握著的手心中,拿過敬陽自己弄出來的巧克力糖,打開塑料包裝紙,咬了一口,那大多時候沒什麼表情的臉,浮現一抹五味雜陳的笑。
  
  面對著敬陽,羽宸坐到白桌上,張口輕叨著剩下三分之二的巧克力糖,以足踝輕點了下敬陽的大腿,讓他先放了不停揉眼睛的雙手,把視線放到自己身上。四目相對時,才以手指勾了勾他,以著淺笑。
  
  如此勾人的姿態,敬陽也只在還活著時夢到過,而受寵若驚地嚥了一口口水,有點怕怕地問:「可、可以嗎?」
  
  羽宸點點頭,輕咬著巧克力糖的嘴角微揚,並抬起下頜,水靈大眼緊攫著敬陽的視線不放。
  
  接受如此露骨的邀請,敬陽上前一步,迎上羽宸刻意為他打開的雙腿之間,屈身向前,咬上一直等著他的糖,沒有想像中的甜味,一咬入口,就像空氣那樣的消失無蹤,融回他的口腔裡,畢竟那原本就是屬於他的東西。
  
  再深入一寸,以舌勾走羽宸啣著的最後一段糖,在它消失於舌上時,便順勢咬上羽宸的嘴唇,探舌舐上他柔軟的舌瓣,視界模糊間,直視著的羽宸雙眸,也逐漸迷濛了。在羽宸的雙手正要撫上他的肩時,索性接過那雙細瘦的手腕,將羽宸按倒在桌上。
  
  羽宸眉頭一蹙,似乎是想阻止他的,卻又像放棄似地,靜靜閉上了眼,任他索求著唇舌間的交纏溫存,應著下半身的相接輕磨,靈魂深處漸漸躁動,有如共鳴般地,兩人的心口處呼應起如心跳的輕震。
  
  勉強抑著越見高漲的衝動,羽宸在吻間低聲提醒:「不……這裡不行……有人在看。」
  
  雖然敬陽是停了下來,但還是幾分不解:「有人在看你還敢對我擺出那種……」
  
  羽宸視線迴向一旁,被吻得幾分潮紅的臉頰與嘴唇,讓他看來更像是羞得不敢直視敬陽:「我是說換個地方做啦。」
  
  「……換個地方?你想去哪裡?」敬陽看著羽宸,沈默了數秒,羽宸一直沒回答,得不到答案,但敬陽也不覺得生氣,畢竟羽宸太可愛了。
  
  再度低頭深吻起他的嘴唇,他也沒有拒絕……
  
  眼前閃現過保健室的床上,兩人交纏著肢體的影像,就那麼一瞬,兩人便轉換了場景,從烹飪教室,變成了保健室,而方才羽宸躺著的長桌,現在則變成了保健室的床。
  
  對於這現象,羽宸顯得幾分驚訝:「……你已經可以瞬移了嗎?」
  
  「……不曉得……」
  
  敬陽打開羽宸的上衣,愛憐地觸碰起那比自己還嬌小纖弱的身子,隔著繃帶,唇瓣輕輕吻上那尖起的小凸,一手逗弄起另一側尖凸,一手則往下,輕撫他下腹之處,僅僅如此就讓羽宸震顫不已。
  
