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海滄涁謀暝之表

　　「我覺得是你想太多了。」
　　不，是你想太少了。基斯心裡的話沒有對武穆說出來。
　　見基斯一直盯著手上的公會契約背面沒有後續回應，坐在一旁的武穆忍不住問：「你還再想？」
　　基斯前來西門與他閒聊前幾日雅森房間爆炸，傷及自己的事情，並且推測會不會是公會裡面出了吃裡扒外的內應。
　　「嗯……」基斯看著人員名單，只有回應一聲。
　　武穆覺得應該單純只是個意外，不吵基斯，讓他自己去想。
　　片刻，基斯站起身說道：「有件事我有點在意，等等回來。」
　　看著基斯離去的方向，坐在原地許久的武穆，今天終於離開地板，原本依靠在旁，蹲坐著休息的薩武龍也站起身，讓主人可以跨坐上去。
　　
　　「啦──」利奧心情好到隨興哼著旋律逛著中央的露天拍賣，經過這些日子，累積了一筆小額資金的他，可以添購一些東西了，坐在頭上的果果帶著小樹樁帽子，乍看很像一次帶著兩頂小樹樁帽。
　　不是吧？太倒楣了吧！
　　利奧內心百般無奈，他只是想抄捷徑回去西門，果果擅自的從頭上跳下來，自顧自的走別條路。
　　
　　吸吐之間是口鼻中有點令人作嘔的濃郁的鐵腥味。
　　今日，他單純的走在路上而已，就突然被衝出來的狼拖進去暗巷，狼牙嵌入他單邊的腿讓他本能痛得大叫出來。
　　一路拖入最深處被甩開後，抱著自己汩汩流出鮮血的腳在地上顫抖的久久不能動彈。
　　靜滄看見四周靠近的恐懼，臉上滿是惶恐，是黎幕明清公會的人。
　　剛才的狼回到遊俠身邊，舔舐乾淨自己的犬齒，一名蓄好氣力的修羅提起靜滄，環繞的球體全部集中在拳頭，一拳灌在他身上，下方地面以遭受衝擊為中心向外喀啦啦延伸出裂痕，遊俠跟主教在一旁拍手叫好。
　　陰暗的街道，被自己鮮血髒污的大理石，挨這一拳幾乎快失去意識的張口喘氣。
　　為什麼他都會遇到這種事……
　　為什麼自己這麼弱……
　　為什麼……他在這個公會哪裡錯了……
　　「你怎麼這麼學不乖，又去告狀。」
　　「我朋友他被你們家魅影關在人孔裡面，灌滿詛咒蠅王的體液，整整三天。」
　　「講得這麼難聽什麼搶劫，不是你自願把東西交給我們的嗎？」
　　眼前的遊俠蹲著跟他說這些話，靜滄無力也不想回應。
　　
　　師傅好像幫他把上次欺負他的魅影修理了一頓……
　　他不是故意要對大家這麼兇的……
　　好討厭這樣的自己啊……沒有什麼朋友……
　　
　　「在你嘴巴上開洞，是不是就不會忘記了？」
　　遊俠單手掐住靜滄的臉頰將人提起，另一手握著利刃，唾液與血液混合的液體從被迫張開的口腔溢流出來。
　　「住手！」
　　「住手！住手！住手！」
　　喊一次已經吸引對方注意全部轉頭過來，利奧覺得不夠表達他內心對這件事情從胸腔裡膨脹到快爆炸的正義感，接連再喊三次。
　　距離的人最近走過來，是上次遇到的神職，其他兩人沒有看過，利奧不畏懼也不後退。
　　對方到面前右膝舉起朝他肚子要來一個膝擊，利奧轉身閃避，手握雙槍分別抵住說：「你想膝蓋被貫穿還是下巴打洞？」
　　雖然敵人沒料到他會反擊，愣住了不敢輕舉妄動，但這個姿勢對利奧來說有點高難度，自己撐不住一個踉蹌漏出空隙，修羅弓身彈影過來，手指朝他身上穴位戳擊，利奧氣力盡失，重重的被壓制在地。
　　「點穴-默！！」
　　「這是誰？」修羅提出這樣的疑問，神職跟他說明也是御堂那邊的人，遊俠也扔下靜滄要走近查看。
　　果果用頭上的帽子咚咚敲修羅的腳邊，想把他從主人身上趕跑，效果十分貧弱，敵人只有瞄了一眼完全不為所動。
