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瑟里雅」

第十五章「瑟里雅」

　　艾薩喘著粗氣，用麻繩將重傷的凱勒綁縛住。他那把詭異的武器則被連刀帶鞘，繳獲在伊格爾手中。
　　「別輕舉妄動。」艾薩沉聲道：「我沒打算殺你。」
　　凱勒靠在石壁上，滿臉是血，卻沒有一絲求饒或畏懼。他死死盯著艾薩，眼神依舊冷漠。

　　「混帳小鬼，還敢瞪？」蘭尼斯怒吼，額角的青筋暴起，一腳踹在凱勒腹部。
　　凱勒吃痛彎腰，卻沒有改變臉上的表情。那冷漠的凝視，讓蘭尼斯怒火更甚，幾乎還想再補上一腳。
　　「別動手！」艾薩喝止，語氣嚴厲，「他只是個少年，雖然是異端，但我們不是屠夫！」

　　蘭尼斯轉頭死瞪著艾薩，眼中滿是怒意與不甘，但最終，他還是將怒氣硬生生壓了下去，惡狠狠地吐了口唾沫。
　　——就在這時，大地突然震動。
　　「轟！」一聲巨響，半個人高的巨岩從遠方拋來，狠狠砸在小隊中間爆裂開，碎石與土塊飛濺。

　　「什麼！？」
　　伊格爾本能地舉盾，卡梅拉拉著莉希亞急退，蘭尼斯怒吼著舉起巨劍格擋住飛石。艾薩也被震得後退了兩步。

　　煙塵之中，一抹鮮紅的身影緩緩走出。
　　碎心者．瑟里雅。
　　她赤紅的雙瞳冷冷掃視著冒險者小隊，背後，那頭宛如惡夢般的恐懼生物『鮮紅瑟里雅』如影隨形，巨爪在空氣中拖曳出血色殘光。

　　那東西像是從血海中爬出的怪物，高大、瘦長、血紅，輪廓近似人形卻極度不協調，尤其是牠手的比例，幾乎跟牠的身高一樣長。最駭人的是牠那雙利爪——每根都足有成人手臂那麼長。
　　「那、那是什麼鬼東西……？」伊格爾瞳孔猛縮，額頭的冷汗瞬間冒出。塔盾雖沉重，但此刻卻像一塊單薄的木板，給不了他一絲安全感。

　　「不可能……」卡梅拉咬著牙，雙手欲拉滿弓弦，卻發現自己每根手指都在顫抖，箭矢微微發抖著指向地面。
　　「那根本不是人類，也不是魔物……那是惡夢……」

　　蘭尼斯臉色鐵青，嘴角卻抽搐著笑，像是用粗暴的笑聲掩飾恐懼。
　　「邪教……這就是邪教！哈哈……哈哈……」可他的聲音明顯發顫，腳步不受控制地往後退了一步。

　　莉希亞嚇得小臉蒼白，法杖差點滑落，她從未見過如此詭異的存在，顫聲低語：
　　「光明女神啊……請保佑我們……」

　　看到如此恐怖的生物，艾薩也屏住了呼吸。
　　——這不是普通的異端，這明顯是與「神之力」有著同源的怪物。
　　他第一次，從心底真正感受到自己可能死在這裡。


　　「凱勒，你真是丟臉。」瑟里雅冰冷的聲音傳來，「區區幾個褻瀆者都處理不了？」
　　「瑟里雅……」凱勒想站起，卻被艾薩用力壓了回去。
　　「住手！」艾薩大聲喊道，「他還活著！我們沒有殺他！」

　　「我們的目的不是你們的性命，而是你們村子的石碑與聖女！交出伊娜，我保證就此離開，不會再攻擊村莊！」
　　瑟里雅聞言，眼神卻更加冰冷。
　　「笑話。你這傢伙，以為我會跟你們達成交易？」

　　她伸出一手。
　　背後的「鮮紅瑟里雅」隨即抬起血紅巨爪，猛地插進一旁山壁，接著手腕一轉——就這樣挖出一塊巨岩。猛然一擲，半人高的巨石如同山嶽崩落般朝冒險者小隊壓來。

　　「快閃開！」卡梅拉尖叫壓低身子躲避。
　　伊格爾茫然舉盾，心臟狂跳，但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擋下巨石。蘭尼斯舉起巨劍，不知道要揮還是擋，他從來沒有對付過這種攻擊。莉希亞慌亂發出一道火焰箭，卻如同一縷輕煙般被巨石衝散。

　　「可惡……！」艾薩咬牙，他沒想到對方會不理手上的人質直接攻擊，他迅速舉起聖徽，「聖光屏障！」
　　一面巨大的光盾在眾人面前展開，終於抵擋住了這一擊，但光盾與巨岩同時崩裂，幾顆碎石擦過眾人臉頰，鮮血頓時滲出。

