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程
本章節 13062 字
更新於: 2019-02-04
距離暑假還有半個月,這個學期自從一趟打工外送後我的作息就給弄得亂七八糟。受傷住院已經是很悽慘的一件事了,出院後還得因為種種原因繼續缺課下去更是始料未及。
現在,我又向學校和打工請了一個星期的假,獨自一人搭上開往花蓮的火車,已經做好了面對下學期課業重修的命運和失去打工機會──為了家人。
那天在舊城區,明瑜不疾不徐地說:「你的家人現在被外派到豐濱延海群島上負責一項為期三年的軍事工程的開發,雖然詳細的情況我不是很了解,但是我可以確定的是,半年內豐濱沿海那些島嶼將會被人炸沉在海底。而且在島上的人完全不知情。」
「哼──無緣無故的,誰會這麼無聊把島炸掉?這是一個缺乏土地國家,再怎在怎麼瞎扯也要有個限度,我爸媽的工作是尋找這座島嶼附近還有哪些地方可以開發,炸島這種說法真的是太天馬行空了。」
「你以為林家打的算盤真的有這麼單純嗎?你以為幫做這些骯髒事的外人會有活口嗎?我們的斥侯之所以可以在他的手底下做是安然無恙是因為我的面子還算堪用,你呢?」
我很想反駁我的家人做的是政府派遣的正當行業,但是我卻啞口無言。宜東的可探索海域因為陰晴不定的洋流限制,除了一些破碎的島嶼之外實際上根本沒有什麼好探勘的。然而他們卻在以這樣的藉口被派駐在離島上,久久沒有消息實在有違常理。
兩天前離開舊城區後我就開始瘋狂地打電話聯絡爸媽,但是當地的訊號就像是卡到陰一樣完全打不通。宜東島的通訊網路幾乎集中在幾個大城市,居民較少的地區甚至連基地台都沒有。舊城區因為靠近宜蘭市還能勉強有點訊號,但豐濱地區這種完全不在都市規畫當中的沿海地帶更是不可能會有打通電話的機會。
不死心的我還是傳了幾封訊息過去,祈禱老爸老媽可以收到信。但就算收到又如何呢?這種連自己聽了都覺得荒唐的消息頂多只會被當惡作劇吧。
我放下手機,稍稍地整理的情緒。
轉頭望著窗外,景色不斷地向後推移。
田景、山景、河景。
一抹低調簡單的色彩透過光線盡收眼底。雖開不了窗,卻彷彿吸得到車外的空氣。看著儘只有三、四十公里左右的車速緩緩帶著我回老家的方向,本應該為了家人安危而著急的我這時也被這和緩的節奏逐漸冷靜下來。
行駛在軌道上轟隆聲這時聽起來居然有些優雅悅耳。
到了二十歲的年紀,我一直以為不會有什麼理由能夠驅使自己回家……平常受爸媽照顧的我並沒有想到自己也有擔心家人的時候。毫無動靜的手機已經靜悄悄地躺了好幾天。嫌麻煩的我從前最討厭老媽因為各種小事撥電話過來騷擾,這個時候卻因為毫無音訊而不安。
現在想想覺得有些可笑,這個節骨眼上我在心中仍不自覺地想要依靠人。想要一個可靠、令人安心的避風港,任何人、事、物如果不在自己掌握之中就會焦慮煩躁,完全就是一個沒有長進的孩子。
我打開上車前買的鐵路便當。看著白飯上鋪著一層香氣逼人的滷排骨和酸菜卻遲遲下不了筷。
「果然還是得找人幫忙阿……」我搖搖頭,權力大到能夠把整個島炸掉的政府還是財團什麼的,通通見鬼去吧!
滷排骨上的滷蛋滾動著。
不管怎麼說,隻身一人就動身還是太魯莽了。也許是無謂的自尊心在作祟,和墨妘、陳守分道揚鑣的當下我沒有開口請求援助。儘管很清楚這個時候的我根本什麼事也做不了。找到了家人,然後呢?將明瑜的情報一字不漏的轉達嗎?被當做玩笑的機會是比較大吧。
「那種人的話你別放在心上,他們可是邊城斥侯。」陳守離去前對我說,而墨妘冷漠的眼神依舊冰冷。
希望如此,不管我如何在意,我也希望這就只是個令人不安的玩笑而已。但在我內心卻感受到一股無力──
和孤獨。
我變成孤身一人,雖然我並不是沒有朋友。相反的,在日常生活中我的朋友還相當多。但我知道這種事件離他們的生活太遙遠,根本沒有任何人可以理解。我體認到了這件事,開始懷疑讓自己感到失落無力的原因究竟是因為家人命懸一線?還是我又再一次和墨妘、陳守道別的緣故。
說好要彌補對墨妘的傷害,卻在這個關鍵時刻想要墨妘和陳守的幫忙。我很清楚自己的無能為力,因此當我發現自己有了這樣的想法時,我飛也似的快速向她們告別。
我應該對自己的想法感到羞恥。
火車緩緩地持續前進著,我得趕快思考遲些和爸媽見了面後第一句話該如何開口才不會被當作大老遠來惡作劇。
碰!
