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西陵（二）
本章節 5998 字
更新於: 2018-12-07
「來！上菜啦！」
把客人點的菜一一排好，詢問還有沒有缺什麼或是什麼沒上的，確定沒有後蘇清點點頭往下一桌。
「小二！」
「嘿！來了，爺有什麼需要？」
慣性應答後待他一轉頭，蘇清忍不住翻白眼，好死不死叫他過去的那一桌，坐著幾個討厭鬼。
一共四個，全是蘇清上工時最不想看到，偏偏這四人是蒼州城的名人，哪可能見不到。
「小二你那什麼表情？怎麼，不待見爺啊？」討厭鬼中，一個穿著藍衣服的男人口氣不滿。
「怎會！」
「小的可是日日夜夜滿心期待幾位爺到來，真的，瞧瞧我這真誠眼神。」真誠的只是想你們的錢。
「楚兄不要這樣子，你看你都把小遠嚇得……」藍衣男人對面的青衣書生搖搖頭。
「牧兄擔心太多，楚兄和小遠喜歡打鬧不是一天兩天了。」坐在書生旁邊的白衣俠客抱著劍，一派輕鬆。
「話說是這樣沒錯……只是……」
「小遠，還不過來？」始終不發一語，逕自喝茶的黑衣人出聲打斷書生，目光緊緊黏在蘇清身上。
……當我狗嗎！蘇清咬牙。
「好咧！」
「這就來！」
換上一副笑臉慢悠悠走向四人，小遠小遠的叫得可真一口一個自然，搞清楚，他蘇大爺可不是來讓你們捉弄的！
是的，蘇清昨天剛得到一袋「天上砸下來的金子」，記著，他沒有搶劫！是「天上掉下來的。
仍然不忘本的乖乖早起前往，他目前在蒼州城謀生的工作───在蒼州城最熱鬧的東市裡一家非常不起眼客棧內當店小二。
說起他會來這裡當小二，只得從那天被小柏（大蛇）吞了後開始……
那天都沒得及殺人的蘇清給小柏一口吞掉，心急的小柏飛快把蘇清帶回墓室，把全身口水的他吐在地上。
絲毫不嫌棄蘇清滿身都是口水，撲上去將他整個人纏繞好幾圈，差點把人悶死。
「慢、慢點…我快沒氣了…臭小柏……咳…」
「嘶！！」
怎辦，阿爹要死了，阿爹要死了！！
一掌按住開始圍著他繞圈打轉的蛇，蘇清按按發疼的額頭，這個小柏怎麼老跟個孩子似的。
他沉睡多年好不容易醒來，就這小子半點長進都沒有！看來得該好好教育一下了。
「小柏，怎麼就你一個？黎黎呢？」
小柏聞言眨眨眼睛搖頭，它不知道。
它也有好多年沒看過黎姑姑了，黎姑姑不知道從什麼時開始都不來看它。
害它一條蛇好無聊，只能盤在爹爹棺木上睡覺，偶爾出去打打牙祭，照照月光或是嚇嚇那些想偷爹爹的壞蛋。
想到蘇清被偷的事情，小柏就有氣。
氣呼呼的它，用尾巴指指某處因為年久而毀損的牆面，這才害蘇清被人從長眠中吵醒。
「唉……」
「傻兒子，沒事，醒了也挺好。」蘇清拍拍小柏，小柏算是他帶大的，自然知道它心性。
「你不是很無聊嗎？現在爹爹醒來陪你玩多棒？不過……」環視破爛斑駁的墓室。
蘇清道：「就是這墓室大概不能待了，目前最壞的情況得到外面，小柏，外面很危險，你怕嗎？」
小柏搖頭，它不怕，有爹爹在！
而且，萬一有誰膽敢來欺負它跟蘇清，吃掉就是！來一個吃一個，來一雙吃一雙，哼哼！
這孩子……
算了，貪吃是貪心但好養活，況且小柏從以前就不需要他去弄食物，它自己就行。
小柏剛出生已開有靈智，除掉因為一些狀況導致它與五歲小孩無異，基本上小柏行動力比起他還可怕。
於是一人一蛇悄悄跟上經商的車隊，成功來到他們的目的地，蘇清老友李西陵所居的蒼州城。
原本以為蒼州城和當年差不多，沒想到蘇清錯了。
現在的蒼州最大家，已經不再是李家。
那曾經是身為全蒼州最大家，同時也是出產多柄神兵為稱「天穹百林」的李家早已逝去。
只剩下蒼州城郊外那處孤獨遺世的家族墓塚，告訴後人他們的傳奇。
說不失落是假的，待蘇清站在墓塚前見到「李西陵」三個大字，不禁感嘆歲月弄人。