　　煙塵中，諾伊的身影悄然出現，他俯身將凱勒扛起，說道：
　　「我帶你離開。」
　　「不好意思……諾伊大哥。」凱勒虛弱地低聲回應，嘴角仍掛著鮮血。

　　「還有我的刀……」
　　諾伊看了一眼掛在伊格爾身後的刀，搖搖頭，「之後再想辦法。」
　　他身形一躍，如野獸般攀上山壁，帶著凱勒消失在亂石與煙塵之中。

　　冒險者小隊才剛從那一擊的驚嚇中回過神來，他們根本沒發現凱勒的消失。等煙霧散去，遠方的鮮紅瑟里雅，已經重新拿起一塊巨岩。
　　眾人臉色大變。
　　與第二位司職的戰鬥，才剛剛開始。


　　冒險者小隊狼狽地穩住身形，臉上帶著驚駭與顫抖。
　　他們原本以為這趟任務只是摧毀一塊石碑、殺掉一個所謂的「異端少女」。可眼前的這隻血紅的恐怖生物，以及那足以把人撕成碎片的血紅利爪，完全超出了他們的預期。

　　「混帳！」伊格爾率先失控怒吼，他盾牌上仍有碎石與沙土滑落，「艾薩，你這狗娘養的！明明說過只是對付窮鄉僻壤的村民，結果把我們拖進這種鬼地方！」
　　艾薩神情陰沉，卻強忍怒火。
　　「冷靜！我們還沒輸！只要打倒她——」

　　「打倒！？你他媽自己去打！」伊格爾咆哮，胸口起伏劇烈，「我可不打算死在這裡！我的命可不只五枚金幣！」
　　卡梅拉一言不發，神色冰冷，卻已經在迅速環顧四周。她的目光沒有看艾薩，而是緊盯著峽谷方向，雖然覺得有些對不起他，但卡梅拉已經在計算撤退的路線。

　　蘭尼斯更是扔下只染上自己鮮血的巨劍，喘著粗氣大罵：
　　「該死！老子是來殺邪教徒的！可不是來送死！虐殺弱小我還行，碰到這種怪物？我、我才不會陪你瘋！」

　　莉希亞滿臉慌張，緊緊抓著法杖，顫聲道：
　　「等、等等……你們要走？可是——我們還有任務！而且……還有艾薩先生——」
　　沒有人回應她。

　　伊格爾、卡梅拉、蘭尼斯三人互看了一眼，幾乎同時做出決斷。他們不再猶豫，轉身就朝峽谷方向退去。
　　然而，剛踏入峽谷口，一陣低沉的共鳴聲響起。
　　三頭沒有皮膚、渾身漆黑肌肉的『惡勞之獸』擋在出口。牠們低伏著身軀，肩上的觸手詭異的擺動，骨刃角對準三人，倒置的人臉面具發出低吟。

　　「這、這他媽又是甚麼！？」伊格爾怒罵，臉色一白。
　　「他們怎麼會出現在這裡！？」蘭尼斯面如死灰，聲音早已沒有來時的囂張。

　　這三頭惡勞之獸，正是伊娜在遠處召喚而來，堵住了冒險者的退路。她可不會再次放人離開……
　　前有『鮮紅瑟里雅』，後有『惡勞之獸』。

　　「……媽的，跑不了了。」伊格爾退後一步，冷汗直流。
　　卡梅拉目光一閃，緊咬牙關：「從森林走！」
　　她指向一旁濃密的樹海，二話不說率先躍入陰影。

　　蘭尼斯與伊格爾對視一眼，也立刻跟上。
　　只留下艾薩與莉希亞仍堅守在戰場上。

　　瑟里雅冷冷注視著他們潰散的背影，唇角勾起一抹殘酷的弧度。
　　「又是背叛的戲碼？真是無趣……」
　　她緩緩抬起腳走向剩餘的兩人。背後的『鮮紅瑟里雅』拋開巨岩張開血爪，帶著毀滅一切的壓迫感，跟著她的主人朝艾薩與莉希亞走來。

　　艾薩深深吸了一口氣，背脊繃得筆直。他側過頭，目光落在滿臉慌張的莉希亞身上。
　　「妳跟著他們跑吧。把這裡發生的一切……告訴米戴恩的主教，還有冒險者公會。」

　　莉希亞愣住了，緊緊攥著法杖，聲音因顫抖而破碎。
　　「那、那你呢？你要怎麼辦？」
　　艾薩沒有回答，只是將盾牌與釘頭槌再次舉起，迎向正步步逼近的『鮮紅瑟里雅』。他臉上覆滿塵土與汗水，神情卻堅決如鐵。

　　若我此刻退縮，便等於承認這世上有能凌駕聖光的黑暗存在。他在心中說道。
　　「快走！」

　　艾薩猛然怒吼，聲音震得莉希亞心臟一顫。
　　「可是……」
　　「去！」艾薩沒有再回頭，整個人如同一堵牆般擋在她前方。

　　莉希亞咬緊牙齒，眼淚在眼眶中打轉。她想留下，可雙腿卻不聽使喚地後退。終於，她猛地轉身，追著三人逃走的方向急奔而去。
　　她的背影逐漸消失在森林中，只留下艾薩孤身一人，面對那撲天蓋地而來的血色巨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