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話

本章節 6298 字
更新於: 2018-12-03
  我被人扯著手腕,一直往前跑。
  即使如此不遺餘力地邁開雙腿奔跑著,我也絲毫感覺不到屬於自己的實感。大腦的思考彷彿已經停滯,只有肺部無比強烈的不適感才證明著我依然存活。
  
  
  數分鐘前,在父親咽下最後一口氣、露出意味不明的微笑之後,那幾聲槍聲所引致的迴響驚飛了樹杈上歇息的鳥兒,撲騰而起的翼鳴和清晨的氛圍意外的融洽。
  但與此同時是數名聖騎士被打中肩膀,應聲倒地。
  戴維不得不拖著那副已經算是老者的身體,撲過來把我身子拉低。我也才反應過來,自己將要面臨什麼危險的境地,連忙捂著頭趴下去,不可避免地尖叫起來。
  「沒事吧!」未被子彈選中的一名聖騎士跑到了負傷者們旁,警惕著四周,「該死,這是從哪兒打來的!」他拔出了腰間的劍,一種為了彰顯「深紅」正統的古典雕紋長劍。
  長劍表面被覆蓋上了純白色的光輝。
  「咦?」我從半瞇的眼縫中瞥到了這番詭異的畫面。身為法王廳的禁衛軍,教團聖騎士會使用這種近似於魔法的能力嗎?應該說,這根本就不可能允許使用啊……
  但我為什麼還在想這些跟自己八輩子打不著關係的事?
  可能是因為……在死亡來臨之際,會回想起曾經經歷過的種種記憶吧。書本中的、人們口中所說的、自己領悟的……種種。
  從這場劫難開始到現在,發生的所有事我都摸不清緣由。
  死去的人是不需要知道太多的。又或者說,知道太多的人就不應該活著。
  害我已經不想去反芻父親那句話,是什麼意思了。
  
  
  
  但槍聲過後,四周就再次回歸寂靜。似乎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
  ——這當然不代表危險已經過去。潛藏在暗處的那槍手還在狙擊著我們。難道我就真的要命喪於此了嗎……
  「開始工作了!『一號』!!」
  如槍聲一般突兀,有男人高喊起來。緊接著,在石牆的後面便翻出來一條紅綢——
  紅綢有如閃電,剎那間便擦過了聖騎士的身旁,穿行而過,而幾乎是同一時間內,覆蓋在他們手臂的堅硬鎧甲就被什麼鋒利的物體整齊地切開,鮮血噴湧而出。
  「呃啊啊啊啊!」甚至現在才感受到這份痛楚的聖騎士們,紛紛捂著傷口跪了下來。
  要不是那「東西」最後剎停在了母親的跟前,我的眼睛便完全沒有捕捉到這具體形象的可能。
  ——那是一名,有著朱紅色長髮的「人類」。身披酷似醫生大褂一樣的純白長衣,右手反握著染血的藍色匕首,佇立在悲鳴不已的人們之間……真令人不寒而慄。
  「收到~ 」與所作所為截然相反的是她俏皮的回答。
  清脆而音調稍高的年輕女子的嗓音。
  「別開玩笑了,哪來的臭女人……」一名聖騎士應該是傷得不怎麼重,用長劍支撐起身子。「接受神罰吧!」
  像是回應他的咒駡,劍身再度冒出光焰。他擺好突刺的架勢,一個箭步向女子的背後急襲而去。
  我本能地想為她喊出「小心」,但我還不至於迷糊到這個地步——因為這女子絕對並非等閒之輩!