曾經他和李西陵一見如故，兩人總趁著蘇清的師兄不在，買上各種美食美酒在李西陵家的屋頂上玩耍。
或是穿得破爛假裝是叫化子路邊調戲姑娘，還故意上勾欄院欣賞來客玩樂，更在城管臉上畫大烏龜被追得滿街跑，落得最後被師兄抓回來一個扔給家人處罰另一個被打屁股……
「嘶……」
「沒事，別擔心我。」
「人，終究得歸去為黃土，這道理我一直都知道。」蘇清用買來的筆沾珠砂，重新為墓碑題字。
想當年蘇清被生身父親逼，五花大綁站上殞星台，雙眼被蒙住，被人推入深谷時，對於所謂生死的定義不過如此。
倒了幾杯酒灑在墓前，一把將酒罈剩下的酒喝掉，隨意用衣袖擦擦嘴，帶著小柏離開。
老友啊，今時不往彼時，願你我來時會有再聚一日，到時可得再與我把酒言歡不可！
小柏用頭撞撞蘇清手掌心，他笑著摸摸它。
「走吧，既然此地已無故人在，是該把咱們自己人找回來了，這些時候沒他們倆個在我身旁，還真不習慣。」
摸摸衣服下琵琶骨的位置，衣物蓋住的地方，有兩道奇特的符號，那是當初他沉睡前所下禁制。
可以確保他的蹤跡不被莫家人發現，另一方面保護他的兩把劍不被有心人士利用。
缺點大概就是無法使用劍術以及一些大型法術，像惡作劇那種無傷大雅的，倒是沒限制……
聽見蘇清要找「自己人」時，小柏腦袋瓜裡頭一個想到，便是跟隨蘇清身側的兩位劍靈。
蘇清一生與劍為伍，他從小就知道自己沒有學法術的天分，在凌雲時每天給師伯追著打已經家常便飯了。
後來師父實在不忍蘇清每天大傷小傷的，自請向凌雲的劍修一脈，希望能讓蘇清學習劍法。
成效很好，蘇清學得很快。
只是礙於他的師父身為凌雲主心骨之一，蘇清同樣被壓著學法術，才不至於落後同輩的幾名師兄弟。
成年後，蘇清得到進入劍閣資格，成功取得一把原名為「逍嘯」的劍。
一柄劍身會散發出淡淡銀白色光芒，用在凌雲的萬原雪原中的千晶寒鐵打造而成的。
別看名字叫「逍嘯」，人家可是實實在在的姑娘家，著實把蘇清嚇了好大跳，為什麼是姑娘！？
軟呼呼，俏萌萌，說話聲音輕聲細語，舉止優雅端莊，怎麼名字取得這麼男性化……
不過沒有關係，咱們蘇大爺以後就是她的主人，名字什麼可以自己取，誰知這麼一想，拖上好久都沒進度。
偶然，在一次外出。
碰巧他們幾個師兄弟臨時找了個小攤子吃飯，才剛開始討論要點什麼菜時，蘇清不覺得很餓就簡單要了碗下水湯。
說時遲，那時快，蘇清的劍竟然有反應！？
決定不了的名字就這樣隨便確定，只是「下水」實在太難聽，一把這麼好的劍叫這種名字……
他的師兄───任天川在用某種關愛眼神看了蘇清十日，實在受不住這責備目光，同意改名字。
『下水，下水，下水……』
『下……夏…夏髓，嗯，夏髓這個名字不錯，就用它。』任天川在宣紙上寫了又改，終於確定。
『我私下不能叫它下水嗎？師兄？』
『……可以。』
『師兄，你不用回答這麼勉強，真的！』
『我沒有勉強。』
『真的。』任某人一臉認真。
蘇清他的第二把佩劍，是他的一個曾曾叔公贈予的，該劍本身已存在於現世多年，誰製做的不知道，沒有留名字更沒有留下紀錄，因而遲遲拖了多年都沒有認過主人。
剛出匣時外貌相當的不起眼，劍身老卡在劍鞘內拔不出來也收不進去，把蘇清折磨的很。
所幸最後以鮮血成功認主，蘇清以為會來了個正常劍靈，誰想得到……來了個女裝大佬！？
『嘿！小白臉！』一身素雅鵝黃淺綠短衫衣裙的姑娘，雙手抱胸高傲抬頭，用著混厚嗓音對蘇清。
『瞧你沒幾兩肉的，怎麼賺得了錢讓我買漂亮裙子？看來得好好訓練下才行，由我「血煞」大爺！』說完還不忘在某人臉上摸兩下，調戲意味濃厚，搭配那身女裝有夠奇怪的。
『……』蘇清無語問蒼天。
他家師兄的黑鱗一看就很高尚大氣，怎麼輪到他這兩把……不說了，人比人氣死人！
