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話 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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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9-01-12
經過一晚的休息後，兩人又再次踏上了路途。
說真的，少年總覺得自己很難在霏面前抬起頭：他要走兩天的路，霏明明一個下午就可以來回，即使如此還是願意陪著他慢慢走，而不只是指個路等他到。
冒險者都這麼好心嗎？少年可不會愚蠢地這麼認為。
要不是有什麼目的，一個人怎麼會對一個非親非故的傢伙釋放這麼多善意？而一個連記憶都沒有的人又能給她什麼呢？這恐怕只能歸結於霏自身的善良吧。
今後一定要好好感謝她才行。並且總有一天，我要成為和她一樣可靠的人！
少年握緊拳頭為自己打氣。
從早上走到下午，路途中還吃了一頓飯，兩人終於走出了那一片彷彿漫無邊界的森林。遙遙地就能看見一座高聳的城牆。
「那就是薩倫托爾了。」霏說道。
「真是壯觀啊。」
少年忍不住感嘆道。他的「常識」裡並不是沒有比這更加壯麗的建築物，但是這種模糊的印象和親眼所見是完全不同的。
「唔？還好吧。」
結果霏卻是回過頭來，晃著手指道：「就算是在墨比斯王國，薩倫托爾都算是小城了。何況墨比斯本身也只是順應二十年前的獨立風潮建立的小國而已呀？」
「……哎，是、是嗎。」
少年決定將來還是不要隨便發表意見好了，免得人家說他是個沒見識的鄉巴佬。
又走了一會，已經隱隱約約可以看見緊閉的城門時，霏又回過頭來。
「克羅亞。」
少年沒有回應。
「……克羅亞！」
「哇……在、在叫我嗎？抱歉。」
少年一回過神來就看見霏面無表情地盯著他看，趕緊陪了幾聲不是。
哎呀呀，克羅亞不就是霏替他取的名字嗎？要趕快習慣才行。
霏倒不是很在意，擺擺手算是接受了道歉，說道：「待會你就假裝是我的僕從，進城的時候什麼話都不要講。」
「僕從？」
「對。」霏點點頭，「最近阿加諾半島都不太平，像薩拉托爾這樣的小城大都選擇實施城禁，陌生人不能隨意進出，所以你必須假扮成我的僕從。」
「我明白了。」少年點點頭。這點程度的因果關係他還算是能夠理解。
不過，不太平？
兩人一前一後地走到了城門前，只見城門由兩名全副武裝的士兵看守著，發現到兩人走來，握緊了長槍上前喝問道：「站住！說出你們的來意。」
霏立刻站到了少年面前，從衣服裡掏出了一個像是證件一樣的東西展示給兩名守衛看。「我是冒險者工會登記在冊的特級冒險者，霏·艾爾特，而這位是我的僕從。……艾爾倫特盜賊團已經被消滅了，我是要進城領受報酬的。」
本來一直盯著地板裝失智的少年聽了，忍不住抬起頭：盜賊團？霏不是說在她到他們的據點之前，他們就已經死光了嗎？
不過就算有再多的疑惑，少年還是選擇聽從霏的指示，重新低下頭一語不發地投入一個一看就沒什麼用的僕從角色之中，畏畏縮縮地跟在霏身後。
和龍套沒兩樣。
「啊，原來是『霜雪』大人。」
守衛接過霏的證照看了一會就還給了她，稍微低下頭說道：「薩倫托爾城永遠為您與您的眷屬開放。……把門打開！」
最後一句話是對城牆上控制門閥的同夥喊的。
在等待城門開啟的這個片刻，少年偷偷湊到了霏的身邊，低聲問道：「你不是已經來過城裡好幾次了嗎？怎麼他還要檢查你的身分？」
「哦，這個啊。」
霏也跟著壓低了聲音：「因為我之前是偷溜進城的。走正門太麻煩了。」
「……」
前言收回，這個女人一點都不可靠。
……
當兩人終於費盡千辛萬苦（主要苦的是少年）進到城裡的時候，已經是下午接近傍晚的時候了。街道上人不多，畢竟只是偏遠國度的偏遠小城，要說城裡會有多熱鬧是不可能的。
「先去吃點東西吧。」霏說道。
少年點點頭。奔波了這麼長一段時間也有點餓了。
不過……
「霏，你不是沒什麼錢了嗎？」
「……」
——少年看到霏的臉一下子就垮了下來。
他趕緊補充道：「呃，呃，我們先去冒險者工會吧？剛才說了要領報酬對吧？」
「……那是騙人的啦。」
「哎？」