一聲如轟雷般的巨響伴隨劇烈的晃動迴盪整條列車,前車的車廂似乎撞上了什麼,使得我所在的列車直直地朝前方猛烈撞了上去。
「吚──啊!」
車廂裡的發出了此起彼落的尖叫聲。
「抓緊!不要隨便離開座位!」慌亂中不知道誰扯開喉嚨指揮著乘客。
我抓著座椅的扶手順勢壓低身體,模仿高中時演練過的「電梯墜落避難守則」緊靠著座椅以防接下來任何的撞擊。
嘰、嘰嘰──
嘎嘎作響的鐵輪總算驚險地煞住列車並沒有出軌。令人鬆了一口氣,要是列車翻覆事情可就嚴重了,雖然車速不快但免不了有人要受傷。
乘客們一一探頭出來了解情況,有的則開始檢查傷勢和隨身物品。我拍落身上的灰塵坐回位置上,等待了將近十分鐘的時間,就在這時車廂廣播傳來了聲音:「各位旅客大家好。方才因牛群誤闖軌道,導致列車撞擊牛隻。現在軌道彎曲無法行駛,請各位旅客靜待救援列車到來,切勿自行離開車廂以免發生危險。」廣播結束,車廂內引起一片譁然。這也難怪,好端端的搭火車居然可以撞到牛群實在太誇張了。
窗外的風光依就明媚,然而卻靜謐得十分不尋常。也許是窗戶無法打開又少了火車移動的聲音,停在一片的周遭空曠的草原當中,失去前進的移動感此時反而更令人覺得驚慌,彷彿一整車的人遇難後孤立無援似的。
對了,這個時候應該來確認自己的位置吧。雖然現在是在等待救援的情況下,即使知道了自己的所在地也於事無補,但這時後的我閒著發慌,總要找點事做來排解無聊。
我抬頭盯著車廂門口上方的跑馬燈。剛剛以經經過了廣山、嘉里……接下來是吉安。
咦!等、等等!下一站是吉安?
吉安這一代在「末日」後出現了不少巨型猛獸出沒的傳聞,為了居民安危特地模仿了古代城池的規模建造了吉安城。這也難怪火車走在這裡會撞到「牛群」。仔細想想,也許是被其他猛獸攻擊的可能性還比較高,為了避免民眾驚慌才改口說是牛群吧。只不過,是撞到了什麼生物,而且足以讓整輛火車停下來的生物,停在這裡真的沒有問題嗎?
「啊啊啊啊啊!」我抱頭吶喊著,為什麼自從考上大學離家後就沒有一件事情是順利的?連搭個火車都能遇到這麼詭異的情況。我開始懷疑自己到底有沒有「好運」這種東西。
「喊這麼大聲,你有什麼毛病啊?」
「不要管我!咦──」
不知道什麼時候一個紅衣女子坐在我身旁,捧著剛剛慌亂中不知道滾去哪裡的便當,上頭的滷蛋依舊完好如初地滾動著……如果少了一口還能算完好的話。
是陳守。
「從剛剛到現在就一直魂不守舍的,你是在想什麼啊?」陳守一邊說著一邊吃著我的便當嚼嚼嚼。
我瞪大眼睛看著這不可置信的一幕。突然地鼻頭一酸,眼淚似乎在眼眶裡打轉。我撇過頭看向窗外,深怕一個不小心就讓眼淚流下來。在別人這麼突然的哭出來真的是非常丟臉。
「你這便當哪買的啊,這排骨也太鹹了吧!」
我擺了擺手敷衍過去,順勢擰去若有似無的淚水和鼻涕整理好情緒後這才開口:「妳怎麼會在這裡?」
「什麼我怎麼會在這裡?」陳守歪著頭問,彷彿我說了什麼很蠢的話,她看著我的表情總覺得像是把我當作白癡。
「我說──妳怎麼會跟蹤我搭火車?」我有點不耐煩,剛才難為情的情緒現在一掃而空。
然而陳守像是沒聽見我說的話,自顧自的吃著我的便當,一邊嫌棄滷過頭排骨,那份便當要四十元啊混帳!接近在柯柏的店裡打工一小時的時薪!
