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另一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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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9-01-28
「其他同學呢?」

「不知道,當時情況太混亂了,走散了......」祥義沮喪地搖著頭。「你真的不必上去,太危險了。」

「那誰來阻止那個亂砍人的瘋子?」

「交給警察處理...會比較好吧。」我轉頭看著身後的警察,很顯然她比我還緊張,手指無法控制發抖,笨拙的點擊手機螢幕。

「你不是說那個人手上有可讓人消失的東西,那一定是藍色問號,只有我不會因此消失。」

「但我們不記得你......」

「......」

現場有不少受傷的人,哀嚎聲此起彼落,隨處可見沾染的紅色鮮血。亞馨沒有發出任何聲音,面無表情地看著我們。

「我先帶她去保健室包紮,並把保健室的門鎖上......我們會在那邊等你。」

「好,你們小心點。」

「謝謝你,鈞傑,你也是......」


在亞馨與祥義走後,女警察瀕臨崩潰的對著電話裡面的同事說話。

「為...為什麼無法增派人手過來?」

現在局裡就只剩我和佳嬿兩人而已,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今天會這麼忙。妳們走掉後我們接到通知,這附近的交通大亂,人手都被派到各地去協助指揮交通了......

此時仍有陸陸續續幾個人慌張地從樓梯衝下來,現場一片混亂。

「救護車呢?怎麼還沒來?」

「快點!把傷者搬到保健室去!」

現場有一個人因傷勢嚴重躺在地上無法動彈,兩名男學生試圖搬運他,讓他痛得不斷哀叫,血不斷的從傷口湧出。

我打了很響亮的噴嚏,因為剛才淋雨的關係,衣服悶熱濕真不舒服。「真希望今天趕快結束......」

沒辦法,妳要自己處理了。」電話裡面的同事說著,「上級還要求我們要先去逮捕一名嫌犯,妳應該有聽過吧,鼎鼎大名的『王大姐』,已經得知她的行蹤了。

不過話說回來,為什麼那邊只有瑄霖妳一個人?就算是資深警員也會增派一名同伴以防萬一……

因為開著擴音,所以我在旁邊也聽的很清楚。她把手機從耳旁拿遠,望向遠方的警衛室。「我要如何解釋?」

此時我的腦中又浮現了剛才手機的畫面,為什麼那張合照,裡面多了許多我不認識的面孔?按理說我們班有許多人的存在被消除,那麼那些人應該像警員手機上的照片一樣,能辨識的樣貌都被黑色雜訊覆蓋才對。

畢竟能證明那些人以及我的存在都會被覆蓋,沒有道理唯獨我的手機不會受到影響。為什麼只有我看到藍色問號不會消失,但過去的存在消失了?

「唉,腦袋快炸了。」


「這樣好了,妳還是照樣跟她說明情況,若那同事仍不肯相信妳的話,就傳給她妳剛剛給我看的那張有雜訊的照片……」

那名女警員沒有理我,她看向樓梯的方向好像看到了什麼,緩慢的放下手機,嘴巴和瞳孔微微顫抖,說不出任何話。

喂?瑄霖?妳還在聽嗎?喂……?」

電話裡的聲音變得特別清楚,因為剛才在場來自人們的吵雜聲全都嘎然而止。我看向後面,那兩名原本搬著傷者的同學,也同樣看著樓梯停下了動作,粗魯的放下傷者又讓他痛得一直在叫。

那些在我們身後的人全都站在原地停下了所有動作,每個人都看著樓梯,像是看著極度恐怖的事物,個個嚇得無法移動、身體僵住,臉色鐵青且想發出聲音但叫不出來。


「救……我……」


一股虛弱的聲音從樓梯上傳來,我遲疑了一下後轉身,看到兩層樓之間的樓梯平台上,有一名滿身傷痕的男學生,趴在佈滿血泊的平台上,伸出右手央求我們的救助。

在他身後的黑暗中,有一名穿著制服的女同學,朝他伸出了手,但不是要救他。


她左手使勁抓住他的脖子,把他拉起來,將他轉身朝向自己。奄奄一息的男同學毫無力氣可抵抗她,上半身懸空在樓梯上方,不斷的哀求、歇斯底里的請那女學生饒過他,但她沒有打算寬恕。

她抬起右腳,制服黑色裙子揚起,用力踹了眼前這個人的肚子,那個人往後飛了將近一公尺,撞到樓梯後不斷的往後翻滾,撞擊聲和些許的骨頭碎裂聲迴盪在整個穿堂,直到落到地面並又滾了一尺後才停下,趴在地上動彈不得。

