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多事
本章節 2839 字
更新於: 2018-12-08
深夜裡，孟應凡從急診室的入口進到了醫院，難得此時的母親還醒著，見兒子來了，孟欣單眼注目著他移動到床邊。
等人坐下後，她虛弱地開口了。「應凡，你要是不想來，可以不用勉強。」兒子最近來的時間都很晚，大概是鐵豪那邊還抓著他不放，如果兒子覺得很累，她也不想為難。
孟應凡安靜地坐在陪護椅上，看著孱弱的母親失了以往的神采飛揚，心裡都會冒出個小疑惑，這人真是他的母親？
兒子還是老樣子，面無表情地不知在想什麼。「你住處的時鐘後面，我藏了存摺跟印章，裡面的錢夠付醫藥費和請看護了。」孟欣突然有種自己在賭博的緊張感。
這孩子，是拿了錢就走，或是請看護後就不會再來探視失格的母親？
在上課期間，孟應凡其實有請鐘點看護前來照料母親，除去工作，剩下的時間他能來醫院就會來。「用不著，我的錢還夠。如果媽媽不想我來看妳的話，我可以明天就請看護來。」
前幾天在工作時，曾被其他人虧自己很孝順，沒事就跑醫院陪母親。他沒答話，單純覺得母親現在僅能依賴他，而他便出現在此，但母親這番話是表示已經不需要他來探望？
她一聽便急忙澄清，「應凡，媽媽不是這個意思。」
媽媽沒出事前，總老愛對他說：你這孩子就不能多點表情嗎？看著你都不說話，感覺好悶。「要是媽媽你覺得無聊，妳想要什麼玩樂的東西，我都可以準備。」
像是又被誤會什麼的孟欣轉過身，不願讓兒子看見她欲哭的表情。「應凡，累了就先回去休息吧。」
孟應凡看著母親纖弱的背，他默默地問了。「媽媽，妳談過戀愛嗎？」
背對著兒子，孟欣訝異他的問題都忘了要哭，情史對兒子說難免有些不好意思。「沒談過戀愛哪會有你。」
「妳很愛他嗎？」
「愛啊，但那人不愛我，只是玩玩的對象罷了，知道我有你之後，沒多久就把我甩了。」思及過往，孟欣冷笑。「愛到為他逃家，還打工養他。」但最後她選了出賣自己賺取金錢。
其實他從沒過問母親關於自己生父的事，就算年紀尚輕時，誤認了嫖客是父親而被揍了一頓。「現在還愛嗎？」
「當然是不愛了，你這傻孩子。媽媽現在只愛錢，有錢才能過好生活，應凡，沒錢的時候真的很難過，我想你很清楚。」那段淒慘的日子，她寧可再被痛打，也不願再回去。
但現在有錢了，也沒開心到哪去。孟應凡站起身替母親將滑落的被子蓋至肩上後，不作聲地出了病房，他走到病房廊道上的盡頭打開窗戶吹風。
自小到大，有人在乎過我嗎？媽媽一有不順心，動不動就把我丟出去，頭幾次還會怕到哭，後來就麻痺了，反正媽媽酒醉清醒後又是慌張地衝出家門找小孩。
在一個機緣下巧遇了葉和豪，母親當了大哥的情婦後日子變得好過，自己卻仍是被招呼來使喚去的，擺出不願意的表情就會被前輩賞眼白，惡劣一點就直接餵拳頭，羞辱的話也沒少聽過。
『一個拖油瓶在囂張什麼？叫你做就做，哪來那麼多面色！』
『應凡，好好幹，做得好的話，豪哥說幫你在組裡留個位置。』
密封過往記憶的箱子破了洞，髒兮兮又黑壓壓的回憶從那不起眼的小洞慢慢地溜了出來，逐漸佔據了他的腦海。孟應凡看著自己的右掌心，不可抹滅的刀疤硬是在他的手上留下斷掌的痕跡。
過了週末，到了星期一的上課日，阿葉上完第四節課就早退了，大概是去忙事，下午第一節是體育，午休結束鐘聲響起，班上的男生就像猴子上身，興奮地往樓下衝去。
孟應凡對戶外活動沒興趣，依照平常的步調走下樓，一下樓正巧碰見也穿著體育服的劉治雅。