  她貌似也察覺到背後的異樣,只微微側過頭來。雖然隔著長至鼻尖的劉海,我仍能感受到她那滿不在乎的態度。女子明顯不打算閃躲。而且就算閃避也來不及了,唯一的結果只能是被刺穿身體……落得和父親一樣的下場。
  原本應該……也只能是這樣的畫面。我發誓我絕無希望誰人應遭到如此對待,但面對即將確鑿呈現的現實,我想不出有另外的可能性。
  ——光芒溢散,並伴隨著清脆的斷裂聲。足以斷石分金的銳利劍鋒像是碰到了更為之堅硬的物質,意外地被生生折斷,與此同時也打破了我原有的常識界限。
  女子居然毫髮無損,而聖騎士手中的鋒刃則斷成了兩截——他理所當然地陷入了自我懷疑和無能狂怒之中。
  「妳……!噗啊——!」還沒表達完這份怨憤,就被女子一個側身抬腿,踹飛出去。金屬重重砸在地上的聲音令我遲滯的意識再次回到體內。
  怎麼會……這還是人類嗎?
  女子瀟灑地回過身,一把扯起了母親大人,用藍色匕首的尖鋒挑起了後者的下巴,開口問道——
  「貝斯特夫人,就由妳支付剩下的費用,可以吧?」
  
  
  
  
  母親大人被拘束著,不能作聲,也動彈不得。即使身邊的聖騎士一一失去戰意,但看起來紅髮女子仍然沒有鬆開她的拘束具的打算。
  「哎呀……這樣妳說不了話呢,要不要我幫妳摘下來啊?」紅髮女子笑吟吟地嘲弄著。
  而母親大人則只能怒目圓瞪,宣洩著無聲的不忿。
  這樣後知後覺真是離譜。我知道這時候吐槽不是很合時宜,我應該要說的是——
  「妳他媽到底是什麼東西……?」
  「講髒話可不好哦,妹子。」
  「馬上給我放手!」
  膽敢對母親大人大不敬,即使是我,這種跟「勇敢」二字毫不相關的人,也是會採取一些必要行動的。
  站起身子的我一陣暈眩,跌跌撞撞地往那個女人的方向走去。
  拾起跌落在地上的一把對我而言過於沉重的長劍,刮擦在地面上的聲音相當刺耳。
  沒有任何把握可以對這傢夥造成傷害,如果剛才發生的情景是真實存在的話,但我絕不能袖手旁觀。那可是我的親生母親。
  「……哦?有趣,來吧來吧。」女人似乎相當冷靜,同時也撒開了手,挑釁著我。
  「大小姐,請不要做傻事!」戴維一定是要阻止我的,只不過他那副老骨頭恐怕連再多走動都成問題。他向我伸出手,可能是打算挽回我的念頭吧。
  「我、我知道的!」面對他無力的勸阻,我一度想過不如這樣算了,但是——
  「我知道大家都不想我接觸這種事,在溫室裡好好成長就好了,但是現在……它們卻的確地發生在我眼前啊!」
  「如果作為家族的繼承者還當縮頭烏龜的話,父親就會死不瞑目的啊!!」
  奪眶而出的眼淚流到嘴角,似乎給了我一些力氣,我雙手抬起長劍,直指對方。重量令我難以保持平衡。
  「妳知道妳現在的思緒,很混亂嗎?」紅髮女人叉著腰,「如果想做出正確判斷,建議妳還是先把武器先放下,我覺得妳的選擇算不上理智。」
  「別再靠近她了……!」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我都有點驚歎自己的勇氣。
  「不行哦,她可能是僅存的金主了,不能輕易放跑……」
  「『二號』~」
  紅髪女子忽然就露出欣喜的神色,表情明亮地向我這邊打招呼。
  她之前被誰稱為「一號」,那就是說……
  「怎麼回事……咦??!」我的手臂被身後的某人給攥住了,而且一使力,我本來還握著的長劍跌到了地上,甚至差點就傷到腳。
  搞什麼啊啊啊啊啊啊!
