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七 地獄戰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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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8-11-29
黃昏時刻,在仁誠前往醫院的途中,有一名壯漢正尾隨著他。
他比仁誠高上約一顆頭,身上的肌肉結實無比,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麼好人。
然而仁誠天真,以為對方也是來醫院探親的,外加眼神柔和,所以才沒有多加理會。
那個男人穿著黑色西裝,眼神帶出冷冽的殺意,無法隱藏的利齒則透露出憤怒的吐息。
「吾雅古白,將替胞弟慕爾德報仇雪恨,勢必要殺死你......」
即使時代再怎麼演變著,武林的主要結構仍是脫離不了情感。
於是不論過去與未來,都會輪迴著恩仇愛恨的癡情戲,只是數量多寡而已。
此時,天外下起大雨,不知是為了誰而哭泣,也不知是為了誰而憂鬱。
就在雅古白要轉身的時候,擦撞到一名不良分子的肩膀,這讓他連忙道歉。
畢竟對方不是這次任務的目標,於是想用道歉來應付他們,避免一些不必要的糾紛。
而他也只是不懷好意看著雅古白,正盤算著要如何做才能敲詐一筆。
「白癡!別擋路!」
而他的第一步,就是先行恐嚇。
只是面對不良分子的挑釁,雅古白沒有出聲,反而直接一掌打爆他的臉。
對方被打倒在地上,起身反擊卻看到雅古白瀏海底下的真面目,便被嚇得逃跑。
風吹往他的臉,深深烙印在臉上的傷痕也時不時顯現出來。
「真希望他能明白這是多麼惡劣的話,不然就要再開無謂的殺戒了。」
然而看著對方的背影,他也只是消沉地哀嘆。
「雖然是小事,但實際要做起來還真難。」
雖然醫院的路徑有地圖顯示,但雅古白仍然找不到地點。
時間過了兩個小時,雅古白卻連東西南北都看不懂,只能在醫院門口打轉。
走進去後,不只是人被跟丟,就連自己也迷路了。
「圓圈中的箭頭是叫我繼續往前的意思嗎?」
「先生,我這裡是殘障廁所,你可以幫我一個忙嗎。」
即使櫃檯也有指示他路線,但對方向感非常不好的他來說,好像也什麼都沒幫到。
東奔西走也找尋不到,就算是看盡人群的櫃檯人員,也對他的路癡感到無奈。
輪椅標記也能看成箭頭,與其說具有異於常人的想像力,不如說天生就註定是路癡。
「張仁誠,你沒事住在那麼裡面的病房幹嘛......」
「那個請問,你能給我一捲衛生紙嗎?」
隨後,他背後又傳來一道沉沉的聲音,將他從沉思中拉出。
隨後朝著音源處看去,卻發現後面空無一人,讓雅古白感覺大事不妙。
後來在聲音的指示下,雅古白才發現聲音是傳自男廁裡面。
「抱歉,我因為忘記帶衛生紙而卡在廁所裡面,請問您要幫我找衛生紙嗎?」
一個平常的問題,卻使得雅古白本來就不太好的臉色,更添上了一層慘淡。
相傳醫院每晚都有尚未投胎的孤魂野鬼出沒著,通常都會在街道中尋找著病患惡作劇。
而這種故事與現在的情境恰恰符合,這也使得雅古白不禁看著男廁就緊張起來。
只是如果觸犯到祂們可能也不是好事,雅古白在沉思許久後決定開口提問了。
「那個......」
「哪個?」
「妳是不是那個叫做花子的妖怪?」
然而才一開口,就是無聊的問題,這也讓裡頭的聲音陷入了沉默。
彼此雙雙沉默,氣氛也在這瞬間變得一陣沉默。
