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與薔薇

　　完全的冬季，死神落下的冰冷白羽，覆蓋著這片只有枯荊棘的岩石大地。
　　
　　這裡是我的國度，世上唯一的永恆幻境，在冰封之中是永不凋零的美麗。矗立於雪原之中的黑色城堡，是我的城堡，城堡之上是一片美麗花園，那裡只存在著一種花……所有來到這裡的人，都稱它為世上最美的花－－藍薔薇。
　　
　　它有淡藍的冰花瓣、寶藍的枝葉，但從小看到大，我從不覺得它哪裡比南方諸國的花兒美了？它並不特別美，只有『永不凋謝』這一點和南方花草不同罷了……
　　
　　這麼說來，容易枯萎的南方花兒們豈不比它們珍貴？
　　
　　「我真不懂那些人為什麼要為了這些花，跑來向父母挑戰然後送命的……怎麼看也知道人類軍隊是勝不過我父母呀！」困惑地坐在花群之中，只消指爪輕輕一彈，如冰般脆弱的花瓣便碎了一地，所以我不叫它藍薔薇，我都稱它為冰薔薇。
　　
　　「正因為妳父母是這世上最可怕的巨龍，所以才會那麼多人覬覦這藍薔薇。」他倚著黑牆，以一向沒有表情的臉孔回答我的話。一頭銀雪般的長髮、一雙寶藍色的眼睛，他是冰薔薇的妖精，有著冰薔薇般永不枯萎的清秀俊麗，和冰薔薇般的寒冷靈魂。
　　
　　從我睜開雙眼的那一刻起，他一直照顧著我，替我取來人類的心臟，餵飽我的空腹，所以我向淡藍的月牙發過誓，我會以生命守護著這片花園，就像他一直看顧著我那般。不知為何，看著他，我總有一份預感：若是這片花園受到人類踐踏，他一定會消失。
　　
　　龐大的黑影遮去了日光，父母拍動著令城堡為之撼動的狂風，自空中飛降，巨爪勾上了黑石之牆：「別變成人類的模樣，妳該以身為龍而驕傲！」
　　
　　「我並沒有變成人類的模樣呀！父母！您瞧！我還藏不起角和長尾呢！」我生氣地回應，以和普通人相似的手指上頭角與尾巴：「原本的模樣太龐大了！那會讓我走不進城門、踏不上階梯、壓碎了整片花園呀！」
　　
　　「就算妳刨空了整片花園，只消一晚它們全部會長回來的，真是藉口！」父母雙雙飛下了城，平時他們只想留在中庭和城堡門口，靜靜地假裝成兩座石雕像……雖然他們只是假寐歇息。薔薇精靈在父母離開之後，才開口：「藍薔薇是戀人希冀永恆燦爛的結晶，只要戀人們一天不停止企盼，藍薔薇便不會消失。」
　　
　　父母守護的既不是這座城堡，也不是這些薔薇……他們守護的，是通往冥府的大門。死去的戀人們在此流下絕望或希望的眼淚，才會凝結出這麼像冰的花朵，我知道這些事，但我還是捨不得精靈受傷。
　　
　　「我該怎麼變得更像人類呢？我想到人類的國度去看看更多新鮮好玩的事物，只是遠遠的看，好無聊……你能幫我嗎？」
　　
　　「妳想親自獵食人類心臟嗎？」
　　
　　我搖了搖頭：「不，你和他們太像了，殺害他們，感覺上好像在殺害你一樣……我下不了那種手……」
　　
　　他伸手輕輕撫著我的臉龐，如冰般的溫度，卻總是令我感受到陽光的暖和、香花般的甜蜜，和細雪的呵護。在我的世界裡，他是最完美的存在，我不想變得像人類，但我想變得像他……用和他相似的手，牽著他一起踏上柔軟的雪地，用和他相似的腳步，印出一步又一步規律平均的腳印。我喜歡模仿他，包括沒什麼情緒的臉蛋和聲音，但他似乎沒發覺我會在心血來潮時故意學他的口氣說話，總是讓我有挫敗感，雖然我不知所為何來。
　　