  但就算我拚命反抗,站在我身後抓住我雙臂的人的手,像鉗子一樣穩穩不動。
  在本能的驅使下,我轉頭去瞥這個恐怖分子的臉。複雜的好奇感讓我不得不認識到自己其實危機意識並沒想像中的那麼高。
  那是一名年輕男子的臉龐,跟我年級相仿,留著深藍乃至將要呈現黑色的頭髮。對方毫無表情地用他那鵝黃色的眼瞳盯了我一下,然後向紅髪女子回應問候。
  「別浪費時間了,貝斯特就交給妳帶走咯,『一號』。」
  他簡潔地發號施令,並以物品的感覺稱呼著母親大人。
  「戴維,救我!!」我只能向這位老管家求救了,負傷的他儘管看起來並不可靠,但現在他是我唯一的救命稻草了。
  「大小姐……」只是他微弱地呼喚了我一聲之後,就昏迷過去。
  好了,孤立無援就是這個意思吧?
  今天不但目睹自己的母親殺害了父親,而且還要被恐怖分子綁架了去。
  我認為這就是《紅月文書》中所說的「試煉」——每個人一生必定要遇上的、超越自身目前為止的忍耐力和接受度的時刻,跨越之後將會得到紅月的選召。
  
  
  「這可不是你們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
  又有誰的聲音傳來。我低垂下的眼簾隨著我的心情再度舒展——紅髮女子不遠處,有一男一女不知道從哪裡跑出來,把她包圍住。
  「喂!『一號』,別發呆!」
  「我知道呀!唔!」
  湛藍色馬尾的女孩用鐵鍊纏上了紅髪女子的脖子,似乎是要把她生生絞死。模糊的視線裡看到了這樣的畫面,不知道真實呢。
  而配合著動作的另一邊,穿著黑色風衣的男性向紅髮女子揮砍出一道漂亮的圓弧。紅髮女子則順利閃身躲開,只不過脖子上的鐵鍊鎖得正死,移動起來受到了極大的限制,只是很勉強躲開了這一下攻擊。
  「沒有問題吧?!」我身後男子「二號」問道。
  「先注意自己再說吧!異端!」拔出刀刃的黑衣男性忽將目標移到這邊,飛速疾跑過來,雖不如那個女人的速度快,但也已經是異於常人的程度了。
  「請救救我!」我死馬當活馬醫地提出訴求,同時害怕得再度閉上了眼睛。
  「嘖……手腳還挺麻利的啊,這些聖騎士,不過……」
  「二號」鬆開了左手,在肚子馬上吃了我一記肘擊之後卻沒有什麼表示,並且從腰間摸出了什麼東西。
  「我猜你不會喜歡這個的,對吧?」
  黑色的自動手槍。
  那幾聲槍聲的元兇。
  他對正面而來的威脅毫不猶豫地扣動扳機了!
  近距離聽見槍聲,真的是震耳欲聾,耳朵感受到震響,害雙腿軟得幾乎要跪下,但是右臂仍然被抓住,就保持著無力的古怪姿勢。
  我不敢看開槍後的結果。
  子彈打出去大部分情況下都是有需要擊中的目標的,不論是人還是物。某種東西因為它而遭到洞穿或者破壞的畫面,我承認我還沒有這個接受的心理準備。
  而後,我被他拉著往某個方向跑去。
  彷彿被撕扯著腦髓,中間的記憶再也回想不起來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才從昏迷的狀態恢復過來。
  鼻腔第一時間聞到了一股潮濕的黴味,差點把我嗆了個半死。這是不屬於我家,抑或是我曾經熟悉的環境的味道。
  昏暗的四周彷彿湖底,讓我產生宛如新生兒般對世間的恐懼,但床邊矮櫃上放著的油燈給予了最基本的光源,目睹這份「暖意」,我稍微安心不少。
  ……這是哪兒呢?強烈的疑問急需有人回答,儘管這期盼並不現實。
  蓋在我身上的被子一點也不暖,廉價的做工不得不令人心生鄙夷。
  身上並無大礙,除了剛醒坐起來後因低血糖而稍稍頭暈眼花以外,似乎沒有其他不適了。
  眼睛逐漸適應了環境之後,我終於可以看到身處什麼地方——
  殘舊的旅館單人房,只在電影中見過的鄉村小房。襯之極度不足的光源,如果裝修再簡陋三成,估計都可以用來當恐怖片的拍攝場景了。
  「叩叩——」
  木製房門被人敲動,發出兩聲悶響,一股未知的寒意竄上背脊,身子不住地發抖。
  不該輕易放鬆警惕的。被帶到這種鬼地方,就算說是被拐賣了也不奇怪吧,再不濟,即使是非法監禁,都夠始作俑者在牢裡蹲上一年半載了。
  門外的人貌似帶有鑰匙,並且用來否定自己剛才敲門的愚蠢行徑,自顧自地打開門來,然後開口便問:「醒了嗎,大小姐?現在已經是晚上七點鐘咯。」
  是「一號」,紅色長髮的女人。
  與第一次見面不同的是,現在的她換上了便服,黃色的寬鬆襯衣沒能讓她展示高挑苗條的身段,充其量只是隨意用衣物遮擋。為什麼怎麼說呢——這傢夥不知道從哪兒過來的,連褲子都沒穿!