霏嘆了一口氣：「雖然說那群強盜是死光了，但是我沒找到頭目的屍體。強盜團之流大多隻要首領死了就會立刻崩潰，因此工會的懸賞往往只懸賞頭目而已……」
「這……」少年愣住了。
「扣掉住旅館的錢……」霏叉著腰嘆道：「看來，今天只能吃些粗茶淡飯了。」
●
在暗巷找到了一家快打烊的麵館吃了碗清湯麵，霏帶著少年入住了城中唯一的一間旅館，名字叫做楓月旅店。
因為資金不足，兩人只開了一間房。
櫃台的那名男性對他們倆投來的古怪眼神讓少年渾身不自在，不過霏倒是一點也不在意，或者只是她沒注意到而已。
「呼，好累。」
一推開房門，少年就忍不住撲向了床。雖然是硬板床，但總比硬梆梆還凹凸不平、只鋪了一層薄薄地毯的野外好多了。
他也沒躺多久，很快就跳了起來。
因為他發現這個房間只有這一張床。
「嗯？怎麼了？」
正在卸下行李的霏聽到了少年製造的動靜，回過頭來看了他一眼。「如果累的話還是先休息一下吧。明天早上還要替你申請一張冒險者執照呢。」
少年露出了苦笑：「啊，不是……我是想說，你都幫了我這麼多了，床還是給你睡就好了。我睡在地板上吧。」
「哦……」
霏頓了頓，直直看著少年的雙眼：「其實你不用在意這麼多的。」
剛開始少年還想要注視回去，但很快地就在對方堅定的目光中敗下陣來。他別過頭，撓著頭髮低聲道：「一直以來都受到你的幫助……怎麼說呢，雖然幫不上什麼忙，至少我不想給你添麻煩。」
「……沒關係的，克羅亞。」
少年一怔，苦笑著看了過去。
霏正露出淡淡的微笑。
「每個人都有遇到困難的時候呀，我只不過是盡了一點棉薄之力而已——」
——又來了。
身受重傷，是她救起了自己。
流落荒野，是她為自己帶路。
對未來感到迷茫，是她指明了一個方向。
……就連名字也是。是面前這位少女賦予的。
自己有什麼值得為之奉獻的價值嗎？
不。
對，就是這種難以理解的善良。恐怕就像魔法一樣，是少年的「常識」所不能理解的，另一種珍貴的事物。
一無所有的少年，在這樣無懈可擊的善良面前形同一個幼小而脆弱的嬰孩。只能一味地接受這份善良，而痛苦於自身的無力。
「……謝謝。」
少年露出了與她相似的微笑。
——他在這一天決定了。
為了總有一天，能夠搞懂這份笑容背後的心情。
為了能夠站在與她相同的位置、見識她所見識過的景色，少年將賭上他或許可有可無的人生，不斷努力、努力、努力。
……哪怕是，不擇手段也沒關係。
說真的，少年總覺得自己很難在霏面前抬起頭：他要走兩天的路，霏明明一個下午就可以來回，即使如此還是願意陪著他慢慢走，而不只是指個路等他到。
冒險者都這麼好心嗎？少年可不會愚蠢地這麼認為。
要不是有什麼目的，一個人怎麼會對一個非親非故的傢伙釋放這麼多善意？而一個連記憶都沒有的人又能給她什麼呢？這恐怕只能歸結於霏自身的善良吧。
今後一定要好好感謝她才行。並且總有一天，我要成為和她一樣可靠的人！
少年握緊拳頭為自己打氣。
從早上走到下午，路途中還吃了一頓飯，兩人終於走出了那一片彷彿漫無邊界的森林。遙遙地就能看見一座高聳的城牆。
「那就是薩倫托爾了。」霏說道。
「真是壯觀啊。」
少年忍不住感嘆道。他的「常識」裡並不是沒有比這更加壯麗的建築物，但是這種模糊的印象和親眼所見是完全不同的。
「唔？還好吧。」
結果霏卻是回過頭來，晃著手指道：「就算是在墨比斯王國，薩倫托爾都算是小城了。何況墨比斯本身也只是順應二十年前的獨立風潮建立的小國而已呀？」
「……哎，是、是嗎。」
少年決定將來還是不要隨便發表意見好了，免得人家說他是個沒見識的鄉巴佬。
又走了一會，已經隱隱約約可以看見緊閉的城門時，霏又回過頭來。
「克羅亞。」
少年沒有回應。
「……克羅亞！」
「哇……在、在叫我嗎？抱歉。」
少年一回過神來就看見霏面無表情地盯著他看，趕緊陪了幾聲不是。
哎呀呀，克羅亞不就是霏替他取的名字嗎？要趕快習慣才行。
霏倒不是很在意，擺擺手算是接受了道歉，說道：「待會你就假裝是我的僕從，進城的時候什麼話都不要講。」
「僕從？」
「對。」霏點點頭，「最近阿加諾半島都不太平，像薩拉托爾這樣的小城大都選擇實施城禁，陌生人不能隨意進出，所以你必須假扮成我的僕從。」
「我明白了。」少年點點頭。這點程度的因果關係他還算是能夠理解。
不過，不太平？