圓領的上衣將他的頸部看得明白，上頭沒戴頸鍊，卻有很淡的粉塊在上頭，欲蓋彌彰的劉治雅很故意地摳抓著淺紅的印記，想讓它看起來像是被蟲叮咬而抓破皮。
「欸……不會吧。」劉治雅對於這時間點上巧遇孟應凡，覺得有點尷尬。「你也要去操場？」上個禮拜體育老師說想玩班級競賽，有可能是跟三班，也有可能是六班。
「你不也是要去操場。」瞧他臉色很差，孟應凡誤以為他是因為會跟阿葉一塊上課在煩躁，算是好心地提醒了一句。「阿葉他早退不在學校了。」
「我知道。」劉治雅經過他身邊走下階梯，看在他眼裡有點不自然。
孟應凡跟在他後面。老實說，劉治雅看起來很累，似乎在午休時間沒好好休息。「你跟阿葉剛做過了？」
劉治雅心驚，差點一個腳踩空跌下樓，他惡狠地回頭瞪孟應凡，壓低自己的聲音。「你就不能裝不知道？」
「不舒服就別上課了，我可以陪你去保健室。」
「又沒痛沒病的。」劉治雅拒絕了他的好意，臉紅地別過頭。他也想待在教室休息，可是有同學看見他溜出教室，午休時間結束才回來，同學別過頭時他可沒漏看那曖昧的淺笑。
就讀的學校又不是校風嚴謹的好高中，外頭的流言蜚語多少都滲透了，只是沒人敢搬上檯面討論，若說笑面狐在黑圈裡的聲名被自己弄臭的話，那他的名節可是被狐狸徹底毀了。
對於他的逞強，孟應凡就不多事了，卻還是替他留了心眼。這樣的觀察下來，發現劉治雅在班上的處境……和自己有點像，卻又不是那回事。
沒男生想主動靠近劉治雅，好像一旦跟他說話就會遭天譴似的，女生多少能跟他說上幾句，他的反應也很客氣。
原本注視著劉治雅的孟應凡，耳邊突然傳進了些微的雜音，他朝聲音的來源看去，只見五班的三名男同學聚在一邊閒聊，看上去都不太正經。
「你看劉治雅那小子，跟以前也差太多了吧，變得超安靜的。話說最近他下課不都跟孟應凡一塊走嗎？」同學A說。
「葉允軒不是跟孟應凡很好。」男同學B突然笑得猥褻。「你們懂我的意思吧，晚上應該玩得很嗨喔。」
其他人猛點頭，同學A笑了出來。「你看他現在感覺沒精沒神的，最近看他都一副想被人上一樣。欸，要不要去約看看，也許他會答應。」
「靠杯，你是想挖坑給誰跳，有種你去約看看，就算劉治雅說好，我看你也不敢上啦。」
「說到這個，我偷偷跟你們說，午休的時候，我看見劉治雅溜出教室，回來的時候滿臉通紅，還故意一直抓脖子，不就跟隔壁班的誰一樣，偷偷去辦事了。」同學C分享著他的情報。
三人面面相覷，想一同往劉治雅的方向看去時，只見一抹高大的身影擋在他們面前，最前頭的人來不及說點什麼，拳頭就迎面而來。
正商討要舉行哪種競賽項目的兩位體育老師，突然聽見女生驚叫的聲音，頭一抬就看見六班的隱性問題人物正揪起臉上挨了拳頭的男同學衣領，眼看又要揍人的時候，劉治雅趕緊上前推開孟應凡，被阻止的人手沒抓好，挨揍的同學嚇得腿軟地倒坐在草地上。
劉治雅見同學痛得飆出眼淚撫著自己腫起的臉頰，他生氣地對被自己推到一旁的人吼道。「你有病啊！幹嘛突然揍人！」
「他們說了阿葉的壞話……。」孟應凡小聲地說著。他其實也不懂為何會突然反常，比起聽見葉允軒跟劉治雅的事被談論，似乎更不想讓那群人用猥瑣的目光去看待劉治雅這人。
真是條忠狗。劉治雅轉身要發揮同學愛，伸出手想拉起同班同學，只見同學一臉怒意。
「別碰我，BICTH！」
老師們才剛慶幸劉治雅出來阻止突發的鬧劇，剛要介入時，只見劉治雅竟然起手又補了一拳給同學，頓時將人打趴在地上，圍觀的同學又是一陣驚呼。