我垂下頭認輸,對她的橫行霸道我也是莫可奈何,反正大家都吃定我。
陳守瞧我一副可憐樣大概也覺得戲弄夠了,放下我的便當開口說道:「哎呀,雖然你一直沒有發現,但是其實我一直在都你身邊唷。」
咦?她這聽起來怪曖昧的結論是怎麼來的?我啞口無言地看著她。
「哈啊!看看你的表情,害羞了害羞了!」
「妳笑得很開心,但我怎麼覺得自己心情越來越差了。」我忿忿不平地把雙掌摀住自己的臉。
「正確說起來我並不是陳守本人,也不能說在你『身邊』,我一直都在你的身體裡面啦!也就是說,這段時間裡你不管做什麼事情我通通都看在眼裡呢!就連上廁所的時……」
「等、等等!你在說什麼東西啊?」我趕忙打斷她,深怕她繼續講下去會越來越難堪。「我能理解你算是附在我的身體裡面的意思,不過……那是什麼的事情?你說你不是陳守,這又是什麼意思?」
「我是陳守靈魂大約三分之一的分靈體,打從第一次我附在你體內開始就偷偷藏了一部份的靈魂在這裡。我可以透過你的眼睛來取得你的視野,也可以監視你的一舉一動。因為也只有三分之一關係你才不至於覺得不舒服。」
「監視我?為什麼要監視我?」
「你還真有臉問。」陳守不悅地看著我,筷子一邊指向我的眼睛。「想想你過去對墨妘做了什麼?隔了四年的時間卻又這麼突然地出現在她面前,有什麼企圖?我當然不能對你掉以輕心。不過你也應該感謝我有這麼做,不然那場爆炸會讓你住的院不會只有一個星期這麼短。」
原來如此啊……雖然陳守說得嚴肅,但番話卻讓我感到一絲平靜。不管怎麼樣,這樣一來我都將不會是孤身一人。這個想法雖然相當卑鄙、奸詐,但我還是鬆了一口氣。
「三分之一的靈魂在我的身上,也就表示在墨妘身邊的妳並沒有完整的力量吧?不跟著墨妘沒關係嗎?」
「怎麼可能有關係?」陳守邊說邊用手掌拍了一下我的背。「現在這個世界上能對她以單純蠻力產生威脅的人我想應該是不存在的。至於心理上的威脅……就說不準了。」
「可是在舊城區時,明瑜不就讓她受傷了嗎?」
「那是因為對手的花招一時之間讓她措手不及。那天我打中明瑜那一掌可是也讓他傷得不輕唷。」
「欸!有嗎?我明明看他好端端地站在原地。」
「不要看他那樣,那個時候他光是要維持著站姿都有吃力了。雖然速度確實快到讓我沒辦法確實擊中,但我紮紮實實的命中一次,該說他運氣不好呢?還是我出手的時間點巧妙,光那一下就足以讓他受重傷了。」
我回想當時情景。確實我們有過一次貼掌在對方的胸口上給予重重一擊,並且遠遠的打飛一段距離。但之後的攻擊屢屢落空讓我產生了對方毫髮無傷的錯覺。畢竟受了傷之後還能面不改色地維持那麼快的速度遠遠超乎我的想像。
「被那樣的攻擊打中居然沒有倒下……他是怪物嗎?」
「用怪物形容他就過譽了,比起邊城之鬼我比較在意的是那個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小孩。」
「是因為他不知道什麼時候混在人群中嗎?」
「不是。」陳守搖搖頭,一臉十分苦惱。
「還是因為對方用一個九歲的小孩來當戰場上的傳令很不妥,有虐待童工的嫌疑?」
陳守還是搖搖頭。
「我知道了。妳指的是他傳達給明瑜的消息非常可疑。嗯……『南側佈署完畢』聽起來真的怪詭異的,一定是邊城斥侯又打算在哪裡搞鬼了。」
「呃……不、不是啦……雖然你講的好像蠻有道理的。我好像也關心一下這個問題。」
「蛤,我又猜錯?欸──所以說妳本來沒有想過嗎?」
「嘿嘿……還真的沒有。不過我會馬上和墨妘說的,不用擔心、不用擔心。」
「所以妳在意那個小孩的……?」
「西裝啊,你不覺得那套西裝看起來很醜嗎?而且和他的體型也不搭,肩膀上那個老氣的墊肩是怎麼回事,看起來像在演布袋戲啊!連現在新的布袋戲偶都不這麼演了,到底是誰負責那孩子的服裝啊?」
我單手扶額,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怎麼了嗎?你看起來很累。」
「廢話,你把我的便當吃了……」
「人類的很脆弱呢,不吃東西就會虛弱得和螞蟻一樣,還好我吃飽了。」
「你是特意挑這個時候出來氣死我嗎,想替墨妘報仇的話請你一拳打死我吧。」我求饒了。拜託這次算我輸,我不想被這樣精神折磨下去。
