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魅影蝶姬butterfly

本章節 13457 字
更新於: 2018-12-20
  「人是註定要受自由之苦的!」薩特曾如是說道。
  自由於一只暢遊在天際里的鳥來說,究竟意味著什麼呢?
  人不是天生自由的,鳥也不是,對於一只鳥來說,飛行是天生的,算不上作自由。
  能讓人自由的事情有很多,生活中——亦或高於此,或是俯拾皆是平凡不過的事物。
  小鳥現在所能舉出最簡單的例子就是——愛情。
  愛是生物最激烈的情感,也是追求自由和幸福最普遍的方式,愛情的旅途中會遇到措手不及的苦難,但是正如追求著自由,人類從沒有放棄過追求愛情。
  「小鳥先生,你看見過永不凋謝的花兒嗎?」清風輕輕問道,一路上,她已經接受了小鳥這個旅伴。
  「原諒我愚淺吧,親愛的小姐,您是遊歷八方的人,若是用這樣的問題來為難一只不曾出過麥場多遠的鳥可不公平啊。」小鳥用高昂的歌聲回答。
  「我並沒有那樣的意思,我可愛的旅伴,可以的話,就讓我把這段珍貴的回憶分享與你吧。」
  花兒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在世間所有的花都有規律地按時開放凋謝的時候,她一個人永不凋零地端坐在最高的花壇上。
  花兒迎來眾生的傾寐,皇帝來了,祈求她移居到自己的金宮中;詩人來了,詠贊她為永恆的少女;上帝來了,驚嘆她是自由的造物。
  有一天,花兒遇到了匆匆的旅人——清風,清風羨慕地向她說道:「這位仙子啊,您真是有福啊,我是世間最易逝之物,每天都在擔心一不留神就會散入塵土,若是我也能像您一樣永恆該多好啊。」
  「風啊,風啊,永恆可不是什麼好事,我在塵世待了數不清的年份,當初我的身邊花團錦簇,我有無數可以分享歡樂的朋友,但是春去秋來,身邊的夥伴一次次地離我而去,回過神來,自己竟然已經孑然一身,心兒漸漸空洞,回想起來再堅若磐石的羈絆也會隨著時間消逝,明明是世間最堅硬之物,卻又是世間最易逝之物。」花兒搖著自己的綠葉,向清風訴苦道。
  清風於是也道別花兒,加緊腳步,憧憬著在自己短短的一生也能獲得堅不可摧的羈絆。
  「我本是世界最易逝之物,羈絆就算再易碎,又有什麼可怕的呢?」清風想到。
  「風兒,風兒,讓我來做你的朋友吧,直到你消逝之前,我會一直跟著你身邊。」小鳥說道。
  清風易逝,將記憶從詩篇里燒去。
  羈絆如此,只是形如幻夢之物。
  當玫瑰枯萎的一瞬,泡沫破碎。
  往昔成為厚重的幕布,
  我挽著故人的手,孑然行走向式微。
  ※※※
  距離校慶的日子越來越近,屆時學校將舉行盛大的慶典,並且開放校園歡迎遊人來訪。
  越是臨近這種日子,就越能顯示出自己的形單影隻。妹妹似乎與她們班上的同學相處得格外融洽,這讓我十分意外,或許我應該為此自覺形穢一秒,總之,作為反省,那一天我還是自己找一個沒有人的地方待著吧。
  在警方的巡查下,失蹤小姐還是沒有回來,根據媒體公開的消息,犯人似乎是依靠四通八達的下水道逃走了。
  警方雖然有下水道的圖紙,但是畢竟城市經過大幅度的整改,在突飛猛進的建設中,拚命往新世界進步的人們可沒有時間去注意陰暗的角落,導致圖紙與現實的下水道完全就是兩個東西。搞不好下水道下已經建立起了一個偌大的犯罪帝國,嘛,開玩笑的啦。
  戲劇社看著日漸臨近的初演日期,全部都急得焦頭爛額,最後還是決定更換女主角。
  演出時間似乎就是今天下午放學后,蕊戀學姐不知道吃了什麼壞東西,一大早就給你一張票,以將我退社為人質威脅我陪她去看戲,美其名曰有助調查。
  我是絕對不想去的,不提人多就算了,而且我本身對戲劇就是一竅不通,與其要我去看一群自以為是的高中生演的戲,不如給我一個下午讓我在家裡好好地看完原著,說不定還能順手做做閱讀理解。
  而且而且而且,最重要的一點,就算讓我去陪一個男人,我也不想去陪一個三觀不正的完蛋學姐。
  但是寄人籬下身不由己,強權之下莫敢不從,我自己也是無處訴苦的說。
  ——嗯,也沒有這麼誇張就是了,所幸再過一會要坐在我旁邊的那個三觀不正的神經病學姐長得還是有那麼一點、那麼一點、只是一點的可愛的。
  放學出了班級門口,學姐已經早早等候,看到我之後朝我揮了揮手。
  兩個人既沒有買飲料也沒有準備爆米花完全不像是看戲的一樣往戲劇社附帶的豪華劇院走去。
  「我說,你的票不會是送的吧。」我問道學姐,一般來說,她也不會來這種地方,畢竟《歌劇魅影》她已經讀過了,沒有再看一遍的必要。
  「你怎麼知道?」學姐像是嚇了一跳地說道。
  還真的是!