　　「一起步行到南方去吧。」他這麼開口。
　　
　　　　　＊　　　　　＊　　　　　＊　　　　　＊　　　　　＊
　　
　　「賣花！賣花唷！新鮮漂亮的花！賣花！」
　　
　　以人類的身高，來看人類的世界，是件相當新鮮有趣的事情。披上斗篷，就算我沒讓角和尾巴消失不見，人們也看不到我的角和尾巴，用很客氣的口吻同我說話，還有許多人誇我可愛，讓我感到好高興，父母和他從來沒誇過我什麼呀。
　　
　　一名小女孩提著花籃沿街叫賣，那一整籃的花有黃有粉紅，活潑可愛有生氣，不像城堡裡的冰薔薇……但我絕對不是嫌它們不好。我抬頭望向他：「整籃買下來好不好？」
　　
　　二話不說，他掏錢給了那名小女孩，將整籃花交到我手上。看那小女孩錯愕驚喜的模樣，她忍不住伸手緊握著我的手直向我道謝，那掌心傳來的溫度好高，好像暖爐一樣，熱烘烘的，讓我不禁笑了起來。像急著拿錢回去給父母，她開開心心地奔入巷子底去，不知怎地，心裡也好高興，像是跟著那女孩一起的高興。不過，我還是感到好奇而翻弄著籃中輕柔嬌嫩的花朵：「人們買花是拿來做什麼的呀？」
　　
　　「當禮物送給喜歡的人，或是放在家裡當裝飾。」他的口吻依舊冷漠，我將整籃花推到他的懷裡，不自覺地笑了出聲：「回到城堡這些花大概也枯光了。我送給你吧！」
　　
　　不知怎地，他的嘴角微揚起不自然的笑意：「要送人的花不會這樣整籃的送……」
　　
　　他這種態度讓我覺得不高興，有點生氣。不明白他想什麼，任他帶我穿越人群與街巷，來到一處只有碑石林立的廣場，他將籃中的花一朵一朵，分置在石碑之下。分完了花，我忍不住問他：「為什麼要放在這裡？」
　　
　　他回答：「請先走一步的兄弟代我收下。」
　　
　　一名路經此地的老人停下腳步，看向我倆問道：「這裡有你們的親人嗎？」
　　
　　他和我都沒回答，只聽他繼續說著：「這裡是離北城最近的城鎮，一些死在巨龍爪下的人便就近埋在這兒了。唉……藍薔薇真是害死人的東西！真不明白這些年輕人在想些什麼？何必為了贏得國王和公主的歡心，拚上性命也要去奪藍薔薇呢？那不過是一朵藍色的花嘛！」
　　
　　「你說得對，我也不認為那花有值得他們犧牲性命的價值。」我附和著老人的話，卻猛然發覺自己失言了：「我不是說你沒價值，別誤會、別生氣哦！」
　　
　　他沒有任何錶情，倒是老人繼續囉嗦著：「這些薔薇真是害死人了！現在還是有人想去北城找龍廝殺，還有為了金薔薇、銀薔薇差點滅國的那個國家……唉，說起這個真叫人搖頭哪！」
　　
　　似乎是我好奇的眼神引起老人的說書癮，他開始說起了童話般的那故事……某國的公主生得極為美麗，深愛她的騎士為了贏得她的芳心，為她殺死怪獸取來金薔薇和銀薔薇，但騎士為她送來藍薔薇之時，挖出了她的心臟，從此消失不再出現。金薔薇和銀薔薇引起鄰國的覬覦和後宮的爭奪，在幾番外戰內亂中，因失竊而失去了它們美麗的蹤影，金薔薇與銀薔薇就此淹沒於歷史洪流之中，再不復聽得它們的消息。工藝巧匠們紛紛以金銀打造出薔薇，如今貴族也不屑擺放那已是氾濫的金屬假花……一切都不一樣了。
　　
　　「聽說那殺死怪獸、得到金銀薔薇卻親手殺死公主的騎士，還存在於這世上呢……他成了巨龍的奴隸，替巨龍殺人、挖人心臟的亡靈。」老人長吐一口氣：「愛情哪，真是害人不淺的東西。」
　　
