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 21 為什麼死的人不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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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9-02-09
NO 21 為什麼死的人不是你!

一頓晚餐吃得戰戰兢兢,爸爸不時偷覷媽媽的神情。媽媽蒼白無表情的臉上,並沒有顯露太多的情緒。唐元瑜只能強顏歡笑,故意講述學校內發生的笑話來緩和氣氛。
吃完飯,收拾好後,媽媽並沒有像往常一樣,拉著自己的手臂,叨唸著最近生活的瑣事,藉口很疲累,就走回房中。唐元瑜突然心生恐懼,有預感媽媽可能已經知道真相。
「爸爸!我覺得還是早一點跟媽媽說實話比較好!」唐元瑜不知該如何勸說父親。只是直覺要早些跟媽媽講清楚,以避免誤解。
「你不想假裝下去了,是不是?我知道你也很累,可是你不能這麼自私啊!好不容易,你媽媽病情才穩定一些,現在去坦白你是元瑜,不是要逼死她嗎?」
爸爸語露責備,讓唐元瑜噤聲不敢再說。
唐元瑜無奈且無助地目送爸爸不再理他逕自往樓上去。
不安的感覺一直蔓延開來。一夜幾乎輾轉不成眠。
一早唐元瑜就來到媽媽的房門前。遲疑著該不該敲門的時候,媽媽似乎是聽見腳步聲,揚聲叫喚唐元瑜進去。
「媽媽!早安!你昨晚睡得好嗎?」唐元瑜綻出一個唐仲瑜式的淺淺微笑。
「嗯!」趙恩熙看了他一眼,視線緩緩轉開。
「今天是星期六,媽媽您想去哪裡?我們一起去好不好?我好久沒有跟媽媽出去走走逛逛了呢!」唐元瑜這段話說得心驚膽跳。媽媽神色與以往完全不同,像是回到他還是唐元瑜的時候那般冷漠。他感覺很糟,像事情要敗露了。
「……你。……不必再裝!」趙恩熙轉過頭來,瞪視他。
「媽媽?你說什麼?」唐元瑜心一涼,卻還是勉強應付。
「我說你不用再裝了,你是元瑜!」趙恩熙冷冷地說。
「媽媽!我是仲瑜啊!」唐元瑜走上前,卻不敢伸手去碰觸媽媽。
「你和爸爸在書房說的話,我都聽見了。你還要再騙我嗎!」趙恩熙美麗的臉龐帶著與之不相稱的猙獰面容。
唐元瑜血色自臉頰退去,完全說不出話來。
終究是紙包不住火。
「你為什麼要冒充仲瑜欺騙我?你以為這樣就能讓我更疼愛你嗎?」趙恩熙往前雙手用力掐住唐元瑜的手臂。
唐元瑜雖有萬千句想辯解的話,這時面對媽媽的誤解,心痛得根本無法訴說。
「人是不能代替的,也不能被取代的,你裝作仲瑜也沒用!沒想到你對我也用這樣的心機,真令我失望!」趙恩熙眼神像冰一樣,寒冷而銳利,責備地瞪視唐元瑜。
唐元瑜全身的血液彷彿被這些話抽乾,全身空蕩蕩,一顆心幾乎已經麻木到感受不到疼痛了。
「仲瑜死了!你高興了!一切都是你的了,是不是?」趙恩熙猶歇斯底里怒吼著。「不!不對!你還是你,永遠也代替不了仲瑜。」
唐元瑜木頭般佇立,任由媽媽用力的搖晃。
「……媽媽……為什麼你不愛我?只愛仲瑜。因為我們事實上是叔叔的孩子,對不對?……仲瑜很像叔叔,所以你很愛他,是不是?」唐元瑜眼眶泛紅,喉嚨乾啞得快燒焦,可是這些腦中的怨懟沒有理智的閘門阻止,全部肆意傾洩而出。
唐元瑜的話語慢慢進入趙恩熙的意識中,雙手停止了動作,抬頭看向唐元瑜,迷茫的眼神好似在思考這些話的真實意義。
過了一會兒緩緩地說:「我愛仲瑜!我愛仲瑜的爸爸!我愛他……不!我恨他!我恨他!他拋棄我,我要讓他不好過!」趙恩熙的眼睛突然又布滿怨恨,朝著唐元瑜氣憤地吼:「我要讓你不好過!我要讓你也嘗到被拋棄的痛苦!」
唐元瑜的世界被媽媽話裡的訊息炸得血肉模糊。無助地喚了聲:「媽媽……」
趙恩熙突然舉手摑了唐元瑜一巴掌,大叫:
「為什麼死的人不是你?」
唐元瑜倒退了兩步,摀住臉頰,耳朵也嗡嗡作響。
為什麼死的人不是你?