  「我猜的。」
  「欸——那你今天的運氣不錯啊,快去賭馬吧。順帶一提,這個票是我們班上的朋友的戲劇社朋友給她的,結果她因為有事沒有時間去,為了避免紙張浪費就給我了,說讓我帶著男朋友一起去——才怪咧。」
  原來蕊戀學姐在班上也是有朋友的啊,明明平時根本沒有看見她身邊有朋友。雖然聽到有人和她三觀合得上去讓我大吃一驚,不過就是再糟糕的學姐也沒有我這樣的膽小鬼差勁吧。我如此自嘲地想著。
  在學姐發表佔了獨立一個自然段的篇幅的話語的時間中,我們不知不覺已經走到了社團活動教學樓下。
  宣傳海報依舊沒有更換,還是那個異瞳的失蹤小姐,明明主角已經換了人,我可以告他們商業欺騙嗎?不過算了,反正我的票也是免費的。
  聚集在這裡的人已經自覺拍起了蜈蚣一般的長隊,看來新世紀的高中生文明的自覺度要比網上訛傳的要高的。
  「喂!天上有什麼東西!」人群中,不知是誰這麼叫喊一聲,大家都下意識地抬起頭仰望天空。
  確實是有一個像是人一樣的東西正在教學樓天台的邊緣緩緩移動,不,與其說是人,根據其蠕動的姿態,不如說是某種節肢動物,所幸科學家們還沒有發現也不會無聊地去培養這麼大的節肢動物。
  那團一人高的黑影慢慢爬過天台的圍欄,接著一頭栽下教學樓。
  「掉下來了!」周圍的群眾都喊叫著四散開來,我也一把抓住看得津津有味的學姐的手把她拉到頭頂有庇護的地方,結果被她不滿地瞪了一眼。
  那團東西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接近地面,在人們剛好能看到她是一個白色繭狀物的時候,卻又突然停了下來。
  眾人疑惑萬分時,學姐手指著那白繭,說道:「有線吊著她哦。」
  我眯著眼看去,果然在白繭上有幾根微不可查的線反射著太陽一閃一閃的光線。
  拉著白繭的線突然停止了運動,白繭仍然由於自身的慣性向下劇烈地抖了一下,如蠶絲的繭被鋒利的線切開,從中探出的是一對宛如蝴蝶的色彩斑斕的翅膀,以鮮花綻放的姿態旋開。
  白繭如同一件衣服一樣脫落飄飛,露出蝴蝶接下來的身子,翅膀在線的牽引下上下飛舞。
  「那是蝴蝶嗎?」人群中群眾們議論紛紛。
  實在抱歉,拋開根本沒有這麼大的蝴蝶不說,我也從來沒有看過哪一只蝴蝶的頭長得更人類一樣,美人蝶嗎?其次也沒有哪一種昆蟲的足是由人類的手臂組成的。
  「屍體。」學姐在一旁發出聲音。
  這時人群中也發出此起彼伏的尖叫,看樣子是終於發現了什麼。
  我盯著屍體看了很久,身旁的學姐亦是。我看過不少屍體,不只是博物館裡面的木乃伊,是貨真價實的躺倒在自己面前的體溫為消的屍體,這是之前的那次事件時發生的事,可以的話我不會去回憶。
  不過這具屍體和我以往看見過的任何一具屍體都不一樣,很顯然她被殺害她的人裝飾成了藝術品。由此可以略窺這位兇手的變態心理。
  徘徊在學校里的那些警察在恰到好處的時間趕到現場,大吃一驚后開始維持現場秩序。
  「你看那具屍體的眼睛里。」學姐指著天空中展翼的蝴蝶說道。
  我極目望去,深深地感覺到兇手對近視眼的惡意。最後還是發現了屍體的眼睛被替換成了兩顆玻璃珠。
  「你看那兩顆玻璃珠是什麼顏色的?」學姐問道。
  「金色和蔚藍……」
  我楞了一下,一瞬間,海報上的臉和眼前的蝴蝶重合在一起。
  「失蹤小姐找到了哦,」學姐說道,「嘛,不過不是活的就是了。」
  清風易逝,將記憶從詩篇里燒去。
  羈絆如此,只是形如幻夢之物。
  當玫瑰枯萎的一瞬,泡沫破碎。
  往昔成為厚重的幕布,
  我挽著故人的手,孑然行走向式微。
  ※※※
  Black Death信步走在上山的曲徑上,漆黑的裝束和奇怪的鴉嘴面具將他融入於夜幕籠罩的山中,這座山位於城市邊疆,沒有半點科技化的地方,在這裡交易警察也應該不會這麼快發現自己的蹤跡吧。
  雖然是網路傳說中風云般的殺手,依然也得為了躲避警察而抱頭鼠竄,為了營生不斷地更換著自己與委託人碰面的地點。
  這一次的委託人似乎是一個富豪,光是在信中開出的價錢就足夠讓這位殺手微微吃驚。
  走到山頂,委託人已經提前一步等候在一個殘破不堪的亭子里。
  「錢帶了嗎?」鴉嘴醫生開門見山地說道,面具中傳出明顯經過機械處理的聲音。
  亭子里坐的是一名體態發福的中年男人,眼眶微紅,臉上帶著淚痕,明顯處於極大的悲傷之中。殺手先生倒是也不覺得怪,畢竟為了報仇而來雇傭殺手的人佔大多數。