　　點穴的效果好像快消失了，利奧可以動彈的手指夾著一枚硬幣，手掌摸著他的槍，將槍口轉向天空。
　　「有時候攻擊要安靜迅速，不能被敵人察覺。」瑞班達指導的言訓言猶在耳，他就是不知道要怎麼安靜的攻擊啦！但發出巨大聲響這個技能他懂。
　　「轟然巨響！！」
　　空氣瞬間壓縮爆炸發出的鳴槍巨響讓人本能的摀住耳朵，困住利奧的束縛一鬆開，手腳並用爬起來逃到最近的堆疊木箱後。
　　利奧聽見他們在咒罵著這惱人的嗡嗡耳鳴，先將果果擱在一旁箱子上，接下來他該怎麼辦才好？
　　果果不分青紅皂白揮動他頭上的葉子，就是要給利奧一巴掌，利奧本能地轉頭閃過，一支箭矢也從箱子中穿刺出來，利奧大吃一驚，他沒閃過的話箭矢直接插上他腦袋了。
　　接著果果兩手拱起自己頭上的大葉子像是當作雨傘要遮雨似的，利奧抬頭一看，箭如雨下的箭雨風暴正要落下來。
　　「啊啊啊啊啊啊！」利奧無處可跑只能抱著頭蹲下來大叫。
　　嗖嗖瀝瀝的箭矢，落下發出整齊的穿刺聲，些許貫穿厚實木板插入地面。
　　「誰在那裡！拍什麼照？不相干人快滾！」
　　突然有人這麼大喝，利奧張開眼睛，自己腳下有隻容得下他一人的光之障壁，所有箭矢落在外面形成一個空洞的圓，沒有越入結界任何分毫。
　　「我只是喜歡拍一些生活日常的市井小民。」
　　聽到這個聲音，利奧感動得眼淚都快飆出來。
　　是會長啊！！
　　「輝砸──」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因為哽咽變得很孬，但那不重要，看到會長就像是希望的光芒降臨一般。
　　基斯身上有一層聖母祈福，所以還真有點白亮亮的發著光。
　　看見利奧從插滿箭矢的木箱後探頭出來叫他，似乎沒事。
　　遊俠的狼縱躍往旁木箱一撞，利奧啊啊啊的叫被埋沒在倒塌的木箱中。
　　看了看倒塌的木箱堆正在掙扎爬出來的利奧，又看了看趴在小血漥上的靜滄，基斯說：「有人受傷了，我不能坐視不管。」
　　「別雞婆了，不滾是嗎？」
　　神職真的很他媽的婆媽，遊俠、修羅他們目標一致的朝著不速之客走去。
　　眼前的敵人消失了，不，是瞬間移動，轉身一看這個主教已經從箱堆拎出利奧站在靜滄身邊劃著時間可以持續長一點的四方型的治療範圍，藍色魔力礦崩解帶起了白金色魔法陣。
　　「光耀之堂！！」
　　被會長放下坐在地上的利奧心想，會長瞬移過來靜滄這裡，那不就一起在巷底成了甕中之鱉？
　　「你還好嗎？」
　　基斯溫柔的語氣關心的問著靜滄，飛來的箭矢穿透他揮手立起的光之障壁，插入距離利奧十分接近的手指旁邊，嚇得利奧縮手趕緊站起身。
　　靜滄只有發出小聲的呻吟聲回應，發現會長關愛的眼神也看向他，像在問著有沒有怎麼樣，利奧馬上拿好武器備戰回答：「我沒事！」
　　結果會長站得更前面要他退下，做出手臂向後伸保護公會成員的動作，利奧看見左手鍊子末端的十字架下墜晃蕩。
　　大部分的人，都覺得神職只是在隊伍後方輔助支援的職業，沒有辦法當一個可以造成傷害的輸出。
　　修羅弓身過來想接連技，基斯先上一個沉默之術讓他不能施展技能，在光之障壁的結界下，遠距離攻擊的遊俠無法造成傷害，遊俠要改變拉弓方式將對方從光壁中推出去時，突然右方遭受龐然大物猛烈撞擊。
　　「抱歉我在趕路！」
　　坐在薩舞龍上的武穆對著摔上牆壁的遊俠道歉，然後對著巷子裡的基斯問著：「你在這裡幹嘛？」
　　「你騎龍可以練習一下煞車嗎？」基斯反問他這個問題，利奧注意到原本放長的十字架鍊子又收了回去。