確定接下來行程以尋回兩柄佩劍之後，蘇清頭一件考慮到的，正是他手邊沒有這個時代的錢幣。
沒錢，哪怕能夠在蒼州城路邊睡，他都不覺得這有什麼，只是引來城管就好笑了。
兜兜轉轉的蘇清和小柏，苦無頭緒時聽見了路人的對話，有關於「夏髓」的對話。
「老哥哥，你可聽說了？」
「聽說什麼？」
「就是蒼州城首屈一指的鶴天莊，將於三個月後的辦茗劍會啊。」
「呿！」
「又是那些富人玩樂的，有什麼好聽說的。」
「別的不說，光是這個茗劍會……嘖嘖，想著就覺得心動，據說將茗劍會上會展示多柄著名神兵。」
「每一把那可是傳世的名器，要是能輕鬆得到一樣，脫手賣掉都能夠賺好大一筆。」
「得了吧，傳世神兵誰會讓咱們這等粗人輕易購得，作作夢還得了，你這樣太不實在。」
「誒！怎麼這麼說話！我沒錢沒有錯，但就不能看看過個乾癮？回頭還能四處跟人炫耀，不挺好的？」
「喔喔？看你說的，連我也心動了。」
「所以你意下如何？要不要待下月茗劍會去看看？」
「行啊，反正不花錢，去，當然去的！」
蘇清揚眉，茗劍會？
他的夏髓會不會可能會在那？意識到這個可能性很大，蘇清開始四處尋覓落腳處。
離三個月期限有些時間，其間他四處探聽消息，並於客棧內謀得一份職業，趁這段時間多攢點錢，以防萬一。
嗯？
你問說他都在賺錢了，還去裝神弄鬼幹什麼？
這就得從那天從墓室所在的村落離開，蘇清在路途中看了不少神棍欺騙一般百姓談起。
百年後，人們依然會敬畏鬼神，在仙門百家漸漸凋零時代，這些花言巧語的神棍反而更能拉攏人心。
想來想去，既然他們敢騙人，那麼借點錢用用也不為過，於是蘇清設下了陷井誘導這些人前來，同時餵小柏又有錢拿，挺好的！
他絕對不會說，他只是想省下小柏的食料。
畫面轉回蘇清心不甘情不願提著茶壺龜速走向四人，藍衣男人最見不著他這副德行，想都不直接開口……
「你也太久了吧！」
「抱歉抱歉，來來，小的給幾位爺上茶。」蘇清賠著笑臉，為四人倒茶，同時送了幾盤乾果。
「那還差不多。」一身藍衣的楚宣堂理理衣服，很滿意蘇清的乖巧。
「小遠，你忙嗎？」
「要是不忙，留下來一起聊聊天？」
「我……」
「坐，我會和掌櫃說。」
黑衣男人冷冷說了句話，完全不容蘇清拒絕，蘇清只得順了名喚牧亭的青衣書生的話，乖乖同四人一桌。
「哎哎，沒想到小遠這般聽冷兄的，有些小失落啊……」牧亭見狀，自言自語喃喃幾句。
「嗯？您剛有說什麼嗎？」
「沒有，小遠來，吃點乾果。」
「謝謝牧公子。」
什麼聽黑面神的話！你們四個加起來都沒我年紀大，一群屁小孩！拿乾果給我吃是想幹嘛！！！
好吧，至少客棧的乾果是好吃的，嗚嗚，我會拿一把來吃絕對是我口牙好，絕對！
「也該是說正事了。」姆指指腹滑過杯口，楚宣堂不時偷瞄蘇清吃東西，雙頰鼓鼓得像隻小松鼠，真可愛。
「三日後，在鶴天莊將會辦一場名為茗劍會的品劍大會。」像想到了什麼，楚宣堂笑出聲。
「哈，說什麼品劍大會，實際就是那鶴天莊老頭想給他姑娘尋門夫婿，裝模作樣的，不就為了張揚他鶴天莊財力。」
「話不能這樣說，至少鶴天莊確實有此能力收購多把名劍，我反而最好奇，這司空老頭想拿哪把劍出來？」
白衣劍客於寒山早已娶妻生子，鶴天莊那些彎彎繞繞手段他沒興趣，相反他對於兵器大過於參與。
「我同意於兄的話。」
「這和施捨沒有兩樣，感情不可能長久。」終年黑衣的冷靖蕭動作很自然，用帕子為蘇清擦擦嘴。
「……」蘇某人內心是崩潰的。
「不過……」
「你們難道就不好奇嗎？這鶴天莊平白無故得到這麼多兵器，指不定和蒼州城傳說有關。」
「牧兄是指……西陵府？」
「是，就是西陵府。」
聽見有人談起李西陵老家，蘇清豎起耳朵，幾人以為他對聽故事有興趣也不在意，逕自聊天。
