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4.懺悔室
本章節 2278 字
更新於: 2019-01-30
【第三章】04.懺悔室
「妳來了。」
抱著雙膝，將頭埋在雙臂裡的夏綠蒂，小聲地說。登錄進懺悔室電子門鎖系統裡的掌紋只有兩個；一個是她自己的，一個是歐若菈的。即使不抬頭，她也能知道是誰走進來這了。
「對，我來了。」歐若菈走到夏綠蒂前方盤腿坐下，伸手撫摸那一頭狼狽的金髮。夏綠蒂腳邊還擺著貝瑞塔手槍，彈匣已空，槍枝已冷卻許久。但煙硝味仍舊聞得到。
「小若⋯⋯」夏綠蒂將整個上半身埋進歐若菈懷裡。
「怎麼啦？」歐若菈伸出雙手，溫柔抱住仍穿著醫師白袍渾身髒亂的顫抖身軀。
濺上去的血花，已由艷紅氧化成深淺不一的暗褐色，在白色的底上生動綻放。四面螢幕牆裡陸迦儂年幼的臉龐暫停在那，嵌在黑色眼球裡瞪大的鮮紅瞳孔彷彿想從禁錮裡看出掙脫方法。
「他是個孩子⋯⋯他只是個孩子啊⋯⋯」歐若菈低頭看，螢幕冷光讓夏綠蒂沒什麼血色的嘴唇更顯蒼白。
「對，他是個孩子。」語調輕柔。
「我對他開了那麼多槍⋯⋯我對他說了那麼過份的話⋯⋯」字句間夾雜沈浸於驚恐的無所適從。
「嗯，我知道。」輕柔語調和著手掌在頭頂輕撫節奏，讓僅僅的四個字聽起來充滿堅毅的依靠感。
「明明不是他的錯，他卻不埋怨⋯⋯他卻⋯他卻說他要贖罪⋯⋯明明應該要感到歉疚的人是我啊⋯⋯」夏綠蒂以顫抖雙手握緊歐若菈的雙手。冰冷，在溫暖中找尋位於前方逗引候鳥的地平線。
「為什麼我見到他的當下，沒有一絲愧疚。只有、只有想替被掩飾死因的父親報仇⋯替過度悲傷導致精神失常的母親討回公道⋯替破碎的家索求發洩憤怒的目標⋯⋯只想替這輩子努力這麼久終於找到真相的自己⋯⋯替自己耗費十幾年青春歲月，卻發現原來錯的是父親的那股不甘心找出口⋯⋯⋯⋯」
地平線在哪？候鳥一會兒振翅努力維持在空中的高度，一會兒雙翅癱軟任由地心引力將一切拉進下墜的失速。候鳥，還能向前嗎？
「嗯。」地平線不溫不熱地在前方，向左向右無盡成模糊邊界。
「為什麼不阻止我開槍？為什麼放任我說出傷人的話？妳明明就能衝過來把我手裡的槍打掉，把我壓制到地上狠狠賞我幾巴掌。為什麼不這麼做？為什麼！！！」夏綠蒂放開歐若菈修長雙手，抓緊歐若菈的衣領越說越大聲，搖晃衣領的力量也隨之漸大。最後的「為什麼」幾乎是用吼的。
「因為，我相信妳會回來。」嘶吼在歐若菈平淡語氣前急煞，折返回去成了夏綠蒂的驚愣。
「回到哪裡？還有哪裡是我能夠去的？」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從驚愣中回神的夏綠蒂顫抖著雙唇。
「回到有陽光的這一邊。」任誰都會渴望。
「有陽光的這一邊？」任誰都會迷惘。
「對。我相信小夏。相信妳即使雙腳越過灰色地帶走進黑暗的那一邊，也能夠靠自己走回有陽光的這一邊。」歐若菈這次將夏綠蒂穩穩地摟進懷裡，抱著她說。
「如果我沒有回來呢？」若有似無的空洞聲音，彷彿不是說給歐若菈聽。是說給螢幕裡的陸迦儂聽嗎？還是夏綠蒂說給自己聽的？
「我會在灰色地帶與黑暗的交界處等妳。直到妳伸手求救，握緊妳的手將妳拉出黑暗拉回灰色地帶，帶妳走回陽光之下。」歐若菈字字說地堅定。
「妳為什麼不直接到黑暗裡把我拖出來？」是埋怨亦是質問，來自夏綠蒂唇瓣拼出的句子內。
「因為那是『我想要的』，不是『妳所希求的』。」肯定句老實地將問號打回去給問句的主人。
「妳從不踏進懺悔室，為什麼這次走進來了？」問句的主人不甘示弱再次揮拍，讓問號再次反彈過網來到歐若菈面前。
「因為妳伸手求救了，所以我走進妳的灰色地帶伸出雙手握緊妳的手。」
「妳怎麼知道我求救了？」夏綠蒂忍不住輕輕推開歐若菈，雙手抱胸疑惑看著眼前的她。
