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光明

本章節 3724 字
更新於: 2025-09-19
雖然隔天我們互相說了再聯絡,但沒有人率先傳送訊息給對方過。

我也不是沒想過要傳送訊息給張柏睿,可我只要一拿起手機,那些不好的想法會馬上籠罩在我的腦海中。

『他是刻意避開我吧?他應該不想理我了吧?他在忙吧?』我深知自己的想法很淺薄,因為這點小事害怕得無法理性思考。

第四天了,拖下去也不是辦法,不管如何總要有人先跨出第一步,張柏睿帶領我想前進這麼久了,我不該一昧的等待。

當我拿起手機時,鈴聲正好響起。

———徐善知。

我沒有半點猶豫,迅速的接起電話後應了一聲「喂。」

「哎唷——— 這回倒是接的挺乾脆的,我還以為我又要去突襲你家了呢。」徐善知只要一逮到機會便會先開口冷嘲熱諷個幾句,她大概是還在記仇我食言的這件事。

還好我習慣了,也知道是自己的錯,所以這回我沒有任何辯駁,只是如同以前那樣回嘴對方的幼稚,「傻眼,妳打來就為了講這句?」

「沒,我只是想說你記得按時吃飯,還要多出去曬點太陽,連這種事還要我講嗎?你又不是吸血鬼。好了,該說的說完了,掰掰。」

「欸,等等!」徐善知準備掛掉電話時,我下意識的出聲,不讓她掛斷。

「幹嘛?」她問。

「額⋯⋯沒有啦,就是想問妳一件事。」話一脫口而出,我開始有點後悔叫住她了。

她對我的回應絲毫不解,「蛤?什麼事。」

「就是那天⋯⋯妳跟柏睿聊了什麼?」我原本猶豫要不要問到底,但還是鼓起勇氣開了口。

「你叫他柏睿?」一聽見我的問題,徐善知在意的居然只是我對張柏睿的稱呼。

我有些大聲地回應,「這不是重點啦,我是問妳那天他跟妳談了什麼?」

徐善知一副「關我什麼事」的語氣回應我:「問我幹嘛?你去問張先生啊。」

「他跟我說秘密啊,說現在還不能讓我知道,不然我問妳幹嘛!」而我同樣也回嘴回去。

「哦———那我也秘密勒,只有這個時候才想到我,我才不告訴你。」

徐善知有時候真的像個小屁孩,這點和許宰恩有些相像,許宰恩還在的話,估計還會跟她一搭一唱的鬧我。

「呿,那算了。」我裝作不屑的感覺配合徐善知的幼稚。

不鬧了以後,徐善知總算變得比較正經,這回她認真的詢問我:「怎樣?你是跟他發生什麼事了?」

「沒有啊,妳怎麼這麼問?」

「拜託,我都認識你幾年了?你跟他吵架?要我幫你罵他嗎?」

聽到這番話,莫名感到鼻酸,她依然是那個見義勇為的人,明明什麼也不知道卻總是二話不說的站在我這邊。

我刻意笑了出聲,試圖掩蓋鼻酸的聲音,「不是,妳不要在那邊添亂啦。」

「笑屁,那你要不要說?」徐善知不懂我笑的原因,只是趕緊接著問。

為了冷靜下來,我深吸一口氣,接著有些小聲的說:「就⋯⋯我們見面那天解散後,他在我家過夜,然後他剛好問我要不要一起去看許宰恩。」

徐善知突然打岔,「蛤?你們還過夜?」

「妳聽的時候幹嘛一直注意不是重點的地方啦,妳先聽我說完。」面對徐善知的問題,我又不自覺的激動了起來。

當我想說點什麼的時候,徐善知就很愛注意一些不是重點的地方,當然我也沒想到她會對「過夜」這個詞這麼敏感。