「傳言，蒼州西陵府因為不能達成當時皇上要求交出兵器，氣得對方下旨把整個西陵府抄掉，才導致西陵府幾近滅亡……」
「很正常啊，從小到大全是這麼聽的。」
「楚兄！請聽我說完！」
「這也不過是猜想，我猜測，西陵府其實被另一個勢力收掉，而這個勢力就是日後的鶴天莊。」
「現在的鶴天莊，除了庫房內的東西完全無任何看頭，司空家近年所擁資產慢慢敗光。」
「想必他們應該急得頭髮都快冒煙，故不得已出此下冊，想攏絡一些名門世家重振鶴天莊。」
「得確很有可能……司空老頭那閨女長得，唉，我實在已經不曉得怎麼形容，還不如小遠好。」
「真的。」、「難得楚兄說了句人話……」
「喂！於寒山跟牧亭你們什麼意思！」
楚宣堂跳起來作勢要追打二人，那兩人當然也不傻，見狀趕緊往桌上放幾個碎銀，拔腿就跑。
見人走的差不多，蘇清頂不住掌櫃目光打算去忙，人剛站起來手卻被冷靖蕭摁住不放。
「？」
「他們鬧習慣，你別太在意。」
「喔……」
不對，你哪隻眼睛看他蘇大爺想去追那三個臭小子！蘇清飛快給掌櫃的發出求救，叫他快點來幫忙！
蘇清：掌櫃的你快來！
掌櫃：你不會甩開他的手嗎？豬啊！
蘇清：我要這麼好辦早幹了還輪得你說！
掌櫃：行行，算我服了你。
按捺不住蘇某人苦苦拜託，客棧掌櫃前腳才踏出，蘇清身旁邊的冷靖蕭拿出一粒金元寶在掌中把玩……
掌櫃：自求多福！
蘇清：叛徒！！
哼，叛徒就叛徒，這冷公子每次來找小遠（蘇清化名）總會給不少錢，要不是他是做正經生意的，早把人賣了！
他老歸老，眼色還是有的，楚家少爺和冷公子看小遠的目光像帶了些什麼，他哪能不明白！
這個臭老頭！蘇清氣結。
沒關係，山不轉路轉，蘇清眼底閃過一絲紅光，在無人發覺下原本偽裝成蘇清手腕上飾物的小柏，竟憑空出現在他們頭頂橫樑上！？血色大眼專注盯著冷靖蕭後頸，慢慢張開嘴巴露出蛇牙。
「小遠你……」
「冷公子我真的得該走了，客棧裡還有很多事得忙。」
「我……」
蠢貨，再不放我走你得死了你！
眼角餘光見著小柏已擺好姿態，蘇清心底開始倒數……一…二…還沒來得數到三時……
「掌櫃的，還有空房嗎？」
「有客人來了，我先離開，謝謝冷公子的茶。」
「小遠！」
陌生人聲音讓蘇清趕緊喚回小柏，隨意打個謊話遠離冷靖蕭，留下冷靖蕭一人在原位。
「幾位爺！住店嗎？」
「是的。」
開口說話的男子一身白衣藍袍，藍玉髮冠，柚藍色腰帶，手持一柄天藍色澤的劍，尾端掛有同款色系劍穗，上頭有一朵和髮冠材質一樣用藍玉雕成的蓮花，蘇清認得它，是凌雲的稀有藥材───華月雪蓮。
後頭跟著幾名與男子穿著一樣的人，人數大約有七、八個人，按衣領上面繡紋來分辦，在場的全是凌雲高階弟子，這點讓蘇清納悶了，是什麼原因為一次派出這麼多高階弟子？
「目前呢空房挺多的，幾位有什麼需求嗎？」
「先來一間天字房，剩下的給我們安排三間地字就行，吃食上盡量以素為主，一日一餐即可。」
「啊？」
「一日一餐…這……」掌櫃疑惑，他沒聽錯吧？
『掌櫃的，你就照辦就好。』順利成功逃跑的蘇清，小小聲地附耳在掌櫃耳邊說。
『這樣真沒有問題？』
『沒問題的，你看他們一臉不食人間煙火似的，聽我的鐵定沒錯，難得來了這麼多隻大肥…啊不，是客人！你忍心錯失良機，讓賺錢機會逃跑？』
『對對對！』
見錢眼開的掌櫃點頭贊成蘇清的話，白花花銀子上門哪有讓它溜掉的機會，趕快讓蘇清去帶他們上樓。
「啊？我？」
「還愣著幹什麼！快去啊！」
「就不能打點商量…換成阿茂哥或丁三叔……」他小小的拒絕，萬一一個不小心被凌雲的人認出來就不好了。
「沒用的東西！快去！」掌櫃氣得拿起桌上的算盤敲蘇清，打得他直喊疼，他去！他去還不成！
「嗷！不要拿算盤敲我！我去還不成！」
事後一定非得叫臭老頭給他多加點錢，不能平白無故放了他，得狠狠刮一層油水才行！
