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月下森林-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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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8-12-07
  突然灰暗中一道的銀光閃過,男人一驚之下,本能地壓低身體,從樹洞中翻滾出去。在這瞬間,隱約看見那道銀光彎曲成一段美麗的弧線,伴隨刺耳的風聲從頭頂上方呼嘯而過。

  「轟」的一聲巨響,隨後聽見低沉的的聲音響起,男人回頭一望,發現身後大樹竟然應聲而倒,落地的瞬間,揚起半邊天高的泥土與水花。這擊力量竟是超乎想像地強大,幸虧反應即時,否則自己絕對必死無疑。男人不禁冒了身冷汗。

  「你還真是厲害阿,為了追捕你可真是折騰死我們了,修特先生。」

  驚恐之間,名為修特的男人望向說話者,映入眼簾的是名擁有一頭鮮紅色長髮的女性。她身穿墨綠色大衣,手中輕輕甩動著銀白色的,看起來像是長鞭一樣的武器,但鞭身是由一節節鋼鐵段所連接起來,不停發出叮叮的清脆撞擊聲,方才的攻擊就是她發出的?她皮膚白皙,五官標緻,正對著自己微微發笑,看起來相當嫵媚動人,但她的眼神,卻詭異地散發出著某種讓人反胃的氣息。

  「折騰個什麼東西,明明就只是、咳咳、瑪莉妳自己想玩而已吧。」

  修特正驚恐間,背後又傳來一陣有氣無力說話聲音。回頭望去,倒塌的大樹後方,出現兩個人影,都是男性。其中一人身材矮小,面容枯黃消瘦,雙眼周圍有厚厚的、幾乎是非常誇張的黑眼圈,看起來就像殭屍一樣,身穿與那個叫瑪莉的女人相同的墨綠大衣,馱著身軀,雙手插在大衣的口袋裡;在他身旁的另一人身材卻是異常高大,挺著誇張大的肚子,濃眉大耳,臉上滿是肥肉與鬍渣,身上也是穿著墨綠色大衣,但是因為身材過於巨大,衣服在他身上卻是顯得異常小件。高大男子左手提著一個黑布袋,右肩上則扛著誇張大的巨錘,與身旁男子身材一高一矮、一胖一瘦,形成相當強烈的對比。

  顯眼的墨綠色長大衣,錯不了,他們就是異端討伐隊之人!修特心中暗叫不妙,自己終究因為一時的鬆懈遭致敵人包圍了,絕望感登時從心底流竄全身。他不斷呼叫自己冷靜,雙腿卻無法克制地不停發抖。

  「妳跟我說這叫修特的傢伙很厲害,不準搶妳的獵物,一直吵說一定要交給妳下手,」出聲的是那身材矮小的人,沙啞的聲音伴隨著從來沒有停過的咳嗽聲,彷彿每句話都必須耗盡全身力氣才能說出。「結果呢,我可是很清楚,這十天的追捕下來……咳咳、妳總共有六次、不,七次的出手機會,可是妳都故意把他放走了。」

  「你一定是看錯了,艾德,人家才……」

  「咳!閉嘴,我還沒說完,瑪莉。」消瘦男子,艾德打斷名叫瑪莉女性的話,雖然聲調病懨懨的,話語中卻透露出某種難以形容的威壓感,「妳故意放走他也就就算了,咳咳,我不能接受的地方是,妳竟然還故意發出暗示讓目標查覺。搞得明明一下子就可以結束的任務,拖到現在還沒有完成……咳咳……妳說,妳究竟是什麼意思?」

  一旁修特聽到這裡,瞬間心頭大震。原來,每次自己察覺被跟蹤,都是故意釋放出的信息嗎?自己費盡各種心思所做的反追捕措施,其實都盡在對方的掌握?
  
  本來還思索趁他們講話的時候製造混亂,也許還能找到機會脫逃。但此時,修特背脊閃出冷汗,有史以來,他第一次如此徹底地感到絕望。

  冷靜,給我冷靜。修特腦中對自己呼喊,硬是壓下心中的恐慌。

  面對越危急的情形越需要保持冷靜,一直以來,多次面對討伐隊的追捕都能安然脫困,所倚靠的,就是他那臨危不亂的超然態度。過往的經驗告訴他,戰勝恐慌,冷靜思索,再強大的敵人都能夠倒下。他正是這樣才能一路生存至今。

  修特試著把握機會,趁他們互相爭吵時盡可能分析情況:眼下林中景色昏暗,大雨讓視線相當不清楚,直接逃脫?不可能,若依他們方才的對話,如果所言為真,自己絕對沒有機會逃脫追捕的。既然逃脫不可能,那就只有將眼前的敵人擊倒了,但那名紅髮女性先前顯現的攻擊無比驚人,擁有如此堅強的戰力——她的另外兩個同伴甚至有可能更為厲害……是否……還有其他方法?