「幹！你有種再說一次！」
哨子聲猛然響起，尖銳刺耳的聲音劃破了操場的天空。
等人坐下後，她虛弱地開口了。「應凡，你要是不想來，可以不用勉強。」兒子最近來的時間都很晚，大概是鐵豪那邊還抓著他不放，如果兒子覺得很累，她也不想為難。
孟應凡安靜地坐在陪護椅上，看著孱弱的母親失了以往的神采飛揚，心裡都會冒出個小疑惑，這人真是他的母親？
兒子還是老樣子，面無表情地不知在想什麼。「你住處的時鐘後面，我藏了存摺跟印章，裡面的錢夠付醫藥費和請看護了。」孟欣突然有種自己在賭博的緊張感。
這孩子，是拿了錢就走，或是請看護後就不會再來探視失格的母親？
在上課期間，孟應凡其實有請鐘點看護前來照料母親，除去工作，剩下的時間他能來醫院就會來。「用不著，我的錢還夠。如果媽媽不想我來看妳的話，我可以明天就請看護來。」
前幾天在工作時，曾被其他人虧自己很孝順，沒事就跑醫院陪母親。他沒答話，單純覺得母親現在僅能依賴他，而他便出現在此，但母親這番話是表示已經不需要他來探望？
她一聽便急忙澄清，「應凡，媽媽不是這個意思。」
媽媽沒出事前，總老愛對他說：你這孩子就不能多點表情嗎？看著你都不說話，感覺好悶。「要是媽媽你覺得無聊，妳想要什麼玩樂的東西，我都可以準備。」
像是又被誤會什麼的孟欣轉過身，不願讓兒子看見她欲哭的表情。「應凡，累了就先回去休息吧。」
孟應凡看著母親纖弱的背，他默默地問了。「媽媽，妳談過戀愛嗎？」
背對著兒子，孟欣訝異他的問題都忘了要哭，情史對兒子說難免有些不好意思。「沒談過戀愛哪會有你。」
「妳很愛他嗎？」
「愛啊，但那人不愛我，只是玩玩的對象罷了，知道我有你之後，沒多久就把我甩了。」思及過往，孟欣冷笑。「愛到為他逃家，還打工養他。」但最後她選了出賣自己賺取金錢。
其實他從沒過問母親關於自己生父的事，就算年紀尚輕時，誤認了嫖客是父親而被揍了一頓。「現在還愛嗎？」
「當然是不愛了，你這傻孩子。媽媽現在只愛錢，有錢才能過好生活，應凡，沒錢的時候真的很難過，我想你很清楚。」那段淒慘的日子，她寧可再被痛打，也不願再回去。
但現在有錢了，也沒開心到哪去。孟應凡站起身替母親將滑落的被子蓋至肩上後，不作聲地出了病房，他走到病房廊道上的盡頭打開窗戶吹風。
自小到大，有人在乎過我嗎？媽媽一有不順心，動不動就把我丟出去，頭幾次還會怕到哭，後來就麻痺了，反正媽媽酒醉清醒後又是慌張地衝出家門找小孩。
在一個機緣下巧遇了葉和豪，母親當了大哥的情婦後日子變得好過，自己卻仍是被招呼來使喚去的，擺出不願意的表情就會被前輩賞眼白，惡劣一點就直接餵拳頭，羞辱的話也沒少聽過。
『一個拖油瓶在囂張什麼？叫你做就做，哪來那麼多面色！』
『應凡，好好幹，做得好的話，豪哥說幫你在組裡留個位置。』
密封過往記憶的箱子破了洞，髒兮兮又黑壓壓的回憶從那不起眼的小洞慢慢地溜了出來，逐漸佔據了他的腦海。孟應凡看著自己的右掌心，不可抹滅的刀疤硬是在他的手上留下斷掌的痕跡。
過了週末，到了星期一的上課日，阿葉上完第四節課就早退了，大概是去忙事，下午第一節是體育，午休結束鐘聲響起，班上的男生就像猴子上身，興奮地往樓下衝去。
孟應凡對戶外活動沒興趣，依照平常的步調走下樓，一下樓正巧碰見也穿著體育服的劉治雅。
圓領的上衣將他的頸部看得明白，上頭沒戴頸鍊，卻有很淡的粉塊在上頭，欲蓋彌彰的劉治雅很故意地摳抓著淺紅的印記，想讓它看起來像是被蟲叮咬而抓破皮。
