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

看著銀紫髮少女跑到十字路口轉右，並從視野裡消失了後，洛塔便忍俊不禁。

「連時間也沒講清楚，就要在『央都最受歡迎的餐廳』會合什麼的⋯⋯還真是個莫名其妙的傢伙。」

人型兵器終於全數脫離冰塊的束縛，不消數秒便把茶髮少年重重包圍。洛塔咬緊牙關，再次製造了藤蔓來絆住虛獸，但在十對一的情況，生成的速度完全比不上虛獸的破壞力。

他連忙抬頭視察四周的光影互動，卻發現微弱的火光照明使影子界線模糊，瞬間轉移術式亦因此毫無使用之地。難道這個局面是娜塔莉雅刻意製造的嗎？暗自怒罵不在場的教團領袖後，他便舉劍迎擊襲上的虛獸。

撂倒眼前的利爪、閃過從後而來的突擊、然後再轉身應付竄升的漆黑烈焰—忽然間，三隻人型兵器從烈焰背後撲出，手中劍亦因此而不慎撲了個空。

「嗚⋯⋯」

「晚安，洛塔。你看起來好像很吃力呢，要不要大姊姊幫忙？」

清脆的女性嗓音響起。

一陣極為強烈的青光閃現，無數玻璃破碎一般的巨響亦隨即在走廊裡迴盪。冰花瞬間綻放，全數的人型兵器亦封進厚厚的冰層裡。

令洛塔望塵莫及的青色魔法—應該說，一般的人類可是沒辦法施展如此神威。

元素之力顯然而成的光之粒子翩然降落，青色倩影就這麼在洛塔的眼前顯現了。

綁成辮子的琉璃髮絲、冰藍色的眼眸。眼前這名比自己高了一點的年輕女子，洛塔可謂再熟識不過。

他的心頭一震。「青之女神絲卡蒂⋯⋯為什麼你會在這裡！」

「我現在的名字是露西亞。哼，我刻意過來替你解圍，你的反應卻這麼差勁⋯⋯一旦緊張起來就會變得說話不饒人，這個壞習慣還是改不掉啊，洛塔？」

「你、你說誰緊張了⋯⋯」

露西亞露出了盈盈一笑，並望向了妮克絲剛消失的轉落處。接著，她便開聲揶揄：

「居然放走自己追尋了兩年的白色女神⋯⋯明明平時那麼理性，你卻很愛在重要的關頭感情用事呢。」

洛塔決定無視露西亞的後半句。「明明是個繼承了一半力量的分身，妮克絲給人的感覺卻和艾莉絲很不同。你之前所講的『可能性』說不定確實存在，不過她身為女神的力量未免太不完全了吧？」

「對，所以才要好好激發她的潛質。之前在密絲蒂利亞的騷動好像已經讓她覺醒了一部分的神性，不過還遠遠不夠呢⋯⋯」

「⋯⋯果然是這樣。你想讓妮克絲成為艾莉絲的繼承者吧？」

茶髮少年像是想通了什麼似的眯起雙眼。露西亞並沒有給予回答，那大概是一種默許吧。

面對著對方的沈默，洛塔只是嘆氣表示：

「如果要把白色女神的力量全部讓渡的話，『妮克絲』應該會徹底失去這兩年來累積的知性⋯⋯也就是說，她的記憶和人格會被艾莉絲覆蓋才對。你居然會對自己的契妹有這種打算，未免是個太惡劣的姊姊了。」

「哎呀，洛塔還真是個醋罈子。」

露西亞踩著輕盈的步伐走到洛塔跟前，並稍微彎下身子靠近。近在眼前的冰藍雙眸散發著近乎憐愛的笑意，話聲亦隨即響起：

「放心，就算多了妮克絲和碧安卡這兩個妹妹，我仍是你的師傅⋯⋯你的姊姊啊？」

洛塔頓時說不出話來。

等到回過神來時，他發現自己擠出了孩童般幼稚的抗議：

「⋯⋯所以說，我才討厭你們這些七色女神。」

面對著洛塔大膽的告白，露西亞的反應很平淡。「是嗎？」

「平時擺著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嘴上說著要守護人類，但永遠也要等到民眾在祭典裡獻祭痛哭⋯⋯等到事情發展到無法挽回的地步，才懂得尋找補救的方法。明明就深受大家愛戴，卻在背後運籌帷幄著無視民心的兵器製造計畫，令最信任你們的元素使者遭到背叛和犧牲⋯⋯」

明明只要揮一揮手就能把這名侮辱自身存在的茶髮少年埋葬，露西亞卻決定正待對方的指控。她思考著什麼似的閉上雙眼，過了一會才開眼道出自己的結論：

「關於青騎將的選定，你果然還是很恨我嗎？還是說，你恨我無法阻止那種悲劇發生在你的母親身上？」

剛說了那一堆大道理，其實根本就是洛塔的個人宣洩。

面對著如此滑稽的舉動，青之女神卻全盤接受了。

「⋯⋯嗯。」

茶髮少年也不知道自己正在承認哪一點，只懂發出意義不明的肯定聲節。

沈默了一會後，露西亞才抿唇回答：

「里安納斯的選定是艾莉絲大人指示的，我也沒辦法。至於你的母親⋯⋯那確實是個遺憾。」

雖然原本就不抱持著任何期望，但洛塔還是無法掩飾自己的厭煩。「『沒辦法』與『遺憾』，就是這樣子嗎？」

「⋯⋯對，就是這樣子。然後，我有另外一點也必需向你道歉。」

「什麼⋯⋯」

即使看見洛塔警戒的神情，露西亞仍是毫不猶豫地伸出右手—

「自兩年前的失敗就丟著你不管，真的是很對不起。」

「⋯⋯」

「我知道你是個堅強的孩子，所以很安心地把時間專注在妮克絲身上。不過，你一直以來也在獨自奮鬥吧？背負著所有的痛苦與記憶，很堅強地⋯⋯很孤獨地，扛下了一切的爛攤子。就算看上去沒事，你也一定倦了吧？演戲也要有個限度啊，至少不可以對自己說謊。」

「⋯⋯」

「所以說，這兩年來⋯⋯真的是辛苦你了。」

—露西亞仍是毫不猶豫地伸出右手，撫摸著洛塔的頭頂。

洛塔先是雙眼瞪大，不過他並沒有拒絕露西亞的溫柔，只是別過了臉表示：

「別、別這樣⋯⋯我已經不再是小孩子了⋯⋯」

「對女神大人來說，才不過活了十五年的人類基本上和剛呱呱墜地的嬰兒沒什麼分別。而且不論怎樣，你永遠也是我最棒的妹妹之一⋯⋯要看妹妹之間的互相殘殺，可是會傷透我的心喔？」

「我自己倒是沒理由再理會白色元素使者的死活，不過奈特才是最大的問題吧？他對七色聖堂⋯⋯對白色女神的怨恨畢竟也根深蒂固了很多年，而且他根本就是那種不懂得放手的笨蛋。」

露西亞好像想回答什麼，但突如其來的破碎聲響，奪取了兩人的注意力。

啪—！

只見封印著黑影虛獸的厚冰開始出現了裂痕，裂痕亦相繼迅速擴大—

「唉，七色聖堂的人型兵器技術居然變得這麼成熟了？就連青之女神的末端體也無法輕易應付得到啊⋯⋯」

青髮女子召喚出冰藍長劍型的元素武裝，並滿有自信地宣告：

「其實我也好好奇人型兵器的戰鬥力能去到什麼地步，就趁這個機會親身體驗一下吧。難得有女神大人的協助，就抽時間陪我玩玩吧，蕾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