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惡魔代號:墮天使沙利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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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8-12-05
【第一章】09.惡魔代號:墮天使沙利葉


時間往前推回二十分鐘。

手錶冷光正顯示凌晨十二點十分。

陸迦儂站在某棟廢棄大樓的頂端,俯瞰底下夜深人靜。輕視這片距離NO.3市熱鬧繁華交通運輸紐帶亞羅達火車站不算太近也不算太遠,曾經由政客口沫橫飛嘴裡炒作出來的黃金住宅區。

對,曾經。

淪為曾經的東西不是頹傾到搖搖欲墜,便是被鏽蝕剝落的殘跡爬滿全身,大量氧化鐵挾帶厚重灰塵鑽進鼻腔刺激肺臟讓人皺眉。

由外來投資客和大財閥配合政治勢力三方操弄房價直直飆升,實際入住的人數卻和大筆金額買進賣出的指數呈明顯反比。由漂亮數字築成的區域,配合戶政電腦資料裡的幽靈人口,營造城市財力蓬勃經濟發展穩定欺騙眾人耳目。比吸血鬼還貪婪的商人順勢哄抬物價,造就整個NO.3市各種民生物價節節飆升。金錢宛如一雙看不見的手,將人民的脖子越勒越緊逐漸無法呼吸。

「生存」的意義對這些人而言比路邊的沙子還不如。

政治不過是致富手段。等幕後黑手撈完該撈的資金,轉移目標炒作其他區域地價房價時,拍拍屁股走人留下的垃圾便是眼底下這片杳無人煙鬼城。這樣的鬼城在NO.3市屢見不鮮,至今仍像匍匐植物一樣到處蔓延。

「找到了。」陸迦儂三步併作兩步跳入暗影中,尾隨劃破深夜安靜鬼城的銳利尖叫聲來源。

名叫顏直樹的男人,臉上汗水順著粗獷面龐不停向下低落。

廢棄工廠裡不如他所預想那般有高大的障礙物。可以讓他和昏厥的女人藏身幾乎沒有,他只能選擇將地上現有的幾片破舊鐵皮勉強築成一道矮牆。讓他可以躲著不被發現,但又保持隨時能逃向出入口的距離。

確定目前還算人身安全後,閉眼稍微放鬆喘口氣。再次睜開眼,顏直樹的心臟漏拍了一下。

拜一間沒屋頂的廢棄工廠所賜,在月光照射下視線不算昏暗。才一個眨眼的時間顏直樹眼前多了一個身影,站在尙昏迷不醒的女人旁邊。

穿著全身黑的清瘦男性,空洞眼神散發令脊椎顫抖的冷酷。那雙不祥瞳孔正盯著他看。彷彿站在男人眼前的他不是任何生物,純粹只是個物體。

「你⋯⋯你是誰⋯⋯」顏直樹勉強忍住直覺產生的恐懼,擠出一句話詢問站在月光下的清瘦男性。

「我是誰?我也不知道我是誰。」月色下蒼白佼好臉龐面無表情回答。

「少耍我!」顏直樹語帶怒氣,覺得自己被耍。

「我不知道此刻的我是誰,如果你知道,請務必告訴我。」

「你該不會是敦南黨上級派來拿東西的人啊?」

「喔,還蠻敏銳的嘛。」

「這位小兄弟,我已經照約定帶這賤女人來會合。SD卡被她吞下去,等下把她殺掉拿出來就沒問題,可以放我走吧。小兄弟,上級大哥有說東西帶來就不會死吧?對吧?對吧。」顏直樹用他四十幾歲粗獷的諂媚臉陪笑。

「喔,你的上級有交代,東西帶過來可以讓你不死。」

「太好了,把那賤女人殺掉SD卡交給你就可以走了吧。」

顏直樹起身走向仍昏迷在地上的女性身影,拿出貼身攜帶的折疊獵刀毫不猶豫刺向女人腹部。刀子落下同時,鮮血從他面前噴湧而出。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粗獷臉孔扭曲成難看模樣。

「我的手⋯⋯我的腳⋯⋯我的⋯⋯我的腳⋯⋯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顏直樹在地上激烈抽蓄哀嚎,瞪大眼睛看著本應該在身上現在卻分離在地上的右手和左腳。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的⋯⋯我的⋯⋯我⋯我⋯的⋯⋯」顏直樹朝空中揮舞殘存下來的左手,不知道是因為被逐漸剝離的肌膚嚇得驚恐尖叫,還是因為被剝皮產生的劇痛而放聲大叫。

喘著氣,用沒了肌膚的左手激動撫摸同樣失去肌膚的臉龐,鮮紅液體滴落緩慢擴大佔據範圍。

當顏直樹還沉浸在失去肌膚的驚愕當中無法回神時,下個瞬間左手在他眼前化為灰燼,伴隨慘烈叫聲的灰燼隨月光下徐徐吹拂的風四散。

傾身倒在地上的人影拚命匍匐蠕動向前,想追上現在散成灰燼的左手時,右腳被看不見的手撕掉,在空中完成拋物線漂亮墜落在直樹面前,獨自淌著血。

有個人影在旁邊竊笑。

穿著全身黑的男性走到笑聲停不住的人影旁邊,蹲視披頭散髮裡那雙瘋狂眼眸。男人心想,這雙眼眸如果沒有了瘋狂,搭上沒有佈滿新舊傷口的白皙鵝蛋臉,將凌亂不堪入目糾結亂髮梳整乾淨後會有多漂亮。

