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流之不願犧牲任何人05

　　就在我即將昏厥之際，公寓的門傳來開鎖的聲音，楷昱學長身穿群青色西裝外套現身，他撞開門，看到我和流之學長疊在一起，先是愣住，但馬上發覺不對勁，把流之學長從我身上拉開。

　　「阿流！」

　　流之學長雙眼充血，方才他倒在我身上，只顧著哭喊，完全沒意識到我快窒息的事，幸好楷昱學長及時出現，我才能得救。

　　「曉萱，我們先讓他一個人靜一靜。」

　　「嗯。」

　　楷昱學長扶著我，我們兩個人走出公寓門外。

　　「放流之學長一個人待在房間不要緊嗎？」

　　「應該沒關係，等他情緒稍微平復，我們在一起進去。」

　　我看到學長手上拿著一本書。

　　「學長，這就是那本《失蹤HOLIDAY》嗎？」

　　「嗯，我跑遍市區所有舊書店，都沒有問到，後來打電話給流之的繼母，她原本說沒有，但後來似乎突然想到些什麼，告訴我可能有，請我過去拿。」

　　「結果是怎麼回事？」

　　「這本書果然是阿流的媽媽刻意抽起來的。她在書裡寫了一些想給阿流的話，交給阿流的繼母，請她放在家裡，無非是希望有天阿流能注意到這本書。」

　　「學長看過這本書的內容了嗎？說不定這本書描寫的劇情能提供一些線索。」

　　「不，我不這麼認為，因為這本書描寫的是小孩子為了吸引家人注意而鬧失蹤的劇情，而且主角的父母剛好都不是她的親生父母，或許阿流的媽媽想用這個故事告訴他，即便他的繼母不是他的親生母親，也要好好珍惜現在的家人，我想這就是為什麼社辦的書架會少一本書的原因，而且阿流搬出來一個人住的那一年，剛好就是他媽媽向學校請購書本的那一年。」

　　怪不得……我問流之學長的時候，學長說他沒看過內容，但卻對書名有印象，我想他可能是回父母家的時候，碰巧看到了那本書吧。

　　「而且，妳看這本書的封面，這裡有膠痕，原先可能用膠帶貼著一張紙條。」

　　聽學長這麼說我才注意到，上面的確有一小段不太明顯的膠痕。

　　「『他就拜託你照顧了』這句話的『他』指的是阿流，『你』指的是阿流的繼母。恐怕是阿流的媽媽將書本交給對方的時候，紙條就被撕下，阿流的媽媽選擇自己保留這張紙條，應該是不想讓阿流以為他是沒人要的孩子。」

　　不論是從監護權改判的訴訟、這本別具深意的小說或那張貼上又被撕下的紙條，都能看出流之學長的媽媽對他蘊含的滿滿愛意。

　　「我們進去吧。」

　　學長順手從鞋櫃拿出備鑰，我突然覺得應該要感謝流之學長大方透露備鑰的位置給我們知道，否則我現在人應該已經在醫院了。

　　我們一進公寓，便發現流之學長低著頭，散亂著一頭紅髮跪坐在地。

　　「你媽把想對你說的話都寫在這上面了。」

　　楷昱學長將書本放在流之學長的面前。

　　流之學長拿起書本，翻開寫了文字的那一面。他的唇瓣開闔，閱讀上面的文字。

　　我看不清書本上寫的文字，但我能看見學長的眼眶溢滿著淚水，然後滑落臉頰，拖曳出一道淚痕靜靜落下。

　　我和學長一句話也不說，看著流之學長跪地痛哭的身影。

　　離開前，我的目光捕捉到房間的一角，有個閃閃發亮的東西。



　　步出公寓後，楷昱學長才問起我和流之學長發生了什麼事。

　　我猶豫著該不該說出口，因為我已經答應過流之學長要保密，只是不知道對象有沒有包括楷昱學長。

　　「難不成他向你告白被拒絕，覺得既然得不到妳的心，至少要得到妳的人，所以撲向妳？」

　　「楷昱學長，你是想像力太豐富還是腦子壞掉？」

　　「說的也是……阿流的眼光沒那麼差。」

　　「學長居然說這種話！」

　　「曉萱，對不起。」

　　繼流之學長壓住我之後，我的身體再度動彈不得，因為楷昱學長突然間抱住了我。

　　「學長……我沒事。」

　　「對不起，明明是搭檔，卻讓你單獨行動，還讓你遇到那種危險，是我判斷錯誤。」

　　我也伸手抱住學長，覺得楷昱學長實在是太可愛了。

　　「這不是你的錯啦，學長不用自責，是我沒保護好自己。」

　　而且，你也及時出現救了我啊。

　　我們在大街上抱了一陣子，才放開手，彼此都覺得難為情，只好讓話題回到這次的事情上。

　　「阿流說出了真相嗎？」

　　「是我一時發現了真相，就順勢說出我的推理。抱歉，沒先和學長討論過就做出這麼衝動的決定。」

　　我雙手合十向學長道歉，學長說沒關係，只要人沒事就好。

　　「那妳的推理是？」

　　「我認為應該是流之學長殺了他媽媽，他媽媽應該也活得很痛苦，是流之學長決定讓她解脫的。」

　　「妳是指協助自殺嗎？」

　　「我覺得這是最有可能的方式──當事人以步行的方式，前往自殺地點實行自殺行動，再委託第三者處理自己的屍體。流之學長的媽媽是下午三點出門，她可能避開了監視器前往流之學長的住處，留下訊息給他，告訴他她即將前往某個地點自殺，委託他幫忙處理屍體，接著便前往該地點自殺，流之學長發現紙條後，一定會趕到現場阻止，但他當天是晚上六點出門，離他媽媽離開他的住處的時間已經超過三小時，很可能來不及了，於是流之學長決定照著媽媽的指示，幫她處理屍體，偽裝成她是失蹤在外、下落不明。」

　　「還有其他的判斷依據嗎？」

　　我吐出一口氣，說出最後我在房間看到的東西。

　　「那是一枚銀色戒指，恐怕是流之學長從媽媽身上偷偷取下的。」

　　所以當時流之學長才會說媽媽就在這裡。

　　一回想起這件事，我不禁渾身起雞皮疙瘩。

　　「感覺就是這樣……照這次的事情看來，真相反而不大重要。」

　　楷昱學長想說的，應該是真相本身對流之學長來說意義不大才對。

　　「重要的是阿流的媽媽總算把想說的話傳達給他了。」

　　「沒錯，這才是最重要的。」

　　這麼一說我才想起來。

　　「對了，流之學長的媽媽留下了什麼話給他？我當時沒看到。」

　　「嗯……那句話對阿流來說，應該是救贖吧。」

　　楷昱學長仰望著冬日寬廣的無垠藍天，告訴我那句話。



　　──流，我永遠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