面對廁所內的毫無反應,雅古白深深感到一股尷尬感。
這才讓雅古白發覺自己說錯了什麼。
「真的是很抱歉,我會另擇高明幫忙的,足下請趕緊離去吧。」
「抱歉,我失禮了,我這邊就有衛生紙。」
雅古白發覺自己又回了奇怪的話,便趕緊把身上的紙巾從廁所門縫中丟過去。
就在他認為處在尷尬的情境,而決定悄悄離開時,對方卻叫住了雅古白。
「其實你不用介意我剛剛說了,畢竟你也給了我紙巾,這代表你不是有心的。」
語畢,身為聲音源頭的鍾承義從廁所中走出,並走到洗手台前清洗雙手。
「不過下次就別在大半夜問這種問題,你沒被自己嚇死,我也會先被嚇死的。」
還好真的是人。
「那個,你知道第525號病房在哪裡嗎?」
「那間就是我在的病房,如果想去看親戚就跟我來,就當作你給我紙巾的報答吧。」
承義將手擦乾後,就順便帶著雅古白朝病房內回去。
但就在起身之前,卻發現不遠處的樓梯內發出一陣陣金屬敲擊軟物的聲響。
不久他也發現,這是一場鬥毆,而且聽來還是一面倒的壓制。
在慘叫發出後,兩人便隨著聲音的逐漸引導,緩緩地跑入樓梯間。
「老...老大,這次...的保護...護費不....不..不是都給你了嗎?」
「老子現在很不爽,再回來要點錢花花不行喔?」
當兩人到達現場後,卻只剩下一位少年奄奄一息地倒在地上,並渾身是傷的哀號。
「為什麼,為什麼這種人還沒受天譴啊!?」
「媽的!媽的!去你媽的啦!」
見到少年的哀號後,雅古白怒得握緊雙拳,卻在追尋對方時被承義伸手擋下。
「你為什麼要給他錢?」
「因為他勒索我,而且又說給了錢就不找麻煩,而且我又打不贏他......」
他直直對著少年的雙眼,兩雙眼在這時候徹底對上。
但面對問題,對方卻一心只想逃避,這也惹他不太高興。
「面對這種流氓,你應該知道要反擊。」
「我如果打得贏早就打了,根本就輪不到你這偽善者說風涼話!」
聽到承義出乎意料的回應,少年也自暴自棄了起來。
但是在少年咒罵的當下,承義什麼都不說,直接賞了他一記耳光。
並揪住他的領子,將他壓在牆上,並惡狠狠地瞪著他。
雅古白想去阻止,卻從中發覺對方真正的用意。
「你不去罵那個流氓,罵我這外人出氣又有什麼用?」
「抱歉,但我真的打不贏......」
「你可以不用正面衝突,也可以選擇鬥智,更可以找靠山,但不能放棄,不能等死!」
聽到承義這出乎自己意料的話,雅古白一時驚訝得盯著承義看。
「你快說吧,他搶了你多少錢。這次就讓我做你的靠山,幫你把錢搶回來。」
與常見的安慰不同,即使是身處於黑暗當中,也從不讓自己陷入絕望的深淵。
只期望結果與自己希望一致,過程中不論用到哪種手段,都應該要把逆境給扳回來。
這種的情境,也讓雅古白想起自己該做的究竟是什麼。
「大概三千塊...吧。」
「我這就搶回來,不過只限這一次而已。」
不是報仇也不是哭泣,而是趕緊回去,避免僅存兄弟因報仇而亡。
「等等,難道你知道那個傢伙在哪嗎?」
說時遲那時快,承義在轉眼之間便朝著鐵製的門板踹去,讓躲匿夾層的流氓逼了出來。
一旁的雅古白臉色卻變得更嚴肅,雙拳也握得更緊。
因為這個流氓不是別人,竟然是在醫院門口中被自己教訓的不良分子。
「難道他腐臭的味道,你一直沒聞到嗎?」
「可惡,竟然敢在被我教訓後繼續作惡!?」
只是在他失去理智的前一刻,承義再次適時攔住了雅古白,並一拳朝流氓臉上揍去。
與在門口被壓制的情況相同,流氓一樣被打倒在地上,只是這次並沒有選擇逃跑。
也沒得選擇,因為前後都被阻擋,已經逃不出來了。
「可惡...你為什麼要打我?」
「好了,你也不用裝可憐了,趕緊把錢交出來就可以了。」