  男人把一個箱子扔到醫生面前,「一分不少。」
  鴉嘴醫生把箱子撿起來,也沒有去清點,說道:「所以,我的工作是什麼?」
  「殺死害我女兒的人!」男人的聲音一下子激動起來。
  「你就是最近那次『蝴蝶事件』的受害人的家屬嗎?」穿透面具的是冷漠不帶感情的聲音。
  男人低著頭默認了。
  「我接下了,在警察把兇手送進監獄之前,他會先死在我的刀下。」醫生說完之後,拎著箱子循著山道,消失在樹影中。
  ※※※
  城市最好的私立心理醫院,也不過是個噱頭,在一般人看來,就是再好的精神病院自己也不會想和它纏上關係。
  醫院類似於療養院,大部分面積都是住院部,情況不嚴重的病人是允許在院內自由活動的。
  我討厭這裡的空氣——凝重且帶著一絲詭異到骨子裡的氣息——若不是我的眩暈最近又開始發作了,我會盡量逃避複診的。
  我徑直往門診部走去,儘管綠化與裝飾都做得相當清幽,整座院區的氣氛還是無法形容的壓抑,現在是病人們午休的時間,院區內回蕩著單調的腳步聲。
  昨天學校發生了殺人事件,為了配合警察調查於是停課兩天,在警察的機器掃描完現場所有的細節之後,學校就會重新開課。
  對於大多數沒心沒肺冷血無情的中學生來說,兩天的假期可以歸功於那位被做成蝴蝶的小姐。雖然學姐拉著我要去調查,但是我以要去醫院複診的正當理由拒絕了
  門診部的螺旋樓梯上,一個男孩獨自一人玩著皮球,他把球從樓梯上丟下來,之後又小跑著下來撿,再將球丟下來,「撲嗒」,反覆如此,臉上全無笑容,全像在打發時間,當我走上樓梯時,男孩停下一切動作,直勾勾地看著我,待我走了之後,男孩又繼續著剛才的動作。
  敲了敲門,門內傳出一聲「請進」。
  我走進房間,穿著白大褂的醫生掛著一如既往的笑容。房間被白色的紗布分割成兩部分,白紗另一邊是病床,隔著薄薄白紗可以看到對面是一位披著長發的女性。
  醫生讓我坐在沙發上,開始常規的詢問,無非是有沒有按時服藥,有沒有什麼異常情況之類的話。儘管我每次都強調自己的精神狀態已經完全康復了,但是醫生還是以懷疑的態度要求我接著複診。正所謂「笨蛋不會承認自己是笨蛋」,精神病也不會承認自己是精神病嗎?
  說實話,我不喜歡這個醫生,每一次與之談話時,總是掖著什麼點秘密不告訴我,彷彿他發現了我某處自身未意識到的創傷,卻又緘口不提,可笑的是他的表情分明地體現出來了。
  我不認為自己是精神病,這一點很清楚,雖然我不與人交往,但是日常的生活能力和常識還是有的,所以醫生的眼神讓我感到有些慍怒。早知道不如帶著學姐來,讓醫生在我和學姐的爭吵中承認我已經康復了。
  「醫生,我認為我已經不需要這些葯了,我只是暫時的眩暈症而已。」
  正在寫藥方的醫生聽到我的話,手中的筆停了一下,抬頭看了我一眼說道:「是嗎,這樣啊,但最近還是有突然昏過去的情況吧,還是接著服藥比較好,請之後仍然來複診一次吧。」
  醫生說完把藥方遞給我,沒辦法,既然醫生說了就照做吧,反正受害者的一切醫療費用都是政府開錢,就當例行心理體檢吧。
  我謝過醫生之後離開房間。
  房間里陷入沉默,過了一會之後,醫生站起來,將辦公桌上黑屏的電子相框重新打開,屏幕投影出醫生與一個少女的合照,若是我還未離去,此時一點會驚訝得說不出話來,因為相片上的少女正是繭蝶。
  這時,醫生突然開口道:「他好像已經走遠了。」
  話音剛落,剛剛躺在病床上看書的少女一下子揭開白紗,跳下病床,走到窗邊小心翼翼地往外面觀望了一下,確定剛才的訪客已經走了之後,將窗戶大開,風撲面而來,少女亞麻色的長發連同醫生辦公桌上的紙張被風揚起。
  「啊,真是悶死我了,我說你們賺這麼多錢,下次換一個屏風來擋多好。」少女抱怨道。
  「這棟樓迎風,屏風一樣會被吹倒的哦,小文。」醫生說著,表情沒有剛才面對羽頌時的生硬。
  「不要用那個名字叫我,我已經不叫那個名字了。」
  「抱歉,忘記你改名字了。」醫生說道,看著眼前老友的女兒,心中不由得感慨萬千,要是自己的女兒還活著,也已經這麼大了吧,「當初你爸爸起名字的時候還和我商討過……」
  「不要提起那個人!」少女尖銳而不悅的聲音打破醫生的回憶。
  「抱歉。」醫生只得道歉,看來少女已經和她的父親完完全全的決裂了。
  「進入正題吧,我想知道羽頌的具體病情。」少女說道。
  「先不說作為醫生有保護患者隱私的義務,你為什麼會想知道他的病情。」