　　他帶著我離開那廣場，和那老人……忐忑不安，我感到錯愕和難受……我疑惑，但我不敢開口問他什麼……低著頭，任他牽著我走，我不敢抬頭看他，直到他停下腳步時，我才把視線挪離地面。他看著身旁擺滿美麗工藝品的店家，櫥窗內，金子打造的、白銀打造的，美麗的玫瑰花束被安置在玉瓶裡，掛上了『金薔薇』和『銀薔薇』的標價卡片。那不美，並且相當庸俗。難道當初由怪物守護、讓人垂涎三尺的寶物薔薇是看來這麼普通的東西嗎？
　　
　　像是看出了我的疑惑，他低語：「銀薔薇是滿月的倒影。因為映在水面上的光澤太美麗，引來兩匹蛇怪環繞守護，讓它成了危險邪惡的象徵，那是緊攫著死魂令他們迷失道路的魔物。金薔薇是太陽的眼淚。不與太陽爭光而在白晝之時顯得尋常，看來只是花瓣邊緣泛著火紅的白薔薇。它只在黑暗中發出震懾妖魅的晝光，它的光是驅逐魔鬼的神矢，火獅則是它的刺。那並不是看來像金屬的花朵。」
　　
　　「剛剛那老人說的，殺死公主、變成巨龍奴隸的騎士……果然就是你吧？」忍不住低語，儘管我知道我一輩子都會後悔此時脫口而出的話：「為什麼呢？你為什麼要殺死那位公主呢？你是愛著她的，對吧？」
　　
　　「若是妳父母能回答我，為何獨留我一人，或許我能回答妳，為什麼我要殺死我最愛的女子。」
　　
　　　　　＊　　　　　＊　　　　　＊　　　　　＊　　　　　＊
　　
　　「他是唯一從蛇怪火獅守護下，奪得金銀薔薇的人類。」「況且妳正好誕生，光是靠那些自投羅網的人類總是不夠妳吃，我們也不好離開城門，正好讓他去替妳獵食。」
　　
　　聽著父母的話，我感到一陣目眩與心痛……
　　
　　「聽著，沒有心，他也沒有感情，妳不需要對他太好，何況他也只不過是具會動的死屍。」「還是快放棄人類的外表，變回妳原本的樣子吧。妳已經那讓人給迷惑了，若是妳再執迷不悟，我和妳母親會把那人的心臟吃掉，讓他死個徹底。」
　　
　　「不！你們不能這麼做！」混亂中，我只能顫抖著，發出這麼一吼……我得冷靜，一定還有什麼更好的法子可行吧？強壓著喉頭的顫音，我必須表現得正常：「把心臟還給他，他會活過來嗎？會像其他人類一樣，有體溫、會老去嗎？」
　　
　　「那是一定會的……」
　　
　　不知為何，我覺得父親那一臉堅硬的甲皮之下，似乎帶著嘲笑……繼續說著：「人類的感情會回到他的身上，回到當初他為了愛情不惜向我倆拔劍那般可笑愚昧。說不定，那時他會對妳感到厭惡或害怕……甚至對妳也要拔劍，妳還想把心臟還給他嗎？」
　　
　　「為什麼不呢？他會笑、會哭、會生氣也會……！」
　　
　　止了語句，我錯愕在一片空白紊亂的記憶之中……
　　
　　沒有情緒的臉孔、寒冰般的靈魂……他不只不會發怒和悲傷，甚至不會有喜悅快樂的感受……失去了心，這段日子以來他過著怎樣的生活？行屍走肉？他對我的看顧只是基於父母的要求？從來不帶有憐惜或喜愛？
　　
　　……我好難過……
　　
　　原來對他而言…我什麼也不是……
　　
　　「……請把心臟還給他，父親、母親……」我很快便擦掉不爭氣的眼淚，眼前父母的身影依舊大得令我看不清他們的容顏，但我還是該盯著他們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說出：「讓他回到人類的國度去生活，像普通人類一樣腐朽……或者是讓他對我拔劍相向，死在我的爪下。」
　　