「好,那你們就帶著這筆錢享受吧!」
正當承義伸手的時候,流氓卻撒出了紙鈔,少年見狀也衝過去撿。
就在這個時候,他把暗藏右手裡的袖中刀抽出,直接襲擊對方。
雖然承義正面避開了攻擊,但在極短距離的突襲下,臉上還是被意外劃出傷痕。
「你真是厲害,居然能躲過本大爺『地獄戰士』的能力呀?」
在流氓再次發動攻擊前,承義迅速向後退開,並將雅古白與少年都推到樓梯門外。
「先生,請你幫我保護好那位少年。」
「那你怎麼辦?」
「保護他就夠了,我一個人就能解決掉他了。」
面對對方的意思,雅古白只是默默點頭,便扶著少年走出樓梯間。
同時,他也以不屑的眼神瞪著對方看。
「小痞子,你剛剛是不是說你是能力者?」
流氓尚未反應,承義便低下腰放下雙拳,臉上的傷痕也在轉眼之間消逝不見。
「我叫做鍾承義,能力叫做『狂野光環』,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打歪壞蛋的臉。」
此時承義開始搖晃自己的身子,雙臂與上半身緩緩垂下,也不斷擺盪搖晃。
突然一拳朝著流氓攻去,就像長鞭打中他的頭部,讓他頭上頓時染上一道鮮紅。
這時的流氓見狀也只是輕輕一笑,並沒有說什麼。
「你這拳很有威力,居然能令我感受到難得的刺激。」
「但我也能利用這種感覺,讓你感受到與我同等的恐懼。」
流氓伸手擦擦嘴巴上的血跡,身子向前突刺,右手再次伸出刀刃襲擊。
承義也是向後退開卻被流氓一手抓住領子,並在一個拉扯之下,被其左掌打中腹部。
「『地獄戰士』,發動。」
原本還是受到輕傷的承義,臉色卻突然變得猙獰,雙手緊抓腹部撞在牆邊。
彷彿自己剛才遇見了致命一擊,在喘息中浮現出一絲絲的恐懼。
一旁的雅古白也看不下去,但就在他要前來幫忙的同時,承義卻揮手要他停步。
「欸欸,你還沒被我的能力給弄死啊?」
「我說過了,我一個人就能解決你,那麼我就不需要第二個人幫我忙。」
「不過你再怎麼強大,早晚得敗在你老爹子我的地獄戰士下的啦!」
即便自己處於劣勢,也不願意他人插手。
流氓看見他痛苦不已的神情,便向前多踹幾腳。
承義無力反抗,只能虎落山下被犬欺,默默承受羞辱。
直到流氓的挑釁延伸親人後,整個人就打破沉默,發出了恐怖的低鳴。
「老爹?你說你是我父親?」
那聲低鳴,是憤怒,更是反擊的開端。
這時的承義一腳將流氓踢開,並在其使力爬起來的同時,一拳再將流氓打趴。
冷冽的眼神,不是單純的戰意,而是更強的殺意,甚至是更冷酷的情緒。
而在他爬起來的過程中,承義沒有停下毆打,甚至更把他整個臉踩著。
「哼!說到你的父親,你就像個幼稚園小孩一樣不高興了嗎?」
「嘖......」
「誰在乎我就是誰老子,現在叫我爸爸還能給你一點零用錢買糖哦。」
即使處於下風,流氓也不幹示弱,繼續以激將法來逼承義顯露破綻。
承義不語,咬牙忍住仍在發作的痛苦,直接朝流氓臉上奮力踩去。
這腳力道非比尋常的強大,弄斷流氓嘴上兩三顆牙齒,血流不止的痛楚令他麻木。
這時他才知道,愚蠢的他觸犯到最不該犯的錯誤。
「看來有人嫌自己活太久,那就讓我幫你擺脫這沒用的一生吧。」
說完,承義抓起流氓的衣領,另外一個巴掌打歪他的右臉。
並順勢使出一招過肩摔,將他直接砸在地板上,瞬間失去意識。
而在倒下後,卻被承義朝著雙腳補上踹擊,使其痛得只能倒坐在牆邊。
「我的『狂野光環』,是一種擁有在可控制範圍內,進行治癒與強化的神奇能力。」
醒了又被打昏,昏了又被打醒,根本就沒完沒了。
「而我將以強化後的雙拳,打在你的肉身上面,讓你記住惹上不該惹的人下場會怎樣。」