「咳咳，幾位這邊請！」
「有勞了。」
把客人點的菜一一排好，詢問還有沒有缺什麼或是什麼沒上的，確定沒有後蘇清點點頭往下一桌。
「小二！」
「嘿！來了，爺有什麼需要？」
慣性應答後待他一轉頭，蘇清忍不住翻白眼，好死不死叫他過去的那一桌，坐著幾個討厭鬼。
一共四個，全是蘇清上工時最不想看到，偏偏這四人是蒼州城的名人，哪可能見不到。
「小二你那什麼表情？怎麼，不待見爺啊？」討厭鬼中，一個穿著藍衣服的男人口氣不滿。
「怎會！」
「小的可是日日夜夜滿心期待幾位爺到來，真的，瞧瞧我這真誠眼神。」真誠的只是想你們的錢。
「楚兄不要這樣子，你看你都把小遠嚇得……」藍衣男人對面的青衣書生搖搖頭。
「牧兄擔心太多，楚兄和小遠喜歡打鬧不是一天兩天了。」坐在書生旁邊的白衣俠客抱著劍，一派輕鬆。
「話說是這樣沒錯……只是……」
「小遠，還不過來？」始終不發一語，逕自喝茶的黑衣人出聲打斷書生，目光緊緊黏在蘇清身上。
……當我狗嗎！蘇清咬牙。
「好咧！」
「這就來！」
換上一副笑臉慢悠悠走向四人，小遠小遠的叫得可真一口一個自然，搞清楚，他蘇大爺可不是來讓你們捉弄的！
是的，蘇清昨天剛得到一袋「天上砸下來的金子」，記著，他沒有搶劫！是「天上掉下來的。
仍然不忘本的乖乖早起前往，他目前在蒼州城謀生的工作───在蒼州城最熱鬧的東市裡一家非常不起眼客棧內當店小二。
說起他會來這裡當小二，只得從那天被小柏（大蛇）吞了後開始……
那天都沒得及殺人的蘇清給小柏一口吞掉，心急的小柏飛快把蘇清帶回墓室，把全身口水的他吐在地上。
絲毫不嫌棄蘇清滿身都是口水，撲上去將他整個人纏繞好幾圈，差點把人悶死。
「慢、慢點…我快沒氣了…臭小柏……咳…」
「嘶！！」
怎辦，阿爹要死了，阿爹要死了！！
一掌按住開始圍著他繞圈打轉的蛇，蘇清按按發疼的額頭，這個小柏怎麼老跟個孩子似的。
他沉睡多年好不容易醒來，就這小子半點長進都沒有！看來得該好好教育一下了。
「小柏，怎麼就你一個？黎黎呢？」
小柏聞言眨眨眼睛搖頭，它不知道。
它也有好多年沒看過黎姑姑了，黎姑姑不知道從什麼時開始都不來看它。
害它一條蛇好無聊，只能盤在爹爹棺木上睡覺，偶爾出去打打牙祭，照照月光或是嚇嚇那些想偷爹爹的壞蛋。
想到蘇清被偷的事情，小柏就有氣。
氣呼呼的它，用尾巴指指某處因為年久而毀損的牆面，這才害蘇清被人從長眠中吵醒。
「唉……」
「傻兒子，沒事，醒了也挺好。」蘇清拍拍小柏，小柏算是他帶大的，自然知道它心性。
「你不是很無聊嗎？現在爹爹醒來陪你玩多棒？不過……」環視破爛斑駁的墓室。
蘇清道：「就是這墓室大概不能待了，目前最壞的情況得到外面，小柏，外面很危險，你怕嗎？」
小柏搖頭，它不怕，有爹爹在！
而且，萬一有誰膽敢來欺負它跟蘇清，吃掉就是！來一個吃一個，來一雙吃一雙，哼哼！
這孩子……
算了，貪吃是貪心但好養活，況且小柏從以前就不需要他去弄食物，它自己就行。
小柏剛出生已開有靈智，除掉因為一些狀況導致它與五歲小孩無異，基本上小柏行動力比起他還可怕。
於是一人一蛇悄悄跟上經商的車隊，成功來到他們的目的地，蘇清老友李西陵所居的蒼州城。
原本以為蒼州城和當年差不多，沒想到蘇清錯了。
現在的蒼州最大家，已經不再是李家。
那曾經是身為全蒼州最大家，同時也是出產多柄神兵為稱「天穹百林」的李家早已逝去。
只剩下蒼州城郊外那處孤獨遺世的家族墓塚，告訴後人他們的傳奇。
說不失落是假的，待蘇清站在墓塚前見到「李西陵」三個大字，不禁感嘆歲月弄人。
曾經他和李西陵一見如故，兩人總趁著蘇清的師兄不在，買上各種美食美酒在李西陵家的屋頂上玩耍。