  「作為一個可靠可敬的學姐,知道自己可愛學弟的具體情況是應該的,說不定我可以幫到他呢。」少女坐回床上,把玩著自己亞麻色的頭髮。
  「你會幫助別人,真是少見呢。」
  少女莞爾一笑,說道:「畢竟是我可愛的學弟嘛,而且就算不來問醫生您,憑我的手段想要搞到這點數據也不是沒有辦法吧,但我還是覺得這種事當面來問醫生要比較好哦。」
  醫生沉吟許久,說道:「那就告訴你吧,要是你能對羽頌病情有幫助就好了。」
  「那是自然。」少女不假思索地回答。
  「你也知道,在那種環境下生還的人,或多或少都會有點後遺症,羽頌他雖然恢復得比較好,但是似乎現在還會產生輕微的幻覺,而且他本人並沒有發覺。」
  「是什麼幻覺呢?」
  少女將頭斜靠在床沿上,像貓一樣用手撓著輕飄飄的白紗。白紗像是一朵蓬蓬散散的云,帶著一絲朦朧地上升散開,又下落合攏。
  「他有精神分裂,而且會把死人當做活人。」
  「哦?」少女停下擺弄白紗,輕輕一咬嘴唇,便轉向醫生,習慣性地掏出筆記本來,開始記錄下醫生的話,「跟我調查的一模一樣啊,順便問一句,要是在他面前點破了幻覺會怎麼樣呢?」
  醫生皺了皺眉頭,說道:「最好不要這麼做,可以肯定這樣做會對他的心理造成巨大傷害,不過具體表現是怎樣就不確定了,搞不好會崩潰的吧。」
  「欸——原來會這樣嘛,我記住了,那我就不去點破他嘍。」少女始終掛著微笑著說道。
  ——今天暫時不去點破他吧,嘻嘻。
  ※※※
  「啊,下雨了。」
  我走出醫院,天空飄起雨點,稀稀疏疏的雨滴,不用打傘也沒有關係,想起天氣預報說最近會下雨,出門的時候蘋果也提醒過我要帶上雨傘。
  提著裝著葯的袋子,藥瓶在袋子里搖搖晃晃,我回到家,結果發現妹妹沒有在家,不知道有沒有好好帶上雨傘,要是淋濕感冒了就當做是無數次暗算我的報應吧。
  說到不用去學校應該幹什麼,當然是在日上三竿的時候大睡一覺。
  我從書架上選來卡夫卡的《變形記》作為睡前讀物,書籍上的輕小說數量最近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增長,家裡就只有三個人,繭蝶的話還是更喜歡粉紅色的愛情故事之類的東西,所以,大概是妹妹買的吧。
  我躺倒在床上,小說不長但是很耐讀,不一口氣看完反而睡不著,看來催眠讀物果然還是要選笛卡爾或帕斯卡之類的哲學作品嗎?
  說起來,剛剛在家裡沒有看到繭蝶呢,是出去了嗎?大概是和朋友一起去喝茶吧,蘋果和我在不同的班級,她肯定不會像我一樣做一個社交絕緣主義者吧。
  說不定是和羽悅一起出去了,原本兩個人就是這麼好的朋友,說是閨中密友也不足為過吧。但是最近羽悅對蘋果的態度直線下降到達冰點呢,這個假設可以稍微否定一下。
  ——砰砰砰。
  有人敲門,我支起身子,打開門,是繭蝶回來了,嗯,怪不得呢,從貓眼裡就能聞到粉紅色的香味。
  「歡迎回來,你到哪裡去了?忘記帶鑰匙了嗎?」我模仿紳士的樣子,做了個「請」的動作,在淑女小姐進門之後,不帶聲響地將門關上。
  「我去醫院做複查了哦。」
  「啊,好巧啊,我也是呢。」
  「看來不走運地擦肩而過了呢。」繭蝶看著我說道,眼神里微微露出笑意。
  蘋果一直喜歡這樣靦腆地笑,帶著微微粉紅色的笑,這個少女全身上下無時無刻不洋溢著笑意。
  「那個,明天出門的時候可以等我一下嗎?我們兩個很久都沒有一起上學了吧。」我突然想起來,於是便脫口而出 最近因為放心不下妹妹一直陪著她走呢。
  「當然沒問題哦,我們可以提前一點出門啊,想和羽頌久違地散散步呢。」
  蘋果笑著用手勾住了我的脖子,嘴唇輕輕地碰了一下我的耳垂,即使身為聽覺器官的耳朵也頓感甜蜜。
  ※※※
  雨點落下,沒有帶雨傘的少女也沒有講究,直接漫步在小雨中,雨點打在她烏黑的長發上,暗啞而不帶感情的眸子,像是雨中的兩顆黯淡光澤的星星。
  少女的夥伴是另外一位留著短髮的少女,左眼戴著眼罩,看來似乎遭到過什麼不幸。眼罩小姐頗有興緻地追踩著雨花,高興地向身邊的夥伴說道:「羽悅,下雨了哦!」
  羽悅沒有回答她,默然地在路過的一家家甜品店門口駐足而望,像是在尋找什麼東西。
  「你到底在找什麼嘛?都找了這麼多家了。」戴眼罩的少女抱怨道。
  兩人在經歷幾次探頭探腦無功而返之後,羽悅終於在一家有些年頭的店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綠豆糕。
