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陵(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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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8-12-13
  大朝會的後續幾天依舊是太子主理,安承明被禁足了、連去見延陵王都不許,倒是安羲堯被太子要求出席。
  安羲堯穿著和太子相仿的狼紋袍、外罩保暖的狼裘披肩,第一次在這麼大的場合公然現身。尉屠耆離開後安羲堯消沉不過幾個時辰,就被大朝會上新鮮的人事物給吸引了。
  
  
  除了一些無聊的會談和重複的宴會之外,大朝會亦是各國交流競技的時候。
  安羲堯對琴棋書畫的興致不高,倒是蹴鞠、馬球、角鬥和射獵這些他看得非常興奮,尤其大朝會壓軸的演陣競技。
  此項競技,雙方各派一百士兵與一將領在沙場模擬對戰,比的是將領指揮與士兵結陣配合度。演陣是一國軍隊素質的展現,勝敗極為重要,大燕一場都容不得輸。
  前幾場演陣比得普普通通,到第三場回鶻對戰渤海國時,安羲堯突然啊了聲站起來。
  場面喧鬧,沒人注意到安羲堯的動靜,只有太子在旁喝斥他不成體統。
  「皇兄!渤海國好強!回鶻要輸!」安羲堯指著下方沙場,興奮到面頰泛紅。
  「坐下。」太子自己只懂個大概,他不是將才,學了治國就沒太多心力鑽研兵書。
  安羲堯在看台上比來劃去,比出個典型的圓陣防守、然後挖陷、包抄!
  
  
  太子不以為意,只當幼弟胡說。自光烈皇帝起義後,回鶻一直強勢,至於渤海國,就算最近開始不安靜了,比之回鶻還是……
  「贏了贏了!好精采呀!」安羲堯亢奮地又跳起來,指著那渤海將領問:「皇兄他是誰他好強!要讓范陽侯跟他打!一定要!」安羲堯口中的范陽侯是狼牙軍主帥、已故的范陽公史朝義的兒子,他為了這場大朝會的演陣,奉命帶著一百狼牙精兵從幽州趕來長安。
  太子看了眼范陽侯,對方點點頭表示那位渤海國將領確實不一般。太子示意,范陽侯便站上沙場向渤海國挑戰。
  「那將領名叫大仁秀,是渤海國王大嵩璘的族弟。」太子給安羲堯簡述渤海國情:十三年前渤海王大欽茂病逝,國內亂了幾年,直到現任國王大嵩璘繼位才穩定下來,「你跟范陽侯回幽州後……」
  「啊!」安羲堯突然大叫,原來是范陽侯忽改號令、猝不及防吃掉了大仁秀的左翼,然而大仁秀藉此佔據佳處、可謂捨了一臂換取地利!安羲堯看得目不轉睛,他的直覺天賦異稟,看官們還沒意識到的發展他早一步預感,一直在旁邊比手畫腳。
  范陽侯和大仁秀攻守交替了三次之後以平局收場,這一場打得非常精采,太子作為東道主,給雙方將兵都添了賞。
  
  
  演陣結束後,安羲堯正想跑下去找范陽侯請益、方才的演陣有些地方他沒想明白,怎知有個人忽然擋到他面前:「見過小殿下,久疏問候,身子已無恙了?」
  安羲堯怔了怔,看著面前這人。
  「小殿下,臣是延陵王府李洵,還記得嗎?」延陵王笑吟吟地對安羲堯說。
  安羲堯年幼尚未封王,旁人總以二皇子稱之,只有親熟的長者才會私下喊他小殿下。延陵王這樣叫,安羲堯皺了皺眉頭,先看看身旁皇兄的意思。
  皇兄的臉色老樣子板著,不過火藥味依稀有點重。安羲堯於是點點頭,「延陵王安好。」說完就往後退,他可不想站在皇兄的火砲口前面。
  