　　武穆想走向前，但這巷道有些狹窄，容納不太下騎著龍的他，手拉韁繩要將坐騎掉頭，誰料龍的尾巴轉身一甩，正中剛站起身的遊俠。
　　「真的非常抱歉！！」武穆連人帶龍又轉回方向對地上抱著肚子痛苦難耐的遊俠認真道歉。
　　神職將修羅的沉默之術解除，擔心有更多不相干的人過來，不想引起更大騷動，修羅弓身彈影過去將遊俠拉開距離，打開傳送之陣跟同伴示意暫時先行撤走。
　　敵人已經離開，將靜滄攙扶起身的利奧看見會長一轉身過來就問：「會長，你怎麼知道我們在這裡？」
　　他剛剛連請求支援的時間都沒有。
　　「我看到契約後面有兩個點一直在這裡很久，想說來看看。」
　　咪伊伊伊──
　　基斯將在衣服裡掙扎的塔瑪掏出來，似乎是因為一直在裡頭不能自由行動而鬧脾氣。
　　利奧伸手接住會長交給他，請他幫忙拿一下的塔瑪，才剛捧住，塔瑪像肥皂一樣發洩不滿在他身上到處滑溜亂竄。
　　「好痛痛痛！啊不要咬！塔瑪乖！別亂咬啊！」
　　基斯拿出棒棒糖叼住，對靜滄再施展一次治癒術，接著再拿出聖水要給靜滄漱清口中血腥。
　　「對不起。」
　　「對不起。」
　　兩人同時一起道歉，手指滑過棒棒糖棍沿，基斯問：「為何道歉？」
　　「我又惹麻煩了……」伸手要接下聖水時，靜滄也很驚訝會長對他道歉，但是他真心不想要因為這種事情去麻煩到會長出來處理。
　　「不，該道歉是我，在我的公會還被欺負，我這會長當的真糟。」
　　這句話氣氛突然像是被收得靜斂嚴肅，利奧停下掙扎的動作緊張得吞了口口水。
　　基斯伸手拎起咬著利奧耳朵不放的塔瑪，果果一直不斷拿個帽子反擊敲打，直到基斯輕拍了牠兩下屁股才鬆口，整隻在基斯手上還是氣呼呼的發出叫聲不斷扭動。
　　「回西門吧！」
　　大家走進基斯開啟的傳送之陣，只有武穆與他的坐騎體積太大了，無法深入巷底，自己走回去。
　　
　　一瓶大玻璃罐中裝著粉橘色的果凍液體，破碎的圓形黑核在其中載浮載沉，是朝曦在基斯房間施工時順便幫他蒐集來的茶凍殘骸。
　　以玻璃罐為中心，在地板向外延伸畫著契約刻紋，使用契約的力量讓茶凍重新復活。
　　只要契約沒有銷毀，人工生命體永生不死，但若沒有重新召喚，一直停留在當時的階段，基本上是跟死亡差不多。
　　「抱歉，讓你經歷死亡了。」
　　呼嚕嚕──茶凍發出撒嬌的聲音扭轉自己的身軀攀附在雅森身上撒嬌。
　　坐在自己床上稍作休息的雅森難得沉靜輕撫著茶凍，早上朗樂被他吵來幫他把房間清理乾淨。
　　「幹我房間怎麼被你弄得都是爛泥巴！」
　　「我的香菇田都壞掉了啦！」
　　一大清早的，朗樂完全不想回話，速速的用水系魔法沖掉雅森房間的泥濘後，走回自己房間重重得把在後面碎碎念的雅森關在門外。
　　雅森也知道朗樂有起床氣，不過這次好像真得惹他生氣了。
　　暫時先不管他，雅森改走去基斯房間看一下，連夜趕工的雙胞胎在基斯床上睡得正香，幫他們蓋好被子後，再回到自己房間。
　　從窗外徐徐吹來清新涼風，停下摸著茶凍的動作，雅森本能的轉頭警戒。
　　外頭風和日麗，鳥語花香，今天天氣似乎一樣很好，茶凍跳下床去，雅森順勢往後一躺，覺得大白天的自己有這種反應真是可笑。
　　但回想到以前發生的事情，真的是……很有陰影啊。
　　
　　後天獲得的闇屬能力，讓基斯比較容易感應到亡者的頻率，所以有時候會被中央派遣處理非科學常理可以解釋的事情，或者親朋好友找他尋求協助。
　　非人類的魔物種邪靈，基斯用十字驅魔、謳歌，聖屬性的攻擊對它狂砸，通常幾乎完全解決。
　　麻煩的是人類的靈體，要先看祂是有什麼遺憾、什麼冤情。