「迦儂拉著手槍抵在自己胸口和額頭上，毫不猶豫的替妳扣下板機。妳絕對能夠趁機將他殺了，但妳卻奮力使勁讓每一槍都打歪。」歐若菈忍不住微笑。
「難道妳不會覺得我只是太過害怕，所以沒握緊槍射偏了嗎？」夏綠蒂瞪了一下歐若菈，嘟嘴說道。
「迦儂他可是把槍口精準抵在能夠讓自己致命的地方。如果妳單純只是害怕，早在第一槍的時候，任由他按住妳的手指扣下板機了。哪還會想到要掙扎讓子彈射偏。最後幾發子彈沒有打在迦儂身上，是因為妳在掩飾。掩飾自己前面十發子彈打在他身上的懊悔。」精闢分析讓歐若菈站穩辯論方立場，讓對手難以招架。
「妳⋯⋯」夏綠蒂滿臉驚愕。
「我有說錯嗎？」是偽裝成疑問句的肯定句。
「沒有。妳沒說錯。」夏綠蒂再次不甘願地嘟起嘴唇。
「妳看吧。」歐若菈笑著說出略顯得意的肯定句。
「果然，小若妳是這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了。」夏綠蒂這次老實看著歐若菈漂亮雙眸認真地說。
「那當然。」歐若菈輕輕捏了捏夏綠蒂黏黏的臉頰，盡是反反覆覆濕了又乾乾了又濕的痕跡。
「對不起，讓妳擔心了。」撫著一點也不疼的臉頰，夏綠蒂懷著一臉歉意倒進歐若菈雙臂之中。
「傻瓜。妳是有血有肉有靈魂的人類，怎麼不會讓人擔心。我也是有血有肉有靈魂的人類，怎麼不會替妳擔心。會互相擔心，需要互相依賴，卻會互相傷害；正是『人類』最要不得，卻不可能改掉的缺點。」歐若菈緊緊抱著懷裡的夏綠蒂。
「那⋯⋯那些人造人⋯⋯誰替他們感到擔心？」
「就讓我們『人類』背負起替他們感到擔心的責任吧，誰叫我們『人類』為了推卸責任而將『矛盾』產生的痛苦轉嫁到他們身上。」
「迦儂一定過得比我們所想的還辛苦。普登司事務所的名字雖然是取自虛偽，但關懷員工可從不虛偽喔！」總算能從夏綠蒂的臉上看見以往的笑容。
「去洗澡之前，先傳個訊息告訴大家吧。」歐若菈從口袋掏出手機塞進夏綠蒂的手裡。
叮。
普登司研究室裡的手機們，螢幕上共同顯示了新訊息內容：
對不起，讓大家擔心這麼久。我沒事了。
「妳來了。」
抱著雙膝，將頭埋在雙臂裡的夏綠蒂，小聲地說。登錄進懺悔室電子門鎖系統裡的掌紋只有兩個；一個是她自己的，一個是歐若菈的。即使不抬頭，她也能知道是誰走進來這了。
「對，我來了。」歐若菈走到夏綠蒂前方盤腿坐下，伸手撫摸那一頭狼狽的金髮。夏綠蒂腳邊還擺著貝瑞塔手槍，彈匣已空，槍枝已冷卻許久。但煙硝味仍舊聞得到。
「小若⋯⋯」夏綠蒂將整個上半身埋進歐若菈懷裡。
「怎麼啦？」歐若菈伸出雙手，溫柔抱住仍穿著醫師白袍渾身髒亂的顫抖身軀。
濺上去的血花，已由艷紅氧化成深淺不一的暗褐色，在白色的底上生動綻放。四面螢幕牆裡陸迦儂年幼的臉龐暫停在那，嵌在黑色眼球裡瞪大的鮮紅瞳孔彷彿想從禁錮裡看出掙脫方法。
「他是個孩子⋯⋯他只是個孩子啊⋯⋯」歐若菈低頭看，螢幕冷光讓夏綠蒂沒什麼血色的嘴唇更顯蒼白。
「對，他是個孩子。」語調輕柔。
「我對他開了那麼多槍⋯⋯我對他說了那麼過份的話⋯⋯」字句間夾雜沈浸於驚恐的無所適從。
「嗯，我知道。」輕柔語調和著手掌在頭頂輕撫節奏，讓僅僅的四個字聽起來充滿堅毅的依靠感。
「明明不是他的錯，他卻不埋怨⋯⋯他卻⋯他卻說他要贖罪⋯⋯明明應該要感到歉疚的人是我啊⋯⋯」夏綠蒂以顫抖雙手握緊歐若菈的雙手。冰冷，在溫暖中找尋位於前方逗引候鳥的地平線。
「為什麼我見到他的當下，沒有一絲愧疚。只有、只有想替被掩飾死因的父親報仇⋯替過度悲傷導致精神失常的母親討回公道⋯替破碎的家索求發洩憤怒的目標⋯⋯只想替這輩子努力這麼久終於找到真相的自己⋯⋯替自己耗費十幾年青春歲月，卻發現原來錯的是父親的那股不甘心找出口⋯⋯⋯⋯」
地平線在哪？候鳥一會兒振翅努力維持在空中的高度，一會兒雙翅癱軟任由地心引力將一切拉進下墜的失速。候鳥，還能向前嗎？
「嗯。」地平線不溫不熱地在前方，向左向右無盡成模糊邊界。
