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四天王」

第七章「四天王」

　　伊娜在石碑前彎腰清掃，天色已接近黃昏，空地四周只剩風聲與蟲鳴。當她收起掃帚，準備轉身離去時——
　　「妳似乎捅了馬蜂窩呢。」

　　戲謔的聲音，從石碑頂端傳來。
　　伊娜猛地回頭，身體下意識一震——是『祂』。那個少女姿態的恐懼女神，祂依舊穿著那身奇裝異服，就那樣坐在石碑頂端。她的雙腳懸空搖晃，低頭俯視著伊娜。

　　不知為何，神不是在她腦中說話，而是顯現出了真身。
　　但神要做什麼，不是伊娜可以揣測的。
　　伊娜立刻下跪，語氣恭敬而鎮定：「神。」

　　「哎呀，別那麼拘謹嘛～」女神抬了抬下巴，眉毛挑得高高的，「我記得一般這種情況會說什麼來著……免禮，免禮？是這樣說的嗎？」

　　她一邊說，一邊揮了揮手。
　　「總之，站起來吧。」

　　「是。」伊娜聽命站起，仰望著恐懼女神。
　　祂伸了個懶腰，接著指著她笑道：「回到剛才的話題。妳呀，捅了馬蜂窩了。」

　　「您的意思是……那位冒險者？」伊娜思索片刻。
　　「沒錯沒錯。」女神啪地打了個響指，語氣輕快。
　　「他可是整天喊著聖光巴拉巴拉的聖職者，妥妥的『守序善良』的陣營呢。妳這樣放他走，萬一引來一堆人怎麼辦？」

　　「……是我處置不周。請您降下懲罰。」伊娜再次跪下。
　　「啊啊，別動不動就跪下……真麻煩。」神皺起眉頭，語氣不耐，「反正我沒有要責怪妳的意思。」

　　「抱歉。」伊娜只好重新站起。
　　神將臉頰靠在膝上，眼神微亮。
　　「總之光明陣營那派若真要動手，我們的小教派還是太嫩了，他們如果來一大群騎士，我們會被輕易車過去。」

　　「那我該怎麼做？」伊娜問道。
　　「為了應付之後可能到來的危機，我想到一個好玩的點子。」神邪魅一笑。

　　「我們，來創造四天王吧！」


　　隔天早上，伊娜集合了所有村民。
　　她想著昨晚神消失前的指令：
　　「選出四個夠虔誠、不會背叛的年輕人，太老的不行，小孩也不行。我會給予他們我的力量。」

　　伊娜看著聚集過來的村民們，他們幾乎……不，可以說百分之百都信了恐懼信仰，他們每個人都曾在石碑前低語，訴說自己的恐懼。
　　村人們看著伊娜，不吵鬧、不詢問，只是等待。

　　身為前任村長的女兒，與現任村長，伊娜認識村裡的所有人。她雖然不知道他們心中的恐懼，卻熟知他們的個性與故事。

　　她很快便挑選出了四人，都是信仰有一段時間、心理曾被恐懼佔滿，卻又沒有被吞噬的人。他們的出生背景、性格都不相同——正是這樣，伊娜才選擇了他們。

　　她在石碑下，看著這四個年輕人。
　　首先是艾莉絲，一名16歲的少女，她穿著與伊娜相似的白裙，正低著頭不發一語。

　　伊娜在腦中回想艾莉絲的身世。
　　她是一名孤兒，由跟伊娜很要好的老婆婆帶大。艾莉絲性格特異，總是自言自語，經常在地板或者牆上畫些令人看不懂的畫，像是些詭異的線條，一圈又一圈的螺旋，或是無數個小人。

　　伊娜曾試著跟她交流，卻總是聽不懂她在說什麼。
　　有一天她指著艾莉絲畫的螺旋，笑著問道：「這是什麼？」

　　艾莉絲繼續蹲在地上畫著圓圈，過了一會才開口。
　　「……詛咒。」艾莉絲用幾不可聞的聲音說。

　　伊娜臉一僵，繼續問道：「是……甚麼樣的詛咒？」
　　艾莉絲卻不說話了。

　　第二位，諾伊。是一名19歲的少年。他面無表情地看著伊娜。諾伊肌肉結實——穿著獸皮製成的衣服，是個打獵的好手。他總會把獵物分給村裡的人，在村中很受歡迎。

　　但這樣的他卻有一個不好的過去。

　　諾伊一個人住在村莊邊緣的一棟小屋中，周圍沒有任何鄰居。但他小時候不是一個人，諾伊跟著他父親與妹妹住在那棟小屋裡。

　　他父親是一個家暴者，經常毆打諾伊與他的妹妹，伊娜多次跟著她父親去阻止諾伊父親的家暴行為。伊娜總是看到鼻青臉腫的諾伊，擋在他妹妹身前。

　　有一天，諾伊跟村裡的獵人去打獵時，因意外情況晚上才回到家。諾伊打開家門卻看到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妹妹，與騎在妹妹身上的父親。諾伊憤怒到幾乎抓狂，他將剝皮用的小刀刺進父親肚子，接著瘋狂的痛揍父親的臉。