雖然內心這麼想著,但我還是乖乖對「過夜」這一件事做出了回應,「朋友之間互相到家裡過夜而已,有必要這麼大驚小怪?」

「好啦,然後呢?」

還好徐善知沒接著繼續問,不然真的會沒完沒了。

回歸正題,我緊接著訴說和張柏睿之間的事,我沒有講得太深入,只是簡單的告訴徐善知,目前的狀況和已經三天沒聯繫對方這一件事。

聽完整件事後,徐善知的態度跟剛剛明顯有落差,十分鐘前的語氣很明顯就是想聽八卦,現在則是「呿——— 這個八卦真沒意思」的感覺。

雖然給人的態度非常的欠揍,但徐善知還是有好好針對我的問題給予個人想法,她說:「你就直接聯絡他不就好了,打給他、傳訊息給他啊。」

「我怕他在忙或者⋯⋯對我的回答很失望什麼的。」我承認我的藉口很爛,但我就是會不自覺的在意起別人的想法。

徐善知她無奈的回,「吼呦,你想很多欸,就傳個訊息問一下又不會少塊肉。」

「可是⋯⋯。」

徐善知趕緊打斷我,非常的大聲的喊了句,「不要再可是了。」

雖然沒有面對面,不過我猜徐善知她應該在鏡頭前翻了不少白眼,她接著說:「你是想去的吧?你不是一次都沒有去看過他嗎?再說了,張柏睿那傢伙看起來是那種會因為你給了個模稜兩可的答覆,就再也不理你的人嗎?」

我無法給出任何反駁,只能沈默不語的繼續聽徐善知說話。

徐善知語氣顯然有些氣憤同時也帶著無奈,「你看,你說不話來了吧?那你到底是在怕什麼啦⋯⋯。」

「唉,總之我要忙了,你自己加油。有事再聯絡,我都在,掰掰。」

而我只能用著無力感的聲音和她道別,「嗯,掰掰。」

徐善知就像一陣風一樣來得快走得也快,電話切斷以後,我只能不斷地思考著該如何解決眼前的難題。

事情並沒有想得那麼簡單,對我而言不是想不想去的問題,是我不敢跨越那條坎。

兩年來只敢躲在房間內思念逝者的人,突然要去靈骨塔探望他,我能不害怕嗎?

況且,我怎麼可能不知道他的墓地在哪,我只是裝作不知道而已。

如果是我,我根本不會希望一個害怕面對的俗仔去自己的葬生之處呢。

問題不斷地交織而來,讓我的胃開始疼了起來,這一刻的我有多徬徨,是誰也無法想像的。

為什麼我的想法總是那麼悲觀?

為什麼我愛的人都在離我而去?

沒有家人,也沒有了朋友,我快要連自己也捨棄了。

這些話若是以前的我,肯定會理所當然的認為是自己的責任,而徐善知要是聽見,大概又要說我又開始在演悲慘世界了。

現在,雖然我仍會因為這些煩惱而感到不舒服,但沒時間讓我這麼想了。

我想改變。

我要改變。

我答應自己了。

而他也說了,他願意和我一起分擔這一切。

所以我會改變的。

我用力拍了拍自己的雙頰,想讓自己更清醒些。

我拿起手機馬上點進和張柏睿的聊天室,雖然手有些顫抖,但還是一個字一個字的好好輸入進去。

<borui_111> 12月15日 23:42pm
[宏宇]對不起,我現在才聯絡你。
[宏宇]這幾天其實一直在思考怎麼做才是最好的,但我的想法往往只有逃跑這個選項。
[宏宇]今天跟朋友聊了一下,我認為就像你說這應該會是一個突破口,所以我答應你。
[宏宇]雖然我還是害怕面對,也許我又會逃避,但這一次,我想和你去看看宰恩。
[宏宇]這個時間點你可能已經睡著了,但如果你看到訊息聯絡我好嗎?我也可以去找你。