  「什麼嘛,羽悅竟然喜歡這種土掉渣的東西嗎?」少女打量著這家陳舊的店,一則聽過的都市傳說從腦海中浮現出來,據說有一條只能在雨天才能到達的復古街,街上迷霧不斷,店鋪販賣的都是上個世紀的東西,街道是古老的裝潢,甚至還能體驗到上個世紀的生活方式。但這條白霧蒙蒙的街道行蹤飄忽不定,這真是像海市蜃樓或者幽靈一樣。
  「幸月,」羽悅瞟了少女一眼,「我們應該在交往吧。」
  「那是當然,不然人家也不會大雨天的跟你跑來跑去嘛。」被稱作幸月的少女說道,眼中充滿愛意地撫摸著羽悅的柔軟黑髮。
  被扯著頭髮的羽悅也沒有在意,接著說道:「可是你剛才嫌棄交往對象的興趣老土欸。」
  「啊!抱歉抱歉抱歉抱歉抱歉!是人家沒有注意到。」幸月驚呼一聲,一下子放開羽悅的頭髮,雙手合十搗蒜般不停道歉。
  羽悅沒有搭理她,徑直拿了十人份的綠豆糕,旋即轉身走向收銀台結帳,幸月笑眯眯地牽著羽悅的手,走在她的後面。
  在臉色蒼白面無表情的店員將商品一樣一樣地掃描之後,兩人終於走出這家老店。
  「哇,起霧了欸。」幸月像是第一次看到霧一樣,撒開羽悅的手,跑到純白的濃霧中轉著圈。
  羽悅則是皺了皺眉頭,這座城市不應該起霧的啊,明明是一個巨大的氣候調節器,莫非是哪裡出了漏洞,即使這樣,不關我事。
  她這麼想著,走進霧中。
  一旁的幸月像金魚一樣游來游去之後,游回到羽悅身邊,雙手像是黏著度很高的章魚觸角一樣纏上羽悅空閑著的那隻手臂,將頭靠在羽悅肩膀上。
  兩人就這麼並肩走著,四周像是旅遊村一樣修建得精緻考究,洋溢古風的屋檐設計,路邊放置著一台台已經棄置許久沒有投入使用的機器,還有少女們不曾見過的招牌。
  突然幸月開口道:「喂,小悅,我們不會真的走到那個幽靈街了吧。」
  「我不認為哦。」
  面對羽悅毫無生氣的回應,幸月報復性地用手指頭在她的腰間撓癢,不過羽悅沒有明顯的反應。
  「唉——小悅,我們是在約會哦,約會哦,這樣的冷漠態度不好哦,以後會找不到男朋友的哦。」
  「我本來也沒有想要男朋友。」
  「不對,錯解,這個時候應該說——我只要你就好——這樣的。」
  羽悅楞了一下,從購物袋裡面拿出剛剛買的東西,遞給眼罩小姐。
  「欸,送給我嗎?」
  「不對,沒有,給我看生產日期。」羽悅斬釘截鐵地說道。
  「哇,好冷漠,難道在教室里的開朗都是裝出來的嗎?跟你那個廢材哥哥一樣呢!」
  「所以,你不喜歡我?」
  「我才不是那種庸俗的人哩,什麼樣的羽悅我都喜歡哦,特別特別喜歡哦,喜歡到每場夢裡都有你,人家最喜歡羽悅的眼睛,一直都在想要是我也能有羽悅這樣的眼睛就好啦……」
  「看生產日期。」
  少女含情脈脈的告白被表白對象打斷了,本來想裝出哭臉的樣子的,轉念一想估計也不會有反應,於是按照吩咐找到了生產日期。
  「挺新鮮的喲,小悅不用擔心吃壞肚子哦。」
  「所以不會是幽靈街。」羽悅說道。
  「哦!對哦!」眼罩小姐恍然大悟,幽靈街怎麼會賣最近生產的東西?
  「但是街上一個人都沒有,我好害怕啊,怎麼辦?」幸月用害怕得變了聲的聲音說道,趁機摟緊了羽悅。
  被摟住的羽悅艱難地掙脫出一只手,指了指一邊的舊書店,說道:「那裡有個人的哦,還和我們穿著同樣的校服。」
  「哪裡哪裡?沒有看到欸,呀,討厭了,小悅嚇唬人。」
  「椅子上。」
  「啊?」
  幸月順著所指望去,果然一個披著亞麻色長髮長得可愛但毫無淑女風度的少女正百般聊賴地躺在兩人份的座椅上看著書。
  「真的欸。剛剛躺在椅子上沒有看見。」
  「所以,你現在可以放開我了嗎?」羽悅淡淡地說道。
  「討厭了,女孩子是不會放開自己喜歡的人的哦。」眼罩小姐嘻嘻地笑著。
  雨歇,霧仍未散。兩人一路在迷霧中吵吵嚷嚷地走著,但多半是幸月在說話,羽悅裝作迷霧一樣一言不發,徹底地融入到了霧裡。
  兩人似乎相信只要一直走下去就好走出這片霧,結果在面前突兀地出現一堵牆之後,發現心大地走進了一個死胡同。
  「啊,死胡同,unlucky。」幸月看見死胡同的牆之後沒有上去撞一撞,轉過身想要離開。
  但是羽悅卻停下了腳步,突如其來地說道:「幸月,你喜歡我嗎?」
  少女楞了一下,隨即不假思索地說道:「當然。」
  「你喜歡我哪一點呢?」
  上世紀的問答方式呢。看來人類在關於戀愛這一方面一直沒有長進呢。下一個問題是不是就要把自己和母親丟到水裡了呢?