或是穿得破爛假裝是叫化子路邊調戲姑娘，還故意上勾欄院欣賞來客玩樂，更在城管臉上畫大烏龜被追得滿街跑，落得最後被師兄抓回來一個扔給家人處罰另一個被打屁股……
「嘶……」
「沒事，別擔心我。」
「人，終究得歸去為黃土，這道理我一直都知道。」蘇清用買來的筆沾珠砂，重新為墓碑題字。
想當年蘇清被生身父親逼，五花大綁站上殞星台，雙眼被蒙住，被人推入深谷時，對於所謂生死的定義不過如此。
倒了幾杯酒灑在墓前，一把將酒罈剩下的酒喝掉，隨意用衣袖擦擦嘴，帶著小柏離開。
老友啊，今時不往彼時，願你我來時會有再聚一日，到時可得再與我把酒言歡不可！
小柏用頭撞撞蘇清手掌心，他笑著摸摸它。
「走吧，既然此地已無故人在，是該把咱們自己人找回來了，這些時候沒他們倆個在我身旁，還真不習慣。」
摸摸衣服下琵琶骨的位置，衣物蓋住的地方，有兩道奇特的符號，那是當初他沉睡前所下禁制。
可以確保他的蹤跡不被莫家人發現，另一方面保護他的兩把劍不被有心人士利用。
缺點大概就是無法使用劍術以及一些大型法術，像惡作劇那種無傷大雅的，倒是沒限制……
聽見蘇清要找「自己人」時，小柏腦袋瓜裡頭一個想到，便是跟隨蘇清身側的兩位劍靈。
蘇清一生與劍為伍，他從小就知道自己沒有學法術的天分，在凌雲時每天給師伯追著打已經家常便飯了。
後來師父實在不忍蘇清每天大傷小傷的，自請向凌雲的劍修一脈，希望能讓蘇清學習劍法。
成效很好，蘇清學得很快。
只是礙於他的師父身為凌雲主心骨之一，蘇清同樣被壓著學法術，才不至於落後同輩的幾名師兄弟。
成年後，蘇清得到進入劍閣資格，成功取得一把原名為「逍嘯」的劍。
一柄劍身會散發出淡淡銀白色光芒，用在凌雲的萬原雪原中的千晶寒鐵打造而成的。
別看名字叫「逍嘯」，人家可是實實在在的姑娘家，著實把蘇清嚇了好大跳，為什麼是姑娘！？
軟呼呼，俏萌萌，說話聲音輕聲細語，舉止優雅端莊，怎麼名字取得這麼男性化……
不過沒有關係，咱們蘇大爺以後就是她的主人，名字什麼可以自己取，誰知這麼一想，拖上好久都沒進度。
偶然，在一次外出。
碰巧他們幾個師兄弟臨時找了個小攤子吃飯，才剛開始討論要點什麼菜時，蘇清不覺得很餓就簡單要了碗下水湯。
說時遲，那時快，蘇清的劍竟然有反應！？
決定不了的名字就這樣隨便確定，只是「下水」實在太難聽，一把這麼好的劍叫這種名字……
他的師兄───任天川在用某種關愛眼神看了蘇清十日，實在受不住這責備目光，同意改名字。
『下水，下水，下水……』
『下……夏…夏髓，嗯，夏髓這個名字不錯，就用它。』任天川在宣紙上寫了又改，終於確定。
『我私下不能叫它下水嗎？師兄？』
『……可以。』
『師兄，你不用回答這麼勉強，真的！』
『我沒有勉強。』
『真的。』任某人一臉認真。
蘇清他的第二把佩劍，是他的一個曾曾叔公贈予的，該劍本身已存在於現世多年，誰製做的不知道，沒有留名字更沒有留下紀錄，因而遲遲拖了多年都沒有認過主人。
剛出匣時外貌相當的不起眼，劍身老卡在劍鞘內拔不出來也收不進去，把蘇清折磨的很。
所幸最後以鮮血成功認主，蘇清以為會來了個正常劍靈，誰想得到……來了個女裝大佬！？
『嘿！小白臉！』一身素雅鵝黃淺綠短衫衣裙的姑娘，雙手抱胸高傲抬頭，用著混厚嗓音對蘇清。
『瞧你沒幾兩肉的，怎麼賺得了錢讓我買漂亮裙子？看來得好好訓練下才行，由我「血煞」大爺！』說完還不忘在某人臉上摸兩下，調戲意味濃厚，搭配那身女裝有夠奇怪的。
『……』蘇清無語問蒼天。
他家師兄的黑鱗一看就很高尚大氣，怎麼輪到他這兩把……不說了，人比人氣死人！
確定接下來行程以尋回兩柄佩劍之後，蘇清頭一件考慮到的，正是他手邊沒有這個時代的錢幣。
沒錢，哪怕能夠在蒼州城路邊睡，他都不覺得這有什麼，只是引來城管就好笑了。