  這形象讓我聯想到雛雞。
  當然了,最重要的要算是:她手上並沒有拿著兇器,而只是一杯水。
  「妳要對我做什麼?!這裡又是哪兒?還有妳……不,『你們』到底是誰?」事已至此,我只好拋出我所有的疑問,力求讓自己死都死得明白點。
  女人的雙眼總是被長長的劉海遮擋住,她走到床邊放下水杯的過程中,我還擔心她會不會因此而摸不到路。不過看起來這份擔心是多餘的,就像當時我居然會想去擔心她會不會被偷襲一樣滑稽和無聊。
  她坐到床沿,背對著我沉默了一會。我是否應該抓住這個機會來襲擊她呢?心中劃過了更加不切實際的念頭。
  「老實說,我們……我和『二號』都是您的父親雇傭來保護您的,現在委託只算是達成了一半。」
  她倒是很平靜地告知了真相,而後側過頭來苦笑道。目光越過那煩人的紅髪,我能看見她鵝黃色的眼眸也正注視著我,似乎在等待我的反應。
  「誒?」我沒有令她失望,思緒趕不上這樣急轉直下的變化。
  「我指的是把您帶離那個是非之地這件事而已,至於令尊……」
  「……」
  「很抱歉,那已經是我們盡到的最大努力了,而且……」
  「在教會的保護下,我就不會有什麼事,反而是你們的出現才令事態變成這樣子的!你們是不折不扣的恐怖分子!」
  我覺得我這番譴責並無不妥。
  斐斯塔家族作為這塊大陸的最具實力的家族之一,一直受到教會的庇佑,同時也支持著教會發展,雖然教會自從在「真理之戰」後地位進一步提升,連神聖尤雷格曼帝國的皇帝都得敬教皇三分,但這不是壞事。
  教會令信仰者獲得幸福,這是毋庸置疑的事實,千百年的歷史一向都證明著。
  「……而且那是令尊的意思。是他選擇讓我們放棄救他的。」
  「什麼?」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
  你的意思是,父親大人是主動赴死的嗎?!那麼這樣做的意義在哪?
