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節

為什麼⋯⋯

霍普不可置信地看著全開的Happy Paradise大門，腦中只能不斷重複著這句話。

依照正常流程來說，霍普會先感應到有絕望之人被邀請而來，再前往入口處等待Happy Paradise「自動開門」，迎接客人的到來。

換句話說，Happy Paradise的大門在其他時候是絕對不會、也不可能被打開的。

但眼前的情況，完全超出霍普的理解範圍。

「好久不見了～霍普！」

身材嬌小的小女孩⋯⋯不，是小男孩，他輕鬆地用雙手推開了Happy Paradise的大門，面帶微笑地踏進這片心理與夢境的交界之地。

「我來找你玩啦～」

夜希一見到霍普，就立刻衝上去抱住他。

「我好想再玩一次這裡的雲霄飛車喔～你應該沒有偷偷拆掉吧，那可是我跟你一起完成的巨作啊！」

「⋯⋯等等！？你剛剛說什麼？」

霍普終於從夜希成功打開門的驚訝中回過神來，只是剛剛聽到的話讓他更加衝擊。

「嘿嘿～」夜希燦爛一笑。「我全部都想起來了⋯⋯每一次的『初次見面』，每一次的雲霄飛車，每一次的城堡探險⋯⋯霍普對不起，你一定很寂寞吧⋯⋯」

不，我希望你永遠不記得我，永遠不要再見到我。

「⋯⋯不，我不⋯⋯我⋯⋯」

明明是這麼想的，可是「你很寂寞吧」四個字卻精準打中了藏在霍普內心最深處、最脆弱的地方。

沒錯，說不寂寞一定是騙人的⋯⋯但，這是我早就決定好要承擔的事情，我不能退縮。

「夜希，雖然我不知道你是怎麼來到這裡的，但這不是你該待的地方，快回去。」

「⋯⋯為什麼要說這種話呢，我們不是朋友嗎？」夜希的眼瞳瞬間覆上一層水氣。「我只是想跟霍普道謝，所以我很努力一邊睡覺，一邊想著這座遊樂園⋯⋯」

「⋯⋯抱歉，是我說得太過分了。」

見夜希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霍普還是忍不住心軟了。

「我擔心你才這樣說的，Happy Paradise是絕望之人才會來的地方，現在的你不需要來這裡。」

「我不懂，這裡是可以讓人變得開心的遊樂園，為什麼不能來？」

因為能被邀請到Happy Paradise這件事本身就已經很不妙了啊！

或許是夜希的想法較為懂事，總是會讓霍普忘記他只是個七歲小孩的事實，會聽不懂一些較複雜的邏輯是很正常的事。

正當霍普還在思考該如何讓夜希明白自己的想法，夜希就直接拉起霍普的手往前遊樂設施跑去。

「喂！等⋯⋯」

由於兩人的身高差太多，夜希又跑在前面，導致霍普被迫用向前彎腰的奇怪姿勢跑步。

「我想玩雲霄飛車啦！」

不、不行，我都還沒搞清楚他為什麼可以自行跑來這裡，為什麼可以恢復所有的記憶，不可以被他牽著鼻子走。

霍普彈了響指，兩人的雙腳立刻離開地面，整個人漂浮在半空中。

「你先好好回答我的問題，我再放你下去。」

「欸～」夜希不服氣地嘟起嘴巴。

這個孩子⋯⋯個性不會變太多了嗎。

察覺這點的霍普緊皺眉頭，提出第一個問題：「為什麼你可以找到通往Happy Paradise的路？」

「我不是說了嗎，睡覺時一直想著這座遊樂園，不知不覺就成功跑來了。」

「⋯⋯你是什麼時候，或是說怎麼恢復記憶的？」

夜希歪頭思考了一下，接著說：「上次離開這裡後，就好像記得一點霍普說過的話。今天下午看到小琬被欺負，我生氣打回去後，就突然全部想起來了。」

「⋯⋯什麼？」

那個強勢的童琬會被欺負？而且夜希竟然會去打人？難道說⋯⋯

「你說記得我說的話……是哪一句話？」

「你說要鼓起勇氣去對抗，還是要繼續保持原樣，是我自己決定的。」夜希飄過來抱住霍普。「這句話給了我勇氣去反擊那些欺負我的人，所以我很謝謝你，霍普，謝謝你⋯⋯」

「⋯⋯」

當時果然不該多嘴的。

規定第四條，不得表達多餘的個人意見，是為了避免客人留有在遊樂園時的記憶，進而影響他在現實生活的思想跟行為，情況嚴重者甚至會直接改變個性。

霍普看著眼前那位變得活潑好動的夜希，明白是自己一時的心軟，才造成這樣的疏失。

雖然他的兩個問題似乎沒有得到實質上的解答，仍不清楚夜希為什麼會成為「例外」真正的原因⋯⋯

不，或許答案早已浮現在霍普的心中，只是他不願意去面對而已。

但依現在的情況來看，比起尋求解答，更重要的是必須確認夜希的個性改變到什麼程度了。

「夜希⋯⋯」霍普輕輕推開夜希。「恭喜你成功踏出第一步，這是你自己的努力喔。可以把事情經過說給我聽聽，跟我分享一下你的英勇事蹟嗎？」

「當然！」

夜希一邊說著當時的情況，一邊用浮誇的肢體動作來演示，臉上始終帶著過分燦爛的笑容，就好像這不是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

這⋯⋯不太妙啊。

霍普心裡有個不好的預感。

「⋯⋯那時候，我就想起姊姊教我的『以牙還牙』⋯⋯啊！這也是霍普跟我說要去相信姊姊、要找姊姊幫忙，我才能從姊姊那裡學到這個，果然還是得謝謝霍普呢！」

「嗯，不客氣⋯⋯」

「然後啊～我就把垃圾丟回去給他們了，那時候我就覺得⋯⋯」

夜希突然咧嘴一笑，眼裡流露的不是單純的開心，而是愉悅中參雜了些雜質。

「別人害怕的眼神，向我求饒的樣子⋯⋯還真的令人開心啊～」

「⋯⋯什麼？」

「霍普，你不這麼覺得嗎～原本高高在上，自以為是的他們，反過來被我欺負時，會有種『你也有這時候啊』的喜悅感。所以我就有了一個目標。」

如果，客人往好的方向改變，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但若是往壞的方向發展⋯⋯

「我想要讓欺負我的人，得到跟我一樣的待遇，我還要好好欣賞他們那可憐的樣子。」

霍普的預感成真了。

難道我⋯⋯又要犯下一樣的錯誤了嗎？

夜希模仿霍普的動作，利用兩個手指發出聲響，喚回他之前常坐的飛天魔毯。

飛天魔毯接住兩人後，便朝著雲霄飛車的方向飛去。

「什麼！？你怎麼做到的⋯⋯」

「嘿嘿～」夜希突然向霍普湊近，那深邃的眼曈似乎能看穿一切事物。

「從今以後，請多多指教囉～霍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