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T04.倆人的場合〉

「艾伯、艾伯李斯特。」



是誰？誰、在叫我？


「Evaris、醒醒。」


Izac……？


艾伯李斯特緩緩睜開眼睛，灰暗的陌生空間讓他有一種尚未自死一般的深沉夢境甦醒的錯覺。

然後，是一個陌生的愉悅男聲響起，將他的視線拉向了一旁開啟著的、或者該說是從未關上的房門之前。

「嗨、睡美人，你終於醒啦。」對於新夥伴剛起床一臉迷茫的樣子感到有趣，利恩一手撐在門板上、一手要抬不抬的、痞子樣的對著艾伯開玩笑似的打著招呼。

嗯？是誰？

死撐著黏重的眼皮，艾伯呆呆注視著那個站在房門口笑得像個神經病一樣的奇怪傢伙，半清醒的腦袋開始認真反芻起自己昏睡前的零碎記憶。人偶主人、戰鬥、戰鬥、房子、床然後是……等等慢著這隻紅髮蟑螂是誰！

碰、咖鏘的一聲。雖然腦中思緒尚未到位，但帝國騎士良好的反射神經不到一秒就抄起了床頭櫃上的噴子，拉開保險狠狠對上了眼前莫名出現的可疑人物不放。

「欸欸、冷靜點、我只是受小依所託來叫你起床而已啊。」維持著和方才不變的輕挑笑容，利恩高舉起雙手做出投降姿勢，向緊繃的黑髮男人展示自己並無惡意，

「小依？」挑眉，艾伯冷著臉將疑問丟給眼前的紅髮蟑螂。

「欸那個、就是那個依卡……依卡路思啦！我們的主人啊。總之我話帶到了，先閃囉。」不等待對方回應，利恩就留下沉默的艾伯，雙手一擺快速消失在門外。

而艾伯李斯特在僵直了兩、三秒後，也放鬆了肩頭，戴上眼鏡迅速開始著裝的動作。


●


「這是什麼？」

「嗯？這個、荷包蛋跟德國香腸啊。然後這個是現烤可頌跟塗抹用的奶油水果沙拉啊嗯好吃……」

「我的意思是、這些是哪裡來的？」

「姆嗯？小伊皺的啊姆嗯嗯……喔喔這個好吃。」

「咦！」錯愕地看著對面毫無用餐儀態的紅毛蟑螂，艾伯一時間有點不相信自己所聽到的答案。

但事實是，現在坐在飯廳中的自己眼前，的確是擺滿了以兩個大男人來說、份量稍嫌誇張的豐富餐點。而且從隔間的廚房中，正不斷傳來切切洗洗的細微聲響。

還以為是廚具自己動起來了呢……

閉上雙眼嘆了一口氣，艾伯對於自己竟然會有這種超現實的想法感到可笑。

不過，最重要的是，自己跟那隻蟑螂應該都是「亡者」吧。

而既然是已經是不屬於現世的「存在」，照理來說、應該也是不需要「進食」這個多餘的動作才對。至少，從自己之前可以不眠不休無止戰鬥三天的經驗來看，饑餓感還有疲憊感與他們這些亡者、是無緣的。


鏘！


「嘖、你不是不吃嗎。」不爽地挑起眉頭嘖了一聲。原本利恩是想趁著艾伯發呆時，偷走他盤中的香腸，沒想到卻在途中被硬生生擋下。

「我只是不想像某隻蟑螂一樣狼吞虎嚥、糟蹋了廚師的心意。」冷冷地用餐刀將對方的叉子架開，艾伯並不否認，在發現這隻新進的菜鳥和自己同為LV2的綠色靈魂的當下，內心深處的確泛起了一股小小的不滿。

不過，畢竟是大小姐的決定，無論是要將自己冷凍或是待命到發霉，我、艾伯李斯特都不能有任何的怨言不是嗎。


「切……慢著、你說誰是蟑螂啊！」

「誰應聲就誰囉。」

「靠！」

「哼。」冷哼一聲，艾伯用著半實驗性質的心態，拿起刀叉優雅地切下一塊蛋白送入口中。

只是，不想蹧蹋大小姐的心意而已。

原本，就只是抱持著這個單純的想法、而已。

但在食物入口瞬間，艾伯才發現自己很餓、非常餓，甚至可以說是餓壞了。於是，他開始以有教養的儀態；迅雷般的速度，瞬間掃光了眼前的食物。而對面的利恩，似乎也不甘示弱，閉上嘴巴開始向眼前已經剩不到一半的餐點進攻。


沉默中，只剩下刀叉以及杯盤碰撞的輕響。


「欸～～小依，這個、叫什麼奶油可送餐包的，可以再來一點嗎～～？」摸著空掉的麵包籃，利恩頭也不抬地就向廚房中忙碌的小主人討吃。

「哈……。」輕輕的，從刀具與粘板碰撞聲中、似乎傳來了偶人若有似無的氣音。然後唧的一聲，只見艾伯李斯特一臉不爽的拉開椅子，稍微擦拭了一下嘴角就將紙巾隨意丟在桌上，走向隔間的廚房。

「我去拿。」不是很喜歡利恩稱呼小依時那種親暱感；也對於對方始終沒大沒小的輕浮樣感到煩躁。艾伯決定當個有風度的紳士，離席去看看依卡路思大小姐的情況。

也是直到踏進廚房的瞬間，艾伯才猛然想到、不過就是個關節失調偶人的大小姐，怎麼有辦法流利地操作這些複雜的廚具呢？然後邊思考的同時，他邊下意識地循著刀具放下的聲音，偏首。


「艾伯！」


那瞬間，艾伯以為自己看到了──


展開純白雙翼的小天使，正對自己綻開、

如初雪般純潔無瑕透明笑靨。


有些不確定地眨了眨眼，艾伯李斯特笨拙地取下眼鏡、確認上面並沒有被動過什麼奇怪的手腳之後，才又小心翼翼地戴回去。

「早安，大小姐。」定下心神後，艾伯冷靜地向著前方微微點頭道了聲早，而依卡路思？

只見，「它」依舊是一臉平板的呆望著艾伯。但是，那些宛如關節壞掉般、喀喀咖咖的聲音都變得不明顯了，而且在肢體動作方面也流暢許多，不再東卡西卡的。


剛剛那瞬間，果然只是幻覺吧。


「讓我來幫您吧，大小姐。」收斂起浮動的情緒，艾伯默默地走上前，決定將方才的景象當作自己尚未睡醒時看到的白日夢。








之後──


鏘！


「啊。抱歉……呃！」

碰！匡啷。


「那個，我不是……啊。」

叩咚！


「小依、不要幫忙、艾伯、去吃飯。」








「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