發送訊息之後,我鬆了口氣,沒想到糾結了那麼多天,結果訊息一發完就感覺都沒事了。

才傳送不過一分鐘,很快就有訊息回覆的通知。

<borui_111>
[柏睿]我剛好起床,所以沒關係。(貼圖)
[柏睿]抱歉,我這幾天身體不太舒服,所以才都沒有聯絡你。
[宏宇]你還好嗎?要不要幫你買點粥?還是我現在去找你?
[柏睿]謝謝你,我已經好很多了,我有好好吃藥!
[柏睿]我很高興你答應我,我本來還想說不然這次一樣我自己去就好,不要太勉強你。
[柏睿]我們之後討論一下時間吧,到時候我開車載你過去,我們還可以順路去買供品跟花。
[宏宇]好的。還有真的很謝謝你,每次都是你單方面照顧我的情緒跟狀況,我會努力讓自己好起來的。
[柏睿]我相信你可以的,早點休息,晚安。(貼圖)
[宏宇]你也是,晚安。(貼圖)

我們兩人的對話在一個晚安貼圖下就這麼結束了。

明明都生病了,卻還是一直秒回我的訊息,我已經開始在愧疚了。

我要收回我沒有朋友這句話,我怎麼會沒有朋友呢。

我是有朋友的,明明這些還在世上的人總是會在我最需要的時候接住我的情緒。

陪我一起煩惱、替我一起擔心、和我一起思考解決方法。

現在才明白自己到底有多愚蠢,事到如今才理解徐善知說的那句「看看周圍關心你的人吧。」,那時候的我只覺得她淨說些空話。

可現在,我才知道,她是真的在努力幫我找出口。

雖然只是訊息上的對話簡短,但我內心充滿了激動,這股氣息非常的強烈,我想今晚我是無法入睡了。

畢竟這是時隔兩年我頭一次直觀的面對宰恩離世。

我離開床鋪,拿起筆電走到客廳的沙發坐下。開始搜尋那些我從未想過要查的東西。

例如,去靈骨塔的注意事項、花的花語、可以帶的供品等等。

查完資料後時間來到了凌晨三點,以往打開筆電我只會反覆的瀏覽和宰恩的各種照片、影片。

這是我頭一次沒有點開那些資料夾。

筆電關掉後,我帶著筆電走回房門,一路走到床邊後筆電放回原位,接著我低下頭從櫃子裏拿起一本相簿。

我開始翻閱它,裡面全都是大學時期的我們,一邊看著一邊想起那些時光的趣事。

相簿最後一頁的兩張照片,是我們在大學畢業前夕拍攝的,當時宰恩提議拍攝兩張照片,雖然兩張的地點都是在高中校門口。

可差別在於一張是穿著高中制服拍攝的,另一張是穿著學士服。

高中制服就像是縮水一般,褲管都來到了小腿間,但宰恩曾說過一句話,他說:「制服從來都沒有縮水,它是在證明我們逐漸長大的象徵。」

下一張照片則是丟學士帽的瞬間,這讓我想起丟起學士帽那喜悅的瞬間以及被學士帽砸到時互相嘲笑時的模樣。

看著照片中笑臉,彷彿那時的笑聲還在耳邊迴盪著。

看著每一張相片,總能馬上想起當時的場面,就好像當時的靈魂依然鮮明生動。

沒想到這一翻閱就是到天亮,鳥兒都開始鳴叫了。

櫃上原本擺放整齊的相簿現在全都在我床上,很神奇的是,通宵了一整夜卻絲毫沒有疲憊感,這兩年來頭一次沒有那麼害怕明天的到來。

我起身往浴室走去,簡單的洗漱一下,拿起昨晚沒放回相簿,抽出那兩張畢業前拍的相片打算放進包裡,放進去前我又看了一眼,我才發現自己似乎長大了一點。

鳥鳴聲不再刺耳,清晨的白光從窗簾縫隙滲透進來,我走過去拉開窗簾後,白光灑落在我身上時,彷彿感受到了許久未見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