  「啊,原來艾德早就發現啦,對——不起囉。」瑪莉說話故意拉了個長音,她輕撥頭髮,一手捧住自己的臉頰,表情似笑非笑,一點都感受不到想要道歉的意思,「可是呀,艾德,」瑪莉又繼續說:「人家剛剛可是一點都沒有保留呢。對吧,修特先生。」

  瑪莉的注意力突然又回到修特身上,讓修特不自主地屏住呼吸。她那詭譎的「魔眼」──修特只能這麼形容──直盯著修特,又讓修特再度憶起了三人首次現身的夜晚。他不禁感到一陣反胃,無法想像世上居然會有如此充滿惡意,如此折磨心靈的眼神。

  「人家方才可是認真想要殺死你呢。」瑪莉說話的聲調逐漸變得高亢:「可是你竟然『唰』──的一聲,一下子就帥氣地閃過,實在是太厲害了!搞得人家真的好開心,好喜歡你喔。」

  「聽妳鬼扯!」艾德依然用他咳個不停的話語回罵:「妳若真的要殺,在他睡著的那一刻就可以得手了,咳咳!哪有人去說啥『唉呀,人家找到你了』這種狗屁話,簡直就是……咳咳,故意提醒對方嘛!」

  「啊?才沒有呢,人家只是看修特先生太可愛了,好意提醒他一下而已。你看,就像這個樣子。」瑪莉扭腰擺臀,對著艾德輕輕眨眼。這讓艾德更加憤怒,「哼,妳自己承認了吧?咳咳,還敢跟我說沒有,我都還沒講到在西奎特鎮時妳幹的好事。」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互相爭吵,瑪莉不斷嬌聲戲言,艾德又不願停止數落,言詞交戰越演越烈,完全沒有停止的跡象。而修特就這麼被晾在旁邊聽兩人吵架。

  「好了,夠了!」

  一旁的粗胖男子突然發話,低沉的聲音像是爆炸一樣,瞬間蓋過了瑪莉和艾德兩人,讓場面一下子安靜下來。

  強風颳過,吹得周遭樹枝左搖右晃,枝葉上的雨水隨風灑下。

  修特用眼角偷偷觀察那粗胖男子,心想此人一下子便壓制住了場面,想必是這三人的頭領了,如果他想要脫身,那麼眼前的壯漢可能是最大的阻礙。

  正當修特如此思索,卻見粗胖男子拍了拍他那餐桌般大的肚皮,竟然發起牢騷:「搞了那麼久真的是餓死我了,這鬼地方一片烏漆嘛黑,又濕又冷的,實在煩死人了,你們居然還有心情在這裡吵架。我只想趕快結束這次任務,回去吃頓好吃的,拜託你們趕快做個了結吧,抓起來回去給『上面』審判還是殺掉怎樣都好。」 

  瑪莉原本態度輕浮,聽完粗胖男子的發言,也轉而開始抱怨,「唉,你們真得很無聊耶,整天任務任務的,真是一點情趣都不懂。」
  
  「不過就是做個任務,還要講什麼情趣……啊……肚子真的餓死了,現在連講句話都可以感到飢餓啊!」粗胖男子眉頭深鎖,大聲發出哀嚎,一付真的餓到很痛苦似的。

  修特原本對此人還有強烈的警戒之心,但隨著他的幾句發言,警戒的感覺短短幾秒內立刻煙消雲散,他現在只覺得這名彪形大漢不過是個單純的莽夫。

  「當然呀,難道你們都不覺得超好玩的嗎,人家每次啊,只要輕輕的一個聲響,或是稍微大聲講話,這傢伙馬上就發現了耶,根本和我們之前的目標完全不同檔次啊……」瑪莉話題回到修特身上,情緒又再度高漲,她又笑又跳,手舞足蹈地解釋她所謂的「情趣」。但這次換艾德阻止了她的發言,「妳可不可暫時安靜一下!」瑪莉還要反駁,艾德立刻狠狠瞪了她一眼。

  她「哼」了一聲,別過頭,終於是安靜下來。

  「終於……是時候辦正事了。」艾德乾咳幾聲,轉向正跌坐在地上的修特,一步步向他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