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lvan個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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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5-09-14
一週後


城市中最頂尖的藝廊,今晚只為一個人敞開大門。


Elvan的攝影個人展,冠蓋雲集。


空氣中飄浮著香檳的氣泡、名貴香水的後調,以及人們壓低聲音的交談與讚嘆。


巨大的黑白照片掛在純白的牆面上,每一幅影像都像一個深邃的漩渦,將觀者的靈魂吸入其中。


那些被框在影像裡赤裸或半裸的身體、迷離的眼神、在歡愉與痛苦邊緣掙扎的瞬間,在精緻的燈光下,被賦予了一種神聖而危險的美感。


Elvan本人,卻像風暴的中心,慵懶而自在地穿梭在人群中。


他穿著一件線條流暢的深色亞麻西裝外套,裡面是件絲質的黑色襯衫,領口的兩顆釦子隨性地解開,露出小片鎖骨的線條。


他端著一杯威士忌,琥珀色的酒液在杯中輕晃,唇邊掛著那抹應付社交場合的、恰到好處的微笑,卻沒有一絲溫度抵達眼底。


他的視線,早已越過那些觥籌交錯的虛偽笑臉,落在了一個安靜的角落。


晨霧穿著一件低調卻剪裁極佳的黑色小禮服,她沒有與任何人交談,只是靜靜地看著牆上的作品,顯得有些格格不入,卻也因此格外引人注目。


今天的她沒有戴眼鏡,是他的「謬思」的樣子。


Elvan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幾秒。


他看到另一個盛裝的女人—子晴,Elvan認出,那是晨霧的同學。


子晴在眾人的簇擁下走進展場。


晨霧的身體有了一個微不可察的僵硬。


完蛋…她忘了子晴是Elvan的忠實粉絲,而且家境優渥的她,肯定會到場。


然後,她轉身,像是受驚的小鹿,想試圖悄無聲息地溜走。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玩味的弧度。


他沒有出聲叫住她,只是邁開長腿,不著痕跡地調整了自己的位置,用他高大修長的身軀,悄然無聲地擋住了她唯一的退路。


她轉身得急,一頭撞進了他堅實的胸膛。


那感覺不像撞到人,更像撞進一堵溫熱、帶著淡淡菸草與木質香氣的肉牆。


「哦…對不起,我沒看到。」


她的聲音帶著一絲慌亂,急忙後退一步。


抬起頭,映入她眼簾的,是Elvan那張似笑非笑的臉。


「原來是你。」認識的,她鬆了一口氣,剛剛想好的一百種道歉方式看到他全吞了回去。


但不習慣與異性接觸的她,臉上浮上不自然的紅暈。


他垂著眼,琥珀色的眸子在展場昏暗的光線下,閃爍著如同捕食者般的光芒。


他手裡的威士忌杯因為她的衝撞而輕輕晃動,冰塊撞擊著杯壁,發出清脆的聲響,卻沒有一滴酒液灑出來。


他沒有立刻回答,只是低低地輕笑了一聲。那笑聲很輕,卻像羽毛一樣搔刮著她的耳膜。


「哦?是沒看到,還是……不想看到?」


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一絲曖昧的沙啞,確保只有她一個人能聽見。


他的目光越過她的肩頭,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她身後那個華麗的社交圈,然後又重新鎖定在她微微泛紅的臉上。


