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節

幾天過後，經過醫生判斷身體狀態已經沒什麼大礙，得到出院許可後，夜希終於可以在今天辦理出院了。

「太好了，恭喜你順利出院，夜希。」莫盈抱著一束花前來祝賀。

「謝謝莫老師！」夜希開心地收下花束。

「謝謝您的關心。」夜愛撇過頭，有些不情願地道謝。

她對於莫盈一直以來知情不報的行為仍耿耿於懷，但看在莫盈每天都來探望夜希，比起那位不聞不問的班導師好上幾倍，還是會給予最基本的禮貌。

「⋯⋯對、對了！要不要一起去哪玩？」藍雅見氣氛略顯尷尬，連忙轉移話題來緩解。「就當作是慶祝小希出院～」

「我贊成！」童琬立刻舉手提議。「聽說最近有童話主題的遊行！我們去看看嘛！」

「遊樂園⋯⋯！好久沒去玩了⋯⋯」夜希拉了拉夜愛的手，用可憐兮兮的小眼神看著對方：「姊姊⋯⋯」

「可是你才剛出院，應該要好好休息⋯⋯」

「沒事啦～」藍雅拉起夜愛的另一隻手，模仿夜希的眼神說道：「住院的這幾天不就是在休息嘛～拜託啦～姊姊☆」

見此情景，童琬開始思考自己是不是也該加入行列，在一番左思右想後，決定衝上前抱住夜愛的腰。「我也拜託妳！」

「等⋯⋯連童琬也⋯⋯啊～知道了知道了，我們去玩就是了。」

看著四位孩子的互動，莫盈欣慰地笑了。

即使否定的人還是佔多數，但只要身邊有這些支持他的人陪伴，我想夜希一定沒問題的。

「莫老師您也一起去嘛～」藍雅馬上挽住莫盈的手臂。「人多一點比較好玩啊。」

「咦！？可、可是⋯⋯」莫盈小心翼翼地看向夜愛。

夜愛再次避開了莫盈的視線，但也沒有否決藍雅的提案。

「嘿嘿～就這麼決定啦～星期六在遊樂園集合！不見不散喔！」


＊＊＊


今天是夜希出院後的第一天上學，夜愛幫夜希綁了簡單俏麗的高馬尾，髮飾選用粉紫色的蝴蝶結緞帶。

「真的沒問題嗎⋯⋯不用勉強自己的。」夜愛滿臉擔心地問道。

「沒問題的，雖然有點害怕⋯⋯」

『相信她們吧。她們一定不會丟下你的。』

自從睡醒之後，夜希的腦中就會時不時響起出一些聲音。他完全不記得這是出自於誰，卻能從中感受到鼓勵跟勇氣，就像是打了一針強力劑。


夜希轉過頭，給夜愛一個大大的笑容。「我有小琬陪著我，所以⋯⋯絕對沒問題的！」


「是嗎⋯⋯」夜愛心疼地緊緊抱住夜希。「有什麼事一定要跟姊姊說，不用擔心會造成麻煩什麼的，你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知道了嗎？」