他抓起了對手的領子,將他壓制在牆壁上,滿滿的惡意盡入對手眼中。
彷彿變成另一個人般的承義深深吸氣,隨後無視著對方的求饒全力痛毆。
這時的他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此刻局面與其說是對決,不如說是凌虐,但卻是獅子欺凌豺狼般的正義。
在經歷殘暴的凌虐後,一記迴旋踢像結局般落下,重擊使得流氓痛苦得失去意識。
「我不會打死你,但我會讓你生不如死,讓你記住惹怒我會有什麼結局。」
在欺凌結束過後,承義便蹲下身子,從其口袋中取走了皮夾。
就在轉頭從樓梯外邊看過去時,卻發現少年與雅古白早已在那盯著承義。
承義隨手將錢交給少年,之後轉身再朝流氓踹去,並把空空如也的皮夾丟還給他。
而他的笑容,雖然有剛才的輕蔑,卻更夾帶著嘲諷。
「裡面還剩下一千塊與身分證,就拿去當回家的車錢吧。」
「什麼......」
「下次別搞這種壞事了,否則你敢搶別人錢,就要有被搶回來的心理準備。」
接著,承義伸手碰觸了流氓,其手上發出了一陣光芒,讓流氓也恢復了意識。
看著自己傷口奇蹟般的治癒,流氓對這等景象只是呆若木雞。
恢復意識後,他沒有任何反應,只是拿著皮夾後便從外面跑了出去。
對他而言,這也許是一種奇恥大辱吧。
「你不在乎他找兄弟打你嗎?」
「真的在乎就不會幫他療傷了。」
「你好像很尊敬自己的家人。」
「這對我來說只是應該的,而且我不容許我的父親受到任何侮辱。」
「好了,我們趕緊到病房那邊找你那個老朋友,不然你恐怕就得在這裡過夜了。」
雅古白默默地點頭,於是在跟少年告別後,便隨著承義的腳步離去。
他此刻心中各種交錯,因為接受眼前人的渲染後,心中已經動搖了起來。
也許就跟他說的一樣,慕爾德會死也可能只是自作自受吧。
「不過,現在好像有點晚,我想你就留著吧」
「我想今天還是先回家,看病什麼的不如改天有空再說吧。」
走到一半,他看著眼前的人,終於做出從前未曾做過的決定。
他決定不去復仇,不去跟張仁誠報仇,而是轉身去他該回去的地方。
更不願為了所謂的義氣,去替壞事做盡的同袍們大開殺戒。
因為,眼前的人讓他明白自己更該珍惜的是什麼。
「沒關係,還有兩個小時的空......」
只是未待承義回頭反應,雅古白便急忙走進電梯內。
正當他回頭盼望時,人也已經消失無蹤。
承義也沒說什麼,只是緩緩地朝窗外看去,直視外頭的月亮。
冷哼一聲後,藏在暗處的人們也才應聲離開。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改天再見吧。」
***
就在同一時間。
在電梯裡,雅古白低頭回想著剛才的遭遇,嘴邊揚起一弧笑容。
此刻的他已經領悟了新的道理,也想好接下來要做些什麼。
「他說得沒錯,有殺人的決心,也要有被殺的覺悟呀。」
「所以我現在領悟了,不想報仇了,慕爾德的仇就交給爾撒衡量好了。」
走出電梯後,他準備離開醫院,去跟他兄弟商討此事。
「不過,我又忘記出口在哪了。」
「那又如何,反正你不需要知道。」
只是在準備踏出醫院的瞬間,一道黑影發動了突襲。
一拳冷不防,便貫穿了雅古白的身軀,讓他當場嘔出一口鮮紅。
然而雅古白知道殺他的人是誰,所以即便還有力氣呼救,他仍是一聲不發。
「爾撒......」
「祝你好夢,大哥。」
就在雅古白失去意識的前一刻,從眼前看到了門外的風景。
雨已經停下來了,但是在早晨還沒離開,天空依舊還是黑的。
耳邊能聽到的,也只有數道行進的腳步聲,以及兄弟在他死前賜予的祝福。
「祝你好夢,但也永別了。」
(未完待續)