「欸……不會吧。」劉治雅對於這時間點上巧遇孟應凡，覺得有點尷尬。「你也要去操場？」上個禮拜體育老師說想玩班級競賽，有可能是跟三班，也有可能是六班。
「你不也是要去操場。」瞧他臉色很差，孟應凡誤以為他是因為會跟阿葉一塊上課在煩躁，算是好心地提醒了一句。「阿葉他早退不在學校了。」
「我知道。」劉治雅經過他身邊走下階梯，看在他眼裡有點不自然。
孟應凡跟在他後面。老實說，劉治雅看起來很累，似乎在午休時間沒好好休息。「你跟阿葉剛做過了？」
劉治雅心驚，差點一個腳踩空跌下樓，他惡狠地回頭瞪孟應凡，壓低自己的聲音。「你就不能裝不知道？」
「不舒服就別上課了，我可以陪你去保健室。」
「又沒痛沒病的。」劉治雅拒絕了他的好意，臉紅地別過頭。他也想待在教室休息，可是有同學看見他溜出教室，午休時間結束才回來，同學別過頭時他可沒漏看那曖昧的淺笑。
就讀的學校又不是校風嚴謹的好高中，外頭的流言蜚語多少都滲透了，只是沒人敢搬上檯面討論，若說笑面狐在黑圈裡的聲名被自己弄臭的話，那他的名節可是被狐狸徹底毀了。
對於他的逞強，孟應凡就不多事了，卻還是替他留了心眼。這樣的觀察下來，發現劉治雅在班上的處境……和自己有點像，卻又不是那回事。
沒男生想主動靠近劉治雅，好像一旦跟他說話就會遭天譴似的，女生多少能跟他說上幾句，他的反應也很客氣。
原本注視著劉治雅的孟應凡，耳邊突然傳進了些微的雜音，他朝聲音的來源看去，只見五班的三名男同學聚在一邊閒聊，看上去都不太正經。
「你看劉治雅那小子，跟以前也差太多了吧，變得超安靜的。話說最近他下課不都跟孟應凡一塊走嗎？」同學A說。
「葉允軒不是跟孟應凡很好。」男同學B突然笑得猥褻。「你們懂我的意思吧，晚上應該玩得很嗨喔。」
其他人猛點頭，同學A笑了出來。「你看他現在感覺沒精沒神的，最近看他都一副想被人上一樣。欸，要不要去約看看，也許他會答應。」
「靠杯，你是想挖坑給誰跳，有種你去約看看，就算劉治雅說好，我看你也不敢上啦。」
「說到這個，我偷偷跟你們說，午休的時候，我看見劉治雅溜出教室，回來的時候滿臉通紅，還故意一直抓脖子，不就跟隔壁班的誰一樣，偷偷去辦事了。」同學C分享著他的情報。
三人面面相覷，想一同往劉治雅的方向看去時，只見一抹高大的身影擋在他們面前，最前頭的人來不及說點什麼，拳頭就迎面而來。
正商討要舉行哪種競賽項目的兩位體育老師，突然聽見女生驚叫的聲音，頭一抬就看見六班的隱性問題人物正揪起臉上挨了拳頭的男同學衣領，眼看又要揍人的時候，劉治雅趕緊上前推開孟應凡，被阻止的人手沒抓好，挨揍的同學嚇得腿軟地倒坐在草地上。
劉治雅見同學痛得飆出眼淚撫著自己腫起的臉頰，他生氣地對被自己推到一旁的人吼道。「你有病啊！幹嘛突然揍人！」
「他們說了阿葉的壞話……。」孟應凡小聲地說著。他其實也不懂為何會突然反常，比起聽見葉允軒跟劉治雅的事被談論，似乎更不想讓那群人用猥瑣的目光去看待劉治雅這人。
真是條忠狗。劉治雅轉身要發揮同學愛，伸出手想拉起同班同學，只見同學一臉怒意。
「別碰我，BICTH！」
老師們才剛慶幸劉治雅出來阻止突發的鬧劇，剛要介入時，只見劉治雅竟然起手又補了一拳給同學，頓時將人打趴在地上，圍觀的同學又是一陣驚呼。
「幹！你有種再說一次！」
哨子聲猛然響起，尖銳刺耳的聲音劃破了操場的天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