「吶,給妳。」匕首在月光下閃著光芒。

「殺死那個人不是你的工作嗎?」不知道是不是匕首的銳利光芒讓女人從瘋狂恢復正常。

「殺人對我來說只是份剝奪生命的固定工作,但對妳而言才是殺人。真正意義上的。」清瘦臉龐解說著,女人被那雙漆黑眼睛吸引。深不見底的空洞,吸引著站在懸崖邊直視腳底黑暗的人。

「是嗎,真正意義上的殺人嗎⋯⋯沒有殺過人不知道如何殺人的我,也可以殺人嗎?」利刃在她手裡,光芒亂顫。

「殺人不需要任何訓練,動物本能可以用神經告訴你如何殺人。」

搖搖晃晃的赤裸身體,走近失去四肢像活魚在地上亂彈跳的男性旁邊。跪在地上,反手拿著匕首瘋狂刺著地上扭動肉塊,直到最後一聲哀嚎的迴音消失在廢棄工廠裡許久,仍然沒有停過,刀刃刺進肉塊的悶響在月下奏鳴。

漆黑人影輕輕將手搭在顫抖赤裸背影上,女人才如洩了氣的音樂家停止匕首演奏的樂曲。

「你剛剛救了我,現在我卻殺了人⋯⋯我殺了人⋯⋯」女人掩面哭泣。

「恩。妳殺了人。人的一生只能殺一個人。」

「那為什麼你可以殺很多人⋯⋯」淚水低落融在氧化的鮮紅裡。

「我只殺過一個人,在那之後成為一個只能殺戮卻不能殺死自己的殺手。」

「吶,你叫什麼名字?殺手先生。」

「我是卡登諾沙十二惡魔之一,代號:沙利葉。叫我沙利葉就可以了。」

「沙利葉先生可以拜託你一件事嗎⋯⋯」

「請說。」

「可以殺了我嗎?」

「我殺人的額度用完了,只能殺戮妳。」清瘦面龐機械式回覆。

「那就請你殺戮我吧⋯⋯」絕望的嬌弱聲音顫抖懇求。

「恩。」

「可以告訴我殺戮和殺人哪裡不一樣嗎?」臨死前女人問男性。

「物理上沒有不一樣,只是心理認定問題。」

「你一定是個很悲傷的人。」

「為什麼這樣說?」

「害怕活著的人一定很悲傷。至少我是這樣。」

「妳不會害怕死亡嗎?」

「我更害怕活著⋯⋯」

「妳覺得死了可以從痛苦解脫嗎?」

「大概不能吧,因為沒有天堂。」

「妳不期待天堂嗎?」

「如果真的有天堂,人類不需要上帝。」

「不得不說,這是一個讓人喜歡的答案。」

「能讓皎潔月亮下的墮天使稱讚,或許是死前最好的禮物。」女人伸出手撫摸俯視她的蒼白削瘦顴骨。

「死在我手裡的那些人,知道『沙利葉』是誰的,寥寥無幾。」

「是你替自己取的名字嗎?」

「不是。」

「替你取名為『沙利葉』的人一定很愛你。」

「替我取名字的人,眼裡注視著的,從來不是我。」

「有一天你會明白眼神說謊的功力遠比我們所認知的還要擅長。」

「是選擇『知道』比較好?還是選擇『不知道』比較好?」

「或許對很多人來說『不知道』比『知道』還要幸福。」

「對妳來說,是『不知道』比較幸福,還是『知道』比較幸福呢?」

「即使『知道』會讓我走向悲劇,我還是會毫不猶豫選擇『知道』。至於沙利葉先生選擇的是哪一個答案,不是很顯而易見嗎。」淚水從女人眼眶淌流,但神情卻是溫柔笑著。

「難道我已經選擇了?」蒼白削瘦的面龐困惑了。

「墮天使,你會從地獄深淵中明白的。讓我成為你手裡創造的深淵的一部分吧,時候到了。」

「再見了⋯⋯」這名男性心底明白自己是該用蒼白面龐上那兩隻空洞眼睛,直視月下清晰可見散亂黑髮間的瘋狂雙眸最深處。

「再見了,墮天使⋯⋯沙利葉。」女人最後一句輕語呢喃,被外頭震天價響警笛鳴叫聲掩蓋消失。



「呦,沙利葉。」原來已經這個時間了。

「幹嘛?」前幾分鐘在工廠外面陰暗處竊笑的身影,現在成了晃在他面前的物體,黑色眼睛瞥了說話者手裡亂晃的男性腦袋。

「你是偷懶到現在才解決任務嗎,早該撤囉。」外面槍聲響起,雙方人馬互相叫囂。

「我可不想被一個懶惰到被稱為貝爾芬格的保險員說偷懶。」

「哼哼哼,本人今天可是勤奮的貝爾芬格呦,難得一天解決兩個人耶。快,快稱讚我。」

「不要。誰要稱讚一個使用異能力時會變成紫色頭髮的變態蘿莉控中年大叔。」

「四十歲的男人不是中年大叔好嗎!四十歲還很年輕耶!而且我還沒四十歲!我今年才三十五歲,不要給我四捨五入!」

「撇除中年大叔,你就是個變態蘿莉控。」

「蘿莉控有錯嗎?」

「我會把你綁起來交給外面的警察。」

「沙利葉果然是惡魔無誤!」

「我才不要被一個惡魔說成是惡魔!」

「至少沒你壞啊!」

「回去叫蒲丞京收拾你。」

「拜託不要啊!千萬不要千萬不要千萬不要!我才不要再跪在教堂抄路加福音第一章到二十三章一百遍!」

外頭槍林彈雨混亂至極。誰也沒空分神注意兩個鬥嘴離去的身影,融入月亮照不到的黑暗深處。壞掉的路燈,仍然自顧自用亂顫閃燈向夜晚傳送無人能解的摩斯密碼,直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