媽媽,居然對他這樣說。完全擊潰了唐元瑜所有的情感與理智。
趙恩熙撲上來對著唐元瑜的胸膛猛搥。唐元瑜完全沒有任何感覺,任由媽媽發洩。
唐京鎬和趙智妍在樓下聽見怒吼聲,快速跑上樓來。
「姊姊!怎麼這樣!」趙智妍奔進來抓住趙恩熙的手。
「恩熙!恩熙!」唐京鎬將猶激動大叫的趙恩熙緊緊圈入懷裡。
趙智妍急急推著唐元瑜出去。
「阿姨!跟爸爸說,媽媽已經知道我是元瑜了!」唐元瑜面無表情說完,也不管趙智妍驟變的臉色。走進房間。拿了背包外套,背了一把吉他,就離開了家。
為什麼死的人不是你?是啊!唐元瑜。為什麼死的人不是你!
如果死去的人是你就好了!唐元瑜!
你活著,有誰會高興呢?
大家都希望是仲瑜活著。媽媽、爸爸、雪兒都是。靖澤的愛也是隨時能改變,他現在也愛著「仲瑜」呢!
哈哈!我活著幹什麼呢?
唐元瑜在小區裡一直無目標的走著,也不知道同樣的路走過多少遍,也不知道經過多少時間。只覺得很冷很冷。昨天夜裡下的雪尚未融化,在街道旁、水溝邊,滿是沾滿污泥的白雪。
那沾了汙穢的白雪真像是自己,沒有人要,被母親當不要的東西隨意丟棄。
走到腿明顯感到發痠,停下來,往身旁望去。這間熟悉的麵店,是以前常和仲瑜光顧的小店。唐元瑜沒有思考就走了進去。
「元瑜啊!」麵店老闆笑笑地招呼他。「一碗陽春,鹹一點!對不對?」
唐元瑜點點頭,望向老闆的眼神中彷彿正懷疑:為什麼麵店老闆能夠認得出來。
過了一會兒,老闆將麵送上桌,問:「仲瑜沒來?」
「嗯!」唐元瑜又點點頭,低頭吃起來。
「我也有對雙胞胎,雖然基因一樣、特徵一樣。但是只要看神情,我就知道他是誰。因為我是他們的爸爸啊!」老闆嘀咕解釋完就又去幹活。
呵呵!我的媽媽卻不能認出我和仲瑜有什麼不同,卻又堅持用不同的態度對待我們兩個。多麼荒謬!
我跟仲瑜的基因一模一樣,科學又檢驗得出來誰是誰嗎?根本不可能!可諷刺的是:媽媽說,人是不能代替的,也不能被取代的。
連基因相同,也是取代不了。
這場鬧劇到這裡應該就可以結束了吧!不該是我的,本就不該是我的。
離開麵店,唐元瑜走進社區的小公園。
坐在木椅上,將吉他自背袋拿出來彈奏,凝視著前方兩架鞦韆。
這兩架鞦韆是童年時與仲瑜最常來玩的遊戲器材。
仲瑜總是愛將鞦韆盪得半天高,讓自己驚嚇得哇哇大叫,然後仲瑜就得意地大笑。
現在再也沒有勇氣去坐在鞦韆上了,怕會太想念仲瑜而讓自己的情緒崩潰,遠遠坐在一旁看著鞦韆思念就好。
唐元瑜彈了一首又一首,不知疲累,又像是自虐。在冷風中凍得發紅的手指,不住的顫抖,還是堅持撥弦掃弦,不肯停。
「好了!不要彈了!手會受傷的!」蘇靖澤蹲在他身前,伸手握住唐元瑜冰冷的手,制止他,也給他溫暖。
自從昨天下午唐元瑜突然離開寢室,一直擔心到現在。央著袁弘釗打電話問清楚行蹤。到底是不能放心,想走一趟,去看看他在家是否安好。
途經這個與元瑜第一次相見的小公園,腳步不由自主地走了過來。
驚喜地發現仲瑜在這裡。
默默在一旁凝望著神情悲傷的仲瑜良久,見到他不顧寒冷一首首彈奏,心疼到忍不住過來阻止他。
唐元瑜低頭不動,視線投注在蘇靖澤覆住他的手上,很久很久都沒有反應。
蘇靖澤擔心地叫他:「仲瑜?仲瑜?」
突然間,斗大的淚珠一顆接一顆,不停歇地掉落在吉他上、蘇靖澤的手上。
「仲瑜……」
唐元瑜抬起臉來看向蘇靖澤。
「我媽媽跟我說,為什麼死的人不是我!」
哀戚的面容上滿是淚痕,眼淚還不斷自楚楚可憐的大眼睛泉湧出來。
「……你以前是不是也是這樣想?『為什麼死的人不是你』,是不是?」強自壓抑的聲音冷淡中帶著顫抖。
「仲瑜……我……」蘇靖澤百口莫辯,無法說謊。「對不起!」
「哈哈哈!有什麼好對不起的?本來,應該死的就是我啊!哈哈!為什麼死的人不是我呢?為什麼死的人不是我啊!哈哈哈!」在淚水滂沱中,唐元瑜反常地狂笑了,一直一直笑著。
「不要!不要這麼想!」蘇靖澤慌張得不知如何是好。「仲瑜……」抓住他的手緊了又緊,卻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