「好啦,跟你開個玩笑嘛。怎麼現代人都這麼沒有幽默感啊?一點都不好玩。其實我是想問你要不要乾脆下車用走的到吉安城裡面先休息一下,反正我看這軌道一時半刻是修不好了,連來救援的火車也沒消沒息。與其在這邊枯等還不如去吉安城逛逛。」
「你連鐵軌受損的程度都知道啊?」
「當然,火車事故發生的同一時間我就飛出你的身體去車廂外看過情況了。不過我的分靈體沒辦法離開你太遠就是了。」
我想了想。的確,撞擊事故發生到現在也快要三十分鐘了,除了列車長一次罐頭式宣導廣播外就再沒有關於列車救援的消息。在這裡等下去,首先我必須面對的是飢腸轆轆的肚子,接著就是等到火車障礙排除後龜速行駛到豐濱地區應該也入夜了,恐怕也沒有船可以出海到離島。末日後的豐濱地區據說被許多邊城斥侯盤踞著和少數有能力和其對抗的阿美族人組成的城鎮。我想這這個時間點到那裡要找到住宿的地點是不可能的。不管怎麼樣,這次的計畫都必須得隨著時間順延了。
「但是現在單獨下車恐怕蠻危險的,畢竟這一帶毒蛇猛獸很多,常常有人走在路上就被奇怪的生物咬死。真的沒問題嗎?」
「唉呦,相信我啦。只不過是些小貓小狗級別的路障,構不成威脅的。」
「那麼我們走吧。」我拎起隨身包包,坐在車廂裡感受其他乘客無止盡的抱怨也不是辦法,這次就相信她吧。說是這樣說,其實一旦陳守用其他強硬的手段我也抵抗不了。
如果不想吃苦頭最好是順著她的意思,我心裡這麼想著。
陳守和我走到了車廂門口,扳起車廂緊急用液壓閥後在其他乘客的目送下走出列車。
車廂外一片寂靜,悄然無聲的軌道上連風聲也無半點聲響。陳守勾起我的手大步跨出。雖然軌道難行,但在她的帶領之下走起來卻異常輕快。只是這樣讓女生這樣勾著手走在路上的經驗,除了墨妘之外這輩子就再也沒有過,不禁讓我多看了她兩眼。鮮紅色的短袖T恤上頭印著一隻可愛的小熊,時不時散溢的髮香有著柑橘氣味,活潑俏麗的容貌雖然和她邪惡的心地雖不匹配,細細瞧去彷彿還能感受到她眼神中的一絲邪氣。但這時看上去卻十分迷人。
離開列車後沿著鐵道走了大約十多分鐘,我們的腳步慢慢緩了下來。
「那、那個……吉安城在哪個方向啊?」陳守轉過頭來一臉尷尬地看著我。
「妳不知道路?」我嘴巴張得老大。「走了這麼久的路妳該不會要跟我說妳迷路了吧?」
「欸嘿──好、好像是這樣……」
「妳確定妳真的不是墨妘派來惡整我的嗎……」
陳守低下頭看起來像是在懺悔的樣子。大概也覺得身為提議人同時也是帶頭者這個時候卻迷路很糗,沮喪得一句話說不出來。
我拍了拍她的頭,掏出手機:「還好我還有簡易定位可以用,我們就靠這個找路吧。雖然這個定位非常不準確,不過至少我還可以確定自己的所在位置。」目前為止在地球上空的衛星通通失聯已久,還好還能靠鐵路分佈的路線和手機裡的地形稜線辨識來定位,有這套系統還真是幫了大忙。
「好……」她的表情依舊非常喪氣。
本來我還想取笑她一番的,但見到這個表情後怎麼樣我都不忍心開口。就像是一隻挖蜂巢但卻吃不到蜂蜜的小熊,如果我在這個時候落井下石豈不讓她反過來給蜜蜂叮得滿頭包。這太悽慘了。
就在我拿起手機定位的同時,不知道哪裡發出了陣陣吼聲。
吼──嘶──
雖然只有一下下,不過我卻聽得很清楚。因為這裡異常的安靜,只要我停下和陳守對談,周圍的動靜可以說是聽得一清二楚。
「喂,按照妳的專業判斷,這聲音對我們有沒有危險?」
「應該沒有──吧。」陳守低頭沉吟,假裝像是在思考但實際上非常敷衍地快步移動。
「吧?」我覺得頭很痛。「都現在這種時候了,妳不能讓我們走得像上次那樣的快速移動嗎?在舊城裡面那種。」
「現在的我辦不到啦。」陳守的頭更低了。
「那現在的妳能辦到什麼……」
「大概能讓你打架像是個變態的程度而已,想要飛天遁地就不行了。」
原來本來的你還可以飛天遁地啊!雖然比起這個我更想問為什麼自稱厲鬼的妳會有碰觸得到的實體,鬼一般來說不是透明的嗎?但現在我實在沒心情問。因為週圍發出野獸般的嘶吼聲開始越來越頻繁且明顯,已經到了即便想刻意忽略都沒辦法的地步。
我打開定位系統用了兩秒時間確認自己的所在地點和吉安城方向便拉著陳守的衣領急奔而去。
「呀!等、等等,那個方向……」
「吼啊!」
陳守還來不及說完,一頭野豬自樹叢裡竄出直直像我們兩人撲來。
說是「野豬」但也不全然是這麼一回事。牠擁有類似山豬的頭部、尖銳的獠牙、大約一個成人身高並且渾身發著白毛的軀體、巨大強壯的四肢連著像是熊的手掌,最重要的是──牠是雙腳站立,而且正發狂似的像我狂奔而來!
