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話 從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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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8-12-23
故事的開頭是這樣的。

在那一天,一個月明星稀的夜晚,無記憶的少年自昏迷中甦醒,帶著渾身的痛楚一起。

事到如今他對自己已經產生了薄弱的自我認識,但在此之前——在與攔路打劫的強盜搏鬥中摔落山崖、昏迷不醒以前,少年本來就已經沒了記憶,醒在一片陌生的山林。

忘了自己的身分。

忘了自己的來歷。

雖然具備知識,卻不知道從哪裡學到的。

即使如此,他還是為了自己不知道有無價值的生命掙扎。那或許可以被稱作生存的本能。拼搏後的結果是他成功活了下來,儘管一身掛彩。

既然活了下來,那就要對這條好不容易搶回來的生命多一些珍惜。少年如此想著。或許他也曾經是如此樂觀面對人生的人。

那麼,現在的問題是。

我,在哪裡啊……?

在未知的地域選擇保持沉默,這是先前遭遇的強盜送給他的最大的教訓。誰知道會不會有另一批凶神惡煞的匪徒恰巧就在附近蒐羅殘存的資源,引來他們就不好了。

不過,少年不說話,並不代表別人也會和他一樣。

「你醒了。」

「……」

出乎意料,但又與窗外的美麗夜景十分相襯的、清冷的少女的嗓音。

——那是一場,有如命運般的相會。

白皙如雪一般的面龐,不知道是冷淡或是不知所措而面無表情;輕薄如禮服般的白色衣裝,卻在肩、胸、腹配有恰到好處大小的、嶄新的皮甲,讓本來應該是如妖精、如仙女般神聖而美麗的她多了幾分颯爽的英氣。

及肩的長髮隨意地披在肩甲上,被她抱在懷裡的是一把造型奇特的刺劍。

這樣的一名女性,坐在房間另一頭椅子上、看著他說道。

「啊……」

少年張著嘴。

而少女歪著腦袋:「怎麼了?」似乎想表現出困惑的模樣。不過,那副像是定格一樣的面無表情卻讓這看似普通的舉動添了一點點滑稽。

就這麼沉默不語是不行的。少年謹慎地開口問道:「那個,請問你是……?」

少女愣了一下,似乎是沒料到對方的第一句話居然是問這個。但很快地,她就回道:「我叫霏。冒險者工會登記在冊的現役冒險者。」

冒險者……是什麼鬼?還有工會?

「是這樣——啊……」

少年一邊隨口應和,一邊想從床上坐起,然而渾身的刺痛在他動作的同時也加劇了數倍,疼得他忍不住皺起眉發出微小的悲鳴。

在掀起遮蓋住身體的薄被時,他也看見了自己如今正纏滿了滲血的繃帶的身體。

……自己的傷,好像比想像得還要嚴重。

「喂,別亂動。」名為霏的少女連忙走近,伸出不知為何冒著綠色螢光的雙手,按上了少年滲血最多的側腹部。

少年頓時感到疼痛被舒緩了。

在摔下山崖之前的搏鬥中,正是敵人的彎刀砍進了自己腹部的那個位置。但在對方想攔腰切開之前,一把匕首——少年的——就已經先一步從眼窩伸進去搗爛了他的腦袋。

那真的是一柄好匕首啊。裝飾華美,刀刃也打磨得相當銳利。可惜留在崖上了。

「說起來,還真是如奇蹟一樣。」霏一邊以這種奇妙的手段舒緩著少年的不適,一邊說道:「就算是『碎石者』艾利克,受到這麼嚴重的傷勢都要休養一週以上才能恢復一半的狀態。你才不過睡了一天就醒了。」

「啊,是嗎。」少年沒什麼特殊的想法。畢竟他不認識什麼「碎石者」。

不過,身體好也是個不錯的消息,至少不必擔心自己會因為什麼小病痛就命在旦夕。

沉默在兩人間蔓延。

「說來。」霏咳了幾聲,開口說道:「你怎麼會倒在那裡?還渾身是傷的。」

少年摸了摸後腦杓:「我被人襲擊了。是一夥強盜。」

「強盜……」

少年覺得霏的聲音有點古怪。不過他不是很在意這點,繼續說道:「他們人多勢眾,我實在沒辦法對抗。殺掉一個人之後乾脆跳下懸崖了……還好還活著。」

霏愣了一下,「跳、跳下懸崖?」

「嗯,是呀。」少年似乎並不覺得這有什麼好奇怪,表情平靜地點點頭:「沒想到懸崖的高度超乎我想像。要不是有你救了我,我恐怕已經死了吧。……嗯,對了,我還沒感謝過你呢!謝謝你願意伸出援手。」

霏擺擺手。少年注意到對方一直都是面無表情的樣子。她輕聲道:「沒什麼。只要是冒險者,都會在那種情況下幫助你的。」

「那個。」少年撓了撓頭,「請問『冒險者』到底是?」

「……咦?」

霏呆呆地瞪大眼睛看了少年好久,直到他不自在地轉開了視線,才遲疑地說道:「居然連冒險者都不知道……哦,具體來說的話就像是傭兵吧。接受並解決委託,賺取酬金和累積名氣,是目前大陸上相當盛行的職業……」

雖然不能輕易下定論,但會選擇冒險者當作職業的人大多是愛好和平而樂於助人的。

說到這裡,霏忍不住揉了揉臉,問道:「你之前難不成是住在什麼偏遠的小村落嗎?」

「我也不是很清楚。」少年露出了苦笑:「我前不久醒來的時候就發現自己什麼都記不得了。之後還被人襲擊,我到現在還是很混亂呢。」

「失憶……啊。」

霏眼神一凜。但很快地她就收斂起那雙如刀一般的眼神,變回了原先那副好像山崩地裂都不會改變的淡然,柔聲道:

「我明白了,明天我帶你到附近的城裡……或許能找到不錯的營生,先安定下來再找尋記憶吧。啊,你看起來有點累了。總之先睡吧。」

「好……」

說了這麼一會話,少年也覺得自己有些疲倦了。畢竟是重傷患。

他重新躺了下來。被窩並不是特別舒服,但少年也沒有抱怨的心情了。漸漸模糊的視線裡看見了那名為霏的少女往門外走去,他隨口問道:

「這麼晚了,你要去哪裡?」

「沒什麼。」

霏回眸一笑。

「只是……去執行正義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