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樂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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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8-07-03
  「因為這是慣用講法。」我說。

  「所以呢?不能抱樂器嗎?」老師說。

  「沒有人這樣講啊。」

  我跟音樂老師的奇妙對談,還在持續著。

  「因為沒有人這樣講,就不能講?」老師說。

  「是的。」我點頭。

  「哪有這麼霸道的?」

  「我怎麼知道?」

  「主角說什麼都對,配角說什麼都錯?」

  「講什麼東西啊?」

  銜金湯匙這種講法又不是我發明的,一定是大家說了很久,講習慣了才沿用下來,那有說改就改這種事?說「抱著樂器出生」也就算了,還說「每個人」,這種講法怎麼可能有人接受?妳以為妳是什麼人?

  「所以──」老師說:「你懂了嗎?」

  我睜大眼睛,眉毛一邊高一邊低,下巴差點掉在地上。

  老師搖頭,然後說:

  「那換個問法。如果今天有人跟你說,歌曲的靈魂是樂器,你是否同意?」

  這根本不需要討論。就算有,也不可能是樂器,如果這句話正確的話,合唱團唱的難道是心酸嗎?荒謬至極。

  老師沒有等我的回答,把我手中的銅鈸拿走,裝回排風鈴架上,接著坐到爵士鼓後方,拿起鼓棒開始打擊,不過,只打了一會兒就停了。

  「再換個講法,歌曲的靈魂是『一種』樂器呢?」老師說:「說得清楚一點,它經常被人說是節奏與旋律的橋樑。你應該知道,我說的是哪樣樂器吧?」

  好,這樣就有道理多了。

  「老師說的是貝斯嗎?」我說。

  一個樂團可以簡單分成主唱、吉他手、鼓手、貝斯手,由主唱唱出主旋律,吉他手刷和弦,鼓手打節奏,如此一來是可以簡單弄出一首歌曲沒錯。

  可是,沒有貝斯手彈奏重低音的話,曲子是沒有空間感的。好比說服飾店裡的衣服,就算有著精妙的設計,沒有衣架、沒有模特兒模型,也沒人去試穿、購買,那就只會躺在一旁,沒有任何意義。

  然而,這不是在說衣服不重要。

  因為,如果沒有衣服,我們可能會受寒受凍,沒有衣服,就無法保護自己。有的時候,我們也需要衣服來表明身分。

  學生穿制服,老師穿襯衫,公司董事長需要嚴肅的西裝,舞台上的rocker要有華麗的衣裳。

  「原來如此。」把因果關係想清楚的我,把雙手插入口袋。

  是一種武裝自己的盔甲──老師幾分鐘前在我耳邊說過。

  「沒錯。」老師離開爵士鼓,往鋼琴走去。「這樣你就了解,音樂對老師而言是什麼了吧?熱音社社長。」







  「三小啦幹!」

  我大喊,並毫不猶豫抓住學妹的手,暴衝出去,但可能是沒什麼在運動的關係,跑十幾秒就累得直冒汗,速度越來越慢,慢到學妹都快追上我了。

  我跟學妹一直往亮的地方跑,離開公園後,直接往便利商店的對面,也就是樂器行跑去,回頭看向後方,黑影好像沒有追過來。

  「等一下!」學妹說:「我們的樂器跟包包還在公園裡。」

  語畢後,不知道她哪來的膽量,竟然往回跑,明明就已經到樂器行門口了,還要回去?我一見此狀,立馬停下腳步,握緊她的手,學妹意識到自己被人拉著之後,用力掙扎,像是一隻野生動物,拼了命也要脫離牢籠一樣。

  一瞬間,在服飾店前的畫面又映入我的眼簾,與眼前的光景融合,我緊閉雙眼搖頭,不讓自己陷入幻覺之中。

  學妹她蹲下身子,緩緩退後到馬路邊,我則是一步步慢慢跟著她前進。如果這說成是迷你拔河比賽,我想也不為過。

  她一直靠近馬路邊,然後走上斑馬線。

  「危險!」我喊聲。

  因為我看到了,也感覺到了,看到左方有兩個大燈往這裡照,感覺到地面震動的聲響。

  大貨車。

  叭叭!喇叭伴隨著低音頻率而來,像是主旋律一般,引領煞車尖銳的聲響以及輪胎摩擦地面的細碎噪音,大燈照的範圍不斷擴大,就彷彿照射在搖滾樂團舞台上的黃光。

  我們現在的位置,就在這座舞台的正中央。

  「快放手!」學妹說。

  怎麼可以?我一放,妳不就會被撞?

  「快回來。」我大喊。

  「我不要!」她喊得比我大聲。

  「很危險的,妳會受傷。」我喊得比她還大聲。

  「我不需要你這樣對我。」她喊得比我更大聲。

  叭──!(拉長音,音調與音量都逐漸升高)喇叭的聲響完全蓋過我們倆的聲音。





  然後,我飛到了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