什麼野豬可以雙腳站立而且跑動的姿勢跟人沒什麼兩樣?別說是宜東島了,以前台灣有這樣的生物嗎?
「哇啊!這是什麼鬼東西啊?嚇死我了!」
有著三分之一靈魂的陳守彷彿放在這裡的智商和膽子也只有三分之一,渾然沒有查覺我們正身陷險境的時候能倚靠的就只有她的怪力了,但是現在除了跟著我奔跑之外根本毫無作用。
「喂!妳不趕快附回我身上嗎?起碼我們有點還手的空間,不然應該也能跑快一點吧?」我閃過那頭巨獸
「我現在沒空,另外三分之二的我正在吃布丁。」
「……」
我死定了。
「開、玩、笑的唷!」陳守扣住我的手腕,一瞬間劈開的我的腹部並鑽進我體內,一陣酥麻伴隨凍人寒意沁入腦隨。
「怎麼能讓這種禽獸囂張這麼久。」說這話同時我感受到自己的嘴角微微上揚。
「右手!」陳守一開口,我立刻將右拳縮至腰際。雖然是我自己的控制行動,但意識中仍若有似無地受到她的影響而知道該怎麼出拳。不過這次陳守似乎不是單純地想出拳頭。
「黑──熊──」
「吼齁齁齁齁!」這頭白豬張開口,竟然能張得比整個人還大。一探頭就差點把我給吞了進去。
我斜身躲開。牠的動作我能看得一清二楚。
「全壘打!」雙掌交握,扭腰揮臂由後方向前猛力揮擊。
崩!
穿透的拳勁貫入豬的身體,時間彷彿凝滯了半秒鐘後,龐大的身軀像是弓箭離弦般地向後噴飛。
框啷框啷。巨大的軀體不知道毀了多少樹木花草,那頭白色野豬沒入了遠方的樹叢當中,拖行的痕跡在地上留下一道直直的泥痕。這威力遠遠超過對付邊城斥侯時的力道,大概是因為對手不是人類所以下手特別不知輕重吧。
「很簡單嘛!早點這麼做不就好了。」
我嘆了口氣鬆懈了下來,馬上感受到陣陣刺骨的寒意而開始顫抖。
「好了啦,妳該出來了吧,我快受不了了。」
陳守鑽出我身體之外,開始又叫又跳地發神經:「帥呆了!我早就想這樣喊一次看看了!」
「妳是說那個黑熊全壘打嗎?不是我要說這名字也太爛了吧,參考哪裡的招式名稱啊?而且這個年代有人打架會開口喊招式名稱的嗎?而且全壘打應該是由下往上揮擊比較有感覺,平平砍出去大概也只有安打的程度吧。」
「喔、喔、齁喔喔喔喔喔喔!」陳守興奮地大吼著:「那這招就叫做『黑熊安打』好了!下一次再來試試看你說的從下往上砍砍砍!」
興奮到有點語無倫次了,而且根本沒把我前半段的話給聽進去嘛!話說回來這傢伙有看過棒球嗎?這個世代的棒球運動已經沒落了,除了大家都在忙著工作外,這個國家的人口基數也不多,更沒有什麼廣闊的場地可以供人打棒球。最多也只有國、高中體育活動能夠透過學校課程接觸,但畢業後就沒有什麼人在打棒球了,全島唯一有職業體育運動的也只有場地需求較小的撞球和排球。據說在末日之前,棒球是台灣最瘋的體育運動,但對於我們這些在末日之後誕生的小孩們根本很難想像,只能從爺爺的口中略知一二。
爺爺是個不折不扣的棒球迷,在我還小的時候常常和他玩接傳球遊戲,手套和球都是這個島上的奢侈品。即便如此,他還是從微薄的存款中擠出了供我消遣的娛樂玩具。
「我問妳,假設我讓妳附在我身上,現在可以直接一鼓作氣衝到豐濱地區嗎?」
「不渡海的話應該可以,怎麼了?」
「來吧。」我猛力吸了一口氣,示意陳守附上我身。
「抱歉辦不到。」
「為什麼不行?」
「我坦白說吧,你的軀殼太脆弱了,雖然我用『眾厲』的力量可以暫時強化你部分的身體,但能活用的部位有限,使用的時間也有限。短時間衝刺個幾百公尺當然沒問題,但是要移動個數十公里就不可能了。上一次在女神廟外面勉強帶著你的身體離開戰圈,但那實在是情況逼不得已。只是短短移動到我家裡就讓你的骨頭斷了好幾根,我不想花時間來修復你的破爛身體,太花精神了。」
「也就是說現在還是得走一趟吉安城囉。」我坐了下來,有點喪氣。
「明瑜那小子不是也說了,一時半刻你的家人還不會有立即性危險。你根本不需要著急。而且目前也看不出來林氏那群人有什麼急迫性得把島給炸了。」
所以,未來到底會發生什麼事?有什麼理由非得走到炸島滅口的地步?