兜兜轉轉的蘇清和小柏，苦無頭緒時聽見了路人的對話，有關於「夏髓」的對話。
「老哥哥，你可聽說了？」
「聽說什麼？」
「就是蒼州城首屈一指的鶴天莊，將於三個月後的辦茗劍會啊。」
「呿！」
「又是那些富人玩樂的，有什麼好聽說的。」
「別的不說，光是這個茗劍會……嘖嘖，想著就覺得心動，據說將茗劍會上會展示多柄著名神兵。」
「每一把那可是傳世的名器，要是能輕鬆得到一樣，脫手賣掉都能夠賺好大一筆。」
「得了吧，傳世神兵誰會讓咱們這等粗人輕易購得，作作夢還得了，你這樣太不實在。」
「誒！怎麼這麼說話！我沒錢沒有錯，但就不能看看過個乾癮？回頭還能四處跟人炫耀，不挺好的？」
「喔喔？看你說的，連我也心動了。」
「所以你意下如何？要不要待下月茗劍會去看看？」
「行啊，反正不花錢，去，當然去的！」
蘇清揚眉，茗劍會？
他的夏髓會不會可能會在那？意識到這個可能性很大，蘇清開始四處尋覓落腳處。
離三個月期限有些時間，其間他四處探聽消息，並於客棧內謀得一份職業，趁這段時間多攢點錢，以防萬一。
嗯？
你問說他都在賺錢了，還去裝神弄鬼幹什麼？
這就得從那天從墓室所在的村落離開，蘇清在路途中看了不少神棍欺騙一般百姓談起。
百年後，人們依然會敬畏鬼神，在仙門百家漸漸凋零時代，這些花言巧語的神棍反而更能拉攏人心。
想來想去，既然他們敢騙人，那麼借點錢用用也不為過，於是蘇清設下了陷井誘導這些人前來，同時餵小柏又有錢拿，挺好的！
他絕對不會說，他只是想省下小柏的食料。
畫面轉回蘇清心不甘情不願提著茶壺龜速走向四人，藍衣男人最見不著他這副德行，想都不直接開口……
「你也太久了吧！」
「抱歉抱歉，來來，小的給幾位爺上茶。」蘇清賠著笑臉，為四人倒茶，同時送了幾盤乾果。
「那還差不多。」一身藍衣的楚宣堂理理衣服，很滿意蘇清的乖巧。
「小遠，你忙嗎？」
「要是不忙，留下來一起聊聊天？」
「我……」
「坐，我會和掌櫃說。」
黑衣男人冷冷說了句話，完全不容蘇清拒絕，蘇清只得順了名喚牧亭的青衣書生的話，乖乖同四人一桌。
「哎哎，沒想到小遠這般聽冷兄的，有些小失落啊……」牧亭見狀，自言自語喃喃幾句。
「嗯？您剛有說什麼嗎？」
「沒有，小遠來，吃點乾果。」
「謝謝牧公子。」
什麼聽黑面神的話！你們四個加起來都沒我年紀大，一群屁小孩！拿乾果給我吃是想幹嘛！！！
好吧，至少客棧的乾果是好吃的，嗚嗚，我會拿一把來吃絕對是我口牙好，絕對！
「也該是說正事了。」姆指指腹滑過杯口，楚宣堂不時偷瞄蘇清吃東西，雙頰鼓鼓得像隻小松鼠，真可愛。
「三日後，在鶴天莊將會辦一場名為茗劍會的品劍大會。」像想到了什麼，楚宣堂笑出聲。
「哈，說什麼品劍大會，實際就是那鶴天莊老頭想給他姑娘尋門夫婿，裝模作樣的，不就為了張揚他鶴天莊財力。」
「話不能這樣說，至少鶴天莊確實有此能力收購多把名劍，我反而最好奇，這司空老頭想拿哪把劍出來？」
白衣劍客於寒山早已娶妻生子，鶴天莊那些彎彎繞繞手段他沒興趣，相反他對於兵器大過於參與。
「我同意於兄的話。」
「這和施捨沒有兩樣，感情不可能長久。」終年黑衣的冷靖蕭動作很自然，用帕子為蘇清擦擦嘴。
「……」蘇某人內心是崩潰的。
「不過……」
「你們難道就不好奇嗎？這鶴天莊平白無故得到這麼多兵器，指不定和蒼州城傳說有關。」
「牧兄是指……西陵府？」
「是，就是西陵府。」
聽見有人談起李西陵老家，蘇清豎起耳朵，幾人以為他對聽故事有興趣也不在意，逕自聊天。
「傳言，蒼州西陵府因為不能達成當時皇上要求交出兵器，氣得對方下旨把整個西陵府抄掉，才導致西陵府幾近滅亡……」
「很正常啊，從小到大全是這麼聽的。」
「楚兄！請聽我說完！」