「知道了！」

「小愛！再不走就要遲到了！！」

「絕對要跟姊姊說喔！」

在藍雅的三催四請之下，夜愛才終於乖乖坐上車，還不忘打開車窗回頭看確認童琬是否有跟夜希匯合。

「小希，早安啊～」童琬不畏他人眼光，親暱地牽起夜希的手。

現在她說什麼也不會再讓夜希獨自一個人，畢竟連上課時間都能發生這種事情。

「你看到了嗎，童琬還敢跟夜希手牽手欸。」

「這樣童琬算是喜歡男生還是女生啊？」

真是令人厭惡。

童琬還真不想承認這種人跟自己是同班同學，恨不得能直接休學，跟著家庭教師學習就好。

啊，如果小希能一起就更好了呢。

不同於童琬想逃離學校，夜希反而正在思考該如何改善跟班上同學們的關係。

當然不是要去討好他們之類這種天真的想法，事到如今夜希也沒有心胸寬大到願意跟傷害自己的人和平相處，只是不想再繼續默不吭聲了。

……沒問題的，姊姊已經教過我要怎麼反擊了，一定可以的。

「⋯⋯小希？」

夜希牽住她的手突然加重力道，讓童琬感到有些發疼，但她也因此能感受到夜希不安的情緒。

「小希，不用怕。」童琬沒有甩開手。「我會保護你的！」

「⋯⋯嗯！就拜託小琬了。」

「⋯⋯！包在我身上！」童琬喜出望外，因為這是夜希第一次向她尋求幫助，這種被夜希信任、依賴的感覺，跟其他人帶給她的情緒價值完全不一樣，特別地令她開心。

兩人走向教室的一路上有說有笑，感情比之前還要融洽。

然而一到達教室，映入眼簾的依舊是一群人圍在夜希的桌上塗鴉、亂丟垃圾。

「喔嗚哇！還真的來了！」

「發生那種事還敢來啊⋯⋯如果是我早就丟臉到直接鎖在房間裡。」

這群人⋯⋯明明做錯事的人是他們，為什麼講得好像是夜希造成的！還要不要臉啊！

童琬的火氣瞬間上來，正打算上前議論，夜希卻率先往前踏出一步。

「那、那個⋯⋯」

「啥？你想說什麼？大聲說出來啊！」

「⋯⋯！我、我⋯⋯」

不行，不可以害怕，我不可以再讓小琬來保護我！

「請、請不要做這種事。你也不喜歡自己的位置被弄成這樣吧，所以⋯⋯」

「吵死了！你這個證明自己是男生都不敢的膽小鬼！」

男同學把手中裝有液體的塑膠袋丟向夜希，卻一不小心丟歪，砸中夜希身後的童琬。

帶有酸臭味的牛奶從童琬的頭上，順著髮絲緩緩流下，漂亮的衣服跟鞋子也都被受到波及。

「糟了⋯⋯！」

闖禍的男同學轉身就跑，但被其他同學攔下，畢竟沒有人想幫他承擔這過失。

「小琬⋯⋯」

夜希見童琬低著頭，肩膀微微顫抖著，想必是在強忍著淚水，不想讓這群人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

這似曾相似的一幕，令夜希的心裡產生了不一樣的情緒。

竟然⋯⋯惹小琬哭了⋯⋯不能原諒⋯⋯

一直只會用哭泣來發洩悲傷的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什麼叫做憤怒。

『要鼓起勇氣去對抗，還是要繼續保持原樣，都是你決定的。』

怎麼可能⋯⋯要繼續這樣下去！

夜希走到男同學的面前，把手伸到對方的後腦杓，然後把他的頭往滿是垃圾的桌面迅速壓下，發出響亮的撞擊聲。

整個過程只花不到五秒。

「哇⋯⋯哇呀呀呀呀呀呀呀！！！！！」

總算反應過來剛剛發生了什麼的同學們開始驚聲尖叫，紛紛往後退好幾步。

夜希面無表情，把散落一地的垃圾撿起，精準地丟中四處逃竄的同學們身上。

「你在做什麼！我要去告訴老師！！」

「沒做什麼，我只是把東西還給你們而已，老師不是有教說要物歸原主嗎。你想去說就去說吧。」

「別、別再丟了！嗚哇哇哇～～～」

昨天夜希向夜愛請教要怎麼樣做反擊，才不會把事情反變成是自己的錯時，夜愛給出的答案是「以牙還牙」，對方做什麼就學他做什麼。

既然這麼喜歡丟垃圾，那我就丟還給你們吧！

同學們從沒想過一向懦弱膽小、任憑他們欺負的夜希會做出反擊，個個都被嚇得不輕，哭喪著臉逃出教室。

好不可思議⋯⋯

夜希的心臟劇烈跳動，雙手不停顫抖，回想著剛才同學們畏懼地看著自己的樣子。

原來我一直以來都露出那麼窩囊的表情，向人求饒別人的模樣竟然這麼地滑稽。

總覺得⋯⋯好愉快啊⋯⋯讓別人體會到跟我一樣的痛苦⋯⋯

「對了，小琬！」夜希拿出手帕，幫童琬擦了擦臉。「我們去洗手間清洗吧。」

「嗯⋯⋯謝謝你，小希。」童琬抬起頭，勉強撐出一個笑容。「小希剛剛很帥氣呢，謝謝妳為我生氣。」


＊＊＊


「這⋯⋯這是怎麼回事？」

一群全身溼答答的學生突然邊哭邊跑進辦公室，嚇得所有老師都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其中當然也包含了夜希的班導師跟莫盈。

「夜希他⋯⋯嗚哇哇哇哇哇！」

學生們話還沒講完就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搞得老師們只好先忙著安慰他們，才有辦法問出發生什麼事。

與此同時，夜希正在洗手間幫忙童琬擦乾頭髮。

「謝謝妳，小希～」

雖然衣服還沒辦法解決，但至少頭髮的臭味已經被洗掉了，讓童琬的心情好了不少。

「我才該謝謝小琬呢，一直都是妳在幫我，這次當然要換我保護妳了。」

「不過，小希變得這麼勇敢，真的讓我嚇一跳呢。」

「嘿嘿～這都多虧姊姊教我的『以牙還牙』～還有⋯⋯」

「還有？」

「一位在我的夢裡出現的大哥哥。是他告訴我要去反抗。其實我一直想不起來他是誰，只是覺得好像有人跟我說過這些話，不過剛剛突然全部想起來了⋯⋯」

「好羨慕！」童琬的眼神瞬間變得閃閃發亮。「就像愛麗絲一樣！快告訴我他叫做什麼名字！」

「他叫做⋯⋯」

夜希燦爛一笑。

「霍普，是我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