　　等諾伊渾身是血，抱著妹妹來找村中的草藥師時，村民們才知道諾伊家發生的憾事。
　　他的父親被諾伊殺死，但他妹妹也沒能熬過當晚。

　　第三人是瑟里雅，一名21歲的漂亮女性。她的穿著雖然華麗，但那華麗的衣裳卻是嚴重褪色，滿是補丁。瑟里雅正瞪著伊娜，不明白為何她要找自己。她的眼神中帶著疑惑，與不信任。

　　瑟里雅的家裡本來非常有錢，她父母是行商人，經常在各大城市中遊走、行商。瑟里雅也跟著父母過著雖然富裕，但卻漂泊不定的日子。

　　有一天她們來到這座無名村，18歲情竇初開的瑟里雅，對村莊裡的一名少年一見鍾情。她以極快的速度愛上了少年，甚至到談婚論嫁的程度。

　　同時，她也結識了人生中第一位女性知心摯友。

　　這下友情、愛情都有了，瑟里雅求著父母——希望在這個無名村定居下來，她父母雖然覺得這裡太偏僻，但為了女兒也只好答應。
　　就這樣，瑟里雅與她的愛人少年，與她的摯友少女整天在村中玩的不亦樂乎。

　　但沒想到這一切都是個騙局。

　　瑟里雅一天早上發現她們家幾乎被洗劫一空，是她的戀人幹的，無知的瑟里雅把家中的錢財位置，幾乎毫無保留的告訴了她愛人。瑟里雅睡覺時甚至不關窗，方便愛人或她的摯友來找她。

　　後來聽村民說，她愛人與她摯友似乎才是一對情侶。
　　而村中當然是再也找不到兩人的身影。他們背叛了瑟里雅，盜走了她的財富、身體、以及信任，然後遠走他鄉。

　　瑟里雅父母得知後非常生氣，他們讓瑟里雅待在村裡，說是要去找回他們的金錢，卻再也沒有回來。
　　不知是出了意外，還是拋棄了瑟里雅。

　　後來在村人的幫助下，瑟里雅雖然得以繼續生活，但她不再信任任何人了。

　　最後一人，是17歲的少年，凱勒。他緊張的環顧四周，開口問道：
　　「伊娜……不對，村長大人妳真的要選我嗎？」

　　伊娜沒有回答，只是遲疑的點點頭。
　　凱勒沒有什麼悲慘過去，他父母尚在，哥哥跟他的感情也非常要好。

　　真要介紹凱勒——就是他什麼都不會。

　　他不像艾莉絲是個靈巧的好幫手，編繩、紡織等樣樣精通。

　　他也不像諾伊是個好獵人。有次他跟著諾伊去學習打獵，沒打到獵物不說，笨手笨腳的他還在山溝裡摔了一跤，被諾伊背回村。

　　就連富家出生的瑟里雅，也能使得一手好針線，她會幫助村人縫補衣服，修補破網。

　　而凱勒什麼都學不會。

　　凱勒結結巴巴的說。
　　「我、我怕妳選我為神做些什麼……會被我搞砸……」

　　「神自有祂的用處，不用擔心。」伊娜溫柔地回道。

　　瑟里雅這時也開口了。
　　「所以妳到底選我們是要做什麼？」

　　「神有需要我們幫忙的地方嗎？」諾伊也問道。

　　連艾莉絲也悄悄抬起頭，看著伊娜。

　　伊娜正要說話。
　　天空忽然暗了下來。
　　不是雲、不是夜，是影。

　　伊娜抬起頭，跟她第一次與神相見時的場景再次上演。
　　暗影從石碑中央擴散出來，經過伊娜，壟罩四人，淹沒聚集的村人，接著覆蓋了整座村莊。

　　所有人不再言語，只是靜靜注視著中央的石碑。
　　接著伊娜、四人與所有村民都感覺到，某個巨大的『存在』在注視著自己——

　　『祂』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