　　這次的委託感覺很簡單，看了看信件內容後的基斯這樣想著。
　　信上的簡易的狀況描述：
　　「自從拿到髮夾後，每晚就寢時覺得被不明的東西壓迫著。」
　　看見基斯起身把信折一折收入口袋，拿出羽毛貝雷帽帶上
　　「基斯要出去啊？」雅森問。
　　「嗯，艾爾貝塔，大概被惡靈卡到吧，去去就回。」大概就是聖水灑一灑，驅魔驅一驅應該就解決了。
　　「要幫忙不要叫我！」雅森用手推車加速術腳底抹油迅速離開。
　　基斯笑了出來，雅森是一個很害怕幽靈這類的人，偏偏兩人的相識也是從他身旁的靈體開始。
　　
　　港口之都艾爾貝塔，除了海上貿易繁榮外，也是連接海外城市的交接點
　　整片房子都是悠閒的藍色系屋頂，空氣中充滿大海稠鹹濕的味道。
　　到委託人的住處，前來應門的是一位面容消瘦，雙眼掛著很深的黑眼圈的男子看得出來被困擾很久，氣色很差。
　　簡單自我介紹是收到信前來協助，基斯省略其它噓寒問暖直接問：「有問題的髮夾在哪？」
　　男子指著木桌上有著一顆紅色小愛心的髮夾。
　　基斯完全沒感覺到什麼，甚至直接觸碰也沒任何感應，有時候可能是委託人不知道問題出在哪。
　　「介意我四處看看嗎？」基斯問。
　　男子聳聳肩表示請自便，坐下來不帶他參觀了。
　　基斯到處逛逛，沒有異常，也順便走過之處灑灑聖水，看起來像是不只他一個人住在這裡，經過一間房間時，裡頭一個長得跟男子略為相似青年，很驚訝被人發現吃驚的望著他，基斯沒有走進去打擾，只有禮貌性得跟他點頭打招呼。
　　回來的基斯坐在他面前的椅子詢問：「這房子只有你跟孩子住？」
　　「原本還住著我的新婚妻子。」
　　男子好像想到什麼停頓了一下後接著說：「好像也是從我妻子失蹤後開始。」
　　「能跟我說你的妻子是怎麼失蹤的？」
　　男子深吸一口氣後開始娓娓道來。
　　「我妻子是個無職業的普通人，那天我去一趟中央，打算買一個頭飾送他，也就是那個髮夾，回來他就不見了。」
　　「我到處都找遍了，他的朋友家人都問過了，連他會去的地方也找了像憑空消失一樣嗚……」
　　說到最後男子哽咽的雙手抱頭看著地板。
　　「跟中央報過失蹤協尋了嗎？」
　　「嗯……不介意我使用能力探查一下吧？」
　　基斯看他沒有回應，把手掌上的十字架微微鬆開，閉上雙眼轉成闇屬靜心感應周遭有沒有亡者存在。
　　「如果你在，請你現身，我是來幫你的。」基斯在心中這麼想著。
　　結果，依然什麼也沒有。
　　基斯纏回十字架張開眼睛，已是平時清透的水藍色。
　　不知道何時已經抬頭驚訝的望著他的男子，顫抖的手指指著他斷斷續續地說著。
　　「這……這感覺……」
　　「就是每晚我睡覺的感覺……」
　　「差別在我還有像困在水中一樣……」
　　水中這兩個字讓基斯瞬間閃過不好的回憶皺了下眉頭。
　　暫時毫無進展，基斯祝福他身心健康，並先將有問題的愛心髮夾帶回去調查。
　　
　　自從發現他在房間裡的陌生人來過之後，父親又翻箱倒櫃瘋狂的尋找他，他感到很害怕，把對他來說重要的東西都收拾完畢後，離開家中，想去尋找他的親生母親。
　　
　　行走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幽靜，只要是冒險者，身體會形成一層確保可以在海洞深處呼吸的保護膜，這是這世界的管理者在海底洞穴入口建構的功能。
　　手上握著熟悉的斧頭，海底的視線似乎比平常更灰暗，四周什麼魔物都沒有，清幽幽由遠而近的空洞氣泡聲，這讓雅森冒出了疑問。
　　為什麼他會在這裡？
　　他來海底神殿做什麼？