兩人一前一後地走到了城門前，只見城門由兩名全副武裝的士兵看守著，發現到兩人走來，握緊了長槍上前喝問道：「站住！說出你們的來意。」
霏立刻站到了少年面前，從衣服裡掏出了一個像是證件一樣的東西展示給兩名守衛看。「我是冒險者工會登記在冊的特級冒險者，霏·艾爾特，而這位是我的僕從。……艾爾倫特盜賊團已經被消滅了，我是要進城領受報酬的。」
本來一直盯著地板裝失智的少年聽了，忍不住抬起頭：盜賊團？霏不是說在她到他們的據點之前，他們就已經死光了嗎？
不過就算有再多的疑惑，少年還是選擇聽從霏的指示，重新低下頭一語不發地投入一個一看就沒什麼用的僕從角色之中，畏畏縮縮地跟在霏身後。
和龍套沒兩樣。
「啊，原來是『霜雪』大人。」
守衛接過霏的證照看了一會就還給了她，稍微低下頭說道：「薩倫托爾城永遠為您與您的眷屬開放。……把門打開！」
最後一句話是對城牆上控制門閥的同夥喊的。
在等待城門開啟的這個片刻，少年偷偷湊到了霏的身邊，低聲問道：「你不是已經來過城裡好幾次了嗎？怎麼他還要檢查你的身分？」
「哦，這個啊。」
霏也跟著壓低了聲音：「因為我之前是偷溜進城的。走正門太麻煩了。」
「……」
前言收回，這個女人一點都不可靠。
……
當兩人終於費盡千辛萬苦（主要苦的是少年）進到城裡的時候，已經是下午接近傍晚的時候了。街道上人不多，畢竟只是偏遠國度的偏遠小城，要說城裡會有多熱鬧是不可能的。
「先去吃點東西吧。」霏說道。
少年點點頭。奔波了這麼長一段時間也有點餓了。
不過……
「霏，你不是沒什麼錢了嗎？」
「……」
——少年看到霏的臉一下子就垮了下來。
他趕緊補充道：「呃，呃，我們先去冒險者工會吧？剛才說了要領報酬對吧？」
「……那是騙人的啦。」
「哎？」
霏嘆了一口氣：「雖然說那群強盜是死光了，但是我沒找到頭目的屍體。強盜團之流大多隻要首領死了就會立刻崩潰，因此工會的懸賞往往只懸賞頭目而已……」
「這……」少年愣住了。
「扣掉住旅館的錢……」霏叉著腰嘆道：「看來，今天只能吃些粗茶淡飯了。」
●
在暗巷找到了一家快打烊的麵館吃了碗清湯麵，霏帶著少年入住了城中唯一的一間旅館，名字叫做楓月旅店。
因為資金不足，兩人只開了一間房。
櫃台的那名男性對他們倆投來的古怪眼神讓少年渾身不自在，不過霏倒是一點也不在意，或者只是她沒注意到而已。
「呼，好累。」
一推開房門，少年就忍不住撲向了床。雖然是硬板床，但總比硬梆梆還凹凸不平、只鋪了一層薄薄地毯的野外好多了。
他也沒躺多久，很快就跳了起來。
因為他發現這個房間只有這一張床。
「嗯？怎麼了？」
正在卸下行李的霏聽到了少年製造的動靜，回過頭來看了他一眼。「如果累的話還是先休息一下吧。明天早上還要替你申請一張冒險者執照呢。」
少年露出了苦笑：「啊，不是……我是想說，你都幫了我這麼多了，床還是給你睡就好了。我睡在地板上吧。」
「哦……」
霏頓了頓，直直看著少年的雙眼：「其實你不用在意這麼多的。」
剛開始少年還想要注視回去，但很快地就在對方堅定的目光中敗下陣來。他別過頭，撓著頭髮低聲道：「一直以來都受到你的幫助……怎麼說呢，雖然幫不上什麼忙，至少我不想給你添麻煩。」
「……沒關係的，克羅亞。」
少年一怔，苦笑著看了過去。
霏正露出淡淡的微笑。
「每個人都有遇到困難的時候呀，我只不過是盡了一點棉薄之力而已——」
——又來了。
身受重傷，是她救起了自己。
流落荒野，是她為自己帶路。
對未來感到迷茫，是她指明了一個方向。
……就連名字也是。是面前這位少女賦予的。
自己有什麼值得為之奉獻的價值嗎？
不。
對，就是這種難以理解的善良。恐怕就像魔法一樣，是少年的「常識」所不能理解的，另一種珍貴的事物。
一無所有的少年，在這樣無懈可擊的善良面前形同一個幼小而脆弱的嬰孩。只能一味地接受這份善良，而痛苦於自身的無力。
「……謝謝。」
少年露出了與她相似的微笑。
——他在這一天決定了。
為了總有一天，能夠搞懂這份笑容背後的心情。
為了能夠站在與她相同的位置、見識她所見識過的景色，少年將賭上他或許可有可無的人生，不斷努力、努力、努力。
……哪怕是，不擇手段也沒關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