  「一號」無奈地搖頭,給予我不願得到的答案,而且也說明我再也得不到答案了。
  「……父親大人和母親大人到底在想什麼啊啊啊啊啊!!!」
  不可謂不撕心裂肺的吶喊。
  「但是……我要怎麼才能相信妳呢?」甚至已經不知道再發出什麼疑問的我再度害怕地縮了縮,儘管女子沒有散發著不妙的氣息,該不如說,她的態度相當的友好。
  女子把水杯拿到我面前,說:「如果我有所打算,我就會選擇在這杯將要給您的水裡做手腳,不過呢……」
  她一邊解釋著,一邊將水杯湊近自己的嘴,然後在我面前喝下了半杯。
  「我先以這樣的方式來讓您對我們增加一點點的信任吧,再說了,」她將杯子放回床頭櫃後,接著為我做心理工作,「現在您也沒有第二條路可選——教會的行動恐怕已經開始了。」
  「這一切都因令堂而起,我們來看看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吧,現在正是時候。」
  此時推門進來的是「二號」。他瞥向我,反手把門關好。
  「到目前為止,很明顯是她異常的行為引致現在的局面,」深藍頭髮、比「一號」稍高的男孩進來就在電視前鼓搗了半天,最後這破舊的電視開始履行它的職責,他便一屁股也坐到床沿,木床發出吱吖聲,彷彿要塌下來,「在教會的地盤搞這種事,別希望教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顯像管電視的屏幕所顯示的大概是半天前的現場監控畫面。尖叫、槍聲等等不絕於耳,畫面更是不願意再多面對一次。但噩夢般的報道很快就過去,取而代之是新聞主持人端莊地坐在攝像機前,以不帶任何思想感情的口吻訴說著更加殘忍的事實——
  「經證實,斐斯塔家族的家主吉爾馬特·斐斯塔在今晨的城外衝突中不幸離世。其妻貝斯特·萊歐夫人實則為敵國『煌攀城』奸細。此人長年潛伏於斐斯塔家族的領地,為敵國提供本國政治機密。今日下午四時左右,法王廳與神聖尤雷格曼帝國決定將會收回斐斯塔家族的領地與財產,另外,法王廳正式通緝下落不明的數·斐斯塔及其同夥,請目擊者積極聯繫當地的聖騎士團或治安管理局,法王廳方面稱將會有重酬。」
  「呵……這似乎就是真相了呢。」
  「『煌攀城』,應該是離中央堡壘挺遠的那個國家吧?」
  我再也沒有細聽他倆的對話,被所謂「真相」震驚得只能從喉頭發出細微的悲鳴。
  奸細。
  只存在負面意義的這個詞和我的母親大人居然會在某一天有所交集,而今就是這個時刻。
  我怎麼可能會接受得了啊!!!
  血氣上湧的我氣憤地飛起一腳,踹在男子的背上害他摔了個狗啃屎,然後馬上跳下地奔向房門。
  像是踹在了這個荒謬的現實世界一般。可以的話我想踹個粉碎。
  還有,我得逃跑才行。逃到沒有人需要我的地方——
  因為我被拋棄了嘛,哈哈,去你媽的。
  「我很明白妳的心情!但是請先聽我說!!」沒來得及用敬稱稱呼我的「一號」,攔在我跟前並按住我的雙肩,「妳在外面亂逛的話,下場是什麼妳到底知不知道!別讓令尊的一番苦心白費啊!」
  「那妳倒是告訴我他的用意啊!隨隨便便去死然後讓我一個人在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和你們這兩個流氓呆一塊,這算什麼!!在拍戲嗎!」
  我用力揮開她的手,掙紮著,接近撒瘋地往不知會不會變得更好的未來爭取著。該死,我一定、一定得親口去問母親大人,這一切究竟是不是真的!
  「好了,鬧夠了吧!臭小鬼!」被我這弱女子踹倒的「二號」從地上爬起來,吼道,「妳以為你還有選擇嗎?妳要是想弄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最好就跟我們同行!無論怎麼說你們家可還差我一大筆酬金呢!!」
  他居然用手槍指著我。黑洞洞的槍口彷彿能把我的理智吞沒。
  「諾亞!你發什麼瘋!給我把槍收起來!」紅髮女子也高叫起來。
  「這軟弱的廢物是怎麼回事!一驚一乍的煩死了!」
  「我可沒允許過你這麼做,快放下!你沒見到她在哭了嗎!」她主動地抱緊了我因恐懼而脫力的身軀,而我發現我臉上早就掛滿淚珠。
  算了,愛怎麼樣怎麼樣吧……
  「真的嗎……如果你們真的是保護我的話,真的需要我的話,那就讓我跟你們走吧……我有想搞懂的事,拜託了……別殺我。」
  細若蚊聲的哀求換來一片沉默,我在她的懷裡泣不成聲,而男子最終歎了口氣,煩躁地坐回床沿,看著窗外的夜色再也沒有說話。
  但願無盡的黑夜終能迎來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