我仔細想了想最近的宜東政府形勢。雖然未來幾個月後有國會選舉,但林氏並沒有參選人。雖然是個勢力龐大的家族,卻沒有半個參與政治的成員存在,這對掌握這個島上主要經濟的林氏來說很不自然。儘管檯面上沒有參選人,但林氏仍舊是個在宜東島上喊水會結凍的龐大勢力,該不會已經茁壯到了可以完全不理會政治上的牽制自顧自的掌握權力了嗎?甚至強大到可以控制政府軍隊和公務人員為其效力。
太奇怪了。這真的是太奇怪了。
追根究柢,究竟老爸老媽在那些離島上到底在做些什麼?這個問題不解開,根本無從得知林氏在搞什麼鬼。
呼──吼!
遠處又傳來吼聲,這次還夾帶著沉重的喘息聲。
「等等,那一擊沒有解決牠嗎?」陳守大驚失色,想來鮮少遇到她解決不了的對手。
「聽起來似乎是這樣。」我話說得急促,並且雙腳有點發軟。剛剛使用那一擊「黑熊安打」的後勁在陳守離開我身體後對我身體果然造成了影響。
「讓我再補牠一拳!」
「等等,我看現在還是逃跑比較實在吧。我的腳開始軟了。」
「唉,你真的很沒用欸。」
脫韁的巨獸這次發了狂,踏地而來的腳步聲急遽奔來,地面也隨著起起伏伏地震動。
陳守搖搖頭表示自己無奈的同時,一邊鑽回我的身體。
「唉,你這種爛身體不鍛鍊一下真的不行。你其實不是腳軟而已,剛剛那一下太過猛烈,連手指和肩膀的骨頭都一併裂開了。」
「剛剛才從我身體鑽出來的妳現在才發覺會不會太晚了。」
咚地一聲。佈滿白毛的野豬用他的獠牙飛撲過來,我勉勉強強閃過這一擊,腳步踉蹌地跌坐在地上。
反擊無力,逃跑不能。面對這種想把人拆食落腹、完全無法理性溝通的禽獸我根本無能為力,情況簡直糟糕透了。
「把注意力和力氣集中在你的腿上,我們要開溜了。」
話甫落,白豬再度回擊而來,一個起落就飛躍到我眼前。尖長的獠牙發起突刺,我還來不及反應,左受臂已經給劃開一道血痕。
「唔……」
就在我以為閃過了致命一擊的同時,那雙超現實的熊掌狠狠地重擊我胸口。
「阿守……你躲不開嗎……」雖然沒有很痛,但足以使我我難過得幾乎喘不過氣。
「你的身體根本不聽使喚,能挨這一下沒死已經要感謝我了。我叫你把專注力放在腿上不要去管那隻豬。你想把力道用在哪裡我才能出力,否則我就只能指揮肢體做做樣子而已,聽清楚了沒有?」
經過這幾次附身的經驗我大概弄明白了,當我有意識的時候陳守只能靠著異念傳達給我如何動作,真正操控我的身體的自主權還是在我。而當我失去意識的時候她才能完全接管我的身體,就像在女神廟外昏迷的那一次。
「嚄嚄齁──」白豬見到我沒有因此受創反而發起狂來,雙掌如狂風驟雨般的一掌一掌落下。
我舉手勉力格檔,發出陣陣的喀、喀聲響,再多擋個幾下這條手臂很有可能就要離我身體而去。
「想不到我眾厲吞食了上千惡鬼,居然在現世給一隻畜牲壓著打,真是有夠丟臉的。」陳守埋怨說著,完全不顧慮我的心情。
我蹲低身體,試著努力把專注力放在自己腳上。同時也減少自己受到攻擊的面積。
乓、乓乓──身形高大的竟一時彎不下腰,竟開始一昧地用雙腳踢著我。
這個畫面倘若是以旁觀者的角度來看肯定很好笑──一隻超現實的站立野豬正對著一個蹲下的人類拳打腳踢般霸凌,只不過當那個被霸凌的對象是自己的時候可就笑不出來了。
「你休息夠了沒?」陳守不耐煩地表示。
我撐著地面調整呼吸,盡量不去管那落在自己身上的攻勢,全神貫注地將力道和注意力集中在腳上。
乓乓乓!
不絕於耳的敲擊聲未曾休止,我感受到自小腿而來的一股力量上下竄動著。
乓乓乓!