　　這個疑問觸發了旁邊又粗又長的海帶，突然有生命似的，四面八方捆住他，完全無法掙脫。
　　遠遠的，一個白色的人影由小漸漸變大。
　　輕浮飄忽的人型向他靠近，隨著形體越來越清晰，雅森越來越害怕。
　　對方沒有下半身啊！
　　嘴巴也被海帶封住無法叫出聲，急促的呼吸帶著海草腥味從鼻腔裡竄進竄出。
　　「家……」
　　距離越近，也能依稀聽見對方似乎在說著什麼。
　　「哩……
　　眼窩的窟窿還有些內容物在裡頭，身上的軀體被啄食的坑坑洞洞，部分組織藕斷絲連的隨著海流漂動，伸出手掛著些許腐肉的手，無唇包覆的齒縫間擠出聲音。
　　「……家裡……」
　　在快要觸碰到雅森眼前時，雅森的恐懼也隨著距離的縮短，撲通撲通的心臟壓縮越來越大聲。
　　
　　碰！
　　肚子突然遭受到重擊讓他可以張口呼吸與聽見自己喊叫出的聲音。
　　眼前是他櫃子上往常的擺設，各式各樣的實驗燒瓶咕嚕嚕的規律的進行反應，肚子上是一團溫暖的茶凍呼嚕嚕的抬起前段身體看著他，他全身溼透像剛從海裡打撈起來一樣的坐在床上。
　　熟悉的現實讓他稍微鬆了口氣，手放在茶凍的頭上，幸好剛才茶凍這麼撞了一下，讓他醒來。
　　從窗戶吹來的黑夜微風又讓他繃緊神經，海風鹹味混雜在夜風中，一絲一絲吹過溼透的衣裳，涼出雅森內心的荒唐想法。
　　「不會吧？」
　　瞳孔只敢轉動微微的幅度，眼角餘光一瞥見枯骨的指節，雅森抱著茶凍從床上彈起，連開兩道門，衝進去基斯的房間，動作一氣呵成。
　　月光從窗戶像銀白細沙般投射進來撒滿床鋪，站在熟睡的基斯床邊，他才稍稍冷靜的放下茶凍，大口呼吸喘口氣。
　　塔瑪察覺有人，從蛋殼窩的被子裡探頭出來，發現是熟識的人，縮頭回去繼續睡。
　　雅森在思考著該不該叫醒基斯，從門縫穿進房間的利直光條讓他想到該死的他忘記把門關好。
　　恐懼總是順著心生，雅森胡思亂想的害怕讓他聞到越來越重的海腥味，當死白的皮肉從門邊飄出一角，雅森真的壓抑不住情緒，整個爆發出來，粗魯的搖著基斯對他大吼。
　　「幹幹幹幹幹快醒來有鬼！」
　　「？！……」
　　被驚醒的基斯呆愣著看著眼前的雅森幾秒後問：「怎麼了？你怎麼看起來像見鬼似的。」
　　「外面！我房間！真的有鬼！！！」雅森緊抓他手臂的手依然沒放開對他大叫。
　　「……你抓得太大力了。」基斯覺得有點疼，要雅森先鬆手。
　　雅森嚇成這樣，基斯沒有不相信他的道理，下床拿條毯子披在身上，準備前往察看。
　　打開門，門外走廊的燈光一樣溫暖柔和，他沒看到什麼異常，也沒感應到什麼不對，雅森跟在後面緊張兮兮的捏著基斯的毯子偷看一角。
　　走進雅森房間，打開的窗戶徐徐吹來陣陣夜靜涼風。
　　「沒有啊？」
　　「祂剛剛在那邊！」雅森指著窗邊的位置，難道他剛才都是在作夢？！
　　基斯左看看右看看，一切正常，這間城堡剛搬來的時候也都巡過了，沒什麼惡靈在裡面。
　　「不管！我今天不睡這裡了！」見基斯沒有發現什麼，雅森不想再想這是夢還是真的。
　　「不然你要跟我睡嗎？」現在公會剛建立，總人數也才不到十人，是還有很多間空房，但雅森絕對不敢睡在隔壁沒有人的房間。
　　「我去找朗樂。」雅森逕自的帶著茶凍走出房間。
　　基斯心想，他前天才剛進公會，你就跑去他房間這樣好嗎？
　　一個愛心髮夾在窗沿靜靜的躺著，基斯將窗戶關上，並把髮夾拿起一併帶回去房間。
　　基斯沒有告訴跟雅森，在他就寢之前，這個愛心髮夾與委託信件好好的一起放在自己的辦公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