　　「妳提了不錯的建議。」母親張開了口，尖銳巨大的指甲伸進舌下，取出一塊巨冰，將它投至我的跟前。捧起跟前的冰塊，在如球般的冰中，封著一顆暗紅色的心臟，我要把這顆心……親手還給他。就算會被他怨恨也好，我不想要再看著他冷漠的臉孔……我不要他只把我當成什麼也不是的對象……
　　
　　原來…我錯了，他不是冰薔薇的精靈，他也只不過是個普通人類……會哭會笑、會感動會衝動、懂愛懂恨的普通人類……
　　
　　腳步……好沉重……原來這顆心是這麼的沉重，重得令我難以跨出任何一步……重得令我好想將它扔下，讓我得以輕快地奔上階梯，回到冰薔薇的花園。一步，就似一日之久，我想放棄，但我不能放棄，我要知道這段時間以來，他是否真對我毫無感情？或許心臟回到他胸口時，當他想起我們共度了如此漫長的時光，他會對我有好感，會願意對我展露笑顏？會嗎？
　　
　　第一次，我祈禱著……向神祈禱著。
　　
　　當我越過黑暗的樓階，他已經站在冰薔薇的花園裡，背對著我……靠著黑牆似乎正看著父母那守在城門的身影……不知北風是否把父母的話帶向他的耳裡？
　　
　　「巨龍留下我，是因為我有利用價值。」
　　
　　冷漠不帶情緒的話語吐出，那該是習以為常的平淡，但如今聽在我的耳裡，卻深深劃向我的心裡……深得淌血……痛得令我流淚。他回過身來，冰冷的眼神如今是刺骨的冬風：「我殺了她，是因為她背信。」
　　
　　「也是因為你失去了心吧？」捧著冰封他心臟的冰塊，我忍不住哽咽……再也忍不住：「因為你失去感情才對她下得了手！就算再怎麼深愛……愛情也被封在冰裡了……我……」

　　「不只是愛情，罪惡感、信仰和希望也是。」
　　
　　他伸手從我手中捧過那冰塊，我第一次在他的臉上看到……自然得像初春暖風的笑容……
　　
　　「謝謝。」
　　
　　「不！」
　　
　　白刃刺穿了冰塊與心臟，鮮紅色的血液順著刀口貫流出細小的紅河……他不聽我的阻止！不聽我的阻止！
　　
　　「為什麼？為什麼你要這麼做？為什麼？」
　　
　　我深深愛著這個人……我想得到他的感情，我想感受到他的體溫，就算得不到，讓我經過也好……現在，我只能緊緊抱著他冰冷的身軀，對他哭吼著一腹的怨憤……我以為他是永恆的，我從來沒想過會有失去他的一天！擔心失去他的時間，只有越過這道黑階的短短一來程罷了！這是神對我的懲罰嗎？懲罰我對他擔憂得不夠多……懲罰我沒把握時間去愛他……懲罰我只會耽溺在自己的情感而忽略去瞭解他……
　　
　　就像我發誓保護這片花園，卻從不去理會它們的來龍去脈……
　　
　　「……失去心的我…是愛著妳的……」
　　
　　帶著顫抖……輕撫我臉頰……他的臉上帶著很溫柔的笑容……為什麼？讓我的心好痛……粉碎了我的世界……
　　
　　他的眼簾與視線靜止在凝結的風中……冰塊中的心臟死去，他也死去了……我不明白他想什麼……為什麼要說愛我？真的愛我，又為何要離我而去？他是個自私的男人……好自私……好自私……
　　
　　他失去了心臟的胸口，長出了一棵枝葉如墨般黑的薔薇株。我放下了他的身子，讓他平躺在冰薔薇之中……那黑色薔薇株迅速地冒出了數枚黑色花苞，但只盛開了一朵……一朵靛藍如大海、花心似夜的薔薇……一朵真正的藍色薔薇……
　　
　　他的容顏依舊清秀俊麗，在花海之中……靜靜沉睡了……
　　
　　不確定他的夢裡有沒有我……只能確定，他的夢裡沒有那個失信的公主。我將他的心臟拋下了城牆，任它被冰雪掩埋……他不要的心，我也不要了……
　　
　　我也不要了……