我身體周遭升起一道熱氣,從下半身各不位的毛細孔噴發而出。
時候到了。
「拜託,快點跑。」我敲了敲大腿怒吼:「給我動啊!」
「赫啊啊啊!」
噗咻──我向前衝刺。速度之快,完全快過以往任何一次高速移動。在舊城面對邊城之鬼的時候也沒有這麼快過。
唰唰唰。
野豬咆嘯的抓狂聲在一瞬間就被遠遠拋在後面,轟隆轟隆的風聲迎面直擊我的臉龐,使得五官扭曲得十分不舒服。憑著勉強張開的眼睛找到了吉安城的方向,兩步併做一步的快速移動到城門前。
「啊啊啊等等!我要怎麼停下來啊!」
「咦,好像煞不……」
由於速度太快了,我還沒等陳守把話說完便直接下了決定。
撲通。收不住腳步的我很乾脆的把身體往前傾,用身體當作煞車直直撲向地面,匡噹匡噹的連滾帶爬地在地上翻了好幾圈。
地面揚起陣陣的塵土幾乎掩蓋了視線,全身上下又多了各種大大小小的傷痕,隨身攜帶的行李背包更是不知道在什麼時候搞丟了。不過值得慶幸的是沒有直接撞進吉安城裡。如果只是撞上城牆可能還好一些,要是飛進入口處讓警衛誤認為強盜份子什麼的可就真的吃步完兜著走。
「呸、噗噗。」我吐掉滾動時吃進的沙土,用手背抹去臉上的灰塵時順便一下自己的五官是否安好。
「我真的差點被妳害死了,妳該不會要跟我說妳不知道該怎麼停下來吧?」
「拜託,如果不是我你早就變成豬飼料了,才不會有機會讓你在這裡和我廢話。真的是不知感恩耶。」
「好好好我認輸了,我講不贏妳。謝謝妳總行了吧。」我對著空氣點了點頭。確實,如果陳守沒有一開始就附在我體內我早就支離破碎了。
「不過……等等,這跟說好的不一樣啊!說好的小貓小狗級別路障呢?怎麼冒出了這麼大一隻白豬啊。而且是妳還不是妳慫恿我下車才惹禍上身。」
「嘖……怎麼才剛謝完我後又開始碎碎唸了,你真的很囉唆,難怪墨妘討厭你。」
「少跟我東扯西扯……」
「喂!那邊那位先生,趕快進來!」
還沒等到陳守回答就聽見城牆上有個人影正在揮手大喊。由於背著陽光無法看清他的臉,但激動的語氣讓我覺得有什麼緊急的事故正在發生。
我轉頭看向身後,到這裡來之前由於速度太快所以沒有注意到四周環境。這時候才發覺身後是由一片十餘公尺高的常綠喬木所組成的防風林,但圓錐形的樹冠上和樹幹都設有鐵網。鐵網之後的十多公尺外正揚起巨大的沙塵逐漸朝我逼近。
或者更正確的說,朝著吉安城逼近。
「這是什麼東西?」我疑惑地問。
「沙塵暴並不會有地震吧。」
陳守說的應該是從剛剛開始就不斷響起的趴躂聲,我還以為是我自己摔出幻覺了。
不管如何,這情況太不尋常了。性命要緊,我拖著自己殘破不堪的身體緩緩朝入口前進。上方催促的聲音越催越急也搞得我非常緊張,雖然距離並不遠,但我就是拖著腳步前進也十足的困難,如同雙腳陷入流沙一般,拖行了好一段時間除了膝蓋越走越沉外腳步沒有離開原地多少。陳守對我的身體完全沒轍,僅能維持住減少受傷的疼痛。
抬頭看向入口,眼皮卻越來越重。由砂石水泥築成的高牆下只有一個由金屬鑄成的門扉,門上的擴音器響起嗡嗡的警報聲和廣播。廣播的內容實際上在說什麼我已經聽不太清楚了,只知道奮力拔腿前進。
「你慢吞吞的到底在幹什麼,上面的警告你沒聽到嗎?門要關了快點進來。」兩個警察裝扮的男人對我的龜速前近感到不耐煩,雙雙衝上前來架起我的臂膀快速地往門內移動,沒幾秒鐘我們就近了城。
匡噹一聲,金屬大門在我們進入後快速關上。
總算可以喘口氣了。
兩名警察簡單盤查完我的身份確認我是在學學生後,指了指入口處的公布欄。上頭貼了張提供給學生住宿的免費旅社介紹。在這個什麼都貴的城市裡多虧了這個吉安城內特有的補助政策真的是得救了。
但是比起這個,現在更應該告訴我醫院在哪吧!我可是受了重傷後還拖著步履闌珊的步伐在這裡行走。那兩名警察只簡單指了指旅社方向後便為了城外的騷動而離開。
還好這間旅社距離我所在的地點並不遠。沿著這條從城門口沿伸而出的北昌街步行不到一公里就能找到,但當我走到目的地前我才驚覺自己對於「旅社」的認知根本就是大錯特錯。
「宜東聯合大學學生宿舍──吉安館」樹立在道路旁的哥德式建築非常顯眼。誇張的飛扶壁、雕著花飾的鏤空窗格鑲嵌一片一片色彩鮮豔的華麗玻璃給人一種置身於世外的錯覺。
好一個學生宿舍,這連想都不用想就知道這種建築物是誰蓋出來的。
我疲憊地在櫃台登記住宿後由一位高齡阿婆服務生領我到房間,交給我鎖匙後簡單詢問一下我的傷勢後就離開。阿婆雖然關心,但似乎對於我的傷勢似乎早已見怪不怪。也許是這一帶猛獸出沒頻繁,有人受傷的事件大概是家常便飯了。
「我還以為這是教堂呢,把學生宿舍搞得這麼誇張好像怕別人不知道全宜東的教育事業事由他們贊助的一樣。」我坐在床沿檢察自己的傷勢,房內的裝飾極為簡樸,除了一張床、一台電視和一個衣櫃外就什麼都沒有和整棟建築物的外觀完全連想不起來,這就是所謂的外強中乾嗎?