  人類糾纏不休的本領是最大的,這種問題無論回答哪裡都不好,最保險的做法是誇耀對方身上最突出的特點,要不然就含糊其辭糊弄一下就好。
  「我喜歡羽悅的全部哦!全部!」少女高高舉著雙臂,肯定地回答道。
  「具體是哪一點呢?」剛才還很少說話的小姐現在開始死纏爛打起來。
  「具體一點的話……眼睛?一直覺得羽悅的眼睛裡面藏著一個宇宙,根本不能用深邃來形容哦。」
  如果是宇宙的話一定是一個悲傷到沒有星星的宇宙吧。羽悅心想,之後留下一句「今天就先到這裡吧,自己得回家了。」便離開了。
  幸月心生疑惑,歪著頭目送無口少女離開巷子,與此同時霧也意味深長地散掉,少女駐足於巷子中,反覆思考起霧的意義。
  那個人總是很奇怪,很容易心血來潮一般突然想到一件事,隨後立即付諸行動。不過自己可能就是喜歡她的這個地方吧。
  霧裹在她的身上輕飄飄的,讓她整個人看起來很神秘。嗯,遮遮掩掩的愛情。這才是青春的感覺,但是對於自己來說只是附帶品而已,真正想要的東西——霧中明滅著黑芒的那雙眼睛——那是自己真正想要的眼睛。幸月這麼想到。
  「總之,我也先回去吧,真是個可愛的人呢。」幸月想著,不自覺地哼起小曲,曲調是周璇的《夜上海》——「夜上海,夜上海,你是個不夜城。」
  轉過身時,自己身後已然悄無聲息地站著一位少女,幸月不由得嚇了一跳,後退一步,心疑自己置身於仙境中。
  少女裝束奇怪,戴著面具,一身黑袍像是烏云一樣纏繞在身,背上卻格格不入地鑲嵌著一雙白色的形如天使的羽翼,唯一可以看見的是少女裸露出來的冷酷雙眸與彷彿是抽離於黑夜中的絲髮。
  「天使、黑色的……」幸月不禁脫口而出。
  黑色天使睥睨著幸月,眸子像是漩渦一樣,吸引著幸月的靈魂。
  ——歡迎來到悲傷的宇宙!
  ※※※
  人是一種冷淡的生物,他們總是習慣將最真摯的情感埋在心裡,將慾望埋在夢裡,年與時馳,人類把感情沉澱,最後都隨著他一起埋在土裡,生前該開的口,一句沒說。
  而,大部分人類甚至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人類與動物最大的區別——就是愛。」他們似乎以為只要有手機貼在身上,自己的溫度就還能維持,確實不錯,人是恆溫動物,但真正的內心有沒有低如寒鐵就無從得知了。
  天使認識到了這一點,她決心從教條里脫離,她要讓人類正視自己本身,不藉助夢之類的東西,她要把人類本身剝開表皮地好好展示在他們自己面前。
  「喜歡周璇?」天使問幸月。
  「還行。」幸月說。
  「我喜歡,那個時期的歌,」天使說,「沒有現在的駁雜,淡淡的,富有真情,歌舞昇平。」
  天使開始唱起來,聲音宛如浸入奶油中:
  ——「今宵離別後,何日君再來,人生難得幾回醉,不歡更何待。」
  「《何日君再來》。」幸月脫口而出。
  「聽過?」
  「挺喜歡,詞也寫得好。」
  「對啊,」天使說道,「現在誰還會輕易地把『人生難得幾回醉,不歡更何待』這樣的詞脫口而出呢?只是那個時代的情話啊,帶著朦朧意味的,像是蕩漾飛舞在陽光中浮塵的懷舊的真心——那種東西現在誰還有呢?」
  「真心嗎?」幸月說,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鞋尖,沾了點泥滴。
  「以前有過,發生了點事情之後,就沒有遇到過了——能讓自己捧出真心的人。」幸月說。
  「但是也不能放棄啊,」天使一把抓住幸月的手,激動地說道,「真心是不能放棄的,你要好好正視它啊,不是嗎?你得好好看著的,不論是個什麼形狀,自己的真心就擺在那裡,得好好看著的,重新撿起來,不要在弄丟,除了真心外其他的都不重要,明白?」
  「除了真心以外,其他東西都不重要,妨礙的人,該傷害得傷害,明白?」
  天使細細地說。
  ※※※
  陰雨連綿的天氣,從昨天起就一直在下雨,久旱逢甘霖的那種喜悅已經完全被不知疲倦地敲打著屋檐的雨滴磨滅了。
  我起了個大早,望著窗外陰鬱的天氣,心中不由得染上一絲相同的色彩,但身旁繭蝶微笑的睡容讓我心裡湧起甜蜜,極力驅散陰霾。
  我充當一個溫柔的鬧鐘,輕輕搖著繭蝶的肩,後者則迷迷糊糊地揉揉眼睛,口中嘟囔著「就是末日也不會起床的。」哇,口水掉下來啦!