  讓敬陽在意的是,這一切,感覺如此熟悉,明明不記得有過這種事。
  
  「嗯……」在他的愛撫下,羽宸發出細小的低吟,閉上了雙眼,放鬆了肢體,任他撫弄他的敏感處,彷彿很享受敬陽對他的親吻與觸碰。
  
  敬陽卻有瞬間閃現的記憶,有時羽宸會拒絕、有時欲拒還迎……
  
  『在這裡……該不會我們已經做過很多次了吧?』
  
  對於羽宸和生前記憶中對他的態度大不相同,他一直有很強烈的違和感,而如今,偶爾冒出的片斷,令他感到極巨大的失落:『我到底……弄丟了多少重要的記憶?』
  
  『從被你所恨,到被你所愛……』
  
  疼痛感,重重鈍擊在心口,方才吃下羽宸的靈質時所帶來的深沉悲痛再度湧上,疼得他眼眶痠熱、視焦模糊。
  
  『我對你做了那麼不可原諒的事,甚至……忘了你對我的恨、忘了你對我的愛……我、我到底……』
  
  像是迫不及待,羽宸一手撫上他的下半身,微啟的眼帶幾分挑情的迷濛,無聲地催促他……
  
  『啊……』
  
  『我果然……』
  
  深沉到壓得他疼痛落淚、彷彿要把靈魂碾碎那般的感情,既不是罪惡感,更不是內疚……只是單純的、深深的愛。
  
  羽宸抬手,撥去他臉頰上的淚,輕輕吻上他的嘴唇,低聲地:「這應該是你吃掉我靈質的關係。把你的感情全部投給我,那會讓你好過一些。」
  
  「那要怎麼做……」
  
  被羽宸所環抱上,在他的擁抱中,敬陽意會了過來,羽宸說的該是,和他上床、和他做愛,透過魂體的交合,把方才吃下去的東西再吐還給他。
  
  「……不要,既然你給我了,我偏不要還給你。」
  
  『你都是一個人背負這些感情,一直到現在?』
  
  敬陽反抗,並把羽宸推回壓倒在床上。看著羽宸略顯錯愕的表情,他有了別的想法:「……不只不還給你,我還想要從你身上吃到更多。」
  
  「你說『吃』……?」
  
  抓起羽宸的手腕,敬陽伸舌舔舐起他的手指,張口含下,舔弄得羽宸全身顫抖:「別、好癢……」
  
  舔過十根手指,但是還不夠,敬陽不覺得自己有吃到任何東西,吻上正喘息著絲絲靈氣的嘴,但從那裡得到的口水與其說是下喉不如說是在他的口裡消失,要是口水吃得了的話應該早就能得到些什麼……敬陽身子下挪,動手脫去羽宸的褲子,雖然不脫也沒關係但總覺得不脫直接上哪裡怪怪的?
  
  一見他握起自己的陽具,張口舐上,羽宸便立即開口:「我已經是鬼了不會射精啦!」
  
  「那我射到你身體裡的又是什麼東西?」
  
  問著,舌尖在那嬌小的柔軟柱體上輕輕撫弄打轉,弄得羽宸眉頭緊蹙、咬起牙關,難掩輕喘:「……只是帶著強烈感情的能量……而且是你有心要給我的……跟現在的情況不一樣啦。」
  
  「……那,你不想給我嗎?」
  
  由下而上的視線,直率得銳利,敬陽露牙,輕輕咬嚙起羽宸的下半身,大腿、胯下、陰囊到陰莖,透過這樣的動作,強烈的情感刺激得羽宸渾身發顫,並發起了強烈的抗拒,雙手扣著身下的金髮,試圖推開他:「嗯!不、不要!」
  
  「我會把我所有的一切都給你,所以……」
  
  被推開的敬陽起身,順勢推起羽宸的下半身,在往他壓下身子的瞬間,也同時進入了他的身體。那一刻,羽宸沒有叫,只是咬緊了牙,直視著他的眸子,溢滿了痛苦……和悲傷。
  
  起初,敬陽不明白羽宸為何要有這樣的表情,只是想安撫他、安慰他,而低頭輕吻他的嘴唇,以細小而溫柔的擺幅,輕震著他的身子。
  
  「我喜歡你,蕭羽宸……而且,我也想被你喜歡……」
  
  他的低語,羽宸沒有回應。
  
  一旦得不到回應,敬陽就有幾分失落,羽宸只是重重喘息著靈氣,蹙眉看著他,震著身子,落下了眼淚。
  
  羽宸說過喜歡他,但卻不會把這份情感投給他嗎?
  
  但就算如此,他還是很喜歡這個人啊……
  
  低頭輕輕吻去他臉頰的淚水,卻在舌尖嚐到一抹苦鹹,與深沉的悲傷。
  
  這才恍然大悟:『原來……你的真心,藏在這裡。』
  
  那痛苦和悲傷壓得他彷彿心要碎了,不自覺地落下了眼淚,但此時,他也是感到高興的。舐著他臉頰上的淚珠,舌尖往上,舔上了羽宸一瞬間緊閉起的眼睫。
  
  『原來……你不是不給我,只是我一直沒接好而已……』
  
  腰下的力道與擺幅加大,緊抱著他的羽宸終於是吐出了難忍的呻吟,意識如殘火搖晃,只是應著敬陽在他身體裡的衝撞,滾落了更多的眼淚。
  
  在那淚珠翻落枕畔消失之前……
  
  飲盡它們吧。
  
     *     *     *     *     *
  
  『要是我們都還活著,那該有多好?』
  
  『原來有這種想法的人不只是我,羽宸也是,只是他從來沒表現出來過。』
  
  『雖然他的眼淚沒有給我什麼我不記得的記憶,但感情是確實的……』
  
  獨自站在校舍頂樓,狂風吹颳,敬陽被吹得腳下不穩,但卻不會任他自己作主墜下去的時機,早一分、晚一秒都不行。
  
  而樓下花壇處,羽宸在重重黑色靈質環繞下,抬頭看著他。
  
  雖然距離很遠,但看得出來,他臉上的微笑。
  
  『雖然我一直很後悔、一直很希望,我們兩人是好好活在這世界上的……』
  
  『但其實……』
  
  身子急速墜下,在高速的風壓與模糊的視野間,卻覺得安心,與無所畏懼。
  
  『能和你相伴,渡過平靜的每一日,』
  
  『就算是死,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