「誰知道,你們這個年代的人真的好無聊,一棟建築物能代表什麼?我真的弄不明白。」
「有些事還是不要明白好了。」
不是不要,而是不能。我對於這個社會是怎麼運作的根本毫無所知,把一群研究人員放到荒島上浪費時間,最後還要炸了它。這個世界的一切都令人匪夷所思。
「比起這個,我還是趕快幫你療傷比較好,現在你不會覺得冷對吧?」
「呃,沒錯。經妳這麼一說我才想到這回事,好像從落地後到現在都沒有感覺得寒冷,而妳又還在我身體裡面。這是怎麼回事?」
「死人是沒有知覺的。」
「什、什麼!」我大吃一驚,拜託別跟我說我已經死了。
「是還沒死啦,不過你的中樞神經和腦部都受到傷害,如果不是靠我勉強維持住你應該就死翹翹囉。」
沒等我開口,陳守便要求我集中注意力在雙掌上。未幾,右手掌上浮起一層薄薄冰膜、左掌則隱隱竄著藍色電流。
「要來囉。」
「唔……呃……」吱吱作響的雙掌覆上我胸口和腹肚。
很痛,非常痛。即使陳守還在我的身體內,還是難以忍受的劇痛。眼角飆著淚,嘴巴強行忍住不叫出聲已經是我最大極限。
過了將近兩小時,疼痛感才逐漸消退。我低頭看著自己的傷口,擦傷處已經癒合,甚至連疤都沒有留下。這樣的能力拿去開診所行醫的話我肯定賺翻了。
我都想好了。「宜東醫聖」我的診所大門就擺這塊匾吧。
「你又在打什麼鬼主意。」
「沒什麼沒什麼,壞毛病又犯了。」我搖搖頭,趕緊打消這樣的念頭。
「這些生物是從哪裡冒出來的。我記得我離開車廂偵察的時候還沒有看到那隻鬼東西。太奇怪了。」
「說不定是妳根本沒看清楚。」我對這個話題沒什麼興趣,八成是陳守自己太過鬆懈了。吉安市這一代非常不平靜是眾所皆知的,不然也沒有必要特地蓋了座城池。
念頭一轉,我突然有個疑問:「阿守,妳知道是什麼原因導致地球上生物的變化對吧?」
「為什麼這麼問呢?」陳守用她擅長的笑容略帶邪氣的問。
「在女神廟的時候妳曾經說過妳是時隔兩百多年後重新回到這個世界對吧,兩百年前的地球顯然和現在是截然不同的情況。而妳又說了,妳是受某個人的委託在尋找女神之力的繼承者。那麼我就在想呀,是不是在這個世界之外還有別的、我想像不到的宇宙。而妳在那個地方可以觀察到我們這個世界呢?」
這個想法其實是我自行腦補出來的結論,沒有任何證據,只有臆測。
「嗯哼,大致上是說對了呢。」
「咦,真的被我猜中了?那麼妳也一定很清楚這個『末日』……」
「好了好了。」陳守收起笑容一邊鑽出我身體說道:「那不是你能想像的世界,就算講了你也無法理解。」陳守走道窗邊望向街道。這裡是三樓,雖然樓層不高,但俯瞰街道上熙嚷的人群仍有一番趣味。
只是窗外的喧嘩聲有些吵雜,即便隔音再差也不該如此。像是發生什麼事故似的。
「我可以說的是這個世界上的生物、包含你們所謂的進化人類都確實不僅僅是重力改變的原因。」
「我想也是,如果只是單純改變重力,短短幾十年內不可能有這麼劇烈的變化才對。」
「當你該知道的時候我自然會告訴你。」陳守用意味深遠的眼神看著我。
我想對妳來說永遠沒有這一天對吧。
我沒有說出口。
「但是我是怎麼成為『眾厲』,還有我的力量該怎麼使用你必須趕快了解一下。」陳守離開窗邊朝我走過來。
「可以讓我休息一下嗎?」我苦笑。
「沒有時間了。」
陳守嚴肅的表情有點超乎我意料。不,那不是嚴肅。
「邊城斥侯打過來了。」
那是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