  
  安羲堯和延陵王沒見過幾次,對這人他總弄不太明白……雖然延陵王總是笑吟吟的,但安羲堯直覺認為延陵王令他不舒服。安羲堯從沒懷疑過自己的直覺。
  「請等等,小殿下。臣這兒有位小朋友、很盼著認識您。」延陵王向後勾了勾手指,便走來一位女孩子,「這是族妹李湄,與小殿下同齡,當能交個朋友。」
  大燕禮教開放,女孩子不忌諱拋頭露面,也沒有什麼男女分席的硬規定。
  「奴家李湄,拜見太子、二皇子。」那女孩兒發言中規中矩,聲音清清冷冷、表情不卑不亢,舉手投足比同齡的安羲堯像樣太多。她穿著一身粉藍粉白的華衣、輕飄飄的布料肥大墜地,坦領開到鎖骨以下,額貼花黃、雲鬢垂頰,這種雍容綽約屬前朝風情,如今江南女子依舊流行。
  江南姑娘的水靈精緻,與胡化的北方姑娘是不同風情,安羲堯怔怔盯著看,忽然伸手去摸人家的臉!
  李湄一掌拍掉安羲堯的手,打得毫不猶豫。
  「休得無禮!」太子和延陵王齊齊喝斥,不過斥的是自家孩子。
  
  
  「還以為是仙子下凡摸不著,原來是活人呀!」安羲堯甩著剛挨打的手,手背火辣辣的、李湄打得不輕,「算我不對,給你賠不是。」
  李湄不搭理,螓首蹙蛾眉,惱起來更添一抹姿色。
  「別生氣嘛,不然我讓你摸回來,兩不相欠?」安羲堯偏著頭點了點自己臉頰。
  李湄賞了安羲堯一巴掌,清脆又響亮。  
  安羲堯捂著挨打的臉頰嗷嗷叫:「讓你摸你怎麼打呀!哪家仙子這麼殘暴啊!誰說江南娘子很溫柔的呀!枉我剛覺得你很可愛啊!」
  太子看不下去,揪住安羲堯罵他丟人。
  「小殿下這性情可與太子大不同。」安羲堯給皇兄揪了正慌著掙扎,延陵王替他求了情,「殿下,有句話怎說來著?不癡不聾、不作家翁……哈哈,說錯,乃家兄也,然還是讓孩子們自己相處吧。」
  太子一直皺著眉,無任何錶示。
  延陵王的意思很明顯,他帶了李家女兒要給安羲堯婚配。雖說他兩家聯姻早就是慣例,但李家已經嫁了個最重要的太子妃,就算延陵王想讓兩家更緊密,再嫁一個給安羲堯還不如嫁給嫡皇孫安承明來得有份量,太子一時猜不透延陵王此舉何意……不過,太子很清楚延陵王對安羲堯是什麼態度。有一筆帳,他還沒跟延陵王算清。
  
  
  「仙子,你們江南人不是很怕冷嗎?」安羲堯好了傷疤忘了疼,皇兄一放開他又圍著李湄打轉,「大冷天你穿這樣不冷嗎?一定很冷吧!」安羲堯看李湄那身衣服寬鬆飄逸不保暖,就解下自己的狼裘披風,自動自發給人家披上。
  李湄才不稀罕,立刻脫下來塞回安羲堯手裡,嘴上冷冷嘲諷:「見面不如聞名,真看不出你有什麼好。」
  「我很好啊,我有這狼裘給你披。」安羲堯笑吟吟地不介意,又一次將披風圍到李眉肩上。
  李湄想再甩掉,但餘光瞥見延陵王警告的神色,「……多謝。」李湄歛下眼眸順了順狼裘,這披風確實很暖,是上好的皮草,穿在身上很舒服。
  安羲堯翻了翻懷裡,找出一盒糖飴,「吃奶糖嗎?」
  「……吃。」李湄含了一顆,吃出是牛乳和蔗糖熬煮而成,長安東市專門出產。
  「玩狗不?賞花不?帶你逛東宮好不?」安羲堯拉著人家的手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