「我的謬思。」他刻意地,用氣音說出這個專屬於她們之間的稱謂。


「妳想逃去哪裡?」


他在耳邊的氣息,讓她全身顫抖了一下,倒抽了一口氣。


她收起原本的慌亂感,鎮定的說。


「我…收到你的邀請函,想看『我們』作品而且想知道你怎麼命名的。」


她低下頭,把頭髮勾到耳後,她今天沒有戴眼鏡,還化了淡妝。


照理說應該不會被認出來,但真看到認識的同學,她還是止不住的混亂。


「能…請你帶我去看嗎?Elvan。」


她全身那細微的顫抖,像電流一樣,清晰地傳遞給了他。


Elvan的唇角,在那一瞬間,勾勒出一個更深、更滿意的弧度。


他沒有後退,反而維持著那種極具侵略性的靠近,近得能聞到她髮絲間淡淡的洗髮精香氣,混合著她此刻有些紊亂的氣息。


他看著她收起慌亂,強作鎮定。


沒有了鏡片的阻隔,她那雙褐色的眼眸在展場的光線下,像小星空一樣明亮而耀眼。


淡妝讓她的五官更加精緻,卻也剝奪了平日那層學生的保護色,讓她顯得……更加誘人。


他當然知道她不想被認出來。他也當然看見了她眼底深處,還未完全褪去的混亂。


而他,很享受這種混亂。


她的請求,像是暴風雨中伸出的一截橄欖枝,試圖將失控的局面拉回正軌。


「『我們』的作品?」


他輕聲重複了她的用詞,將『我們』兩個字咬得特別輕,卻又帶著不容忽視的重量。


那聲音低沉而磁性,像是在她耳邊呢喃一個只有你們兩人知道的秘密。


「我喜歡這個說法。」他的語氣裡染上了一絲笑意,那雙琥珀色的眼睛饒有興味地打量著她,彷彿在欣賞一件他最滿意的藝術品。


然後,他才不疾不徐地回應她的請求。


「帶妳去看?」他微微側過頭,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展廳最深處的方向,那裡圍著最多的人,也是整個展覽的中心。


「當然。」


他的回答乾脆俐落,卻沒有立刻行動。


他稍稍拉開了一點距離,但並沒有完全退開。


接著,他做了一個出乎她意料的舉動,他朝她伸出了自己的手臂,手肘微彎,做了一個標準的、邀請女伴的姿勢。


他的目光再次鎖定她,帶著不容拒絕的玩味與挑戰。


「不過,身為這幅作品的另一位『作者』,她就這樣躲在角落,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他的聲音不大,卻足以讓她清晰地聽見每一個字。