  我幫蘋果把口水拭去之後,她才徹底清醒過來,彷彿意識到什麼,雙頰漸漸發赤。粉紅色的蘋果欸,咬起來應該很甜吧。
  稍作清潔之後,我和繭蝶在還有兩個小時才會打上課鈴的時間點出發了,這樣我們可以享受到一個小時的情侶上學時間,學校里只允許穿校服,雖然設計得很醜,但是被蘋果穿在身上卻意外的好看呢。
  清晨的街道根本沒有行人,正是深秋,太陽出發的時間也越來越晚。由於不害怕遲到,我們像是漫步在雪地里一樣慢吞吞地走在街上,感謝雨天給我和可愛的女孩子共打一把傘的機緣。
  雨點以逃避我視線的速度落在雨傘上,匯聚之後有序地逃離傘面。
  「好久沒有像這樣共用一把傘了呢。」蘋果用興奮的語調說著。
  「是的呢。」我說道,眼前光景的確似曾相識,我在大腦中極力搜索著朦朧的記憶,童年時我、妹妹和蘋果經常在雨天三個人擠在一把小傘下面,結果總是會有一個人被淋濕。
  「那個時候真的讓人懷念呢。」繭蝶閉著眼睛回想起來。
  「不要說這麼老氣橫秋的話啦,還有注意看路啊。」
  結果閉著眼睛在濕滑的地面行走的繭蝶一腳踩空,差一點摔倒,我於是將我的手借給她當安全帶,緊緊地摟著她的腰,這樣要摔倒就兩個人一起摔倒嘍。
  「我有一點希望回到小時候呢。」繭蝶說道。
  「時空穿梭是違法的哦,這種事在科幻小說裡面想想就好了。」
  「我想到我們小時候,總是三個人一起在學校里活動,形影不離的……」繭蝶一邊走,一邊撫摸著路邊栽種的細竹,細竹回報以沙沙的聲響。
  「那個時候羽悅遇到什麼麻煩總是會依賴我這個當哥哥的,蘋果也會像一個大姐姐一樣安慰她,說起來,蘋果治癒系少女的身份一直沒有變呢。」
  我們的生活平平淡淡,卻是難以忘卻,相信煙花追求的不是永恆,而是瞬息的我們,這樣形影不離的三人,明明許下了朝夕相伴的諾言,每個人都用盡全力去保護這份羈絆。
  ——結果卻被人破壞掉。
  「羽頌,我想爸爸了。」
  「叔叔已經去世快一年了吧,我都快忘記叔叔長什麼樣子了。」
  「如果他現在還活著,應該已經開了自己的心理療養院了吧,他一定能成為一個很好的心理醫生呢。」
  「是啊。」心理醫生嗎……
  正當我們細數往事時,空無一人的街道回蕩起打破雨聲的聲響,像是某處有一個頑童在拍著皮球。
  我尋著聲源,發現那拐角處的確正有一個男孩拍著皮球,他將皮球往天上拋去,皮球成為直線落下來,於是他又將皮球拋去——來回往返著。
  「啪嗒!」水花驚響,直線失手了,球順著聲音滾了過來,球的主人用極具小孩子特色的摔跤方式倒地不起。
  「你沒事吧?」繭蝶憂心忡忡地丟下我而上前關懷,將小男孩攙扶起來。
  她就是這樣喜歡攬事的人呢,這次還好,下次要是遇到老人摔在地上一定要注意先拉住她。
  男孩小聲地道了聲謝謝,往我這邊看了一下,接著抱著球離開了。
  「什麼嘛,那個臭小鬼。」我不滿地說。
  「幫助人是不追求回報的哦,什麼都建立在利益上是不好的哦。」
  「知道啦。」其實我是在抱怨他打斷了我們兩個人的相處時間哦,雖然那個孩子好像感覺在哪裡見過。
  頭頂上的沙沙聲漸漸小了下來,繭蝶提出想要在雨里走一走。我於是收起傘。
  繭蝶走在我前面,跑跳著踩碎雨花,我一時看得恍惚起來,加緊腳步之後跟上她,只有有繭蝶在,或許一切的磨難都不會在心頭留下印記,要是能這麼一直走下去就好了。
  清風易逝,將記憶從詩篇里燒去。
  羈絆如此,只是形如幻夢之物。
  當玫瑰枯萎的一瞬,泡沫破碎。
  往昔成為厚重的幕布,
  我挽著故人的手,孑然行走向式微。
  ※※※
  來到學校前,我和繭蝶暫時分別。
  因為一大早上學,所以現在學校里還人煙寥寥,我決定先去校園裡逛一下,順便去那天屍體被丟下來的陽台看一下,就當是盡一下偵探社成員的義務,而且我自己也有一點在意這件事情,不過自己學校里發生了這樣的獵奇的事件,應該沒有人不會不在意的吧,包括我這樣的人在內。
  走到社團教學樓下,那天被掛在半空中的形如蝴蝶的屍體已經被警察移走了,不知道她的父母看見屍體的時候表情會是什麼樣子,啊,不行,越去想象內心就越感到噁心。
  不過他們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的吧,搞不好會雇傭殺手來殺死犯人也不一定,雖然現在還不知道犯人是誰。
  一步步走上樓梯,轉轉悠悠的,就像蚊香一樣,突然想感嘆一下為什麼自己的人生不能像樓梯一樣簡單而且一層上一層的,結果大腦里還沒有構思好詩句,天台的門就出現在眼前。
  如果要把我的人生改造成樓梯的話,最好是電梯吧,嗯,很像電梯呢。我點著頭表示肯定,因為自己從小到大都是一帆風順,就像坐著直直上升的電梯一樣,只不過後來發生了點事故,升得快摔得更快。
  正當我考慮要以什麼暴力手段打開天台的門時,卻發現門半掩著,留有的一條細縫裡露出灼目的光。
  難道現在的警察已經粗心到不會好好關門了嗎?