那同學貌似連哀嚎的聲音也快沒有了,身上不斷流出更多的鮮血,更加染紅了其身上的白色制服與灰色地面,身上的刀傷深可見骨。唯一可以證明他還活著的是他逐漸虛弱的喘息聲。

有幾小時不見的恐懼感再次來到我的身上。完全沒想到她竟然自己走下樓找要下手的目標,雖然省了找她的時間,但不是件好事。

女同學的腳步聲蓋過了他與在場所有人的呼吸聲,包含原本就躺在地上的那傷者,以及電話裡的那同事,彷彿還有降下陣雨的天空,此時都停止了呼吸,屏息看著她。她每往下走一步,踏出的聲音就越加響亮清脆;她每靠近我們一步,我們的心跳就跳的更加猛烈快速。

最終,她走下了最後一個階梯,站在與我們同一個地面上。

她的看著地面上被她踢下來的人,然後又踢了一腳,他在地上翻滾了一圈半,留下了直線的血跡,身子從趴著被踢成扭曲的躺著,好像又聽到了不少骨頭碎掉的聲音。他不斷的咳出血,痛苦猙獰的表情與面無表情的她形成非常強烈的對比。

此時他離我只有兩公尺的距離,鐵鏽般的血腥味刺激著我的鼻子直衝腦門,以及那觸目驚心的畫面,令我想吐。他的眼神渙散,嘴邊留著濁血與白色沫泡,流出的清澈眼淚也無法洗清。


「夢……凜……」

那個人用僅存的力氣吐出血泡,女同學蹲下傾聽她的獵物說話。



「對不起……」



片刻之後,那位叫夢凜的少女此時滿意地笑了,笑得很詭異,眼神的憤怒沒有消退。



「現在才道歉,已經太遲了。」


她靠近那個人的耳朵旁邊,細聲說著,語中雜帶著累積已久的憤怒、詛咒與痛快。



「你已經不值得被我原諒,也不值得被我遺忘了。」



在聽完他的遺言後,她舉起刀子,並向他的心臟部位刺過去。


「住手!」


突如其來的大聲喝止,我下意識地轉頭,看到那位警察早已放下手機,而手上......舉著手槍,對著那名女同學。

「放......放下你的武器舉起雙手投降!

舉著槍的手仍不斷地發抖,但警察的表情異常堅定,全身都被恐懼感影響而有點不聽使喚,但眼神卻充滿著為人民獻身保衛的決心,炯炯有神。

我看著那名同學,她面對著槍不為所動,直盯著我,雙方彼此對到眼。我彷彿從那眼睛上看到了在殘破不堪的事物上,熊熊燃燒的烈火,但完全感受不到任何的溫暖,紅色眼睛給人一種非常寒冷又可怕的感覺,像被鋒利的刀刺傷眼睛,但不知為何又無法將視線轉移。

她的銀色長髮隨著涼風姿意飄揚,亮麗柔軟,末端微捲。穿著有點凌亂的學校制服,身上染上了數不清人的血液,如同鮮豔的紅玫瑰,爬滿了衣服的表面並綻開,連同她的裙子、腿、手臂以及臉上,還有她右手上的刀。


她沒有任何錶情,沒有說出任何的話,就只是用那雙彷彿受盡折磨後,早已混沌的雙眼看著我的雙眼。

不知為何,我無法將視線從她身上移開,我不想一直看著一個任意殺害她人的這位少女,但我在她身上,彷彿感受到了,相同的感覺。

我為什麼只是看著她,彷彿就能知道她在想什麼,她為什麼要這麼做,還有她過去的經歷,我為什麼對她感到如此的熟悉?

「遇到那名女同學時要非常的小心……」我記得亞馨是這麼說著。


「我在她身上看到了另一個你。」


她是另一個我。


是嗎……這個人……就是另一個我……


如同上午的我……如同當時崩潰的我……如同被這個世界拋棄的我......如同想要殺死那些同學的我……


在這個世界,我仍苟延殘喘地相信這個世界,一定還有某個角落是充滿善良,於是最後一刻即時煞住了身子,是個尚未墮落的我;


她在最後一刻,不再相信了這個世界,不再相信這個世上還會有什麼容得下自己的地方,於是踏出了腳步,任由自己往下沉落……

























成了已經墮落的她
成了已經墮落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