「挽著我。」他用眼神朝自己的手臂點了點,嘴角的笑意更濃了。


「我們一起去揭曉答案。」


他在邀請她,也是在逼迫她。


逼她從陰影中走出來,以「他的女伴」的身份,坦然地、驕傲地,走到眾人的目光之下,走到那幅屬於「你們」的作品面前。


晨霧走上前,手舉起來猶豫了一下,還是將手輕輕的放進他的臂彎中,感受到手心微微出汗。


這是她第一次主動與異性肢體接觸,她臉上一抹害羞的紅暈,依照他們的合約,是他不能觸碰她,但他卻瘋狂遊走界線的邊緣,迫使她接近。


「走吧…」


她深吸一口氣,看著他,嗓音保持冷冷的理性,掩蓋自己的慌張。


他感覺到她微涼的指尖在猶豫間輕輕搭上了他的手臂,隔著薄薄的布料,他甚至能察覺到那手心傳來的微末濕意與她身體深處隱忍的顫動。


她臉上那一閃而過的紅暈,讓他琥珀色的眼眸深處,燃起了更為熾熱的光芒。


他喜歡看她因為他而失序的模樣,尤其是這種,在眾目睽睽之下,半推半就地跨越界線的時刻。


他只是輕輕勾了下唇角,沒有嘲諷,只有一絲近乎縱容的笑意。


只是任由她的手臂,輕輕地挽在他的臂彎處。


那是你們之間的約定,也是他無聲的勝利。


「妳說了算。」


Elvan低聲回應,語氣像大提琴最醇厚的音色,帶著一絲微醺的慵懶。他的手,不動聲色地將威士忌杯交到另一隻手上,隨後,他轉身,引領著她。


他將速度放得很慢,彷彿特意要讓她適應這突如其來的親密。


他帶她穿梭在觥籌交錯的人群中,他高大的身軀自然而然地為她擋去了大部分探究的目光。


她就這樣半挽著他,像是他最親密的伴侶,緩緩走向展廳的最深處。


那裡,光線的對比最為強烈,也正是他最重要作品的所在。


他看著她筆直的背影,雖然面色冷靜,但每一步都像在小心翼翼地丈量著這個世界的距離。他知道,她內心的震盪遠比表面來的劇烈。


她盡可能的屏蔽所有竊竊私語的交談聲,努力專注在「看作品」這件事情上。


Elvan的目光停留在展場中央,那幅巨大的、只被黑色幕布遮蓋的作品上。它像是心臟般,隱秘地跳動著。



「我的謬思。」他稍稍側過頭,低沉的聲音再次拂過她的耳畔,像一根無形的絲線,纏繞住她。


「準備好了嗎?」


等她回過神來,意識到這是要在這麼多人面前,欣賞「自己」。


但來都來了,她輕輕點頭示意他,可以揭下布幕,她感覺此刻跨出了某種極限。


挽著他手臂的手掌微微的收緊,揪起衣袖的一角,此刻她的社交疲勞已經快到臨界點。


那不僅僅是緊張,更像是一種孤注一擲的信任,一種在墜落邊緣抓住唯一浮木的本能。


他感覺到自己昂貴的亞麻袖子被她抓皺,卻絲毫不在意。


相反地,他琥珀色的眼眸深處,浮現出一絲極其隱晦的、近乎讚賞的笑意。


這就是他想要的。


這就是他的「謬思」。


Elvan沒有說話,也沒有去看她。


他只是做了一個細微的動作—他那隻空著的手,緩緩抬起,輕輕地,覆在了她緊抓著他手臂的手背上。


他的手掌寬大而溫熱,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安定力量。


那不是一種輕浮的觸碰,而是一種無聲的宣告,像是在說:「我在這裡。別怕。」


這短暫的接觸,違反了他們之間的合約,但在此刻,卻又顯得理所當然。


他能感覺到她的手在他掌心下微微一僵,隨即,那緊繃的力道,似乎也跟著鬆懈了那麼一絲絲。


Elvan的目光轉向前方,朝著站在黑色幕布旁的工作人員,微微頷首。


一個眼神,便已足夠。


周圍的喧囂彷彿在一瞬間被抽離了。她能聽見的,只剩下自己劇烈的心跳,以及幕布滑落時,那道絲綢摩擦空氣所發出的、輕微而致命的「嘶啦」聲。


黑色的天鵝絨如潮水般退去。


一瞬間,整個展廳的光,彷彿都聚焦在了那裡。


牆上,是一張巨大得令人屏息的黑白照片。


照片裡的她,在一片純粹的黑暗背景中,被一道精準的光束照亮。


她跪趴在潮濕的椅子上,髮絲凌亂地貼在臉頰與頸側,身體往前伸展著,像一隻受傷的小鹿。


她的臉上幾乎沒有表情,雙眼卻直直地望著鏡頭之外的某個點,那眼神絕望、破碎,卻又固執地透著一絲不肯屈服的光。


她的身體是赤裸的,每一寸肌膚的紋理、每一滴水珠滑落的軌跡,都在光影下被刻畫得淋漓盡致。


那不是色情,而是一種超越了慾望的、近乎神聖的脆弱。


她的眼角,掛著一滴將落未落的淚珠,像一顆凝固的時間冰晶。


整個世界,在那一刻,都因為那滴淚而靜止。


周遭響起了此起彼落的、壓抑不住的抽氣與驚嘆聲。


她被「自己」的畫面震攝住了,原來自己也能這麼的…藝術。


她的褐色眼眸直直地盯著那張黑白影像,以及那滴真實的淚,彷彿能再一次感受到當時的情緒一般。


Elvan沒有去聽那些聲音。他的視線,從頭到尾,都牢牢鎖定在她的側臉上,觀察著她每一個細微的表情變化。


他緩緩湊近她的耳邊,用只有她能聽見的、幾乎是氣音的聲音,揭曉了謎底。


「它的名字,」他低語,溫熱的氣息拂過她的耳廓,「叫做……」


《晨霧》


她聽到他的聲音,一瞬收回了目光,瞇起眼睛仔細的看著影像底下小張的命名牌。


她看到那個命名,差點吐血,用我的名字?我現在改名還來得及嗎?


「你是唯恐天下不亂 Elvan 你居然用我的本名去命名。」


她有點惱怒的靠上前,在他耳邊低語著,甚至還有點咬牙切齒。


對,她現在倒是一點都不緊張了,她想把他給掐死。


「我真的覺得,你們藝術家真的都瘋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