  我推開門,結果發現天台上還有別人。卻不是警察,而是一個少女。
  一個穿著很哥特式洋裝的少女。
  「……」
  「喂,你不是我們學校的學生吧!」我呵斥道,天台上充滿了少女的氣味,對於我來說,要是長時間暴露在別人的氣味中,免疫系統會紊亂的,雖然選擇無視也可以,不過乾脆把她嚇走比較好吧。
  而且我記得好像學校好像頒布過只允許穿校服的暴政的哦,但是眼前的少女卻穿著難以打點的洋裝。
  「那你來這裡幹什麼呢?這裡可是殺人現場哦,嘛,第二現場。」
  少女看著我冷冷地說道,彷彿在反對我沒有禮儀的早安方式。
  「這個應該是我問的吧,你一個外校生來這裡幹什麼?還有你是怎麼進來的?莫非你就是殺人犯嗎?」
  「我、我才不是殺人犯,我是地下警察!」少女以居高臨下的態度和類似超能力者自我介紹的語氣指著我說道,「學校是沒有權力攔住警察的哦!」
  「欸——現在的警察已經開始招童工了嗎?」
  「都說了我是地下警察,和他們不能比的!」
  「所以你現在是在調查案件嗎?」
  「當然,」少女抱著手臂很是驕傲地說道,「我的破案率可是頗有風評的!」
  「啊,原來是這樣嗎?警察小姐。」鬼才信你啊!為什麼開始演變成這麼尷尬的對話了啊?這傢伙絕對是從哪裡跑來的中二病少女吧!
  看著少女以為我相信了之後沾沾自喜的表情,我接著說道:
  「那麼,中二病小姐……」
  「不對!沒有!不是!我才不是中二病!」少女斬釘截鐵地說道。
  我被極具爆發力的尖叫發言打斷了……
  「……那麼,警察小姐,其實我是一個偵探哦,作為警察應該要與偵探一起偵破案件才對哦!」我配合著中二病小姐說道。
  「哦,原來如此,偵探先生。」
  兩個人開始其樂融融地進入話劇模式了。
  雖然知道沒有什麼作用,但是我還是姑且問了一下:「地下小姐?你的情報可不可以和我分享一下呢?」
  「是·警·察·小·姐·哦,說話會咬到舌頭的先生,不過看在你是偵探的份上,和你進行一下情報共享也沒有問題吧。」
  少女走上前,手裡拿著的好像是用來進行現場掃描的機器,要不是我在前幾天和學姐私闖民宅的時候看到過學姐也有這個東西,我真的會以為這位中二小姐是警察也說不定。
  在少女要將機器放在我手上的一瞬間,少女加快速度,把我撞到一邊,自己奪門而逃。
  「才不會給你看呢!」
  可惡,被騙了!
  少女一路小跑到學校大門口,心道果然這身打扮礙手礙腳的,下次還是挑選其他風格的衣服吧,隨手將手中的ID卡往門上一刷,在顯示出「3751」的熒光下,少女闊步走出學校。
  天台上的我在被秋風吹得左右搖晃的時候,終於發現自己是沒有蕊戀學姐那樣的天資的,在怎麼調查也無濟於事,自知無趣地離開了天台。
  ※※※
  「幽靈小姐,我們又見面了哦。」獵人像是紳士一樣摘下帽子,優雅地行了一個禮。
  「像我這樣的回頭客很多嗎?」
  「不是非常多哦,看在這個份上,我或許會送給你一些伴手禮哦。」
  「少油嘴滑舌,說正事吧。」
  「明白,但在此之前請容許我先詢問一下,之前的貨物小姐看不上眼嗎?」
  「不,貨物很完整,沒有冒風險地得到那樣稀有的眼球我也很歡喜。」
  「那麼您為什麼又要進行委託呢?」
  「因為我發現了更完美的東西,那雙宛如宇宙的眼睛,是世間任何一樣東西都無法媲美的!」
  是天使告訴我的,我要面對自己的真心哦!無論它是什麼形狀。我有著非同常人的權利,只要我想,我就可以得到它。我可以遊離於法律之外,我是在這座犯罪者沙漠中生還的強者,我一定可以得到它。
  獵人拿走眼球幽靈給的照片,自言自語道:「是叫羽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