「為什麼不阻止我開槍？為什麼放任我說出傷人的話？妳明明就能衝過來把我手裡的槍打掉，把我壓制到地上狠狠賞我幾巴掌。為什麼不這麼做？為什麼！！！」夏綠蒂放開歐若菈修長雙手，抓緊歐若菈的衣領越說越大聲，搖晃衣領的力量也隨之漸大。最後的「為什麼」幾乎是用吼的。
「因為，我相信妳會回來。」嘶吼在歐若菈平淡語氣前急煞，折返回去成了夏綠蒂的驚愣。
「回到哪裡？還有哪裡是我能夠去的？」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從驚愣中回神的夏綠蒂顫抖著雙唇。
「回到有陽光的這一邊。」任誰都會渴望。
「有陽光的這一邊？」任誰都會迷惘。
「對。我相信小夏。相信妳即使雙腳越過灰色地帶走進黑暗的那一邊，也能夠靠自己走回有陽光的這一邊。」歐若菈這次將夏綠蒂穩穩地摟進懷裡，抱著她說。
「如果我沒有回來呢？」若有似無的空洞聲音，彷彿不是說給歐若菈聽。是說給螢幕裡的陸迦儂聽嗎？還是夏綠蒂說給自己聽的？
「我會在灰色地帶與黑暗的交界處等妳。直到妳伸手求救，握緊妳的手將妳拉出黑暗拉回灰色地帶，帶妳走回陽光之下。」歐若菈字字說地堅定。
「妳為什麼不直接到黑暗裡把我拖出來？」是埋怨亦是質問，來自夏綠蒂唇瓣拼出的句子內。
「因為那是『我想要的』，不是『妳所希求的』。」肯定句老實地將問號打回去給問句的主人。
「妳從不踏進懺悔室，為什麼這次走進來了？」問句的主人不甘示弱再次揮拍，讓問號再次反彈過網來到歐若菈面前。
「因為妳伸手求救了，所以我走進妳的灰色地帶伸出雙手握緊妳的手。」
「妳怎麼知道我求救了？」夏綠蒂忍不住輕輕推開歐若菈，雙手抱胸疑惑看著眼前的她。
「迦儂拉著手槍抵在自己胸口和額頭上，毫不猶豫的替妳扣下板機。妳絕對能夠趁機將他殺了，但妳卻奮力使勁讓每一槍都打歪。」歐若菈忍不住微笑。
「難道妳不會覺得我只是太過害怕，所以沒握緊槍射偏了嗎？」夏綠蒂瞪了一下歐若菈，嘟嘴說道。
「迦儂他可是把槍口精準抵在能夠讓自己致命的地方。如果妳單純只是害怕，早在第一槍的時候，任由他按住妳的手指扣下板機了。哪還會想到要掙扎讓子彈射偏。最後幾發子彈沒有打在迦儂身上，是因為妳在掩飾。掩飾自己前面十發子彈打在他身上的懊悔。」精闢分析讓歐若菈站穩辯論方立場，讓對手難以招架。
「妳⋯⋯」夏綠蒂滿臉驚愕。
「我有說錯嗎？」是偽裝成疑問句的肯定句。
「沒有。妳沒說錯。」夏綠蒂再次不甘願地嘟起嘴唇。
「妳看吧。」歐若菈笑著說出略顯得意的肯定句。
「果然，小若妳是這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了。」夏綠蒂這次老實看著歐若菈漂亮雙眸認真地說。
「那當然。」歐若菈輕輕捏了捏夏綠蒂黏黏的臉頰，盡是反反覆覆濕了又乾乾了又濕的痕跡。
「對不起，讓妳擔心了。」撫著一點也不疼的臉頰，夏綠蒂懷著一臉歉意倒進歐若菈雙臂之中。
「傻瓜。妳是有血有肉有靈魂的人類，怎麼不會讓人擔心。我也是有血有肉有靈魂的人類，怎麼不會替妳擔心。會互相擔心，需要互相依賴，卻會互相傷害；正是『人類』最要不得，卻不可能改掉的缺點。」歐若菈緊緊抱著懷裡的夏綠蒂。
「那⋯⋯那些人造人⋯⋯誰替他們感到擔心？」
「就讓我們『人類』背負起替他們感到擔心的責任吧，誰叫我們『人類』為了推卸責任而將『矛盾』產生的痛苦轉嫁到他們身上。」
「迦儂一定過得比我們所想的還辛苦。普登司事務所的名字雖然是取自虛偽，但關懷員工可從不虛偽喔！」總算能從夏綠蒂的臉上看見以往的笑容。
「去洗澡之前，先傳個訊息告訴大家吧。」歐若菈從口袋掏出手機塞進夏綠蒂的手裡。
叮。
普登司研究室裡的手機們，螢幕上共同顯示了新訊息內容：
對不起，讓大家擔心這麼久。我沒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