　　
　　　　　＊　　　　　＊　　　　　＊　　　　　＊　　　　　＊
　　
　　「藍薔薇是戀人希冀永恆燦爛的結晶，只要戀人們一天不停止企盼，藍薔薇便不會消失。」我站在父母之間，直視著那群攜槍帶劍的勇士，想當然他們也只是為了冰薔薇而來的普通人，我選擇冷漠回應：「那不是什麼有價值的寶物，你們想要幾朵，我就給你們送上幾朵。」
　　
　　期盼永恆的希望，如此廉價……是的，我恨……我怨恨我的眼淚也化作那花園中的一朵冰薔薇，我期盼永恆。冰薔薇沒賜給任何感情祝福，那只是個願望……一個不會被達成才會無時無刻被結晶的願望。
　　
　　他們的神情顯得錯愕……理所當然，過去多少人犧牲了性命也得不到的東西，如今卻是不需要任何奮鬥就能到手，不錯愕也奇怪。但是，這當然不是免費的：「只要你們獻上一顆活人心臟。」
　　
　　「果然不是白白送給我們……」
　　
　　「這交易不錯吧？」我回以冷笑：「過去有多少軍隊全軍覆沒也得不到一片葉子，如今你們只要犧牲一個人就能得到許多藍薔薇，這麼划算……錯過不是很可惜嗎？」
　　
　　冷眼捕捉著他們不知所措、面面相覷、偶爾打量周遭同伴的心緒流轉，我感到可笑：「我要自願的哦……可不要你們聯手押著一個受害者獻給我。難道你們之中沒人自願犧牲、為同伴換到藍薔薇嗎？」
　　
　　他們爭吵了……吵著誰該自願犧牲之類的。誰肯為了成全別人的愛情而犧牲自己的性命呢？真是好笑，我討厭人類……為了討好心儀的女性，成群結黨來到這裡，就巴望著同伴或部下的犧牲能讓自己有機會偷溜進城堡裡奪取冰薔薇。
　　
　　就算花送到了心儀女性的手中，自己沒有性命和她共度餘生，又有何意義？
　　
　　我的薔薇精靈……我真的不懂你選擇自盡時想著些什麼？你死了，死在我的懷裡，所以你不會再死一遍，我可以盡情殺光這些人類。他們痛苦的表情，不會再令我聯想到你了……你是你，他們是他們。
　　
　　眼前的勇士們紛紛打了起來。沒頭沒腦的口角演變成互毆，人人都不想成為交易犧牲品，於是他們逼迫比自己弱小的同伴，而遭到弱小同伴的反抗，沒一下子，多人負氣離去，只拋下幾句：「要死你自己去死！誰要拿命去替你換花？」「靠著犧牲別人就這麼輕鬆拿到藍薔薇！根本一點價值都沒有！我才不要這種染了血的花！」
　　
　　剩下的人起初先是爭吵不休，慢慢的，他們其中一人似乎想到什麼主意，將眾人兜攏在一起悄悄說了幾句……似是評估我之所以採交易手段的原因，認定他們可以佔到什麼優勢……於是他們眼帶殺氣地紛紛拔劍。也是，通常交易只在雙方各有利益互取且雙方實力相當時才可能成立，他們判斷的方向沒錯，只是他們判斷錯了對象。輕呼龍焰，指尖按捺不住撕裂生肉的慾望，那渴望直直搔癢進我的骨子裡。
　　
　　所以，我討厭人類……盡情啜飲他們的鮮血，只有心臟的肌肉才能滿足我齒間的癢勁……
　　
　　儘管我曾經深深愛過一個人。
　　
　　
　　
　　

　　『當沒有心的魔鬼對誰有了感情，他就會變成藍薔薇……』
　　
　　『和戀人們的結晶不同，那是冷漠絕望的魂魄，凝固了夜海的湛藍和深淵的黑暗。』
　　
　　『那地獄裡至美尊貴、不屬於人世間的花朵，只為深愛他的人盛開。』
　　
　　輕輕落下的細雪，點綴在深夜之色的薔薇花上，就像星辰一般……閃閃發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