「這也不過是猜想，我猜測，西陵府其實被另一個勢力收掉，而這個勢力就是日後的鶴天莊。」
「現在的鶴天莊，除了庫房內的東西完全無任何看頭，司空家近年所擁資產慢慢敗光。」
「想必他們應該急得頭髮都快冒煙，故不得已出此下冊，想攏絡一些名門世家重振鶴天莊。」
「得確很有可能……司空老頭那閨女長得，唉，我實在已經不曉得怎麼形容，還不如小遠好。」
「真的。」、「難得楚兄說了句人話……」
「喂！於寒山跟牧亭你們什麼意思！」
楚宣堂跳起來作勢要追打二人，那兩人當然也不傻，見狀趕緊往桌上放幾個碎銀，拔腿就跑。
見人走的差不多，蘇清頂不住掌櫃目光打算去忙，人剛站起來手卻被冷靖蕭摁住不放。
「？」
「他們鬧習慣，你別太在意。」
「喔……」
不對，你哪隻眼睛看他蘇大爺想去追那三個臭小子！蘇清飛快給掌櫃的發出求救，叫他快點來幫忙！
蘇清：掌櫃的你快來！
掌櫃：你不會甩開他的手嗎？豬啊！
蘇清：我要這麼好辦早幹了還輪得你說！
掌櫃：行行，算我服了你。
按捺不住蘇某人苦苦拜託，客棧掌櫃前腳才踏出，蘇清身旁邊的冷靖蕭拿出一粒金元寶在掌中把玩……
掌櫃：自求多福！
蘇清：叛徒！！
哼，叛徒就叛徒，這冷公子每次來找小遠（蘇清化名）總會給不少錢，要不是他是做正經生意的，早把人賣了！
他老歸老，眼色還是有的，楚家少爺和冷公子看小遠的目光像帶了些什麼，他哪能不明白！
這個臭老頭！蘇清氣結。
沒關係，山不轉路轉，蘇清眼底閃過一絲紅光，在無人發覺下原本偽裝成蘇清手腕上飾物的小柏，竟憑空出現在他們頭頂橫樑上！？血色大眼專注盯著冷靖蕭後頸，慢慢張開嘴巴露出蛇牙。
「小遠你……」
「冷公子我真的得該走了，客棧裡還有很多事得忙。」
「我……」
蠢貨，再不放我走你得死了你！
眼角餘光見著小柏已擺好姿態，蘇清心底開始倒數……一…二…還沒來得數到三時……
「掌櫃的，還有空房嗎？」
「有客人來了，我先離開，謝謝冷公子的茶。」
「小遠！」
陌生人聲音讓蘇清趕緊喚回小柏，隨意打個謊話遠離冷靖蕭，留下冷靖蕭一人在原位。
「幾位爺！住店嗎？」
「是的。」
開口說話的男子一身白衣藍袍，藍玉髮冠，柚藍色腰帶，手持一柄天藍色澤的劍，尾端掛有同款色系劍穗，上頭有一朵和髮冠材質一樣用藍玉雕成的蓮花，蘇清認得它，是凌雲的稀有藥材───華月雪蓮。
後頭跟著幾名與男子穿著一樣的人，人數大約有七、八個人，按衣領上面繡紋來分辦，在場的全是凌雲高階弟子，這點讓蘇清納悶了，是什麼原因為一次派出這麼多高階弟子？
「目前呢空房挺多的，幾位有什麼需求嗎？」
「先來一間天字房，剩下的給我們安排三間地字就行，吃食上盡量以素為主，一日一餐即可。」
「啊？」
「一日一餐…這……」掌櫃疑惑，他沒聽錯吧？
『掌櫃的，你就照辦就好。』順利成功逃跑的蘇清，小小聲地附耳在掌櫃耳邊說。
『這樣真沒有問題？』
『沒問題的，你看他們一臉不食人間煙火似的，聽我的鐵定沒錯，難得來了這麼多隻大肥…啊不，是客人！你忍心錯失良機，讓賺錢機會逃跑？』
『對對對！』
見錢眼開的掌櫃點頭贊成蘇清的話，白花花銀子上門哪有讓它溜掉的機會，趕快讓蘇清去帶他們上樓。
「啊？我？」
「還愣著幹什麼！快去啊！」
「就不能打點商量…換成阿茂哥或丁三叔……」他小小的拒絕，萬一一個不小心被凌雲的人認出來就不好了。
「沒用的東西！快去！」掌櫃氣得拿起桌上的算盤敲蘇清，打得他直喊疼，他去！他去還不成！
「嗷！不要拿算盤敲我！我去還不成！」
事後一定非得叫臭老頭給他多加點錢，不能平白無故放了他，得狠狠刮一層油水才行！
「咳咳，幾位這邊請！」
「有勞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